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总，他是我部门刚进的文案杨昭，小杨。”企划三部的经理老许立刻开口回答。
“嗯，小杨，说说‘狂眉逆娇’为什么臭名昭著？”莫斓笙靠到了椅背之上，仿佛放松了心情要开始唠嗑似的盯着小杨。
沈眉娇咬着唇，她从未想到有一天自己的事能被拿到这样的场合八卦。
“我在学校的时候就开始玩《仙修》了，正好和狂眉一个服，最清楚‘他’的事了。”小杨眉一挑，开始八卦。
“要说这狂眉逆娇，当年也是我们服务器魔界一等一的高手，噢，各位领导可能不太清楚，这游戏分两个阵营，仙界和魔渊，两个阵营的玩家互为敌对。这狂眉逆娇本是魔界第一大帮派无妄天宗的骨灰成员，也是帮派老大君无妄的亲传弟子，来头不小，两年多前《仙修》第一个资料片出来时，两个阵营玩家逐鹿星外陨仙场，期限内成功占领陨仙场的阵营能得到无上荣誉，君无妄和当时仙界第一的大神凉骨天烬各自领着仙魔的人战成狗，本来是势均力敌的战况，就因为狂眉逆娇的背叛，‘他’倒向凉骨天烬，将君无妄的布置卖给了凉骨天烬，导致最关键的时候魔渊溃散，最终输给了仙界。”小杨说得起劲，喝了一口水又继续说着，“自那一役后，狂眉逆娇成了魔渊臭名昭著的浑蛋，后来‘他’莫名其妙地消失了一段时间，再回来以后，就彻底转成pvp，不管是仙界还是魔渊的人，见则杀之，那段时间野外的玩家被杀得做不了任务，常常集齐人马一起追杀，论坛上骂‘他’的贴子也是长顶不下，不过哪怕被骂成狗，死成翔，‘他’也照杀不误。这一年来倒是收敛了一点，但还是一见仙界的人就杀，遇到不爽的魔渊玩家就加仇杀，也不知道是不是凉骨天烬和‘他’之间利益没有分好！”
君无妄…凉骨天烬…她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两个名字了。
沈眉娇深深吸了一口气，又想起了昨晚从笙歌惊鸿口中听到的名字。
终忘。
终需遗忘。
他起这个名字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结局吧。
小杨八卦完一段当年故事，长吁一口气，才续道：“莫总，你要是玩这游戏，可以到九重云宵服务器找我，我id‘羊羊的灰太狼’！”
羊羊的灰太狼？！
对于小杨自暴id的作法，沈眉娇低着的脸上扯起了一抹笑来。
回去就让他知道八卦的下场！
莫斓笙很认真地听完他长篇大段的叙述，才轻轻敲了敲桌面，平静地问道：“你怎么知道狂眉是男人？”
“那手段，那技术，我赌一斤热翔‘他’是男人！”小杨毫不置疑地开口。
沈眉娇差点没把电脑敲碎。
莫斓笙只是笑笑，才道：“行了，天晚了，今天会议就到此吧。竞技赛的事老许你们和游戏公司讨论如何操作。‘狂眉逆娇’…应该挺有噱头的。”
沈眉娇愕然地抬头看着莫斓笙，她可以确定，自己一定在不经意的时候杀过总监大人！
莫斓笙可没有那么多想法，就只是…假公济私一下，他想见见这个高冷可恨的狂眉逆娇而已。
会议结束，众人渐渐散去。
“噢，对了，小杨，狂眉逆娇是个女人！”莫斓笙却忽然开了口。
走在最后的小杨转头看着总监大人笑眯眯的脸，忽然有种要吃一斤热翔的悲痛。
沈眉娇正收拾着桌上的东西，闻言不禁呆住。
总监大人，真是神通广大。
第六章 凉骨
沈眉娇很严肃地总结了一下，最近这段时间内她在游戏里所杀过的人，但她发现没有哪个人有哪怕一丝丝总监大人的影子。
那么总监大人是从何得知“狂眉逆娇”这个风□□人的id呢？
沈眉娇想不通！
想不通的事她很快就扔到了脑后，因为动漫祭及与天象网络合作的事项，整个公司从上到下都忙得不可开交，大会小会不间断，莫斓笙更是事事亲为，忙得连喝水的时间都要人提醒，自然而然的，沈眉娇也没有时间喘息。各种会议安排、部门协调要处理，会议纪要、报表签呈堆成小山，再加上林书俏和姚真萱不愿意做的杂活，都让沈眉娇忙到不行，累得她没有精力爬进游戏去，便一直没上游戏。
好容易加班忙完了一茬，沈眉娇伸了个懒腰，忽然发现肚子空空。
办公室里已经走得只剩下她一个人，窗外夜色弥漫，她孤家寡人一个，没有什么回家的概念，这会饿得不行，便去茶水间给自己泡了杯面，等面熟的时间里，她手痒地打开了游戏。
一小段的更新和读条过后，她就看见自己的狂眉逆娇一个人站在上次和笙歌惊鸿分别的地方。
沈眉娇啥也没想，一进游戏就打开了仇人列表，把“羊羊的灰太狼”给加了进去，然后“咻”然一声，寻仇去了。
羊羊的灰太狼正和灰太狼的小羊羊组队在裂冰平原刷日常任务，冷不防狂眉逆娇从地底钻了出来，目标锁定在了羊羊的灰太狼身上，开了屠戳模式，把小杨虐得死去活来，活来死去之后，方才扬长而去。
才跑路到一半，沈眉娇就看到游戏屏幕之上跳出一段系统公告来。
[师徒]恭喜您，您的徒弟笙歌惊鸿已到达90级。仙途漫漫，师恩深重，特奉上师门大礼：道品3000，魔渊声望3000，仙修威望3000，鹤风桃李画卷一幅，以为鼓励，望玩家继续助义仙途，广结道友。
居然满级了？！
沈眉娇挑挑眉，还没等有想法出现，忽然便收到了笙歌惊鸿发来的传送请求。
[师徒]您的徒弟笙歌惊鸿向您发来千里寻踪相聚的请求，您是否同意？
千里寻踪是师徒间所特有的技能，每个徒弟或者师父每天能向自己的师父或徒弟发送一次请求，同意的玩家会即时被传送到自己的师父或徒弟身边，而该技能仅限双方都处于非战斗状态之下才能施放。
沈眉娇看着不远处正在追来的红艳艳的仇人队伍，没有犹豫地点了同意。
趁着读条的画面的功夫，她端起了已经泡软的杯面，掀了盖子，一阵辛辣的香味顿弥漫了整个办公室。她一面挑着面往嘴里送，一面盯着小小的屏幕，读条过后，她发现自己身处云海之上。
[师徒]笙歌惊鸿：我满级了。
沈眉娇一眼瞥去，就看见笙歌惊鸿骑着双头的魂狼，一身玄钾泛着乌青森冷的光芒，黑雾缠绕的巨剑背在身后，让他整个人都焕然一新，有了那么一点修罗的血性。看得出来，那坐骑和装备已经是才满级的玩家所以拿到的最好的装备了。
几天不见，他倒是人模狗样起来了。
[师徒]狂眉逆娇：哟，你这是找代练了？
沈眉娇左手挑着面往嘴里送，右手打着字，字才打完，便忽然发现悬崖的边上，还站着一个人。
她的手忽然便僵在半空。
[师徒]笙歌惊鸿：代练是什么？
沈眉娇已经没有心情理会小徒弟蠢萌的问题了，她的注意力全放在了那个白色的人影之上。那是个玄灵妖医，玄灵族是魔渊最美的种族，苍白如骨的面容有着血一般鲜艳的五官，高挑清瘦的身材有别于魔渊大部分种族壮硕健美的身形，显得别样清隽，再加上妖医的装备浅淡素雅，一袭白衣如清水流云，似要与云海融为一体般，唯独衣袂之上那墨画般的痕迹，让这苍白的颜色显出些沉重神秘来。
两年多的时间，他终于再度上线了。
那个几乎要被遗忘的名字——终忘。
不，应该叫他凉骨天烬才对，全服第一的大神，无与伦比的存在！
她这辈子最用心带过的一个弟子，凉骨天烬的小号终忘。
[师徒]终忘：是我把他带满级的。我以为你不会再收徒了。
频道上闪的短短几个字，让沈眉娇忽有恍若隔世般的错觉。
[师徒]终忘：师父，我一直在等你。
[师徒]终忘：你终于又收徒弟了，像那年护着我一样护着他。
[师徒]笙歌惊鸿：？？
沈眉娇沉默着，将手里的杯面缓缓放到了桌子上，而后缓缓握住了鼠标。
[师徒]终忘：对不起，如何可以，请给我弥补的机会。
沈眉娇的眼神已沉，指尖轻点，目标锁定了终忘。
血光倏然划破云海的平静，仿佛水面漾开的血痕般，画面上的狂眉逆娇纵身跃起，朝着终忘飞去。
白衣之上终现血色。
手起刀落，终忘已然躺在地上。他并没有回手，只是安静地任她屠戳。
[师徒]狂眉逆娇：你听清楚了，我没有删掉你，是因为我要让自己永远记住当年的耻辱。
还有那无法挽回的错误，与她穷尽一生都忘不掉的悔恨。
而这一句，沈眉娇并没有说出来，她只是让她的狂眉逆娇居高临下地望着躺在地上的终忘。
那悔恨，曾如细蚁噬心，让她彻夜难眠。
[师徒]终忘：要如何才能原谅我？
终忘一面说着话，一面原地复活，而后被杀，再复活，再被杀。
笙歌惊鸿已久久不曾开口，他打字的速度赶不上情节的变化，于是只能静静地站在狂眉逆娇的身后，看着一切发生。
[师徒]狂眉逆娇：让我摧毁你拥有的一切，也许我会考虑原谅你！
她说的话，和她的人物一样，都散发出一股浓烈的血腥。
而终忘的一切，便是凉骨天烬的一切。
终忘沉默了。
沈眉娇唇边绽开冷冷的笑意，杀完他最后一次，退出了游戏。
“碰。”轻轻的开门声传来。
第七章 沈沈
莫斓笙扯松了领带，想让自己松快些。连续几天的加班，让他的精神一直处在绷紧的状态，像被拉紧的皮筋一样，游戏里的一场小异变，让这根皮筋突然间被剪断，反弹的力量叫他的头隐约有些作疼。
一开始踏足游戏，不过是为了争取飞象公司的业务，客户的主要产品，他认为自己有必要了解一番。他初涉商场，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现实的战场之上，并没有太多的时间玩游戏，进了游戏后一路有杜夜娴带着，练级基本上没他什么事，本就只是体验，因此莫斓笙并没放多少心思，更谈不上研究游戏，直到杜夜娴背信弃义把他交给了别人。
这个别人自然就是狂眉逆娇。
他以为就只是个游戏，可似乎虚幻空间并不比现实来得轻松。他以为自己终于练到满级，就像小学考到了一百分，起码可以让挂名师父另眼相看，可谁知网络那头的人，根本不屑一顾。
被人鄙视的滋味，莫斓笙从小到大，都没有尝过。
莫名其妙的女人，还有一个凭空出现的师兄，离他的现实很远很远呢莫斓笙看着屏幕上渐渐消失的身影，忽然失去了游戏的兴趣，向终忘缓缓地敲了告别的句子，没等对方回复就关了游戏。
打开办公室的门，一股泡面辛辣酸爽的香味扑面而来，像是明白他空空如也的肚子一样勾引诱惑着他。
幽亮的屏幕光芒之下，是张微怔的脸庞，他精明干练的秘书三号正捧着杯面呆坐在办公桌前，不知道思考着什么，手里的叉子挑着一勺面条僵在半空之中，任由它滚热的温度逐渐冰凉下去。
莫斓笙知道沈眉娇工作努力，但没想到她会加班到这个时间，他不动声色地走到她的办公桌前。
一向警醒的沈眉娇，并没意识到老板的驾到，直到“笃笃”的敲桌声响起，她才从旧事的恍惚之中抬起了头来。
她愣愣地看了他三秒钟，才猛然回神。
“莫总！”清亮的声音在黑暗寂静的办公室里清晰让人尴尬。
“看来我不是个好上司，居然让你加班到这么晚才走。”莫斓笙挥挥手，安抚着秘书的惊愕，“别这么紧张，已经下班了，我也吃不了你！”
他的声音与上班时的严肃清冷不一样，有淡淡的疲倦和轻松，让沈眉娇从这声音里听出一丝笑意来。
“呵呵。”沈眉娇笑了笑，找不到词回应老板的幽默。
同样的笑，一个只是拟声词，一个是实在的声音，但通过网络传达出来的是高冷的气息，而落到耳中的却是带着少许羞涩的轻柔。
莫斓笙轻轻摇了下头，不知道自己怎么又想起游戏里的人来。
“咕噜”的响动传来。
是从莫斓笙的肚子里传来的，看模样，男人除了下、半、身不能控制之下，肚子也不太好控制。
他饿了，非常！
沈眉娇伶俐地注意到，老板的眼睛，正动也不动地落在她手里的杯面上。
强大的欲、望海浪般涌来，沈眉娇意识到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莫总，您要不要来杯面，老坛酸菜味，不错。我去给您泡…”沈眉娇的殷勤到一半忽然卡壳，她想起抽屉里的杯面库存已经告罄，“呃，要不，您先吃这杯我还没碰过，干净的！”
她尴尬地说着，让老板吃自己的二手面，估计没几个员工干得出来。
修长白皙的手伸了过来，轻轻拿走了她手上的面。
沈眉娇有些错愕地看着身前的男人毫不客气地垂了头吃面，他严竣英挺，总让人联想到小说里常常穿梭在衣香鬓影的宴会中的男主角，或者是论坛上常常八卦到的嫌弃一切平凡的高帅富，可他如今吃面的模样，让她…大开眼界。
“谢谢，你拯救了我！”莫斓笙咕哝不清地说着，眼角余光瞄到秘书眼底的诧异渐渐变成馋光，他心里一乐，似乎刚刚的郁闷一扫而光。
沈眉娇看着他吃完了整杯面，顿时觉得肚子空前绝后地饿起来，嘴里还得客气地说着：“一杯泡面而已，莫总您太客气了。”
莫斓笙听出她声音里微弱的无奈，嘴边的笑深了些，放下只剩下汤的纸杯，走到她边上，才要开口，忽然看到她电脑屏幕上熟悉的游戏画面。
沈眉娇心里一惊，伸手快速地点了叉。
她刚刚只是退到游戏人物画面，并没有彻底关掉游戏。
“你也玩《仙修》”莫斓笙开口问道。
他果然看到了。
沈眉娇心一沉，希望他没看自己的人物，否则若自己真什么时候杀过老板，那真是…不堪想像。
“莫总，抱歉，我不该公器私用。”沈眉娇并没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什么来，她这笔记本电脑是公司配的，又在公司玩游戏，罪加一等。
“别这么紧张，你的工作态度有目共睹，适当的放松也是必需。”莫斓笙没有责备的意思，他匆匆一瞥，只看到了游戏的界面，知道自己的秘书也在游戏里面，心里一念闪过。
“你玩多久了”他问她。
“我…”沈眉娇推了推眼镜，缓缓说道，“没玩多久，公司接了飞象的业务，我才玩的，想了解下飞象的业务，顺便看看现在的网络游戏发展情况。”
无懈可击并且理所当然的理由。
“我最近也在了解这款游戏，你几级了，哪个服务器，一起吧。”莫斓笙诚挚地开口。
“才15级，我玩不好，正准备放弃。”沈眉娇早已经想好答案了。
“正好，我也才开始。”莫斓笙盯着她的眼睛，“一起了解游戏吧。我在九宵云重服务器，你如果不在这服，干脆过来重新练个号，反正等级低，很快上去。我可以带你！”
“我可以带你”…
这句话在沈眉娇的脑袋里无限回响。
“嗯，这算是市场调研，属于额外加班，我会给你算加班费。”莫斓笙拿出了老板的架子。
“呵呵，莫总我手残，不是玩游戏的料。”沈眉娇低了头。
“没事，我也手残。”莫斓笙不以为意地点点头，伸手在她肩头轻轻一拍，有些领导安慰下属模样，“慢慢来，总会好的。”
沈眉娇看着老板脸上“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的表情，心里忽然浮起前几年一个经典的扣扣表情。
“今天你撞墙了没”
“我撞了，你呢”
“我也撞了，呵呵。”
这墙，是那么好撞的吗
“你在哪个服，要重新练吗，叫什么名字”莫斓笙找到熟人一起游戏，忽然又来了兴趣。
“不用了，我跟您一个服，叫‘沈沈’。”
还好，她有小号。
“嗯，我叫‘归河’，25级，可以带你了。”
沈眉娇深深吸了一口气，这个老板，让她略蛋疼啊。
“走了。”莫斓笙见她没说话，便伸手合上了她的电脑。
“啊去哪”沈眉娇下意识问道。
“送你回去，顺便请你吃饭，报答你的杯面。”莫斓笙笑了。
窗外的月光照进来，他的脸庞模糊，只有如月光般温和的笑容，让他像男孩一样年轻起来。
沈眉娇想起老板的年纪，不过二十八、九的年岁，沉稳的硬壳之下，也还保留着这个年纪的男人特有的气质，一种介于男人与男孩之间独特的魅力。
偶尔，她也是会犯犯花痴的。
第八章 大神榜
莫斓笙的这顿饭，沈眉娇到底没有吃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