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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然会带上你,威利。就从这儿跳上来吧。"
我跳了上去。
奥斯伯尼堂哥赶到了马车边。"嘿,"他说,声音很刺耳。"你不能就这么走。我不允许。你是归我监护的。"
"别听他的,"我叫着。"带上我,凯普。求你!"
"很好,"奥斯伯尼堂哥说。"如果你坚持不讲道理。咱们都走。我不能允许你独自离开。"
他冲凯普笑笑。"你看到了,这孩子精神错乱了,"他说。"我相信,你不会被他的胡思乱想搞得心神不安的。在这种地方生活--怎么说,你也知道--他有问题了。我会在路上把一切都解释给你听。"
他冲凯普耸耸肩,作势拍拍他的头。然后他又笑了,想从我们身边爬到马车的座位上。
但是,凯普没有冲他笑。"不,你错了,"他说。"威利这孩子是个好孩子。我了解他。我不了解你。看来你已经解释的够多的了,先生,你告诉我说,威利已经走了。"
"但我只是不想多说--你知道,我已经叫医生了,这孩子--他的精神不正常--"
"绝对正常!"凯普吐了口口水,正落在奥斯伯尼堂哥的脚上。"我们要走了。"
奥斯伯尼堂哥不笑了。"那我要求你带我和你们一起走,"他说。他想爬到马车上来。
凯普把手伸进他的夹克里,当他重又把手拿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把大手枪。
"下去!"他大喊。"先生,你正在和美国邮政说话,你没有对政府说实话,明白吗:现在,下去,别等我把你的脑袋轰掉。"
奥斯伯尼堂哥怒了,但他从马车边逃开了,很快。
他看着我,耸耸肩。"你正在犯一个大错误,威利,"他说。

  第6节:我连看都没看他

  我连看都没看他。凯普说,"快,"我们就上路了。马车的轮子越转越快,很快农舍就看不见了,凯普把手枪放到一边,拍拍我的肩膀。
"别发抖了,威利,"他说。"你现在安全了。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再过一个小时左右就进城了。现在你安心坐下来,把一切都告诉老凯普吧。"
这样,我就和他说了。说了好久。我们一直穿行在树林里,还没等我明白过来,天已经快黑了。太阳悄悄地落下来,藏到了山的后面。黑暗开始一点一点地从树林里爬到路上,树开始"沙沙"地响,和紧随在我们身后的大黑影轻声说着什么。
马蹄"得得"地踩在路上,很快,从远处传来了其它的声音。可能是雷声,可能是别的什么声音。但天真的是要黑了,而且这是万圣节的晚上。
此时,已经是山路了,你几乎无法看清下一个弯转向哪儿。此外,天黑得越来越快了。
"估计咱们得赶上雨了,"凯普抬着头说道。"打雷了,我猜是。"
"是鼓声,"我说。
"鼓声?"
"在山里的时候,晚上你就能听到,"我告诉他。"这一整月我都能听到。是'恶人',正为安息日做准备呢。"
"安息日?"凯普看着我。"你是从哪儿听说安息日的?"
我便把曾经发生的更多的事情告诉了他。我把剩下的事全都告诉他了。他没说什么,不久,他就不可能再说什么了,因为我们被雷声包围了,雨敲打着马车,敲打着路面,敲打着各个地方。此时,外面已经是漆黑一片了,只有在打闪的时候,我们才能看得见。我得大声嚷着才能让他听见我说话--嚷着给他讲把佛瑞德姑父抓走又来抓露西姑妈的那些东西的事,讲把我们的牛偷走又把奥斯伯尼堂哥派回来抓我的那些东西的事。我也大声嚷着说了我在树林里听到的那些声音。
闪电亮起来的时候,我能看见凯普的脸。他没有笑,也没有生气--不过是表现出他相信我的样子。我注意到,他又把手枪拿出来了,虽然我们跑得很快,但他只用一只手拉着缰绳。马很害怕,他不用拿鞭子赶,它也跑得很快。
老马车歪歪斜斜地跳着,雨在风中"嘘嘘"地下着,一切都像是一个可怕的梦,但这都是真的。当我大声嚷着告诉凯普·普里奇特那些在林子里的事时,一切都成真了。
"绍格斯,"我叫喊着。"绍格斯是什么?"
凯普紧紧抓住我的胳膊,当闪电亮起来的时候,我能看见他的脸,他的嘴是张开的。但他不是在看着我。他在看着路上,看着我们前方的东西。
那些像树似的东西都聚到了一起,就在下一个转弯的地方,在黑暗中,它们像是活了一样--动着,弯着,扭着,要挡住我们的路。闪电又亮起来了,我能清楚地看见它们,还有别的东西。
路上有一个黑色的东西,不是树。是一个又大又黑的东西,就那么蹲坐在那儿,等待着,绳子似的胳膊蠕动着,伸展着。
"绍格斯!"凯普大叫一声。但我几乎没听见,因为雷声很大,这时,马惊叫了一声,我感觉到马车被猛地拉到了一边,马扬起了前腿,我们就要撞上那个黑色的东西了。我能闻见一股难闻的气味,凯普用枪对准它,"乓"地开了一枪,枪声几乎和雷声一样响,几乎和我们发出的声音一样响,因为我们撞上了那个黑色的东西。
接着,所有的事都同时发生了。打雷了,马摔倒了,枪响了,马车翻倒的时候我们撞到了那个东西上。凯普肯定把缰绳缠到胳膊上了,因为当马摔倒,马车翻了的时候,他的头先磕到了车前面的挡泥板上,然后就扎进了那一团扭动着的东西里,那是马--那个黑色的东西抓住了它。我觉得自己掉进了黑暗里,然后落在了泥里和碎石路上。
我听见了雷声和尖叫声,还有另外一种声音,这种声音我只是以前在树林里听到过一次--一种低沉的、像是说话似的声音。
这就是为什么我从不回头看的原因。这就是为什么我都没去想我落在地上的时候有没有受伤的原因--我只顾站起来,沿着大路跑下去,能跑多快就跑多快,沿着大路,在暴雨里,在黑暗中跑着,那些树蠕动着,扭着身体,摇着它们的脑袋,用它们的树枝指着我,大笑着。
我听见了高过雷声的马的嘶鸣,还有凯普的尖叫,但我还是没回头去看。闪电不停地眨着眼睛,我跑进了树林里,因为路上都是泥,拖着我要摔倒,还吸着我的腿。过了一会儿,我也开始尖叫了,但是在雷声中我几乎听不见我自己的叫声。除了雷声,我还听见了鼓声。
我猛地冲出了树林,上了山。我往上跑,鼓声更大了,很快我就能正常地看东西了,不用等到打闪的时候了。因为山上有火堆,隆隆的鼓声就是从那儿传过来的。
我在声音中迷失了;风在"嘘嘘"的尖叫,树在大笑,鼓在"隆隆"地响。但我及时地停了下来。当我清楚地看见火堆时,我停了下来;红色和绿色的火在雨里燃烧着。
我看见,山顶上有一块平整的地方,中央有一块白色的大石头。那些红色和绿色的火就在它的周围和后面,所以,在火光的映衬下,一切都能看得很清楚。
有人围在祭坛周围,那些人都留着长长的灰白胡子,脸上都是皱纹,那些人把气味很难闻的东西扔进了火堆里,这样火苗就成了红色和绿色的了。他们的手里还拿着刀,我能听见他们在嚎叫。在后面,还有好多蹲在地上的人,在敲着鼓。

  第7节:我希望我不这么害怕

  很快,有别的东西上山来了--两个人,赶着牛。我敢说,他们赶的是我们的牛,把它们赶到了祭坛边,然后那些拿着刀的人把它们的脖子割断了,做为献祭的牺牲。
这些都是我借着闪电和火光看见的,我蹲得很低,这样我就不会被别人发现了。
但是很快我就不再能够看得很清楚了,因为他们把一些东西扔进的火堆。火堆冒起了浓浓的黑烟。当这些烟冒起来的时候,那些人开始唱歌,并且大声地祷告。
我听不清词句,但那种声音就像我以前在树林里听到的一样。我无法看得很清楚,但我知道该发生什么事了。那两个把牛赶上来的人从另一侧走下山去,等他们再上来的时候,他们有带来了新的祭品。烟使我无法看清楚,但这些是两条腿的祭品,不是四条腿的。我应该是看见了的,但当他们把他们拖上白色的祭坛,动了刀子,火和烟突然冒了起来,鼓也响了起来,他们都唱着,大声呼唤着等候在山的另一侧的什么东西的时候,我捂住了脸。
大地开始震颤。天下着暴雨,有雷声,有闪电,有火,有烟,还有歌声,我被吓得快要疯了,但是我敢对一件事发誓--大地开始震颤了。它摇着,抖着,他们呼唤着什么东西,不一会儿,那个东西出现了。
它从山坡爬上来,向祭坛和牺牲爬过去,它是我梦见的那个黑色的东西--那个在树林里出现的黑色的、有好多绳子的、粘乎乎的、像树似的东西。它爬上来,靠它的蹄子和嘴还有像蛇似的的胳膊在地上流动着。那些人弯下了腰,都往后站,它到了祭坛边,祭坛上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在尖叫。
那个黑色的东西俯身到祭坛上,当它弯下腰来的时候,我听见了盖过尖叫声的嗡嗡声。我只看了一分钟,但当我看那个黑色的东西的时候,它开始鼓胀起来而且变大了。
我看够了。我不再在意了。我得跑了。我站起来,我跑啊,跑啊,跑啊,扯着嗓子叫着,不管有谁能听见。
我不停地跑,我永远不停地叫,在树林和暴风雨里,离开那个山丘和那个祭坛,后来,我突然知道我在哪儿了,我回到了这儿,这个农舍。
是的,这就是我干的事--跑了一圈,又回来了。但是我不能再接着走了,我受不了黑夜和暴雨。所以我跑进这里来了。起先我锁上门以后我就躺在地上了,又跑又叫的,我累得不行了。
但是,过了一会儿,我站了起来,找了一些钉子和一个锤子,还有佛瑞德姑父的一些还没劈成柴火的木板。
我先把门钉上了,然后用木板把所有的窗户都挡住了。每一扇窗户。估计我干了好几个小时,累得我够呛。当一切都做完的时候,暴雨停了,安静了。安静得能让我躺在床上睡觉了。
两个小时前我醒了。已经是白天了。我能从缝隙中看到外面的阳光。从太阳的方向上,我知道已经是下午了。我该是睡了整整一上午,什么也没出现。
我想也许我可以让自己出去,步行进城,就像我昨天计划的那样。
但是我想错了。
还没等我起钉子,我听见他的声音了。那是奥斯伯尼堂哥,肯定是。我是说,就是那个说他是奥斯伯尼堂哥的人。
他跑到院子里,叫着"威利!"但我没答应。他试着开门,开窗户。我能听见他砸着,骂着。那不好。
但他又开始咕哝了,那更不好了。因为那说明他不是一个人在外面。
我从缝隙中往外看,但他已经绕到房子后面去了,所以我没看见他,或是谁和他在一起。
想来那还不错,因为如果我对了,我才不想去看。听见就够不好的了。
听见那低沉的嘀咕声,然后他说话,然后又是那低沉的嘀咕声。
闻着那难闻的气味,像树林里和井边的那些绿色黏液的气味。
井--他们去后面的井了。我听见奥斯伯尼堂哥在说着什么,"等到晚上。如果你找到那个门,咱们可以用那口井。找门去。"
我现在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了。那井肯定是一个通到地底下的一个入口--那些德鲁伊特教僧侣就住在那儿。还有那个黑色的东西。
他们现在出去到后面去了,找呢。
我已经写了一段时间了,下午已经过去了。透过缝隙我看到天又开始黑了。
这就是他们要来抓我的时候--等到天黑时。
他们打破门或窗户进来抓我。他们会把我带到井里去,带到绍格斯呆的那个黑暗的地方。那肯定是在山底下的一个完整的世界,它们在那个世界藏着,等着出来找更多的牺牲,更多的鲜血。它们不希望周围有人,出来用来做牺牲的人。
我看见那个黑色的东西在祭坛上干的事了。我知道将要在我身上发生什么事。
也许他们会发现真的奥斯伯尼堂哥没有回家,派什么人来查他出了什么事。也许城里的人会发现凯普·普里奇特不见了,就出来找。也许他们会来这儿,发现我。但是,如果他们不赶快来的话,就太晚了。
这就是我为什么要写这个。这些都是真的,在我胸口划十字,每个词。要是有谁发现了我藏起来的这个笔记本,就来看那口井。那口老井,在后面。
记住我说的"恶人"的事。把井封上,把它们从沼泽地里赶走。不用找我--如果我没在这儿的话。
我希望我不这么害怕。我都没为自己这么害怕过呢,只是为别人。那些可能会过来,住在这附近,并且遇到同样的事--或更坏的事的人。

  第8节:实际上它们是手印!

  你得相信我。要是你不信,就去树林。去那座山。那座它们举行祭典的山。也许那些痕迹都没有了,雨把脚印都冲没了。也许它们把烧火的痕迹都销毁了。但是那块祭坛石头应该还在。如果它在,你就会知道真相了。石头上应该有一些大圆点。大约2英尺宽的圆点。
我没说那事。到后来,我是回头看了。我回头看见那个大大的黑色的东西就是一个绍格斯。我回头看的时候它正在不停地鼓胀,变大。我想我说过了它是怎么变形的,也说过它能变多大。但是你不可能想像得到有多大,或者是什么形状,我还没说呢。
我说的都是外表。你会知道是什么藏在这些山的下面,等着偷偷出去享乐,杀死更多的东西。
等等。它们现在来了。快到黄昏了,我能听见脚步声。还有其它声音。说话声。还有其它声音。它们在敲门。绝对是--它们肯定是用一棵树或一块厚木板把门打烂。整个屋子在摇晃。我能听见奥斯伯尼堂哥在大叫,还有那个嗡嗡声。气味很难闻,我快晕倒了,再过一分钟--
看那个祭坛。然后你就明白我要说的是什么了。看那个大圆点,2英尺宽,两边都有。那是那个大大的黑色的东西抓过的地方。
看那个圆点,你就知道我看见的是什么了,知道我害怕的是什么了,知道是什么在等着抓你了,除非你把它永远关在地底下。
黑色的圆点,2英尺宽,但它们不仅是圆点。
实际上它们是手印!
门要破了,哦--
塞勒姆恐慌
亨利·卡特纳
当卡森初次注意到他地窖里的那些声音时,他以为那是老鼠在作怪。后来,他开始慢慢听说了在德比街的那些迷信的波兰磨房工人中间私下传说的那些关于这座古屋的第一任居住者,阿比盖尔·普林的故事。现在已经没有人能记起那个恶毒的老丑婆的样子了,但那种病态的传说像在一个被弃置的墓地上蔓生的杂草一样,在塞勒姆的"巫婆区"盛传着,其中令人不安地详细描述了她那些可憎的献祭活动,据知,那都是向她的一个陈旧的小雕像的献祭,小雕像出处不明,上面有新月形的角。上了年纪的人还悄悄念叨着阿比·普林,说她曾很无耻地吹嘘说,她是居住在深山里的一个威力大得吓人的神的大祭司。实际上,正是她这些轻率的吹嘘导致了她在1692年的神秘而突然的死亡,大约和加洛斯山上那些著名的绞刑发生在同一时间。没有人愿意谈论她的死,但偶尔会有一个牙都掉光了的讨厌的丑老太婆很害怕地咕哝说,她不怕火烧,因为她全身都进入了一种罕见的麻木状态。
阿比·普林和她的畸形小雕像从那以后就消失了,但很难找到房客愿意租住她的那个老屋,老屋的第二层是外伸出来的,而窗玻璃都呈怪异的菱形,还有人字形的山墙。老屋的恶名在塞勒姆人尽皆知。实际上,最近几年那里并没有发生过什么能衍生出令人费解的故事的事件,但租住这个老屋的人常常都会很匆忙地从这里搬走,大多数的解释都很模糊,很难令人满意,但基本上都和老鼠有关。
正是一只老鼠把卡森带到了"女巫室"。他是一个很成功的作家,写的都是很轻松的浪漫小说,为了能有一个独处的环境,以便完成他的又一部小说--他的发行人已经在催稿了,卡森租下了这个老屋。在他搬进来的第一个星期里,每天晚上都会不止一次地被一种喋喋不休的声音搞得心烦意乱,那是从腐朽的墙里传出的、被压低了的又长又尖的声音。他一直都不肯接受那些关于一只聪明老鼠的、荒诞不经的胡乱揣测,直到有一天晚上,在黑暗的走廊里,那只老鼠从他的脚下匆忙闪开时,他才开始改变他的看法。
老屋已经装上了电线,但走廊里的灯泡很小,灯光昏暗。那只老鼠的畸形的黑影冲到了好几英尺外的地方后,停在了那里,显然是在观望着他。
要是换了别的时候,卡森可能会做一个威胁的手势把那只老鼠吓跑,然后回去继续工作。但德比街上熙来攘往的行人和车辆出奇的吵闹,使他很难集中精力写他的小说。他的神经很紧张,却又找不到显而易见的原因;而且,不知为何,那只站在他抓不到的地方观望的老鼠似乎正在幸灾乐祸地看着他。
他觉得那种自负很好笑,便向那只老鼠那边走了几步,老鼠赶快向地窖的门口跑去,而他惊讶地发现,地窖门是半开着的。肯定是他上次来地窖的时候没有把门关严,但他通常都会很留意地把门关好,因为老屋有穿堂风。那只老鼠在走廊里等待着。
卡森没来由地烦躁起来,匆匆跑过去,把那只老鼠赶下了楼梯。他打开了地窖的灯,发现那只老鼠正在一个角落里。它发亮的小眼睛很急切地看着他。
他走下楼梯的时候,不禁有一种被愚弄的感觉。但他的工作已经让他感到累了,在他的潜意识里,他很高兴能被打搅一下。他穿过地窖,向那只老鼠走去,很惊奇地发现,那只老鼠盯着他,没动窝。他心里渐渐开始产生了一种很怪异的、不安的感觉。他觉得,老鼠的举动很反常;它不错眼珠地盯住他,让他觉得有点不安。
随即他自顾自地笑了,因为那只老鼠突然闪到了一边,消失在了地窖的墙壁上的一个小洞里。他用脚尖在那个洞前面的地上画了个叉,想着要在第二天早上在那儿设个套。
老鼠的尖嘴巴和参差不齐的胡须小心翼翼地伸出了洞口。它向前探了探,犹豫了一下,然后又缩回去了。随后,它开始做出一种莫名其妙的、很奇怪的动作--就像是在跳舞一样,卡森认为。它犹犹豫豫地往前移动,然后又退回去。它先是猛地往前冲一下,再短暂地停一下,然后便慌张地跳回去,就像是--卡森的脑子里闪现出这样一个比喻--有一条蛇盘在洞口前面,警觉地阻止老鼠逃跑似的。但洞口前除了卡森在地上画的那个小叉子外,什么都没有。

  第9节:他陷入了一片漆黑

  毫无疑问,是卡森自己挡住了老鼠的去路,因为他就站在离洞口只有几英尺远的地方。他一往前走,老鼠就急忙缩回洞里,不见了。
卡森的兴趣上来了,他找了一根小棍,伸到洞里探着。此时,在离墙很近的情况下,他察觉到,在老鼠洞的正上方的一块石板有些异样。他又快速地扫了一眼石板的边缘,更证实了他的怀疑。石板显然是可以移动的。
卡森仔细地查看着石板,注意到石板边缘有一处凹了下去,可以当一个抓手的地方。他的手指很容易地就探到了小凹窝里,他试着拉了拉,石板动了一下,就不动了。他又使劲拉,随着一些干燥的尘土洒落下来,石板像是上了铰链一样,从墙上转开了。
墙上出现了一个长方形的、齐肩高的黑洞。一股发霉的、令人恶心的腐臭味从洞里冒了出来,卡森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他猛然想起了和阿比·普林有关的那些可怕的故事,以及据说被她隐藏在她的房子里的那些骇人的秘密。莫非他偶然发现了那个死了很久的老巫婆的某个隐蔽的静居所?
在走进那个黑洞前,他先去楼上拿了一个手电备用。然后,他小心的低下头,走进了那条狭窄的、臭气熏天的通道,打着手电照着前面的路。
他是在一条狭窄的地道里,地道刚好高过他的头顶,墙上、地下都铺着石板。在一直往前延伸了大约15英尺后,地道拓宽成了一个宽敞的房间。当卡森走进这个地下室时--毫无疑问,这就是阿比·普林的一个隐蔽的静居所,他想,但是,在那些恐慌的民众愤怒地出现在德比街的那天,这个隐秘的地方也没能救她一命--他惊讶得屏住了呼吸。房间里太怪异了,令人吃惊。
是地板吸引住了卡森的目光。环形墙壁上的那种死气沉沉的灰色在地板上让位给了由各种不同颜色的石头组成的马赛克,其中以蓝、绿、紫色为主导--实际上,里面根本就没有暖色。组成那个图案肯定用了好几千块彩色的小石头,因为每块石头都不过核桃一般大小。马赛克好像是遵循了某种特定的图案,是卡森没见过的图案;紫色和紫罗兰色的曲线与绿色和蓝色的斜线混杂在一起,交织成奇妙的蔓藤花状图案。其中有圆形,三角形,一个五角星形,还有其它不太熟悉的图形。大部分线条和图形是从一个特定的点伸展出来的,那个点就是房间的中心,那里有一块深黑色的圆形石板,直径大约有2英尺。
屋里非常安静,听不到偶尔从头顶上的德比街驶过的汽车的声音。卡森一眼瞥见,在墙上一个浅浅的壁龛的内壁上有些记号,他慢慢地往那个方向走去,手电筒的光柱在壁龛的墙面上上下移动着。
无论那些记号是什么,它们都是很久以前画到墙上去的,因为那些留存下来的神秘符号已经无法让人看懂了。卡森看到了几个被擦掉了一部分的象形图形,这些图形使他联想到了阿拉伯语,但他不能肯定。在壁龛的地板上有一个直径约8英尺的铁盘,已经被腐蚀了,卡森直观地觉得,铁盘是可以移动的。但它似乎又不可能被掀起来。
他意识到,他正站在房间的正中央,也就是那块黑色的圆石板上,那些怪异的图形的集中点。他又一次注意到屋里的宁静。他凭一时冲动把手电关上了。随即他便陷入了一片漆黑。
在那一刻,他的脑子里出现了一个古怪的念头。他想像自己是在一个矿坑的底部,一柱洪水从头顶上倾泻下来,淹没了他。这种感觉是如此的强烈,以至于他竟然觉得自己听到了沉闷的雷声,大瀑布的咆哮声。他感到心绪不宁,便打开了手电,扫视着四周。那种振动的声音显然是他的心跳声--在一个十分安静的环境里,你是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的,这是一个为人熟知的现象。但是,如果这个地方真的这么安静的话--
他的脑子里跳出了一个想法。这里将会是一个理想的工作场所。他可以把电线接过来,搬下来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如果必要的话,还可以用电扇--尽管他最初注意到的那种霉味好像已经彻底消失了。他向地道口走去,当他走出房间时,他感觉到他的肌肉莫名其妙地松弛了,而他之前并没有意识到肌肉已经绷紧了。他把这归结为神经紧张,便走上楼去,煮了一点咖啡,并且写信给他在波士顿的房东,说了他的发现。
当卡森打开门以后,那个访客好奇地打量着门厅,还自己点着头,像是很满意的样子。他是一个瘦高个儿,热切的灰眼睛上面是浓密的青灰色眉毛。他的脸虽然很憔悴,而且留着深深的疤痕,但却没有皱纹。
"我想,是来看'女巫室'的吧?"卡森没好气地说。他的房东已经说了,而且上个星期他已经很不情愿地接待了古文物研究者和神秘学者,都是些急于一睹阿比·普林曾在里面念咒的那个密室的人。卡森觉得越来越烦,他都考虑要搬到一个安静一些的地方去了;但他天生的固执使他又留下来了,尽管有骚扰,他还是决心要写完他的小说。此时,他冷淡地看着他的客人,说道,"对不起,但它已经不再对外开放了。"
那人像是被吓了一大跳,但他的眼里马上露出一丝理解的目光。他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卡森。
"迈克尔·利……神秘学者,啊?"卡森念着。他深吸一口气。他已经发现了,那些神秘学者是最差劲的,他们会隐晦地暗示一些难于说出口的东西,并且对"女巫室"地板上的马赛克图案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对不起,利先生,可是--我真的很忙。请你原谅。"

  第10节:你不知道我有多烦

  他很不客气地转身往门口走。
"请等一下,"利赶忙说。
还没等卡森提出异议,他已经抓住了卡森的肩膀,并且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卡森吃了一惊,往后退,他看到,利憔悴的脸上现出一种很奇怪的表情,其中有焦虑,也有满足。那个神秘学者好像刚刚看到了什么令人厌恶的东西--但并未出乎他的意料。
"什么事,"卡森冷冷地说。"我不习惯--"
"非常抱歉,"利说。他的声音很深沉,很友善。"我必须道歉。我以为--好,我再次道歉。我真是太兴奋了,恐怕是这样。要知道,我是从旧金山来这儿看你的'女巫室'的。你真的介意让我看它吗?我愿意付--"
卡森做了一个抱歉的手势。
"不,"他说道,心里反倒觉得喜欢这个人了--他友善、好听的声音,他生动的脸,他有魅力的个性。"不,我只是想要一份平静--你不知道我有多烦,"他有点惊讶地发现自己正在充满歉意地说着。"真是太讨厌了。我真希望我没发现那个房间。"
利迫不及待地问。"我可以看吗?那对我意味着很多--我对这些东西感兴趣极了。我保证不会占用你超过10分钟的时间。"
卡森犹豫着,然后答应了。当他带着客人走近地窖的时候,他还给他讲了他发现"女巫室"的情形。利很专注地听着,偶尔还会问个问题。
"那个老鼠--你知道它后来怎么样了?"他问。
卡森显得很困惑。"为什么,不知道。我以为它就藏在洞里。怎么了?"
"没人能知道,"利模棱两可地说着,随他走近了"女巫室"。
卡森开了灯。他已经把一根电线接过来了,屋子还保持原样,除了有几把椅子和一张桌子外,就再没有别的东西了。卡森看着那人的脸,惊讶地发现那人脸色阴沉,像是很生气的样子。
利快步走到屋子中央,盯着放在那块圆石板上的椅子。
"你在这儿工作?"他缓缓地问道。
"是的。这里很安静--我发现我无法在楼上工作。太吵了。但这里很理想--不知为什么,我发现在这里写东西很轻松。我感觉很--"他迟疑了一下--"自在;也就是说,不用去考虑其它的事。这是种很不寻常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