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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门在他身后吱呀一声关上后,.卡普长出了一口气,拿起保密电话。
“请问是谁?”
“奥维尔·贾明森,先生。”
“你抓到他们了吗,贾明森?”
“还没有,先生,不过我们在机场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
“是什么?”
“所有的公用电话亭都空了。在其中几个电话亭的地板上,我们发现了一些二十五和十美分的硬币。”
“撬开的?”
“不是,先生。这就是我为什么给你打电话。它们并没有被撬开,它们只是空了。电话公司要气疯了。”
“我明白了,贾明森。”
“这加’决了事情的进展。我们一直认为也许他会把孩子留在外边,独自一人住进旅馆。但不管怎么说,我们现在认为要找的是一个用一大堆硬币付帐的人。……
“也就是说如果他们确实住进了旅馆,而没有闯入某一个消夏营地。”
“是的,先生。”
“继续,奥贾。”
“是,先生。谢谢你。”他听上去很高兴,因为卡普记住了他的小名。
卡普放下电话。他半闭着眼睛坐了五分钟,沉思着。秋日柔和的阳光从凸窗射进室内,照亮并温暖着房间。然后,他俯下身再次接通雷切尔。
“约翰·雨鸟在吗?”
“是的,他在,卡普。”
“再过五分钟让他进来。我要和服务区的诺威尔·贝茨通话。
阿尔到那儿之前是他负责任务的。”
“是,先生。”雷切尔有些犹豫地说道,“不过只能是不加密电话。是步话机。不是很——”
“没关系,就这样。”他不耐烦地说。
接通电话要用两分钟。贝茨说话尖细而清脆。他是个好人——不是很有想象力,但却吃苦耐劳。在阿尔伯特·斯但诺维茨到达堡垒之前,卡普就希望这样的人守在那里,电话中终于传来诺威尔的声音,他告诉卡普他们已开始向邻近市镇扩展——奥克维尔,垂芒特,马塞洛塞特)黑斯廷斯·格兰,鲁顿。
“好的,诺威尔,这很好。”卡普说。他想起了瓦里斯说的话:“你们在强迫他重新教育那小女孩”;他想起了贾明森告诉他所有的电话亭都空了,不是麦克吉,而是那个小女孩干的;因为她现在并没倒下,她还点着了那个士兵的鞋;大概是无意的。要是瓦里斯知道卡普打算百分之五十地接受他的意见,他一定会高兴的——这老混蛋今天早晨令人吃惊地雄辩。
“情况有变化。”卡普说,“我们不得不清除那个男人。彻底清除。明白吗?”
“彻底清除。”诺威尔简单他说,“是,先生。”
“很好,诺威尔。”卡普轻轻他说。他放下电话,等着约翰·雨乌进来。
片刻之后,门开了。他就站在那里,庞大而丑陋。他有一半彻罗基印地安人血统,天生行动极其轻巧。如果你一直趴在桌上读书或写信,你根本不会察觉屋内还有另一个人。卡普知道这一点非常罕见。大多数人能够察觉屋内另外一个人的存在:瓦里斯有次曾经说这不是第六感官而是“最后”感官,是从输入五种正常感官的微不足道的信息中得出的。但如果这“另一个人”是雨鸟,你便不会察觉。有一次当大家在卡普的起居室喝波尔图葡萄酒时,阿尔·斯但诺维茨曾提到关于雨鸟的一件很奇怪的事:“他是我见过的惟一一个走路不碰前面空气的人。”卡普很高兴雨鸟是他们的人,因为他是卡普见过的人中惟一能令他胆寒的人。
雨乌是人中巨神。魔鬼。他身高六英尺八英寸,光亮的头发向后梳成一条短辫。十年前当他第二次在越南作战时,一枚克莱奠杀伤地雷在他面前爆炸,所以现在他的脸上肌肉成沟状。布满可怕的伤疤。他的左眼被炸飞,眼眶中空空如也只剩一个黑洞。
他拒绝接受手术或安装一只假眼。因为——据他说——当他到极乐世界的猎场去时,人们会要求他展示从战场上得来的伤疤。在他说这话时,你不知道是否该相信他;你不知道他是认真的,还是在出于某种他才知道的原因而捉弄你。
多年以来,雨乌一直是个非常出色的特工——一部分是因为他看起来丝毫不像个特工;不过最主要的还是因为在那张血肉面具之后他有一个敏捷。极其聪明的头脑。他能流利地使用四种语言,并能听懂其它三种。当他开口说话时,声音低沉。悦耳,而且彬彬有礼。
“下午好;卡普。”
“已经下午了吗?”卡普吃惊地问。
雨鸟笑了,露出一嘴洁白的大牙——鲨鱼的牙齿,卡普想。
“已经过了十四分钟。”雨鸟说,“我在威尼斯的黑市上买了块西铁城电子表,漂亮极了,小小的黑色数字不停地在变。真是一大科技成果。我常想,卡普,我们在越南打战不是为了赢取战争而是为了演示科技成果。我们打战是为了创造廉价的数字手表。便携计算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看着我的新手表。它告诉我死亡在向我走来,每一分每一秒。这真是好消息。”
“坐下,老朋友。”卡普说。就像以往和雨鸟谈话一样,他觉得口干舌燥,同时还得控制自己那双总想在桌面上绞来绞去的手。尽管这样,他还是相信雨鸟是喜欢他的一如果真能说雨乌会喜欢什么人的话。
雨乌坐了下来。他穿着一条旧牛仔裤和一件退色的钱布雷衬衫。
“威尼斯怎么样?”卡普问道。
“正在下沉。”雨鸟说。
“如果你想干,我这儿有个活儿给你。是件小事,但是也许它会成为你相当感兴趣的一项任务。”
“告诉我是什么。”
“完全是自愿的。”卡普自顾往下说道,“你还在休假。”
“告诉我是什么?”雨鸟轻声重复。于是卡普将自己的计划告诉了他。和雨鸟在一起才呆了十五分钟,可看起来像一个小时。
当这个庞大的印地安人离开时,卡普长长吁了一口气。同一个上午,瓦里斯和雨鸟——这会让任何人都受不了的。不过上午终于结束了,成果不小,再说谁知道今天下午会有什么事呢?他接通了雷切尔。
“什么事,卡普?”
“我要在办公室吃午饭,亲爱的。帮我从餐厅拿点东西好吗?
随便什么东西。无所谓。谢谢你,雷切尔。”
终于清静了。保密电话默默地伏在沉重的底盘上,塞满了微型电路、记录卡和上帝知道是什么的其它东西。当它再次响起时,很可能会是阿尔或诺威尔,告诉他纽约的事已经结束一一女孩抓住了,父亲死了。那可真是好消息。
卡普又闭上了眼。思绪和各式各样的谈话像巨大。懒散的风筝飘过他的脑海。意念控制。他们智囊团的人说麦克吉具备这种能力的机率极大。想象一下:像麦克吉这样的人在卡斯特罗或霍悔尼身边;想象一下他走到亲共的泰德·肯尼迪身边低声对他说自杀是最好的选择;想象一下这样的人在各式各样的共产党游击队的领袖身旁。不得不将他除掉确实是一件让他们丢脸的事。但是……能够创造出第一个就可以再创造出第二个。
那小女孩。瓦里斯说她有在某一天能够把我们的星球像射击场上的飞盘一样击成两半的力量……这当然很荒唐。瓦里斯已经疯狂得和DH·劳伦斯小说里的那个小男孩一样了——那孩子会把获胜赛马的毛拔下来。命运六号已经变成了瓦里斯杯子里的劣质咖啡,使他正常的思维能力发生了故障。她是个小姑娘,并不是世界未日时的武器。而且他们现在不得不依靠她,至少要有足够的时间记录她的所做所为。这样就可以重新启动命运六号试验项目。如果能够说服她为国家利益使用自己的能力,那就更好那就更好了,卡普正想着,秘密电话刺耳地响了起来。
卡普的脉博忽然加快。他一把抓起话筒。


─── 神秘火焰 ───

第三章 曼德斯农场事件·1


当卡普和阿尔·斯但诺维茨在隆芒特讨论恰莱恩·麦克吉的未来命运时,他们谈话内容的主角正坐在梦乡汽车旅馆十六号房间的床上,打着哈欠伸着懒腰。清晨明亮的阳光斜射入室内。外面秋高气爽,瓦蓝的天空上没有一丝浮云。在白天,一切都显得乐观多了。
她看着躺在毯子下面一动不动的爸爸:只有一簇黑头发翘了出来一其它就什么也看不到了。恰莉笑了。他总是尽力而为。
如果两个人都饿了而他们只有一个苹果,那他就会只咬一口而让她把其余的都吃下。在他醒着的时候,他总是尽力而为。
但是在他睡着时,他把毯子全抢走了。
她走进浴室,脱下短裤把淋浴打开。在水变热以前她上了厕所,然后走到喷头下,热水打在身上,舒适惬意。她闭上眼,微笑着。热水淋浴最初的一两分钟是世界上感觉最美妙的时刻。
(昨天晚上你做错了。)
一道愁云掠过她的额头。
(不。爸爸说没错。)
(把那个人的鞋点着了,坏孩子,非常坏,你喜欢特迪熊全身烧黑的样子吗?)
愁云加重了。不安中又加入了恐惧和羞愧。她从来没有完全有意识地想到过特迪熊,那熊只是存在于她的潜意识中。而且像往常一样,她的负疚感好像完全集中体现在一股烧焦的糊味中。
这种糊味又带来了父母俯身在她上方的模糊画面:他们是大人,是巨人;而且他们被吓坏了;他们很生气,说话声音高而清脆,象电影中巨石顺山坡滚落。
(“坏孩子,太坏了!你不能这么干!恰莉!再也不要!再也不要!再也不要!”)
当时她几岁?三岁?两岁?一个人从多大开始有记忆?有一她曾问过爸爸这个问题,可爸爸说他也不知道。他说他记得自己有一次被蜜蜂蜇过,而他母亲说那时他刚十五个月大。
这是她最早的回忆:俯在她身上的巨大的脸;像巨石从山上滚落的说话声;还有像烤糊鸡蛋饼似的焦味。那焦味来自她的头发。她把自己的头发引着而且几乎把它们都烧光了。在那之后,爸爸提到了“求助”,而妈妈变得非常地不可理喻,先是大笑,后是大哭,然后再次奇怪地高声大笑,爸爸最后不得不打了她一耳光。她记住这些是因为这是她惟一一次看到爸爸这样对待妈妈。爸爸说也许我们应该想想如何为她寻求“帮助”。当时他们在浴室里。爸爸刚才把她放到了淋浴喷头下,所以她的头发都湿了。噢,是的,妈妈说,让我们去找瓦里斯大夫吧,他会像以前那样给我们许多“帮助”……然后就是狂笑,大哭,再笑,然后是耳光。
(昨天晚上你坏极了。)
“不,”她在哗哗的流水中喃喃地说,“爸爸说不是.爸爸说本来……可能是……他的……脸。”
(昨天晚上你坏极了。)
但他们需要电话亭里的硬币。爸爸这样说的。
(坏极了。)
这时她又想起了妈妈,想起了自己五。六岁时的事情。她不愿回想这段时间,但挥之不去的记忆已经就在眼前。事情就发生在那些坏人闯进家里并伤害妈妈之前。
(杀了她,你是想说杀了她。)
是的,是这样,在他们杀了她并把恰莉带走之前。那时爸爸把她抱在腿上给她讲故事,只不过他并没有通常关于小东西和老虎和癞蛤螟先生的故事书。他只有一些没有插图的很厚的书。她厌恶地皱着小鼻子说要听小东西的故事。
“不,恰莉,”爸爸说,“我想给你读些其它故事,我要你听着。我想你现在已经够大了,你妈妈也这样想。这些故事也许会让你有点害怕,但它们很重要。它们都是真实的。”
她还记得爸爸给她读的那些故事的书名,因为这些故事确实把她吓坏了。其中有一本是一个叫查尔斯·福特的人写的《看哪!》;一个叫弗兰克·爱德华兹的人写的(奇怪甚于科学);一本(夜的真相》。还有另外一本《热分裂:病例记录》,但是妈妈不愿让爸爸讲这本书上的故事。“以后再讲。”妈妈说,“等她再大一些,安迪。”于是那本书被放了起来。恰莉当时非常高兴。
那些故事真得很吓人。有一个是讲一个男人在公园里被烧死了;一个是讲一个女人在她活动房屋的起居室中被烧死了,屋子里除了这个女人和她当时坐着看电视的一把椅子被燃尽外,其余一切东西都完好无损。故事有些地方大复杂,她听不懂,但有一件事她记住了:一个警察说:“我们无法解释这一死亡现象。受害者只残留下牙齿和一些烧焦的骨头。这样杀人得用一个喷灯,而她周围却没有任何东西烧焦。我们无法解释为什么整个房子没像火箭一样飞起来。”
第三个故事讲的是个十一。二岁的男孩。他在海边时自己燃烧了起来。他爸爸把他抱到海水里时使自己严重烧伤,但那孩子在海水里还是继续燃烧直到烧尽为止。还有一个故事是说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在仟悔室对神父进行忏悔时烧了起来。恰莉知道天主教堂的仟悔室,因为她朋友迪妮对她讲过,迪妮说你必须把整个星期内你做的坏事都告诉神父。迪妮还没去忏悔过因为她还没有领圣餐,不过她哥哥卡尔已经去过。卡尔已经上四年级了,他不得不但白一切,包括那次他溜进妈妈的房间拿走了一些她的生日巧克力。因为如果你不告诉神父,基督的血就不会为你赎罪,你就会进地狱。
恰莉很明白这些故事对自己意味着什么,她害怕极了。爸爸讲完在忏悔室烧死的那个女孩的故事后,恰莉放声大哭:“我会把自己烧死吗?”她呜咽着,“像我小时候那样把头发烧着?我会烧成碎片吗?”
爸爸和妈妈非常难过。妈妈脸色苍白,不停地咬着自己的嘴后,爸爸用一只手搂住她说道:“不,亲爱的。只要你永远记住要小心而且不要去想……那件事——在你生气和害怕时所做的那件事。”
“那是什么?”恰莉哭着说,“是什么?告诉我它是什么,我不知道。我再也不干了,我保证!”
妈妈说:“就我们所知它叫无源热分裂,亲爱的。也就是说有时只要想到火就可以真地把火点着。它通常发生在人们心情不愉快的时候。有些人很明显终生具有这种……这种能力而自己从来不知道。而有人……这种力量会在瞬间控制住他们,他们……”她说不下去了。
“他们会把自己烧死。”爸爸接着说,“是的,就像你小时候沙发着了起来一样。但是你能够控制它,恰莉。你必须这样做。
上帝作证这不是你的错。”当他这样说时,他与母亲对视了一会儿,眼神中有一种恰莉读不懂的东西。
父亲拥抱着她的双肩说道:“我知道有时你控制不了。那是场事故,就像你小时候忘记上厕所一样,因为你在玩,所以就尿湿了裤子。我们过去把这叫做出事故——你还记得吗?”
“后来我再也没那么干了。”
“是的,当然你再也没那么干了。所以再过一些时候,你也会同样控制住这件事。但是现在,恰莉,你必须向我们保证永远。永远,永远都不要让自己的情绪失常以致控制不了那个东西。如果那样你会引起火来的。如果你真的已经控制不了、那就把它从你自己身上转移开,转到废纸篓或烟灰缸里。不要让它留在体内。如果附近有水,那就把它转移到水里。”
“但绝不要对一个人。”妈妈说。她苍白。僵硬的脸显得异常严肃,“那会非常危险,恰莉。那你就是个坏孩子。因为你会一”她挣扎着挤出下面的话——“你会把他杀了。”
恰莉歇斯底里地嚎陶大哭起来,满脸惊恐和悔恨的眼泪。因为妈妈的双手都缠着绷带,而且她知道为什么爸爸要给她讲那些令人害怕的故事。就在前一天,因为她没有收拾房间所以妈妈不允许她到迪妮家去时,恰莉非常地生气;突然,火出现了,像以前一样不知从什么地方蹿了出来,像个邪恶的精灵,点着头狞笑着;她太生气了,把它推出体外,推向了妈妈。妈妈的手着火了。情况还没有太糟。
(也许会更糟也许会是她的脸。)
因为洗涤槽里盛满了洗盘子的肥皂水,所以还没有太糟;但已经很不幸了,而且她已经向他们保证她永远永远都不会——
温暖的水流打在她脸上,胸上。肩膀上,将她温柔地包裹起来,像是蚕茧,驱散了痛苦的回忆和不安。爸爸告诉过她没关系。如果爸爸这样说,那事情就一定是这样。他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人。
她的思绪从过去回到现在,又想起了那些追赶他们的人。爸爸说他们是政府的人,但不是一个好的政府部门。他们为一个叫伊塔的政府部门工作。这些人一直在追赶着他们。每当他们到了一个地方,过不了多久,这些伊塔的人就会出现。
不知道如果我让他们着起火来,他们会认为怎样?她脑中有个声音冷冷地问道。负疚的恐惧感使她紧紧闭上了双眼。这样想真是可怕。这是不对的。
恰莉伸出手,抓住热水龙头,手腕猛地一转将它关上。紧接下来的两分钟内,她哆嚏着抱着肩膀,强迫自己站在冰凉的水流中。
当你有了坏念头,你得为它们付出代价。
迪妮这样告诉过她。
安迪渐渐从梦中醒来,朦胧地听到淋浴的哗哗水声。开始时它只是梦的一个部分:他和祖父在泰士摩池塘上,那时他才八岁,他正试着把一只扭动着的大蚯蚓穿到鱼钩上。梦境令人难以置信地清晰。他能看见船舱中的柳条鱼篓,能看见麦克吉爷爷绿色的旧靴子上红色的轮胎补丁,能看见他自己第一双破旧、皱巴巴的棒球手套。看着这双手套,他记起明天要去罗斯福赛场进行小组训练。不过这是今晚,最后一线太阳余辉和逐渐浓重的夜色完美地协调成一种昏黄。他塘上静寂无声,你可以看见成群的檬和蚊虫在金黄色的水面浮掠。热闪电时隐时现……也许是真正的闪电,因为天正在下雨。初落的雨点打湿了爷爷饱经风吹日晒的白色小渔船。接着你能听到雨点落在湖面上的声音,低低的,神秘的嘶嘶声,就像——就像是——
——淋浴,恰莉一定是在洗澡。
他睁开眼看到了陌生的带横梁的天花板。我们在哪儿?
回忆逐渐拼凑起来。但有一刹那,由于过去一年中到过大多的地方。有过大多的九死一生。承受了太大的压力,他感到一种令人恐惧的不知所措,他依依不舍地品味着刚才的梦境,希望再能回到梦中与爷爷在一起,虽然他已过世二十年了。
黑斯廷斯·格兰。他是在黑斯廷斯·格兰。他们是在黑斯廷斯·格兰。
他想着自己的头。头仍在疼,但已不像昨晚那大胡子年轻人让他们下车时那样厉害。巨痛已经减弱为一种稳定的阵痛。如果这次不反常的话,根据以往的经验,阵痛今晚就会成为轻微的疼痛,到明天就会全部消失。
淋浴关上了,。
他从床上坐起看了看表:十点四十五分。
“恰莉?”
她回到卧室,用一条毛巾使劲擦拭自己的身子。
“早上好,爸爸。……
“早上好。你怎么样?”
“饿极了。”她说。她走到放衣服的椅子旁拿起绿衬衫,举到鼻前闻了闻,皱起了眉头,“我得换衣服了。”
“现在还得再将就一下,亲爱的。今天再过些时候我们给你弄些东西。”
“希望不要等那么久我们才能去吃饭。”
“我们可以搭车。”他说,“就在看见的第一家咖啡馆下车。
“爸爸,我刚开始上学时,你告诉我不要坐陌生人的车。”她已经穿上了短裤和绿衬衫,正疑惑地瞅着他。
安迪下了床朝她走去。他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你不知道的魔鬼有时要比你已经知道的魔鬼好。”他说,“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亲爱的?”
她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他们已经知道的魔鬼一定是那些伊塔的人;是那些昨天在纽约大街上追赶他们的人。他们不知道的魔鬼一一“我想是说大多数开车的人并不是为伊塔工作的。”她说。
他朝她笑了,“你说对了。而且我以前说的话也是对的:当你陷入困境时,你有时不得不做些情况顺利时从来不做的事。”
恰莉的笑容消失了。她的面容变得严肃而警惕。
“就像把钱从电话里拿出来?”
“是的。”他说。
“这不是坏事吗?”
“不是。在那种情况下,这不是坏事。”
“因为如果你陷入困境,你必须做不得不做的事以摆脱困境。”
“是这样。不过有些例外。”
“哪些是例外,爸爸?”
他揉弄着她的头发:“现在别管这些,恰莉,轻松起来。”
但她轻松不起来:“我并不想把那个人的鞋点着。我不是有意那样做的。”
“不,你当然不是。”
于是她真的轻松起来了,露出容光焕发的笑脸,这笑容太像维奇了。“你的头感觉怎么样,爸爸?”
“好多了,谢谢。”
“那就好。”她仔细地看着他,“‘你的一只眼睛看起来很怪。
“哪一只?”
她指着他的左眼:“这只。”
“是吗?”他走进浴室,在布满蒸气的镜子上擦干一块地方。
他久久地注视着自己的眼睛,好心情渐渐消失了。他的右眼仍和平常一样,灰绿色——多云的春日中海水的颜色。他的左眼也是灰绿色,但眼白严重充血,而且瞳孔看上去也比右眼的小。
他还头一次注意到左眼睫毛奇怪地垂了下来。
他脑海里忽然响起了维奇的声音。声音非常清晰,好像她就站在身旁:你的头疼让我害怕,安迪。当你“推动”别人时——
不管你叫它什么——你也在伤害自己。
紧接着他脑海中又出现了一个逐渐膨胀起来的气球……越来越大……大……直到最后砰的一声爆炸。
他再次仔细地察看了自己的左脸,用右手指轻轻地四处触摸着,看上去像一个电视广告中正欣赏着自己刮干净的脸的人。他发现自己脸上有三个地方毫无感觉——一处在左眼下方,一处在左颊上,另一处正好在左边太阳穴下。恐慌像傍晚静悄悄的薄雾穿过他体内。为他自己恐慌,但更多地是为了恰莉——如果只剩下她一个人可怎么办呢?
就好像他呼唤了她的名字一样,他在镜中看到了恰莉。
“爸爸?听上去她有些害怕,“你没事吧?”
“没事,”他说。声音听上去很正常,并不颤抖,也并没有过分的信心十足。强作欢颜,“我只是在想应该刮脸了。”
她一只手捂住嘴咯咯地笑了:“像扎人的草堆。呸。茂盛得很呢。”
他追着她跑进卧室,把自己扎人的胡子在她光滑的脸颊上蹭来蹭去。恰莉咯咯笑着,用腿踢着他。
当安迪正在用自己的胡子弄得恰莉咯咯大笑时,奥维尔·贾明森(又名奥贾,又名果汁)正和另一名叫布鲁斯·库克的伊塔特工从一辆停在黑斯廷斯饭店外面的浅蓝色雪佛兰轿车中走出来。
奥贾站了一会儿,沿着主大街望去,看着这个小镇的停车场、电器商店,杂货店。两个加油站,一个药店和它木结构的市政大楼。大楼前挂着一块匾,用来纪念某个早已被人们淡忘的历史事件。主大街是40号公路的一部分,麦克吉父女俩就在离奥贾和布鲁斯·库克不到四英里远的地方。
“看看这个小镇子。”奥贾厌恶他说,“我就在离这几不远的地方长大。一个叫洛威尔的镇子。你听说过纽约州的洛威尔吗?”
布鲁斯·库克摇摇头。
“那离尤提卡也很近。那儿出产尤提卡俱乐部啤酒。离开洛威尔的那天是我有生以来最高兴的一天。”奥贾把手伸进夹克整理了一下枪套中的“追风”。
“是汤姆和史蒂夫。”布鲁斯说。街对面,一辆浅棕色的跑车停在了由一辆农场卡车让出来的车位里。两个穿深色西装,看上去就像银行职员的人正从车内出来。再往前在红绿灯那儿,另外两个伊塔特工正在盘问一个在学校学生中招揽生意的妓女。他们在给她看照片,而她摇着头。在黑斯廷斯·格兰一共有十个伊塔恃工,他们都与诺威尔·贝茨保持联系。贝茨现在正在奥尔巴尼等待卡普的私人后援阿尔·斯但诺维茨。
“啊,洛威尔。”奥贾叹了口气,“我希望中午时就能逮住这两个家伙。我也希望下次任务能在卡拉奇或是冰岛。哪儿都行,只要不是在纽约州北部。这儿离洛威尔大近了。近得让我不舒服。”
“你认为我们中午前就能抓到他们吗?布鲁斯问道。
奥贾耸耸肩:“太阳下山前我们会抓住他们的。我敢保证。
他们走进饭店,坐在柜台前要了咖啡。一个身材苗条的年轻女招待给他们端来了咖啡。
“你值班多长时间了,小妹妹?奥贾问她。
“如果你有个妹妹,我真可怜她。”女招待说,“要是她长得像你的话。”
“不要这样,小妹妹。”奥贾说着向她出示了自己的证件。她看了好半天。在她身后一个穿着摩托车夹克的小痞子正在蠢蠢欲动。
“我七点钟开始上班的,”她说,“和平常一样。也许你想和麦克谈谈。他是老板。”她转身想走开,奥贾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他不喜欢女人拿他的相貌开玩笑。大多数女人都是婊子。他妈妈这句话可说对了,尽管在其它方面她可不一定正确。“我说过要和老板谈谈吗,小妹妹?”
她开始害怕了。这正是奥贾希望的。
“沿右””这就对了。我要和你谈,不想和什么整个上午都在厨房炒鸡蛋做汉堡的人谈。”他从兜里掏出安迪和恰莉的照片给她,仍然摄着她的手腕,“你认出了他们,小妹妹?也许今天早上他们来吃过早餐?”
“让我走。你弄疼我了。”她的脸色开始发白,只剩下化妆时抹的胭脂还有些红色。”也许在高中时她曾是个啦啦队队长。奥贾邀请她们出去时嘲笑他的那种姑娘,因为他是象棋俱乐部的主席而不是橄榄球队的四分位。洛威尔的贱货们。上帝,他恨纽约州。连纽约市也离得太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