云暖知道真正的考验开始了。她见骆丞画迟迟没有举杯,正要打头阵,就见对方负责人先一步起身,向骆丞画敬酒。骆丞画起身举杯,客套一番后爽快地干了杯中酒。云暖心想这人不仅感情上奉行不主动不拒绝,连洒桌上都如此,正这么不屑地腹诽着,对方负责人已然重新添满酒,朝她举杯。
这么快的节奏,都没顾得上坐下来吃口菜,饶是云暖早有心理准备,也忍不住双腿发软心里发虚直想认怂。如果接下来的酒都是这么“高效迅速”的话,不出半小时她就得喝趴下了。
云暖一边毫不犹豫地站起身,一边努力让喝酒的节奏慢下来。她捧着酒杯,先是诚惶诚恐地说些自己千不该万不该,怎么能让领导先敬她酒的奉承话,又谦虚地说自己酒量不好,还请领导高抬贵手多多见谅,末了关切地表示酒喝急了易醉,非要对方负责人吃几口菜缓缓劲。
这样拖延片刻,在惹人生嫌前,云暖终于与对方负责人碰了碰杯。然后她就看见身边的骆丞画跟着起身,从容地举起酒杯,也与对方负责人碰了碰杯。
在众人的愕然中,骆丞画神色平静地道:“小…云不会喝酒,这杯由我代她喝吧。”
这话一出来,气氛顿时热烈起来,那位负责人第一个不肯干休:“哎呀骆总,不带这么偏心的啊,小云的酒量我们知道,别说一杯,一瓶红酒都没问题!”
记忆里云暖是滴酒不沾的,骆丞画以为云暖说自己酒量不好,是真的酒量不好,但他并不后悔拦酒的举动。他定了定神,微微一笑:“能喝我也不敢让她喝啊,她一个未婚小姑娘,我好好地带她出来,也得好好地送她回去,喝多了没法对她家人交待。”
说着先干为敬,然后他将空酒杯翻转杯口朝下,揶揄:“陈处,我干杯你随意,千万别嫌弃啊!”
在座的女士本就少,未婚的只有云暖一人,骆丞画这么一说,不止那位负责人,接下来的敬酒轮到云暖时,云暖都是以果汁代酒。云暖还是第一次碰到这么轻松的应酬,索性装弱,连主动敬酒时都端着果汁,任由骆丞画跟在她后头补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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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一顿饭下来,云暖神清气爽,反倒是骆丞画喝得脸都白了。云暖看他喝成那样还要开车,只好劝道:“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找代驾吧。”
骆丞画喝多了,抿着嘴角有些阴沉:“我送你回家。”
云暖想也不想地拒绝:“不用了,我打车回去。”
骆丞画像是听见,又像是没听见,仍是那句话:“我送你回家。”
云暖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恼了:“我说我自己打车,不用你送!”
骆丞画固执地看着她:“我送你回家。”
云暖看着他这样子,懊恼完后一下子又心软了。她把骆丞画塞进出租车,顿了顿,跟着坐进去。骆丞画一路上坐姿笔挺,抿着嘴一言不发,下车后他亦步亦趋地跟着云暖,拽着公寓的钥匙像个乖巧听话的小学生。
门开,拖鞋仿佛看到三十年没见的亲人般飞扑到云暖的脚边,结果还没舔两口,就被骆丞画拎起来塞回狗窝。
骆丞画警告地瞪了嗷嗷叫着扑腾着想出来的拖鞋两眼,然后光脚走到沙发前,仔细地掸掸沙发,一脸期待地看向门口的云暖:“你坐。”
见云暖不动,他又用力掸掸沙发,带着点儿讨好:“你坐,干净的。”
云暖依言坐下,骆丞画凑过来坐到她脚边的地板上,朝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云暖眼眶一热,张口欲言又咽下,心说这样又是何必?骆丞画茫然地看着她,皱眉问:“宝宝你说什么?”
云暖一怔。两人年少交好时,骆丞画私底下都是喊她宝宝,然而久别重逢,这份亲昵早已消失不见,此刻乍然听闻,她一时竟觉得狼狈又措手不及。
骆丞画看云暖不说话,急了:“宝宝你再说一遍,我刚才没听见。”
他鲜少有这种焦急失态的时候,云暖却是莫明其妙:“我什么都没说。”
骆丞画整个人都慌了:“不,你说了,我看到你说话了,宝宝你再说一遍好不好?我不是故意没听见,真的,你不要生我的气。”
云暖刚才张口欲言又咽下,什么都没有说,她不明白骆丞画为什么非要认定她说了。她把它当成酒醉之人的胡闹:“骆丞画,你喝醉了。”
骆丞画急得去抓云暖的手:“我没有喝醉,我只是有只耳朵听不见,你再说一遍好不好?”他一手捂住左耳,侧过脸把右耳凑到云暖近前,“你这样说,这只耳朵能听到!”
云暖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她恍恍惚惚地觉得时间过了很久,又好像其实只过了两三秒。再开口时,她喉咙发紧,声音艰涩,像是有双手卡着她的脖子,呼吸都上不来:“你…说什么?”
“你看,我的右耳能听到,而且听得很清楚。”骆丞画拉着云暖的手,开心得像个抱着蜜罐的孩子,然后他像是发现了新大陆,把头搁在云暖的膝盖上,右耳朝上对着云暖,“宝宝你看,这样我就不会错过你说话了。”
他说着,趴在云暖的腿上很快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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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暖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她没有开灯,就这么睁着眼睛躺在床上,在黑暗中久久不能眠。
第二天上班,云暖把Q/Q上与骆丞画的聊天记录,从第一条她问骆丞画是把资料发给他还是打印出来给他起,逐字逐条地看了一遍,仿佛当时躲在电脑屏幕前的那种小心翼翼、忐忑、羞涩、雀跃、欢喜、甜蜜都还历历在目。
最后云暖关闭窗口,用力闭了闭眼睛。
中午和小许吃饭,云暖状似不经意地问:“你上次说你最喜欢骆总什么样子?”
小许立马两眼放光,周身散发出无数粉红气泡:“当然是我们骆总和人说话时,那种侧耳倾听的温柔专注模样。”
云暖一口气堵在喉咙口,像是有块烙铁摁在她的心脏上,一阵阵的发烫,一阵阵的发疼。她连忙低下头,掩饰地塞了满满一嘴米饭,一边食不知味地嚼着,一边回想平时骆丞画与人说话时的模样。
以往未曾留意的蛛丝马迹一点点清晰起来,云暖想起除了在她面前,骆丞画与人说话时总会微微侧过脸,如小许所说那般,微笑着温柔又专注地做出倾听状。她想起好几次看到骆丞画边接电话边记录,都是左手写字右耳听电话,而骆丞画本身不是左撇子。
原来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左耳失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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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下班前,骆丞画给云暖的Q/Q留言,让她下班后老地方等。
两人非常默契地把骆丞画第一次接云暖坐顺风车的位置视做老地方。骆丞画本来还担心云暖不声不响地没个回应,说不定不会老实等在那里,毕竟这些天她的不情愿他都看在眼里,没想到车子开出停车场,远远地就看到前方路口处,那个抬头看天的熟悉身影。
骆丞画顺着云暖的视线看过去,天空中一轮火红的夕阳,几抹晚霞被高低错落的楼宇分割,车水马龙、行人匆匆,唯有那人的身影安静不动,美如一道美丽的剪影。
他把车缓缓靠近停下,正要横过身去开门,云暖已经先一步坐进来。两人谁都没有开口,一个不问去哪,一个不说,好像只要在一起,去哪里都无所谓,又好像只要是那个人,去哪里都愿意。
云暖原本以为骆丞画会带她回公寓,难得准时下班,他又一向不喜外食,谁知车子径直开出市区良久,最后在一处湖边停下。彼时太阳西沉、暮色四合,湖边的路灯淹没在两岸的树丛里,影影绰绰、曲径幽深。
骆丞画领着云暖沿湖走。云暖心里存了疑,故意走到他左侧,骆丞画身形一顿,等到不着痕迹地落后两步远,他才紧走几步追上来,不动声色地站回云暖左边,继续与她并肩走。
若在昨晚之前,云暖会把它当成骆丞画的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习惯;若在4月30日之前,也许云暖会觉得这是小清新们口中男人保护女人的爱的表现。可惜这是湖边,没有车辆,不存在所谓的左边比右边危险,更不存在所谓的爱与保护。
云暖加快脚步,故意跑到前头,再转身假装不经意地跳回骆丞画的左侧。骆丞画果然顿住,然后和刚才一样,不动声色地把位置换回来。
云暖心里隐约有了答案,却怎么都不敢置信,她几乎下意识地问:“你怎么不拉大提琴了?”
第十六章
骆丞画停步,他背着光的脸上看不清神色,唯有那双眼眸幽暗静深:“到了,就这家。”
云暖偏不肯放过他:“是太忙了?还是没有那份心情了?”
再忙也不至于连这点时间都没有。就跟这么多年他从不曾给她打过一个电话、写过一封信,那只是因为他不想而已。至于是觉得没必要所以不想,还是没心情所以不想,又有什么区别?
骆丞画别过脸,率先往里走:“先吃饭。”
云暖步步紧逼:“如果我想听,你会拉给我听吗?”
骆丞画头也不回:“不会。”
“为什么?”
骆丞画再次停步,不耐烦地道:“不为什么,以后别再问了。”
之前云暖不知道,所以从不曾深想,只以为多年不见,骆丞画变得有些情绪无常。她记得她小时候再如何笨拙或闹腾,骆丞画都不会有一丝不耐,再看他现在的反应,那也许不是他性情大变,而是被踩到了最痛处?
如果他因左耳失聪,被迫放弃大提琴,那的确会是他的最痛处。
骆丞画看云暖低着头,不动也不吭声,忽然有种深深的疲倦。这个人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他为什么生病,不知道他因此一耳失聪,不知道他再不能拉大提琴。她不喜欢他、拒绝他的感情,却仍是把他当成那个会拉大提琴给她听的邻家哥哥。
他一眨不眨地盯着云暖,仿佛看不见的视线里,正进行着一场无形的生死攸关的拉锯较量。片刻后他像是妥协一般,声音涩然:“琴不在。”
这是推脱之辞,背后的潜台词既非他想拉琴可惜没琴可拉,更非若是琴在,他就会拉给她听。云暖抬头看骆丞画,她想问他怎么会这样,他的左耳为什么会听不见,是因为十二年前的那场病吗,所以他才放弃了大提琴?
她更想问,那段时间他是怎么熬过来的,为什么不联系她?他就一点不想她,一点不需要她的陪伴与安慰吗?可她什么都问不出口,她心里难过到几乎落泪,可她知道她的难过不及他的千分之一、万分之一。
这个人那么难过,却什么都不愿意跟她说。几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他什么都不说,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他掩饰得好,她就什么都没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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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市区的路上,经过一家琴行时,云暖示意骆丞画停车。不一会儿,云暖抱回来一把大提琴,磕磕碰碰地把琴塞进车后座。
骆丞画脸都黑了,僵着声音问:“你什么意思?”
云暖深深地看他一眼:“哦,我刚买的。”
骆丞画觉得不是云暖疯了,就是他疯了:“退掉。”
“为什么?”
又是为什么,这一晚上云暖已经问过两次为什么了,她就非要他把话说尽了吗?骆丞画被逼到绝境,蓦地生出一股狠劲来:“我说过,我不会再拉大提琴,你买了也是白买!”
云暖平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彼此僵持、视线对峙,在这小小的一方空间,明明安静得听不到任何声响,骆丞画却觉得耳边嘈杂得像是难以忍受的耳鸣。最后他用力捶了记方向盘,掏出钱包扔到云暖身上:“琴的钱算我的。”
云暖捡起钱包,想起两人重逢时,这个人也是要给她钱,就觉得自己可笑又可悲。她低头盯着钱包半晌,刚想打开,横生过来的一只手却又忽然把钱包夺了回去。
骆丞画单手握方向盘,另一手把钱包里的钱悉数抽出来递到云暖跟前。
他是在…紧张?钱包里有秘密?云暖盯着眼前少说也有六七千的厚厚一沓钱,蓦地用力甩开手。
大红钞票掉得满驾驶座都是,有几张落在骆丞画的腿上,摇摇晃晃要掉不掉。云暖看也不看,她把手枕在脑后,直视着车前方,半晌后方缓缓笑道:“别误会,琴不是买给你的,是买给我自己的。”
那只是一个入门级别的大提琴,不值这么多钱,更不能和骆丞画的那一把相提并论。骆丞画的大提琴是她母亲的遗物,由国外某著名大师亲手制作,价值不菲,所以即使骆丞画这辈子都不再拉大提琴,也绝不会把琴丢下。
那么没有在骆丞画的公寓里看到那把琴,唯一的解释就是骆丞画没把琴带来N市。
他根本没把N市当成久留之地或栖身归宿,难怪第一次看到他的公寓,就觉得干净到不像有人居住,没有任何绿值,几乎看不出生活痕迹,因为对他来说,那只是个睡觉的地方,类似酒店或旅馆,而不是家。
也是,他搬离N市那么多年,这里又有什么值得他留下?而她有的,不过是这不足一个月的辞职交接期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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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骆丞画就感觉到云暖的转变。
自从提出辞呈后,云暖鲜少对他笑脸相迎,也不再有说不完的话,然而那天之后,骆丞画敏锐地察觉到云暖身上那种不情不愿的刻意疏远没有了,Q/Q聊天时,她的回复也不再是简单的“嗯”“啊”“哦”。
骆丞画心思缜密,所以即使云暖的这种转变一开始不甚明显,他也没有错过。到了周末,他借口加班,试探着请云暖帮忙照顾拖鞋,果然没有被拒绝。
周六骆丞画孤零零坐在办公室里,一会儿想云暖什么时候会去他的公寓,一会儿想云暖会在他的公寓里做什么,一会儿又想云暖中午有好好吃饭吗,诸如此类,哪里能静下心来工作。
偌大的办公室,明明只他一人,可他想着想着,总觉得云暖也在。她敲门,开门未语先笑,半边酒窝醉人;她站在他的办公桌前,低着头小心翼翼地用眼角余光偷瞄他,然后飞快地移开视线,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她坐在他的对面,背挺得笔直,双手放在膝盖上,看起来很镇定,脸却微红…
这样魂不守舍的勉强熬到下午,骆丞画再坐不住,仿佛舒适的办公椅上突然生出许多钉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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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暖中午慢悠悠晃到骆丞画的公寓,喂完拖鞋,又带它到楼下晒太阳,回去后还给它洗了个澡。忙完这一切,她看看时间还早,拿出之前网上买的小舞狮服,生拉活拽的往拖鞋身上套。
云暖边套边笑,等好不容易给拖鞋穿戴妥当,早已笑倒在地上。她抱着肚子瘫在地板上,伸手去够沙发上的手机。
拖鞋穿着舞狮服,大张的狮嘴里露出两只骨碌碌的圆眼睛,活脱脱一只喜庆的小狮子。它愣愣地看着云暖,不太明白女主人为什么笑得这么开心,然后就跟突然启动的发条似的,欢天喜地得围着云暖蹦跶起来。
骆丞画打开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云暖歪倒在地上,一边举着手机追着拖鞋拍照,一边笑得直抹眼泪。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裙摆因她的动作,撩高到膝盖以上,露出她曲线完美的小腿和纤细的脚踝,远远看去,犹如一截弧度优美的白玉,凝脂一般润泽无瑕。
拖鞋穿着大一号的舞狮服,走路都别扭,它摇摇晃晃地跟女主人玩着你追我赶的游戏,听到门口的动静,跌跌撞撞的冲过去迎接男主人。云暖举着手机跟拍过去,这才发现门口不知站了多久的骆丞画。她连忙坐起身,顺了顺散乱的头发,清清嗓子,道:“不是说要加班到晚上吗?”
她原本打算给拖鞋喂好晚饭再回去,没防备骆丞画会提前回来,刚才和拖鞋疯闹过了头,竟然都没听到开关门声。
骆丞画跟着清清嗓子,终于回过神来似的,把拎着的菜放到厨房:“事情顺利,忙完就回来了。”
事实上他这一天待在办公室,工作效率为零。
拖鞋是个鬼精灵,一听袋子的声音就知道有好吃的,连忙一脚深一脚浅地跟上骆丞画,想分一杯羹。
云暖一看它那模样,忍不住又笑起来:“不行了不行了…爱玛实在太好笑了…怎么会这么好笑…”
骆丞画低头看脚边的拖鞋,跟着笑:“这是什么?”
云暖跪行几步,背靠着沙发坐在地板上,笑得眼眸含水,又黑又亮:“网上有人给她家狗狗打扮成这样,我觉得好玩,就买了件一模一样的,你看拖鞋现在是不是特好玩特喜气特逗?”
拖鞋完全不知自己大了一号,跟到厨房门口的时候,猛然撞到厨房移门,一下子懵了。云暖真是笑得肚子都痛了,她爬过来几步,举起手机给了懵逼的拖鞋一个特写,然后把拖鞋抱回客厅。
骆丞画看着这一人一狗,声音都不自觉温柔下来:“留下来一起吃饭吧。”
云暖一怔,过了几秒,她才跟逗孩子似的,把拖鞋高高举起来,笑着说了声好。
第十七章
接下来云暖一反之前的以退为进、欲擒故纵,主动热情到甚至有些急切。
骆丞画知道她急什么,却只想亲眼看她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不知为什么,一想到要将计就计、顺水推舟的和云暖谈一场假恋爱,骆丞画就觉得之前脑中混乱不堪、始终理不清头绪的那团乱麻忽然清明一片。不用再苦苦压抑自己,不用再刻意冷漠曲意疏离,让他有种如释重负轻松自在。
骆丞画一向是不赞成office恋情的,倒不是因为云暖说的容易审美疲劳,而是他不喜欢把私人感情带到工作中来,更不喜欢因此影响他工作的情绪和判断效率。可很快他不仅不排斥,还有点儿乐在其中。
时不时的Q上聊几句,想见时一个电话就让对方乖乖送上门来,以及茶水间、餐厅等地的各种小偶遇,骆丞画沉浸在这微小又充盈的喜悦里,恨不能分秒必争地把云暖圈在他视线范围里。
他觉得有些失控,很快又安慰自己,他这样假意迎合,是为了让云暖误以为计划顺利、成功在望,然后在最后关头给予她迎头一击。她敢把主意打到他头上,想利用他一争外婆的房子,那么就要做好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准备。
这么一番自我安慰,骆丞画放下心来。他不再瞻前顾后,不再自我怀疑,眼看着云暖离职的日子越来越近,他甚至有了紧迫感。
骆丞画难得的任性起来。好几次外出办事他都带着云暖,美其名曰让云暖跟去协助,实际上只是为了制造更多两人独处的机会。
云暖坐在车里很不老实,常常对着窗外的街景一路叽喳个不停。这里来过,那里没来过,这里以前有家饭店很好吃,那里变化好大,诸如此类。骆丞画性格沉静,但他一点不想承认身边有个人不安静,让他独处时总觉得空荡的心生出一种充实的安宁。
但若因此说他喜欢热闹,又不尽然。再多一个人,即使那个人一个字不说,他都会觉得吵觉得挤觉得烦。
有次两人一起去分公司巡查,坐在车里等红灯变绿,云暖开着车窗吹风,忽闻一阵浓浓的面包香味。彼时刚好下午三点,正是下午茶的好时光,骤然闻到面包香味,云暖的眼睛都亮了:“天,是刚出炉的肉松面包,好饿好饿好饿啊!”
她咽咽口水,睁着小鹿似的眼睛,雀跃地看着骆丞画:“我去买面包,马上回来,你等我一下下啦!”
骆丞画只好把车停到路边。云暖跟只兔子似的窜出去,不一会儿屁颠颠地拎回来两只面包两杯奶茶,顺手塞给骆丞画一份。然后她坐在副驾驶座上,埋头吃得跟个小仓鼠似的,仿佛手里是什么世间稀有的珍馐美味,骆丞画看着看着都把自己看饿了。
两个人跟傻子似的,坐在车里啃面包喝奶茶,结果面包还没啃完,交警就来敲车窗了。骆丞画这辈子都没这样窘迫过,两个加起来快六十岁的人,因为贪口吃的,被交警训得脸都红了。
事实上交警也很匪夷所思,这种连十七八的少男少女都做不出来的蠢事,这两个一看就是有钱任性的吃货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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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丞画一方面跟个没断奶的孩子似的,恨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时跟云暖绑在一起,另一方面他又跟哄孩子似的,对云暖嘘寒问暖、百依百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