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清凤似是感受到他所想,眸光温暖地看向他,轻声私语:“无知蠢笨之徒,若是配我,岂不是赔了我一生?”

墨色眸光一怔,随即恍然,周身的冷气一收,再度恢复成那单薄无害的少年。

风流韵瞧着二人融洽的气氛,眉头微蹙,不敢再惹任清凤不快,于是就将这不满发泄到青轩宇的身上,目光清冷无比的看了他一眼,对着一旁的银翼道:“咱们到了鲁国,怎么能不拜会鲁国的皇帝?再说了刚刚将四公主当成泼妇一脚踢晕了,总得要给个说法,陪个礼,道个歉,否则岂不是让鲁王陛下说我无礼?”

银翼恭敬的应下,心中却暗自诽谤:太子殿下哪里是怕鲁国的皇帝说他无礼,根本就是担心鲁国的皇帝会追究任二小姐,去给任二小姐挡灾,再顺便给禹王上上眼药。

他是真的不明白任二小姐到底是年轻冲动,无知者无畏,还是心机深沉,根本就没将鲁国的皇帝放在眼里,否则怎么会招惹那嚣张跋扈的四公主?

真不知道她仪仗的是什么,她以为天下人的脑袋里装的都是豆腐渣吗?

昨日相府里的大夫人,三小姐,四小姐就都魔障了,今日又招惹了四公主,她以为她能全身而退吗?怎么就敢如此行事?

只怕明日,关于她的传言,就会漫天飞舞起来,到时候,鲁国的皇后追究起来,她真的能安然无恙吗?

银翼盯着任清凤的背影看了许久,也没想出答案来。

青轩宇听闻风流韵的话,面色再次深沉几分,阴冷的看着风流韵,如冰似刀,若不是估计风流韵的身份,只怕此刻早就将他砍成十八段了。

风流韵嘲讽的冷笑,不屑的冷哼。

四目相对,两道激烈的火花,在空中交汇,顿时,周围的温度都升高了不少。

半响,青轩宇才强忍怒气,猛的迈步,向妄心阁的大门而去。

风流韵眼底妖魅冷傲,鄙视的瞪了青轩宇侧影一眼,才领着银翼离开。

一袭红衣妖娆妩媚,风情万种的小莲小心翼翼的看着眼前清雅绝伦的少女,轻咬了唇瓣一下,轻声道:“公主…”

被唤为公主的少女,却犹若未闻,只是盯着妄心阁门前,渐渐远去的任清凤的马车,凤眸久久的凝望,晶莹如玉,欺霜赛雪的容颜似是闪过一丝复杂,却深藏在明媚如水的大眼睛中,无法让人看清。

“公主,您还是先回国吧!”小莲柔声的劝道:“若是公主迟迟不归,太子殿下震怒,到时候只怕…”

听小莲提起她那个坏脾气的哥哥,独孤情打了一个寒颤,终于收回了视线,在屋中的一张雕花椅上坐下,背部轻轻靠在椅背上,柔荑轻抬,肘部立在桌面上,左手撑着腮,神色迷离,长长的睫毛如同扑扇的蝴蝶,不时的轻颤,那华贵中透着的妩媚,让小莲都心神俱动起来。

“小莲,你说我哪里不好?为什么他宁愿喜欢一个恶名天下皆知的丑女,却不肯接受我?”

独孤情神色有说不出的黯然,身为一国的公主,又能如何,还不是爱情里的乞儿。

小莲瞧着独孤情神色黯然,亲自斟了一杯茶,恭恭敬敬的端了过来:“公主,您很好,很好,风太子是有眼不识金镶玉,你不必气馁,总有一天,风太子会知道公主的好的。”

嘴里说着劝慰的话,心中却想着那恶名昭彰的任二小姐,虽然容貌极为平庸,可是那一双美眸,那一身的灵动气息。

就是她这个妄心阁阅人无数的掌管者,也从未见过如此的浑然天成的气韵,一举手一投足,皆透着魅惑人心的力量,恰到好处的将人的心神都勾了过去,却偏偏不自知一般。

最是那无意间的芳华,一抬头,一低眉,一转身,都是让人不敢逼视的优雅尊贵…

单是她刚刚抱胸倚立在窗前的明艳华贵,小莲就敢说,这世间怕是没有几个男人能够抗拒。

就连她这个自持美貌女人,都忍不住心跳加快,更何况男人呢?

她实在困惑不已——她居然恶名昭彰,面色平庸的任二小姐身上看到那种能令天下男子疯狂的风华绝代!

想想她刚刚的心神震撼,小莲心中竟然有些同情自家的公主:怎么就遭遇到这样的情敌?

“是吗?他真能看到我的好?”独孤情语气低迷:“我不以为,再见识过她的风采之后,他还能看到我的好。”

即使她不想承认,可是却不得不说任清凤真的好美。

她的美,不是皮相之美,而是那种从内而外的华贵优雅,让人忍不住心生仰慕,即使她这个原本该妒忌,厌恶的人,也不由得自惭形秽起来。

或许,这才是风哥哥一直想找的美人。

“公主…”小莲看着独孤情凄苦的模样,目光陡然生出一丝寒意:“小莲绝不容许任何人伤害公主。”

“小莲,谢谢你。”独孤情感动的拉住小莲的手,神情激动,修长的睫毛颤抖,眸光云雾迷蒙。

“小莲的命是公主救的,若没有公主,就没有现在的小莲。”小莲眼底的冷光已然褪去,笑容妩媚,神情纵容的看着独孤情:“公主,你在这里已经站立很久,这春寒犹在,喝点热菜热热身吧!”

独孤情不再言语,如玉的手轻捧着莲花缠枝的青瓷茶盏,凤目朝任清凤离去的方向清扫了一眼,清淡的眸光微微寒凉。

房间一片沉静,直到独孤情将热茶喝了一半,小莲才亲自收拾了茶盏,恭谨的告退。

独孤情瞧着小莲那一身妖娆的红裳,花瓣一般的唇瓣,溢出一抹浅浅的笑意,若有似无。

第41章 为奴为婢

任府的马车外表看起来不算是特别的华贵,但是却马车内却异常的舒适,不但舒适,还足够的大。

任清凤等三人坐落在其中,都显得宽敞。

墨色上了马车,就闭目养神,绝美的五官藏着一抹暗沉,在昏暗的车厢中,显得扑溯迷离。

任清云瞧了看起来单薄瘦弱的墨色一眼,澄清的眸底有着一望无边的广阔,随即却将目光转落在任清凤的身上。

却见自家的姐姐上了车之后,就半靠在车壁,一动不动,深邃的眼底渲染着浓浓的墨色,仿佛疲惫之极,片刻之后,亦是闭上双目,神色在半明半暗之间,如墨色一般,披上了迷雾之色。

他有心想问点什么,却在瞧见任清凤那微蹙的眉心之后,又咽了下去,许久,缓缓地伸手,挑开了帘子,抬眼看向热闹的街道,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须臾,马车拐进一个人烟稀少的巷子,任清云刚准备放下车帘,倏然,他的眼眸猛的睁大,鼻尖充斥着一股的血腥味,紧接着一道鹅黄的身影如同灵巧的猫儿一般,窜上了马车,动作飞快,如同行云流水一般,让人只觉得眼前一缕鹅黄光芒一闪,再看时,那鹅黄的身影已经跪在了任清云的面前。

“…救我…”

求救的少女,一身鹅黄劲衣,背上插着一把断刃,面色因为失血而显得苍白,可是一双明目却熠熠生辉,英姿煞爽,没有因为受伤而显得精神萎靡。

任清云还没来得及开口,任清凤的眼睛在手上少女上车的一时间,就猛的张了开来,声音清冷,如同千年冰川:“滚…”

她不是热血青年,更没有什么慈悲心肠,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她又不是嫌命长,要去管别人的闲事。

舍己为人,这样光辉的词语,实在不适合用在她的身上——更何况,眼前的女子即使身体有伤,却目光清澈,气息悠长,即使身上沾染着血腥味,却也不能否认她是个一个高手。

能将这样的一个高手所伤,对方又是无能之辈?

她又不是吃饱了撑了,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子,将自个儿当靶子,将至亲的人置于危险的境地。

说话间,车外传来沉稳快速的脚步声,显然是追兵将至。

驾车的车夫显然是个经验老道的,遇见这样的情况,也不需要任清凤吩咐,那鞭子就扬得起劲,车速显然快了不少。

墨色一直紧闭的眼睛倏然张开,精光四射:“来人十人,武功皆是上层。”面色平静,只是直述事实,对眼前的情景,没有半分的建议,一副以任清凤的意见为意见的模样。

任清云倒是有些不忍,却也明白,若是他们对上十人的高手,只怕没有胜算,此时应该是快速离开为妙,故而也没有悲天悯人的为那受伤的少女求情。

那鹅黄女子显然没有想到会遭受这样无情的驱赶,先是一愣,随即苦求道:“小姐…救命…”声音之中夹着痛苦的喘息之声,显然受伤不轻。

救命?

任清凤眉心一动,如水的眸子黑沉如铁,丝毫不看眼前女子的可怜之态,冷漠说道:“滚下去!不要让我再说第三遍!”

眼前的少女又不是墨色,能一眼就让她生出惺惺相惜之心。

瞧眼前少女的穿着打扮,那应该是江湖人士。

江湖人士,她更是不会去救。

所谓江湖,就是杀与被杀,既然选择了江湖,就是将脑袋别在了裤腰带上,在踏入江湖的那一刻,就要做好被杀的心理准备。

死,不过是早晚的问题,她又何必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那鹅黄少女却还不死心,苦苦哀求:“小姐…救我…”

任清凤的脸色顿时一寒,她都说的如此清楚,眼前的少女却还不肯死心,敢情是赖上了她了。

“该死的!”任清凤脚下一抬,就向那鹅黄少女踹了过去:“求人不如求己,我救不了你。”

“姐!”任清云惊呼出声,瞪大眼睛看着任清凤,对眼前的姐姐,更是越发的不懂了,刚刚能花三千巨资拍下墨色,怎么转眼之间,却不肯救一个受伤的少女。

即使危险,即使不肯救治,怎么能出脚呢?

那么一脚下去,不死也要残啊!

“还不松手?”见鹅黄少女死死抓住车壁,不肯松开,让她一脚无用功,任清凤的脸色又冷了三分,抬脚又踹了过去。

鹅黄少女瞧着任清凤清冷若冰的眸光,寒冷如刺骨冬风的声音,苍白的脸色更是白了三分,似是感受到任清凤誓要将她踹下去的决心,恳切的开口:“小女死不足惜,只是大仇未报,不能就此死去,还请小姐救我…小女愿意为奴为婢伺候小姐左右…”

话音被任清凤的又一脚踹断,只是此女的意志力惊人,饶是任清凤踹了两脚,她还是吸附在车内,只是脸色变得苍白如纸,嘴里吐出了鲜血。

任清凤接连两次都未能如愿,这脸色就越发的难看,第三脚又接踵而来。

一旁冷眼旁观的墨色忽然伸脚接住了任清凤的脚:“主人,她既愿意为奴为婢,救她何妨?”

墨色居然要救她?

任清凤有些错愕的看着墨色,却在他眼底看到了别有深意。

既然墨色想救,她又何必拦他?

任清凤淡然的收回自个儿的脚,看着鹅黄少女惨白的脸色,转头对着墨色,平静的说道:“你既然想救,那就救吧!”

她对墨色有足够的信任,既然他要救,就一定有救她的道理,虽然自己的身边根本就不缺什么为奴为婢的丫头。

墨色得令,忽然撩开帘子,一闪入外,快若闪电。

任清凤眸光透过锦绣的车帘,冷笑一声,头上的金钗拔下,随意一射,随后就听得一声闷哼,墨色抬眼看去,正中其中一位追兵的眉心。

这一射一死,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快的让人连看清楚都不能。

只是一招之间,就能看出车内之人的功力,不知道高出追兵们多少。

追兵们顿时一惊,不敢置信的看着车内,再看看眼前骤然而至的墨色,他们连这人何时出现都不知道。

看来今日铁到铁板了,不管是车内的神秘人,还是骤然出现的单薄少年,他们全都不是这二人对手。

“想死的,给爷留下,想活得,给爷滚!”墨色的声音清寒无波,没有任何语气的起伏,却让人从心底生出一丝胆寒。

余下的追兵,面面相觑,在彼此的眼中看到惊慌失措,骇然恐惧,如同商量好的一般齐齐转身,身影一闪,便消失在无人的小巷。

第42章 一招击杀

井然有序,不过瞬间,周围又恢复了平静,若不是地上的尸体,只怕以为刚刚的一切,还以为是自个儿做梦。

“…你…你杀人了?”任清云脸色惨白无血,身子颤抖,目光惊恐的看着任清凤:“你到底是谁?…你…真的是…我姐姐!”

虽然他告诉自己,只要知道眼前的少女,是他的姐姐就足够了,可是那毫无气息的尸体,任清凤的面无表情,都让他生出无边无际的恐惧来。

这一刻,他居然对自个儿的姐姐,生出了惧怕之色,甚至觉得眼前的少女,根本就从未认识——她根本就不是他姐姐的错觉。

他的姐姐,怎么可能有胆子杀人,还能这般面不改色?

混乱,惊吓,还有深深的恐惧,让这个少年的眸光变得异常的惊慌失色。

他能接受他的姐姐变得狡诈,变得城府深沉,甚至变得冷血。

可是他怎么能相信,那个连杀鸡都不敢的姐姐,怎么会如此面无表情就取了人的性命,仿佛这样的事情早已做了千百回。

杀人如麻,是这一刻,他深切的感受。

眼前的人,真的是他姐姐吗?

任清凤早就知道会有被怀疑的一天,哪怕昨日任清云说得足够风轻云淡,他给的信任足够的强大。

可是她这种巨大,甚至算得上天翻地覆的改变,是定然会引起怀疑的。

若是任清云不怀疑,她才会真正的心寒。

所以这一刻任清云的怀疑,反而让她的心生出了一丝一缕的温和。

她没有在任清云面前,遮掩她现在的面目,既然在心理上接受了这个弟弟,她希望他能早点看清现在的自己。

“我是谁,你最明白不过。”她淡淡的开口,语气平静:“我不解释,不想解释,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能给你的,只有一句话:若是你认我这个姐姐,我就还是那个护你,疼你的姐姐,若是不认,我也自会成全你。”

她虽然挺喜欢这个弟弟,若是他不愿意有她这样心狠手辣,杀人如麻的姐姐,她也不会勉强。

她的人生,不会被人勉强,也不喜欢勉强别人,尤其是这个她睁开眼,第一个给她温暖之色的弟弟。

任清云显然是被任清凤平静的语调,淡然的话语给刺激到了,面上慌乱之色一退,难得喝声:“姐,你胡说什么?哪个不认你了,我…我…不过是一时…没想明白…”少年的神情有些激动,伸手死死拉着任清凤的膀臂:“你休想…休想摆脱我…休想…我们是姐弟…生死相依的姐弟…”

任清云觉得自个儿一定是脑袋糊涂了,这眼,这眉,这模样,哪一个不是自个儿的姐姐,他怎么就胡思乱想了?

不够良善,见死不救,又怎么样?

心狠手辣,出手伤人性命,又怎么样?

至少这样的姐姐,能护住自己,还能护住他。

活着,他们姐弟能好好的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一旁的鹅黄少女,一脸黑线地看着眼前这对姐弟:谁能告诉她,这两位到底在说什么?

车外,墨色瞧了地上的尸体,眸光暗潮涌动,唇角微勾,不急不慢的上前,缓缓地弯腰,将任清凤的金钗拔了出来,仔细的在自个儿身上,擦的干干净净,这才有功夫看那气息全无的尸体。

显然,死者没有想到会如此轻易死去,毕竟这样的高手,一招毙命,根本是天方夜谭,所以临死之前,他的眼神是惊恐中带着不敢置信,压根儿就没有想到自个儿会丧生于此。

墨色轻轻的勾唇,他就知道他没有看错人,没有内力,还能一击击杀,这样的主人才值得他全心全意追随。

心情愉悦的走向马车,轻轻的撩起帘子,钻了进去。

“主人,人都散了。”说得轻描淡写,不像是生死搏杀,而是游戏一般。

边说边将擦拭干净的金钗帮着插在任清凤的发间,任清凤也不避开,坦然的等待墨色帮她插好金钗、

二人那清冷淡然的模样,倒是看不出半点暧昧,饶是如此,却也看的那鹅黄少女目瞪口呆。

若是说这二人动作放荡,可是人家神色清澈,落落大方,半点猥琐之意都看不出来。

但这举动又实在是太过亲昵,若不是夫妻,就是姐弟做这样的事情,都显得过分亲热。

只是这二人如此自然,心无旁骛的样子,一时却不知道让人如何作想?

所以任清云即使觉得很不妥,居然一时半刻之间,对眼前这略有诡异的场面,不知道说什么。

“咱们就回家吧!”

任清凤耳聪目明,早就知道那些追兵散去,打了个哈欠,闭上双目,一副事不关己,随他处置的模样——人是墨色要救的,自然交由墨色处置。

“嗯,回家。”墨色神色一暖,扯了薄毯,盖在任清凤的身上。

不一会儿,马车上就传出她均匀的呼吸。

一直到丞相府,都没有人再出声,所有的人,听着那均匀的呼吸,都觉得若是吵到了沉睡的少女,就是天大的罪过。

因为任清凤睡了,任清云直接让车夫驶到了二门,若是昨日之前,这还是个天方夜谭,可是今日,却没有任何人敢出言反对。

瞧着一路下人恭敬而略显谦卑的脸,往日里,他们可不是这副嘴脸。

任清云闪过嘲讽的神色,短短二日,他们姐弟的地位,天翻地覆,忽然之间,他对任清凤的改变,有了发自内心的欢喜。

任清云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发现昂首挺胸活着的感觉,真是太美妙了。

从此不用弯着腰,如同小耗子一般躲在角落,从此不用接受下人们嘲讽鄙视的目光。

他觉得,或许是到了他跟着姐姐改变的时候了。

为我爱的人,而坚强,而狠毒,而狡诈,谁又能说这不是一件幸福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