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记不得哪位哲人曾经这样说过:对艺术而言,人类的两种基本欲望只需极小的代价便可以挑动起来,那就是恐惧与性欲。对后者,非本文所涉及的话题,姑且略去。但是把恐惧带进我们的生活,却真的不难。最简单的方法:你可以躲在暗处,出奇不意地向某个路过此地的人大吼一声,你的目的就能达到。当然,前提是他不知道你要玩这个游戏。换句话说,就是对他要保证两个字——悬念。
悬念会产生恐惧?这样说可能太绝对了,但是,恐惧却绝对是出于对所面临事物的未知,这个论断给那些炮制悬疑、惊悚故事的人开了窍。在中外那么多会讲故事的人中,希区柯克显然属于深知其中奥妙之人,因此,悬念大师或紧张大师的称谓便被冠之于他的头上了。不过,那确实也是一门学问。例如他在《迷魂记》中讲了一个患有恐高症的人的故事,就凭这个属于精神病范畴的故事居然能演绎出一部令人观看时屏息凝神,紧张莫名的影片来,这确实令所有干这行的医生都自愧弗如。尽管这是一部老影片,但是讲故事的技巧却至今尚无人能出其右。
讲鬼能吓人,这不算什么本领,人本来就怕鬼嘛。可是要是把鬼的来龙去脉说清楚,把鬼说得有特点,有性格,那又是另一门功夫了。蒲松龄老先生在他那本《聊斋》中讲的那些鬼神,为什么至今仍被奉为鬼故事的经典?原因不言自明。而美国有一个专讲鬼故事的人,居然因此而发了财,作品风靡全世界,他就是斯蒂芬·金。他写的书里有一个故事被一位名叫库布里克的导演看上了,拍成了一部挺吓人的电影,影片的名字也挺怪,叫《闪灵》。
这个故事是从一个很正常的人开始的,但是逐渐你就会感觉到里面的不正常了。尽管《闪灵》只是部解闷儿的电影,可你看了还是要从心里感到冷。影片采用了一个悬疑故事的最基本套路:从一个封闭的环境开始,但是接下去,那又不同于一般的推理小说的结构了。在库布里克的处理下,你会发现,你是被不知不觉带进故事中的,当你一旦陷入其中,再想拔出脚来,那就难了。
从希大师那里,我们学会了讲故事要会造悬念,现在又从库大师这里学会了如何用视觉元素把故事编得更好看。悬念是推动故事前进的动力,可是一部电影不能光有悬念没别的,那就没人看了。观众被悬念吸引了,便想知道那个谜底,就是我们在听故事时常会说的一句话:“后来呢?后来怎么了?”当一个故事能使听众追着问这句话时,那这个故事就应该有一半的胜券在握了。
如果是一部电影,当然,除了跌宕起伏的情节、严密的逻辑思维,还要靠音、服、道、效、化、摄、录、美等诸方面的元素去包装、铺垫、渲染,但是,最重要的还是要靠演员去把它给演出来。因此,电影讲故事和小说讲故事还是有挺大的差别的,观众要看的,不仅是故事,还得看演员怎么把这个故事给演“活”了。可有的戏就很难看到演员真正的脸面,像美国的经典恐怖影片《德州电锯杀人狂》就是这样的一部电影。光看影片名字就很吓人,影片中的血腥的场面也不少,其目的就是要把观众给吓得惊叫起来。
其实,看恐怖片就有点儿像吃麻辣烫,明明辣得满身大汗,却偏要受这个刺激。看恐怖片时,要是不被吓着,那观众就会大呼上当。难道这世界上还真有愿意被吓着的人吗?当然有!很大的一群恐怖片迷们就有这种嗜好。在他们看来,在电影院里被吓得半死,当电影一结束,大家边擦冷汗边走出电影院,一下便觉得阳光灿烂,现实生活和电影里的恐怖比起来,简直好得不是一星半点,那真有一种“宠辱皆忘”的感觉。这可能就是恐怖片的最大优点,使人得到一种阿Q式的满足。
当然,大多这种影片都是低成本的小制作。本来嘛,制造恐怖的刺激是不用太费力气的,这对惯于靠这种噱头取胜的好莱坞来说,便宜又有固定的观众群,靠吓人赚钱真是很容易。可能正因如此,这种影片中真正的优秀之作就不是很多了。不过,能像《德州电锯杀人狂》那样颇费一番心思地把影片中的那些吓人的场面用得恰到好处,也算是难能可贵了,因此和其他恐怖片相比,此片不失为一部不错的作品。
其实,真正的恐怖是源于人们的心理,光靠外部的刺激,并不能引起观众的共鸣,而没有观众的参与,再好的故事也不会有好的效果。我们把这种依靠悬念和人物内心的紧张与外部冷峻的气氛构成的恐怖影片称之为“心理恐怖片”。
美国1997年票房冠军影片《我知道你去年夏天干了什么》就是这样一部心理恐怖片。它的恐怖并非单靠那些吓人的表情和阴森的场面来烘托气氛,更多的则是由一种无处不在却又无法看到的威胁来刺激观众的感官和心理。这就像我们在前面提到的那个游戏,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吓人的吼声会出现。这就足够了。因为直到影片最后一个镜头,我们依旧无法防备这种恐吓的袭击。
画面的气氛、故事的节奏、人物的反应等等构成了电影叙事的独特效果,这些能不能用文字进行表述呢?在这里,我们又要引入一个新的概念——“电影后文学”。它将是我们这本电影小说的基本理论支撑。不过,对于读者来说,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只要有一本好看的书,讲一些精彩的故事,那就足够了。
在这本故事集中,我们就把上面提到的四个故事写了出来,其实,我们的想法很单纯,我们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把:
这样的故事讲出来!
这样的悬念保持住!
这样的气氛重新再现!
这样的人物一点点地从胶片的尘封中凸现出来!
……
我们不想吓人,不过,如果故事能使你品到恐惧的味道,那这本书就成功了!
楼主说明:《德州电锯杀人狂》在前面已发过了,因此本书不再重复发了。
第一篇闪灵
(1)
“进入禁忌的区域,便会有邪恶的事物临头。”
空旷狭长的公路沿山而上,一眼望不到尽头,两旁茂密的树丛迎面扑来,给人一种窒息的压迫感。时间已临近入冬,灰色和白色占据了视野,凛冽的寒冷带着一股特殊的腥气冲进人的肺腑。
前面是一条隧道。越是前进,那股冲击人的刺激就越明显,但这种失控的发泄感却令35岁的杰克·塔伦斯感到享受。他开着那辆破车在荒无人烟的路上走了一个下午,就为了去那个隐匿在雪山半山腰的眺望旅馆应聘。在他那次因为酗酒而殴打学生事件发生之后,就再没有一所大学敢让他踏进校门,现在是他的生活发生转机的最后机会。杰克在冲破压
抑的快感中大口呼吸,腥气刺激着他的神经,汽车发出轰鸣声,加速冲进了张着大口的黑色
隧道。
这里曾经是印第安人的坟墓区,20世纪初期,一群白种人以他们的特殊方式赶走了印第安人,在他们祖先的灵柩上盖起了这座富丽堂皇的眺望旅馆。
面谈。
顾名思义,眺望旅馆确实是一个登高远眺的好地方。旅馆修建在雪山的半山腰,呈扇面形向所有来客敞开怀抱。旅馆周围没有任何建筑,孤立于群山之中,这给那些希望逃离喧嚣生活的旅客提供了最好的休息场所。旅馆的大门前是宽大的可以容下庞大车队的停车场,可见旅馆风光时的盛大规模,而这时,停车场上却仅有几辆车零散地停靠着。
杰克·塔伦斯走进宽大的眺望旅馆,这里的环境令他耳目一新,明亮的玻璃,敞亮的大堂,不时出入的上流人士,使杰克感觉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受人尊敬的上流社会。
“我是杰克·塔伦斯,与乌曼先生有约。”杰克向旅馆前台领班说道。这位曾经在大学里令学生着迷的教授,彬彬有礼地开始着融入新环境的第一步。整齐的衣着,雪白的衣领,刚剃过的下巴上隐隐的青色,一切都与酗酒和暴力无关。
“他的办公室在左边第一间。”领班在后面微笑地望着杰克风度翩翩的背影,温和的绅士总是能在第一时间获得别人的好感。
杰克顺着领班指的方向来到乌曼先生的办公室门前,一位仪容整洁的中年绅士正在办公室里处理工作,背后是宽大的窗户,阳光投射进来,给人温暖的安全感。杰克镇定了一下情绪,在大学里教书多年,他知道该如何得到别人的信任。若不是那次醉酒,现在坐在宽大办公室里的应该是他。戒酒半年了,但一想到酒精,仍然带给杰克一丝快感。
“乌曼先生?我是——”
“请进!”杰克的话还没有说完,乌曼先生已经认出了他,微笑着欢迎他进入办公室,“非常高兴见到你!”
“我也是。”这个头开得不错,杰克想。
“这是我的秘书,苏茜。”乌曼向杰克介绍身边站立的一位女士。
“苏茜,你好。”杰克微微欠身。
“好找吗?”乌曼先生问道。
“很好找,只用了三个半钟头。”自信的杰克开始幽默,轻松的氛围是制胜的法宝。
“已经很快了。喝咖啡吗?”
“如果你要的话,那么我也来一杯。”杰克转向苏茜,“谢谢。”
苏茜向门外走去,乌曼叫住了她:“请比尔·华生进来。”
“好的。”
杰克悄悄地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这份工作他志在必得。
静谧的家。
28岁的温蒂手里拿着咖啡杯,正在看一本杂志,杂志上介绍如何用最少的钱布置一个舒适的家。杰克失业已经半年多了,存款即将花光,如果丈夫再找不到工作,一家三口就要开始领救济金过日子了。但贫穷和焦虑并没有影响温蒂的好性格,困难再多,日子还是要过下去。她望望桌子那端,5岁的儿子丹尼一边吃着三明治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视。丹尼是个好孩子,只是经常表现出与他年龄不相符的成熟。等家庭危机过去以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温蒂想。
“妈?”丹尼突然抬起头叫温蒂。
“怎么?”
“我们冬天真的要去那家旅馆吗?”丹尼问道。
“当然,那里一定会很好玩的。”温蒂努力给孩子营造一个好印象。如果杰克应聘成功,这当然是件好事,生活状态发生改变,给困境中的人们带来希望。
“……是啊,我也这么想。”虽是这样说,丹尼却明显很不情愿,“反正那儿没什么人跟我玩。”
“我知道交朋友需要点时间。”
“是啊,我想也是。”
“东尼什么意见?我想他也会很期待的。”温蒂想换一个轻松点的话题。东尼是丹尼幻想出来的一个小伙伴,其实就是丹尼的一根手指。
“塔伦斯太太,我才没有。”孩子举起手指代替东尼说道,那声音虽然是从丹尼嘴里发出来的,却仿佛是另外一个人的声音,它低沉、嘶哑。
这孩子有表演天赋,温蒂经常想。“东尼,别闹脾气了。”温蒂好言相劝着。
“我不要去!”东尼的拒绝斩钉截铁,一点也不像丹尼那样婉转温和,东尼的态度令温蒂滑过一丝凉意,但随即这种疑虑便消失了。温蒂笑起来,他只是一个5岁的孩子!
“为什么不想去?”
“就是不想。”那声音里隐藏着一种难以觉察的恐惧。
旅社的办公室里。
会谈已经进行了一阵,看得出来,房间里的三个人谈得很轻松。窗外阳光照射下的青青绿树给了杰克好心情,面对乌曼先生和内务主管华生先生,杰克挥洒自如。
“丹佛的人有没有跟你说工作的内容?”乌曼先生向杰克问道。
“大概说了。”
“很好。冬天很无情,要每天固定检查旅馆各处,检查锅炉的压力,修理随时发生的损害,只有随时修理才能保持运作。”
“没问题。”杰克毫不犹豫地回答,这对于一个大学教授来讲,根本不能称其为工作。但现在他只有利用这份工作才能度过家庭面临的危机。
“实际上,这份工作不辛苦,冬天惟一辛苦的是这里很孤寂。”
杰克笑了,对于像他这样一个刚刚从狂躁中平静下来的人来说,孤寂是他最好的良药。
“我刚好想静静。我正准备写作,需要五个月安静的时间。”
“太好了,杰克。因为有些人……无法……面对孤独和寂寞。”乌曼先生好像在斟词酌句上很小心,生怕他的用词会吓到杰克。
“我还好。”
“你的妻儿呢?他们受得了吗?”
“我想他们会喜欢。”杰克想了一下回答,这是他惟一能想到的答案。
“很好。”乌曼先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在我把你交给华生先生之前,还有一件事要谈。”乌曼先生的语调渐渐低沉了下来,好像有点难以启齿,“不是很恐怖,但会让人接受这份工作时迟疑一下。”
“我很好奇。”杰克脸上挂着笑容。
“我想他们在丹佛没有告诉你……1970年冬天的惨剧?”
“……我想他们没有。”
坐在旁边一直微笑着的比尔·华生此时转过头,面色凝重地望向乐观的杰克。
“前一任旅馆负责人雇了一位叫戴柏·葛瑞帝的人冬天来看管旅馆,他,他太太和两个小女儿,一个8岁,另一个10岁。他的资历很合适,而且,他很正常。”
杰克望向乌曼,乌曼的强调使杰克不解。
“但是冬天的时候,他一定是精神崩溃了……他发疯了。”乌曼尴尬地笑起来,以缓和房间中恐怖的情绪,他尽量轻描淡写地叙述这件事,“他用斧头杀了全家。在西厢房分尸,将两枝枪放在嘴里自杀。警察认为这是由于旧时的狭窄空间症——一种恐惧症,长期封闭在一间房子里造成的。”
“哦……这真是……有趣的故事。”杰克仍然保持着微笑,尽量保持轻松地回答。他可不是胆小鬼,这些吓不住他,况且世界上有比恐怖更令人恐惧的,那就是经济危机。
“是啊,事实上很难相信会在这里发生这种事,但的确发生了。”乌曼笑起来,“你应该了解,我为什么告诉你。”
“当然,我理解,我也了解为什么丹佛的人让你来告诉我。”
“很显然,有些人因为这种事不敢待在这里。”乌曼小心地观察着杰克的反应。
杰克微笑着迎接乌曼的目光:“你放心,这种事不会发生在我身上。而我太太,当我告诉她的时候,她一定爱死了,她最喜欢的就是鬼故事和恐怖片。”
儿童房内的洗手间。
丹尼小小的身躯站在凳子上,正在和手指扮成的小朋友东尼照着镜子交流着。
“东尼,你觉得爸爸会接受这份工作吗?”离开家,离开熟悉的环境,到一个没有朋友,没有娱乐的陌生地方去,5岁的小男孩很难接受但又无力改变事实。
“他已经接受了,他马上会打电话给温蒂,告诉她。”东尼回答,孩子扮出沙哑的小伙伴声音。
而此时的厨房里,电话铃真的响了起来。正在清洗厨具的温蒂丢下手头的东西,向电话跑去。电话真的是从旅馆打来的,杰克正踌躇满志地在大堂里向家人报告好消息:“嗨,宝贝儿。”
“亲爱的,你那里顺利吗?”
“太好了!我现在就在旅馆里,还有很多工作要做。10点以前我回不去。”
温蒂很高兴:“听起来,你已经找到工作了。”谢天谢地,一家人终于有希望了。
“是啊,这里很漂亮!你和丹尼绝对会喜欢这里。”杰克望着漂亮的旅馆,他有这个信心,新生活就要开始了。
就在父母亲正为接受新工作的事兴奋时,洗手间里,已经早就知道了这一消息的丹尼却万分失落。
“东尼,你为什么不愿意去旅馆?”
“我不知道。”
“告诉我,好吗?”丹尼恳求着。
“我不想。”
“求你了。”
“不。”东尼拒绝得非常干脆。
“东尼,告诉我吧。”丹尼很想知道为什么最好的朋友不愿意与自己同往,平时他可不是这样的。从记事起这个小伙伴就一直陪在自己身边,会和自己悄悄说话,在没有家人陪伴的日子里,东尼就是丹尼的全部。
在丹尼提出请求后,东尼不再出声。看来这个小伙伴已经答应告诉丹尼他不愿去那家旅馆的原因了,丹尼看着面前的镜子等待东尼给自己提示。
突然,丹尼愣住了,他在空气中闻到了一股血腥的气味,丹尼向四周望去,找不到这气味的来源,头脑中却闪过一幅画面,丹尼双眼圆睁,全身动弹不得,他看到在一扇巨大的红门前,有两大股鲜血从门两侧喷涌而出,正向自己涌来!
在巨大的红门前,还站立着两个小女孩,穿着同样的蓝色裙子,手牵手望着丹尼,令人
毛骨悚然的是,这两个小女孩正向丹尼渐渐露出微笑!在女孩的目光中,是一种无可逃遁的捕获,这微笑令丹尼窒息!
红色的鲜血喷涌着,溅到了墙壁上……
休息日。
初冬的山谷给人一种特殊的安宁。
隐约望着两旁飞驰而过的树木,温蒂觉得有点目眩,这地方令她有种隐约的不安,但她不愿意说出来。今天是一家三口搬到旅馆的日子,是丈夫工作的第一天,她不想有任何事阻挠了全家久违的快乐。
这条路是进山的惟一一条公路,无论如何也不会迷失方向。第二次开车来旅馆,杰克已经感到厌倦,这种不需要技巧的工作总是令人昏昏欲睡,旅途中实在应该找一点有趣的事情做做。杰克这样想着,转过头却看到温蒂略显难受的表情,刚刚有些兴奋的心情又暗淡了下来。
“我们在很高的地方,空气很不一样。”温蒂看到杰克注意到她的表情,有点解释地分辩着。
杰克从喉咙里应了一声。
坐在后排座的丹尼一直没有吭声。前几天见到的那幅令人恐惧的场景使他每次想起来都会不寒而栗,但他不能告诉爸爸妈妈,因为他们不会相信,而且也改变不了将去旅馆的事实。恐惧和不安侵袭着幼小的丹尼,他发觉自己有一种欲望,一种需要填饱肚子的真实感,令他增加勇气面对一切。
“爸?”
“怎么?”杰克从后视镜里看着丹尼。
“我很饿。”
“你应该吃早餐的。”杰克的语气带着不满,这孩子就会找麻烦。
“我们到了旅馆以后,帮你弄点吃的,好吗?”温蒂安抚着丹尼。
“好的,妈妈。”
温蒂看见杰克脸上的愠色,试着转换话题:“以前的多纳党是不是就在这里?”杰克一定知道,这些知识是杰克的强项,也正是令温蒂着迷之处。一个好妻子应该知道该如何调整全家人的情绪,对丈夫适当的崇拜正是维系爱情的关键所在。
果然,温蒂的这一招起到了效果,杰克脸上展现出轻松的表情:“应该在更
西边的山脊里面。”
“什么是多纳党?”孩子问。
“他们是一群马车时代的拓荒者。有一年冬天他们被困在山里,他们需要吃人才能活下去。”
“你的意思是说他们互相吃人?”孩子问。
“他们不得不这么做,为了生存。”杰克回答,脸上的表情仍然是轻松的。
“杰克……”温蒂听到丈夫如此血腥的回答,有点担心,孩子只有5岁,他可不是他们大学里那些什么都做得出来的“先锋”。
“妈,别担心。我知道什么是吃人,我在电视里见过。”丹尼显然对妈妈的过度保护不以为然。
“怎么样?没关系!他在电视里见过。”杰克笑着对温蒂说。女人总是小心翼翼,疑神疑鬼。
远处笼罩在白色烟雾下的眺望旅馆,正张开双臂迎接着这一家三口的到来。
旅馆里一片匆忙的景象,到处都有人在收拾东西,每个人都行色匆匆,工作了几个月,终于盼到了放冬假的日子,这最后一天营业的傍晚,给人一种急切的快乐。
管理员和乌曼先生向旅馆大厅走去。“飞机几点钟起飞?”管理员问道。“8点半。”乌曼
回答,没有停下脚步,到了回家的日子,谁也不愿意在这里多停留一分钟。
杰克一家已经到了大厅,马上把旅馆交给他们,自己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五个月的长假,将近半年的休息时间,足够他补足前七个月欠下的欢乐和睡眠,这也是他选择在这里工作的重要原因。
(2)
“我们还有很多时间检查所有的东西。”管理员明白,越是接近放假,越是不能放松一丝一
毫。这是远近闻名的眺望旅馆,容不得半点马虎。
两人来到正在大厅沙发上看杂志的杰克面前。
“嗨,让你久等了。”乌曼先生说。
“没关系,我们正好有时间吃点东西。”杰克回答,他的教养和风度都是无可挑剔的,从今天开始,他就是这偌大的旅馆的临时主人了,什么都不能影响他的好心情。
“很好,很高兴你们在打烊前到了。你的家人已经到处看过了吗?”乌曼先生问。
“没有……我儿子发现了游戏间。”
乌曼笑起来,眺望旅馆的游戏间足以吸引任何一个孩子,对他们来说,那里就是一个宝藏,甚至在工作休息的时刻,他自己也经常在游戏间里放松紧张的心情。
“行李拿进来了吗?”乌曼左右看着。
“在这里。”杰克立刻回答。
“别忘了我们曾经说过的工作,一会儿先快速看一下你的住处再开始介绍整个旅馆。”乌曼转向管理员,“把塔伦斯家人的东西都拿上去吧。”
“那么我先叫我家人集合。”杰克微笑着说。
宽敞明亮的休息室。
离店的旅客提着箱子向外走去。
乌曼先生带着温蒂和杰克到处参观。
“这是克罗拉多休息室。”乌曼先生说。
“真美!我的天,这里真棒!”温蒂赞叹着。宽大的沙发,温暖的颜色,整洁的茶几,这里到处都给人一种舒适感。
“是啊。”乌曼自豪地回答。
游戏室里。
丹尼拿着飞镖正在游戏室里玩。丹尼抛了出去,距离红心只有一圈的距离,成绩不错,可以在晚饭后和爸爸比试一下,丹尼想着。
这时,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侵袭了他的全身,背后有一股诡异的气息涌过来,那绝不是人的气息,是一种腐肉的腥臭融进空气中,将他包围起来……5岁的丹尼还不太清楚“恐惧”为何物,但此时他却深深感受到胸中那份逐渐扩大的压迫感。一定有东西接近了我,他想着。可身后没有任何声音,应该没有人的。是的,没有人,什么也没有,丹尼告诉自己。然而围绕在他身边的诡异气息仍然紧紧地在他身后窥探着。他想回头看看,只有确定身后没有东西,才能从这种令人崩溃的状态中逃脱出来。爸爸妈妈在干什么?他们为什么不和我在一起?
“妈妈……”丹尼不由得叫出声来。
就在这时,背后发出一阵声响。
丹尼应声回头,惊恐攫住了他。门口,正站立着他曾经在脑海中看到过的小姐妹!同样的发型,同样的穿着,同样定定地望着丹尼,嘴角露着微笑。丹尼在惊恐中动弹不得,一种虚脱感侵袭全身,那股力量仿佛要拉他随女孩而去。而那两个女孩望着丹尼惊恐的表情,互相看看,拉着手离去了。这短短的几十秒钟对丹尼来说却好像过了整整一天。
丹尼望着门的方向,久久一言不发。
另一边,几个大人已经参观到员工休息室。
“这里是员工休息室。其他的房间冬天时没有暖气。”乌曼说着。
“再见,乌曼先生!”两个将要离开的女孩向乌曼打招呼。
“再见,姑娘们!”乌曼回应道。
“这里是你们的房间。”乌曼先生已经带领他们走进休息室内,温蒂看到,房间是粉红色的,屋里所用之物一应俱全,非常舒适。“客厅、卧室、浴室还有你儿子的小卧室。”乌曼向他们指了指旁边的一间小房间。
杰克向小卧室里一望,整齐的房间,明亮宽敞,小小的单人床,铺着柔软洁净的小床单。
“给小孩子再合适不过了。”杰克对乌曼先生说。
“是啊。”温蒂附和。谢天谢地,这份工作还真不赖。
从休息室的楼梯下来,走出旅馆大门,几个人来到院子里。下午的阳光暖洋洋地照在身上。
“眺望旅馆是什么时候修建的?”温蒂问。
“1907年开工,1909年完工。据说他们盖在印第安人的坟墓上,建造时还曾遭受到印第安人的攻击。”乌曼先生回答。
“这是雪车。你们俩都会开车吗?”乌曼指向院子里车库门口停着的一辆红色的大车,车子好像一架小型的坦克,轮子上装着防滑履带。
“会。”两人同时说。
“好,基本上开雪车就像开车一样。你们很快就会学会的。”在这个地方,雪车是非常有用的,在积雪很深的时候,任何车都寸步难行,只有靠雪车才能走出这里。在未来的几个月内,雪车将会是他们惟一的交通工具。
几个人来到工作间,温蒂见到了刚刚从游戏室里出来的丹尼。丹尼有点沉默,温蒂想问问丹尼发生了什么事,却被乌曼先生打断了,他向大家介绍了一位黑人老厨师,名叫迪克·哈洛安,高大、健康、具有亲和力,是眺望旅馆的主厨,他将带着温蒂去参观厨房等地。
温蒂对丹尼的询问没有说出口。她想,刚刚到一个新地方,难以适应是正常的,相信不久以后丹尼就会恢复快乐,小孩子的适应能力比大人强。想到这里,温蒂只搂了搂儿子,带着他随从老厨师一路走向厨房。
这是温蒂一生中见过的最宽大的厨房,洁净、明亮、整齐,所有的东西都井井有条,每一件工具都有它的特殊用途。温蒂看呆了,心花怒放,对于一个善于整理家务的女人来说,一个好的厨房是一生追求的梦想之一。
“这就是厨房?”温蒂的声音带着颤抖。
“是啊。”老厨师充满骄傲地回答。“丹尼,你喜欢吗?对于你来说,它够大吗?”老厨师开着玩笑,对于任何人来说,它都是一个称职的厨房。他在这里工作了一生,这是他的骄傲。
“够了,这是我见过的最大的厨房。”丹尼认真地回答。
“这旅馆简直像个大迷宫,看来每次我来的时候,沿路都要丢面包屑。”温蒂开玩笑地说。
老厨师笑起来:“不要被它打败,它很大,但只是厨房,而且很多东西你不见得会用到。”
“如果要用,还不知道怎么用呢。”温蒂说。
“惟一确定的是,你不需要担心食物,够吃一整年的,而且菜单不会重复。这里就是我们要进入的大冰库。”老厨师打开一扇门,母子俩随厨师进入冰库。“肉都冻在这里,
有15个肋排,30袋汉堡肉,12只火鸡,40只鸡,50个上选牛排,2打猪肉,20只羊腿。你喜欢吃羊肉吗,博士?”老厨师很自然地问丹尼。
“不。”丹尼很老实地回答。
老厨师很意外:“不喜欢?那你最喜欢吃什么?”
“薯条和番茄酱。”想到这两样,丹尼不由得吞咽了一口唾沫,什么时候开饭,他又饿了。
老厨师笑起来:“我们可以想办法解决的,博士。”老厨师带着母子俩向冰库外走去,“出来吧,小心脚下。”
“你怎么知道我们叫他‘博士’?”刚刚走出冰库,温蒂便好奇地问厨师。
“什么?”
“刚才你叫了他两次‘博士’。”温蒂说。
“是吗?”
“是啊,我们有时候叫他‘博士’,就像是兔宝宝卡通里面那样,但你是怎么知道的?”
“大概……听到你这样叫过他吧。”老厨师笑了笑,随口说道。
“也许,我记不清了,可能从跟你在一起就这样叫他。”温蒂确实记不清了,来到这家旅馆,快乐和新鲜冲击了她,28岁的温蒂变得像个孩子,跳跳闹闹,雀跃不已。
“他看起来也像博士,不是吗?”厨师学着卡通片中滑稽的口吻和表情逗丹尼,“博士,什么事?”丹尼笑起来,这是他来到旅馆后惟一感到温暖的瞬间。
“这里是储藏室。”老厨师又打开一扇门,带母子俩进入一间大型的储藏室,温蒂惊讶得险些叫出来,这是家庭主妇的天堂,有了这间储藏室,她可以变着花样地让一家人尝尽美味!
老厨师看出了温蒂的快乐,是的,这是又一处令他骄傲的地方。他笑着向温蒂介绍着:“这里放的是干粮罐头。罐头、水果、蔬菜、罐头鱼、肉、冷热的麦片、玉米片、泡芙、米……”
然而,就在听老厨师不停讲着的同时,丹尼却有了一种不可名状的感觉,仿佛有种物质正在接触着表层下隐藏的灵魂深处,一种无法抗拒的窥视。那是东尼准备告诉他一些事情的时候才会有的感觉,可是现在……那感觉有所不同。丹尼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眼神却无法离开老厨师半步。
“……燕麦、面粉、大麦、1打罐装黑糖浆,60箱奶粉……”老厨师还在不停地向温蒂介绍着,却回过头来望了丹尼一眼,就在这短暂的一瞥中,丹尼听到另一个声音在对他说:“要不要来点冰淇淋?”
“饼干、蛋卷、还有其他七种口味,干桃子、杏仁、葡萄干、梅子……如果你想要开心,只要正常饮食就行了。”老厨师终于介绍完毕,带着他们走出储藏室。温蒂已经开心得快要跳起来了,根本没有注意到丹尼惊愕的表情。丹尼愣愣地望着老厨师,老厨师却丝毫不见有任何异样。
这时,乌曼先生带着杰克已经参观到此,大家在储藏室门口会合了。
“你们怎么样?”乌曼问道,其实不用问,他也看得出,这位女士的脸上已经写满了欣喜。
“很好。”老厨师回答。
“借一下塔伦斯夫人好吗?我们要去地下室,马上就上来。”乌曼先生向老厨师说。
“没问题,我去弄些冰淇淋来。”老厨师转向丹尼:“你喜欢冰淇淋吗?”
“是的。”丹尼老实地回答。
“我一猜就是。”老厨师向丹尼的监护人征求意见,“我给他一些冰淇淋吧?”
“好。”“没问题。”父母立刻回答。
“你想吃冰淇淋吗?”温蒂问丹尼。
“想。”
“好的。”温蒂和杰克随乌曼动身向地下室走去。
老厨师拉起丹尼:“你喜欢什么口味的?”
“巧克力。”
“巧克力?没问题,马上来。”
温蒂、杰克和乌曼穿行在走廊里。
“这里可真够大的。”温蒂说。
“是啊,有些员工和客人昨天就走了。最后一天通常都很忙,大家都想离开,5点以后就没有人了。”乌曼先生回答。
“就像个鬼店!”温蒂开玩笑说。
“是啊!”乌曼先生附和着温蒂的话笑起来,但谁也没有注意到,他的笑有一丝牵强。
老厨师和丹尼坐在餐桌旁,丹尼面前的冰淇淋桶已经见底,嘴边还留着一抹巧克力的痕迹,他望向老厨师,露出满足的神情。
老厨师望着丹尼:“你知道我是怎么知道你名字的吗?”
丹尼有点不懂,他望着老厨师不出声。
“你不知道我在说什么,是不是?”老厨师继续问道。
丹尼做了个莫名其妙的手势,他真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我小时候就记得,我跟我祖母聊天,但完全没有张开嘴说话。人们把这种能力叫做‘闪灵’。很久以来,我以为只有我有这种能力,就像你以为你是惟一有这种能力的人一样。其实别人也有,只是很少人知道,或者不想知道。你有这种能力已经多久了?”
自从这孩子踏进眺望旅馆的门,老厨师就发觉了这一点,这里有另一个具有闪灵能力的人存在,老厨师的感觉非常明显。所谓闪灵,是一种预知未来的能力,许多人都曾有过闪灵,但他们的感觉非常短暂,不能在大脑中形成具体的画面,只是在事情真的发生的那一刻才有种似曾相识感,好像故地重游。只有极少的人能够大量储存闪灵画面,形成对大脑的完整信息传递,也就是看到未来。闪灵的能力因人而异,却不会随着年龄增长。所以丹尼虽然只有5岁,但他的灵魂触觉却足以使老厨师刮目相看。
丹尼听了老厨师的话,想说点什么,却又犹豫了一下,只是望着老厨师。
“为什么你不想谈?”
“我不能说。”丹尼低下了头。
“谁不让你说?”
“东尼。”
“谁是东尼?”老厨师觉得事情有点蹊跷。
“住在我嘴里的小东尼。”
老厨师明白了,5岁的孩子还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总能在某一时刻看到一些事物,好像有另一个人告诉他。而那个人,也就是所谓的东尼,其实就是丹尼意识的另一存在!“是东尼告诉你这些事情的吗?”老厨师问道。
“是。”
“他是怎么告诉你的?”
“我睡着的时候他带我去看,但我醒来时就不记得了。”这正是闪灵能力的一种魂游方式。
“你爸妈知道东尼的事吗?”很显然,杰克和温蒂都不具备这种能力,如果他们听到丹尼说这些,会认为孩子发疯的。
“是啊。”
“告诉过他们你知道的事情吗?”老厨师问。
“东尼叫我不要告诉他们。”具备闪灵能力的人,意识是被灵魂支配的。
这是一个天赋禀异的孩子,老厨师想,从他那与年龄不相称的眼神中就可以看出,他一定知道很多:“东尼跟你说过这里的事吗?关于这家眺望旅馆?”
“我不知道。”丹尼明显口不对心,他低下了头。
“仔细想想,好好想想。”他知道这孩子一定知道些什么。
“这里有不好的东西吗?”丹尼忍不住问。
“当这里发生一些事时,会留下一些蛛丝马迹让后人看到。”老厨师想着该用什么词语来解释这里曾经发生过的一切,隐瞒是没有用的,这孩子将会在这里度过五个月的时间,他会发现很多东西,“就好像是有人烤焦了吐司,也许真的有事发生,却没有人能注意到,但只有那些有闪灵能力的人才能注意到。能看见的人就像是能预知未来,有时候也能看见很久以前的事。”他尽量轻描淡写地说着,不希望令这个纯真的孩子恐惧,“这里有好多事发生过,好几年了,不是每一件事都是好的。”
“237?”孩子轻轻吐出三个数字。这几天来,这几个数字一直在他睡觉时反复出现。
“237?”老厨师惊愕地望着丹尼,他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这孩子远远比他想象的要知道得多。
(3)
“你怕237号房是吗?”丹尼看见老厨师那恐惧的表情,天真地说道。
“不。”老厨师低沉颤抖的声音告诉丹尼,他在撒谎。
“哈洛安先生,237号房里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