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面具怪盯着白小舟,“现在她是我的了。”
“你出老千!”瞿思齐怒道。
“谁说我出老千了?难道你想耍赖?”
“他没有耍赖。”生死关头,白小舟也顾不得害怕了,冲过去扯下他的黑布,下面只有一团影子,几张牌从黑布里飘出来,落在桌下:“证据确凿,你还敢说你没出老千?”
面具怪恼羞成怒,蓦然膨胀几倍,朝她扑过来:“我现在就吃了你!”
瞿思齐将桌子一掀,桌面正好压在癞蛤蟆的身上:“小舟,快,把钥匙给我!”
“什么钥匙?”白小舟抓起手边的东西就往面具怪身上扔,但所有物品都穿过了他的身体,无法伤他分毫。
“我寄给你的钥匙!别告诉我你没带!”
白小舟这才想起,将自己的包往外一倒,从杂乱地物品中抓起那把钥匙:“找到了!”
面具怪卷起一只木凳,砸在她的手上,钥匙飞出去,正好落进衣柜下面,瞿思齐扑过去捡,癞蛤蟆从桌下爬出来,张开血盆大口就往他的腿上咬。白小舟大惊,脱掉手套,用右手抓住它的胳膊,黑色在白小舟的血管里弥漫,像一条条虫钻进了癞蛤蟆的身体,癞蛤蟆怒吼,身上的泡开始溃烂开花,迸出脓水,痛得在地上打滚。
“小舟,你…”瞿思齐不敢置信,白小舟急道:“快捡钥匙,这里交给我!”
面具怪没有实体,手上的毒是对付不了了,她看了看周围,像是想起了什么,抓起那块黑布,往影子身上一蒙,然后抓起东西往他身上扔,却像是扔在棉花团上。
“就凭你们这些人类,就想反抗我?”黑布飞过来,卷住白小舟的脖子,将她提离地面。喉咙像被铅堵住了,吸不进,呼不出,张了张嘴,连叫都叫不出声。
瞿思齐抓起衣柜旁的叉衣棍,穿过面具怪的身体,将它钉在墙上,白小舟觉得脖子一松,捂着脖子不停咳嗽。
“小舟,你去捡,我手臂粗了伸不进去!”瞿思齐死死攥着叉衣棍,回头大喊。白小舟将手伸进柜子底下,却始终差了一小段距离,好几次指尖都快要碰到钥匙了,却失之交臂。
面具怪摆脱黑布,如黑雾一般朝瞿思齐包过来,瞿思齐被笼罩在那黑色的影子中,仿佛落入了万丈深渊。
就在这时,一股浓烈的黄色烟雾从窗棂中漫进来,面具怪竟然开始剧烈咳嗽,将瞿思齐吐了出来。
是硫磺!
“拿到了!”白小舟抓着那把钥匙,欣喜地喊。瞿思齐一把抢过来,手忙脚乱地打开箱子上的大锁,箱子一开,一团红色的火光飞出来,扑在黑影身上,黑影竟然燃烧起来,就像被浇了汽油,一眨眼便成了火球。
“快走。”瞿思齐扶起她,推开窗户,外面黄烟弥漫,什么都看不见,仿佛置身云端,“跳!”
“什么?这是二楼啊。”
“快跳!”瞿思齐来不及解释,拽着她跃进黄雾之中,白小舟只觉得耳边风声呼啸,然后重重摔在地上,冰冷的水泥地咯得她全身都像散了架。
“小舟,你没事吧?”
“我都快摔死了,你说有没有事!”
“放心,摔不死你。”熟悉的嗓音,白小舟抬起头,看到龙初夏那张微笑着的脸,然后张惶四顾,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瞿子豪的卧室,天已经黑了,头顶的日光灯亮得有些晃眼。
“瞿思齐。”龙初夏笑如弯刀,“你越来越本事了啊。”
少年目光闪烁,满脸堆笑:“龙老师,这是我家的事,当然得我自己解决啊。”
“你还好意思说?”龙初夏怒喝,“既然你自己能解决,给小舟寄什么钥匙?”
“我…”
“你是不是预见了未来?”龙初夏一针见血,“你预见小舟会来救你,才将钥匙寄给她?”
“什么都瞒不了老师。”瞿思齐连忙拍马屁,“为了以防万一,我把重要的钥匙寄给了小舟,果不其然,那老太婆把我迷晕后搜走了我身上所有东西,包括朱砂和符纸。”
小舟听得云里雾里:“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老太婆四十多年前为了生儿子,使用了一种禁术,与妖物定下契约。四十多年后,妖物要来收回她儿子命,她舍不得儿子,要用我来做交换。所以才会给我寄那枚戒指,装病骗我回来。还好我够聪明,跟那两个妖物开了赌局,大赢了一场。”
“你可以预见未来,想赢牌当然容易。不过妖物没有道德底线,他们不一定会遵守约定。”
“我做了万全的准备。”瞿思齐得意地说,“幸好那老太婆把戒指给了我,她不过是个凡夫俗子,哪里知道那戒指竟然是上古传下来的神器,可以降妖除魔。不过轻易无法使用,必须将其锁进酸枝木的箱子里一段时日才能凑效。我可是花了很大的本钱才买到这只古董箱子,我被迷晕后,箱子被老太婆拿走,不过没有钥匙,她打不开。我跟两个妖怪设赌局,第一个赌的,就是这只箱子,骗他们将箱子偷了来,他们哪里会知道,这箱子就是他们的催命符。”
还没等他得瑟完,一个暴栗已经落在他头上:“你有点小聪明很不得了是吧?你知不知道你是在拿自己的命赌?你那异能一会行一会儿不行,难道就不怕赌输?还有小舟,你差点害死人家你知道吗?”
“她不会有事,我都‘看见’了。”
又一个暴栗,这次打得非常重:“过去无法改变,但未来却有改变的可能,也许会变得更好,也许会变得更糟。这次是你运气好,下次呢?”
瞿思齐脸色有些白,可怜兮兮地说:“小舟,我…对不起。”
白小舟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古人云交友须谨慎,诚不我欺。
“这两条蛇怎么处理?”她往床下一指,那两条青蛇病怏怏地抬起头,额上各贴了一张黄符。
“都是它们在兴风作浪,杀了。”瞿思齐愤愤然,“为民除害。”
青蛇盯着白小舟,像是在乞求,身子微微发抖:“好歹它们也保护了瞿家这么多年兴旺不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如果不是当年它们和那两个怪物勾结,跟死老太婆定什么契约,我怎么会…”他顿了顿,眼圈有些红,“老师,不能留下这两个祸患。”
龙初夏蹲下身,在青蛇身上摸索,最后停在七寸的地方,那里有一个烙印,虽然年代久远,但仔细看,还是能看清是个‘瞿’字。
她似乎松了口气,微笑着将符纸撕下,手轻轻按住那个字,嘴里念念有词,当她的手移开,‘瞿’字消失无踪。两条青蛇朝门外蜿蜒而去,年轻的那条回过头来感激地看了她一眼,一入庭院便不见了踪迹。
“老师。”瞿思齐有些生气,“为什么要放她们走?如果她们再害人…”
“傻小子,四十年前的事和她们没有任何关系,她们被你们瞿家的咒术禁锢在这宅子里做了几百年的守护神,是时候重获自由了。”
瞿思齐表示不信,龙初夏笑道:“不如请老夫人给我们讲个故事吧。”
“这个故事在我们家族里流传了很多年了,但一直是瞿家的禁忌,不可与外人说起。”老夫人坐在正厅的容像画下,手中抓着那串佛珠,就像抓着最后一棵救命稻草,不知是不是受了惊吓,精神愈加萎靡,“瞿家刚刚搬进易宅的时候,很害怕这栋宅子的传说,请了不少高僧来驱邪,都没什么效果。那时瞿家有个少年,是庶出子嗣,不得宠,被安排在易清涟夫妇的屋里居住,不久之后,瞿家开始有了流言,说有人听见小少爷屋里常有女人的笑声,小少爷的功课也一落千丈,外面流传他是被那条青蛇所化的蛇妖所惑。瞿老爷大怒,从京城请了道士来收妖,没想到小少爷和青蛇连子嗣都生下来了。那道士不知道是什么来路,竟教了瞿老爷一个损阴德的法子,说将青蛇禁锢在家中,它们就会成为家神,保护这个家世代不衰。但是光靠符咒是不够的,还需要拥有瞿家血脉的某个人的骨髓。”
白小舟胸口冰冷,她已经能够猜测到故事的发展。
“瞿老爷鬼迷心窍,竟然用小少爷——他的小儿子的骨髓完成了咒术。”她抬起头看墙上所悬挂的那幅画,“并,供奉了蛇母。”
虎毒不食子,究竟是什么样的父亲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之后我们家的生意越来越顺,很快就兴旺发达起来。可是瞿老爷不久后就得了重病去世了。”她悲戚地望着屋外,院落冷清孤寂,“现在家蛇走了,瞿家的好日子也要到头儿了吧。”
瞿思齐冷笑:“种恶因得恶果,求神拜佛已经很愚蠢了,还要寄希望于妖魔,别说家族破败,甚至连性命都要不保。您老人家难道还没得到教训么?”
瞿老夫人不敢看他,低头数佛珠:“思齐,希望你能明白我的苦心,我只是…”
“你只是不想失去我父亲,这话你给我茶里下药的时候就已经说过一遍了。”瞿思起身往外走,“我已经听腻了。”
“思齐。”瞿老夫人叫住他,“你真的不肯原谅我吗?”
瞿思齐侧过脸来,冷冷道:“这话还是对我过世的母亲说吧。”
瞿老夫人脸色惨白,沉默不语,龙初夏朝小舟、朱翊凯使了个眼色,起身告辞。白小舟偷偷问:“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啊?”
“思齐不想人知道,我们就不要问。”
这是瞿家的家事,外人的确不该多问,白小舟乖乖闭嘴,坐上朱翊凯的车。瞿思齐坐在副驾驶座,一路上都很安静,他向来聒噪,这还是白小舟第一次看到他这么安静,都有些不习惯。
当车子驶出凤铃镇的时候,白小舟看见一个白头发的年轻人坐在牌坊下面晒太阳,身边还趴了一条川东猎犬。
那不是图书管理员吗?
“停车,快停车!”
“怎么了?忘了东西?”
白小舟开门下去,白发年轻人却不见了,只有一条老得眼睛都睁不开的川东猎犬。
“奇怪,哪儿去了。”她自言自语,朱翊凯走过来:“你又看到脏东西了?”
他究竟是谁?为什么要帮我?白小舟从包里掏出那张弥漫着异香的借书证,这是他给她的唯一东西,难道这不是借书证,而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通行证吗?
“小舟,这世上有很多事都是不能深究的。”朱翊凯望着重重院落的深处,仿佛看到了什么,似有所悟:“走吧,大家都在等你。”
车子启动,白小舟望着越来越远的凤铃镇,青山绿水,白墙黑瓦,天上的白云自卷自舒,好一片宁静安然的桃花源。或许,人与非人和平相处才是这片天地最原始最美丽的景色吧。
她握紧了借书证,知道总有一天,她和那个白发年轻人还会再见面的。
回到研究所,还是和往常一样,秦哲铭不知道跑哪里鬼混去了,只有叶不二在打扫屋子。他看见瞿思齐很高兴,但他天生嘴笨又害羞,说不出漂亮话来,连忙煮了一大壶咖啡给他压惊。瞿思齐翘着二郎腿,品着咖啡,表示很受用。
“不二,我们不在的时候有没有发生什么事?”龙初夏问。
“有人送了这个箱子来,是给小舟的。”瞿思齐将放在角落里的小木箱子端过来,虽然造型普通,却做得很严实,上了个大锁,“没有钥匙。”
“这个是心锁,不用钥匙。”龙初夏拿起锁仔细看了看,“小舟,你来试试。”
“怎么试?”白小舟还是第一次听说‘心锁’,觉得新鲜,刚碰到锁孔,它竟然啪地一声开了,吓了她一跳。龙初夏笑道:“心锁是用咒术锁住的锁,只有特定的人才能打开。”
是谁给她送这么一个箱子?难道是爸爸?白小舟迫不及待打开盖子,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变了,猛地关上盖子,面容铁青。
“什么东西?难不成是恶作剧?”瞿思齐笑嘻嘻地说。
白小舟颤抖着瞥了他一眼:“你见过有人把手砍下来恶作剧的吗?”
龙初夏连忙打开箱盖,里面竟然是一只手,齐腕切断,用塑料袋密封了,看起来像电视里使用的假道具。她摸了摸,皱眉道:“是真的。”
“小舟,你有没有什么仇人?”朱翊凯冷着脸问,“你父母呢?”
白小舟答不上来,她从小足不出户,学校、家两点一线,哪里会有仇人。而她的父母…如果以前有人问她相同的问题,她一定回答没有,但现在,她不敢妄下断言。
“等等。”龙初夏从箱子里取出一张符,上面龙飞凤舞的,不知道写的是什么。她顿时释然:“这是个‘傀’字。”
“是孙家?”朱翊凯道。
“孙思询曾答应过我们,会彻查傀儡杀人一事,并给我们一个交代。看来这就是他给我们的交代了。”
朱翊凯冷笑:“我们怎么知道这只手究竟是谁的?”
“孙思询光明磊落,行事向来公平公正,绝不会包庇自己的家人。”她合上盖子,“霍小梅终于可以安息了。”
瞿思齐将咖啡喝光,打了个饱嗝:“那些流浪者也可以安心了。”
“作为庆祝,不如去大排档喝酒?就用这只手做下酒菜。”
“呕…龙老师,你口味太重啦。”
番外:过‘年’
教室里空荡荡的,寂静得有些可怕。
凝华学园向来热闹,哪怕是深夜,通宵教室里也能看到通明的灯火和攒动的人头。
可是今天,整座校园都很安静,安静得可以清晰听见从很远的地方所传来的鞭炮声。
今天是大年三十。
所有人都回家过年了,白小舟却不知道该回哪里去,那间公寓里没有亲人,比这间教室还要冷。
她的父母依然杳无音讯,秦哲铭问过FBI的朋友,那位朋友说,她父亲的背包还在非自然事件调查组里,据闻涉及一项机密。
白小舟开始回忆从小到大的点滴,在她的记忆中,父亲很少在家,但每个生日她都能收到父亲寄回来的礼物,每年的春节,他都会尽力回来陪她过,可是父亲很少和母亲说话。如今仔细想来,父亲甚至在躲避着母亲,不敢看她的脸,不敢和她对望,两人客气得就像陌生人。但是母亲从来没有自怨自艾过,仿佛一切都理所当然,小时候她就一直觉得父母的关系有些古怪,却从来都没有深想,因为他们都很爱她,母亲更是对她倾注了全部的爱。
可是,一夜之间,他们全都不见了。
有时候她会怀疑,之前的十几年是不是一场梦。
夜有些深了,她坐在教室当中,安静得像一具尸体。她在这里坐了一整天,连位置都没有挪动一下,或许真的会被人当成死尸也不一定呢。
窗外响起一阵鞭炮声,吓了她一跳,深更半夜的,怎么会有人在教学楼里放鞭炮?她推开窗户,外面什么都没有,可是鞭炮声却此起彼伏,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
经历了那么多非自然事件,如果白小舟还用幻觉这种连自己都不信的谎话自欺欺人,她就可以打回去重读幼儿园了。她连忙关上窗户,屈膝蹲下,心想难不成盘踞在学校里的妖魔鬼怪们也要过年,这鞭炮是鬼鞭炮?
真新鲜。
这无聊得让人蛋疼的年三十终于有点好玩的事发生了,她抬起身子,趴在窗户边偷看,鞭炮声足足响了十来分钟,终于归于寂静,空气中弥漫着火药的味道,倒像是真的燃放了鞭炮似的。
窗外是一条宽敞的长廊,只亮着应急灯,尽头隐在一团深邃的黑暗之中。月光晦暗,星光满天,外面的树木沙沙作响,白小舟紧盯着那团黑暗,满怀期待。
两点红光在黑暗之中亮起,然后是越来越多的红光,像汇聚着许多萤火虫。那些光越来越近,竟然是无数红色灯笼,灯笼后面空空荡荡。
鬼灯笼!白小舟记得小时候在山里曾经见过,也是年三十的晚上,遥远的群山之中,亮起一串红色光点,蜿蜒着向森林深处而去。
外公说,那是鬼灯笼,是森林中的非人们在庆祝年三十。
灯笼们越发近了,借着星光,白小舟看见了一个个透明的影子,各种形状的都有,红灯笼就是被它们提在手中,而且那些影子越来越清晰,从最初的黑白变成了彩色,真实得就像在看东方版的魔兽世界。
这就是所谓的百鬼夜行么?
她玩心大起,忍不住从兜里掏出手机,关掉声音,啪啪啪拍起照来。百鬼夜行,还是在城市里,多难得啊。
非人们排着长长地队伍,拥挤地走进某面墙壁,消失不见,白小舟的理智再次被好奇心占据,她跟过去将那面墙上上下下看了半天,实在没看出有什么非同寻常的地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就在她的指尖碰到墙面的时候,一层涟漪荡起,蔓延开来,她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漩涡,被一股力量卷起,朝漩涡的中心涌去。
当她回过神的时候,已经站在一片森林当中,四周都是高可参天的大树,重重枝桠当中,露出一弯新月。
这是什么地方?她惊惶四顾,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光,叫你手贱,现在好了,大过年的被带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这离C市远不远啊?她身上没带几个钱,车费够不够啊。
树林深处还能看到那些红灯笼,她忽然想到,既然这些非人们是来过年的,那岂不是还要回去,如果跟在它们后面,不就可以回校了么?
她连忙跟上去,这里像是还未开发的原始森林,没有路,到处都是杂草和荆棘,她摔了好几次,裤子都磨破了,口干舌燥,那些红灯笼还是在远方飘荡,仿佛近在咫尺,却又怎么都追不上。
“姑娘,累了吧,来喝口茶吧。”
白小舟一惊,侧过头,看见一棵参天古木之下立着一栋茶寮,点着一盏油灯,里面摆了几张桌子,一个白发老妇人正在煮茶,炉火兴旺,壶内汤沸,茶香缭绕。
跑了这一路,白小舟的确渴了,可是这深山老林里怎么会有茶寮?况且刚才并没有看见啊,就像凭空冒出来似的。
“姑娘,来喝吧,今年刚采上来的新茶,用去年峰顶的雪煮的,味道最是甘美。”老妇人自卖自夸,“来来来,喝一碗新茶,才好行路啊。”
白小舟觉得口中更加饥渴,茶香缠绕着她的身子、她的灵魂,像一只爪子在喉咙里挠,她什么都顾不上了,跑到茶寮前,将身上仅剩的钱递过去:“给我一碗茶。”
老妇人接过钱,看也不看就往篮子里一扔:“姑娘,我家的茶最好了,来尝尝吧。”
白小舟接过茶碗,正要喝,手中蓦然一轻,滚烫的茶泼洒开来,淋了她一身。她气急败坏:“谁?”
没有人回答,四周静得让人害怕。
“姑娘,不怕,我这里的茶还有很多。”老妇人又递了一碗茶过来,白小舟伸手去接,那张借书证却掉了出来,老妇人惊诧莫名,不敢置信地望着她。
“老婆婆,茶给我吧。”
老妇人捧着茶,朝她弯下腰,往后飘去,化为一缕青烟。她蓦然醒悟,眼前哪里有什么茶寮,只有一片寂静冷漠的夜。
茶水泼洒的地方已经化为焦土,她觉得浑身发冷,将借书证捡起来,一阵后怕,幸好有这个东西,要不然她就死定了。
不管了,她转身继续追逐红灯笼,一直追到山顶,累得她七魂走了三魄。
山顶有一棵巨木,比小舟所见过的任何树木都要高大,树冠达数丈,妖物们围坐在篝火旁边,又唱又跳,还吃着各种各样的食物,尽情狂欢。白小舟不敢过去,只在树丛中等,等得累了,抱着双膝打盹儿。也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叽叽喳喳好像有很多人在说话。脸上痒痒的,她还以为是蚊子,拍了一下,听到一声尖叫。
睁开眼睛,四周全是奇形怪状的脸。
“啊!”她连忙将嘴捂住,那些脸凑得更近:“是人类?”
“不可能是人类,人类怎么能到这里来?”
“那倒是。不过她身上真的有人类的味道。”
“可是也有非人的味道。”
“她究竟是人,还是非人?”
“不如试一试吧。”
白小舟还没回过神来,已经被两个非人拉起,朝篝火奔去:“非人不会被‘年火’所伤,把她扔进火里。”
白小舟大惊,张嘴在其中一个的手上狠狠咬了一口,那妖物惊叫一声:“她,她能咬到我!”
“你们敢对我无礼?”白小舟从它们手中挣脱,指着它们的鼻子道,“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妖物们围过来,她浑身发毛,想起外公笔记里所记载的某个故事,某一年,他在湖广某座山中曾见过一种山林精气所凝成的精怪,当地人称之为‘山鬼’,很可能就是当年屈原《九歌》中所说的山鬼了。定了定神,她提高嗓门喊:“我可是从湖北来的山鬼。”
“山鬼?”众妖窃窃私语,“她就是传说中的山鬼?”
“不像啊。”
“你怎么知道像不像?”白小舟将音量拉高八度,“你见过山鬼吗?”
众妖面面相觑。
“你见过吗?”
“没见过。”
“你呢?”
“没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