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无家可归的孤儿,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银子?肯定是她儿子的银子。

这个死安以墨,有钱不给她这个老娘,居然都给了这个女人。

她有些不满的刚要伸手去拿,就被安以墨抓住手腕,拦了下来。

“染儿,你将银票收起来,我娘有三百两够用了。”安以墨是个很倔强,很在乎男人尊严的人,自是不想霍凉染倾囊相助。

总是旁观者清,刚刚他站在一边看着娘亲那贪婪的眼神,才明白母亲那最初的提示。

他心里不免觉得难堪,为何他才看懂?还要搞得霍凉染出手相助后,才能看懂。

安母看着霍凉染手中那张一千两的银票,两眼冒着金星,真恨不得直接挣脱安以墨的手,上去就抢。

但是,她现在要靠着儿子活着,心里就是再痒痒,也不敢轻举妄动。

“安以墨,我们之间还用如此吗?你是将我当外人吗?”霍凉染故作不乐意的说道。

“不是”安以墨下意识的否认,缓缓松开了母亲的手。

而还不等霍凉染将手中的银票递过去,安母便已经伸手来抢。

“我们走吧!”安以墨略微低下头,向门外走去。

霍凉染看着他的背影微叹一声,她不想他受伤,却终究还是让他察觉了出来。

她站在原处,并没有立刻跟上去,而是目送他离开后,才看向安母。

“夫人,母子天伦,乃是人生最幸福的事情,要用上真心,才会美好。”霍凉染定定的凝着她,知她不一定会听,但还是说了。

安母怎么对她,她都无所谓,毕竟她不会与她永远生活在一起。

但安以墨不一样,他要与她生活在一起一辈子。

他刚刚盼来了亲情,不应该再受到如此的对待。

“你什么意思?”安母立刻掐起了腰,不满的叫嚣,“别以为你识相的将我儿子给你的银票拿出来一张,就可以对我指手画脚的。”

霍凉染轻叹一声,对眼前这个油盐不进的妇人彻底的失望了。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

她也懒得再与她多做解释,让安以墨的立场越加的难堪,便转了身。

只是,她的沉默不语,却被安母当成了软弱可欺,直接拦住她的去路,“将你荷包里的银票都交出来。”

“呵…”霍凉染轻嗤一声,冷声道:“安夫人莫不是忘记了,我会武功?”

安母吓得缩了缩,却还是故作强硬的道:“我就不信了,你还敢打我?”

“若是你敢待安以墨不好,我搞不好会杀了你。”霍凉染唇畔的笑意越加的冷,终于明白像安母这样的人,就是不能好好对她。

“你敢”安母向后退了两步,还在不甘的叫嚣。

“你可以试试看”霍凉染眼中一闪而过一抹嗜血的光芒,直接越过她,向门口走去。

安母盯着她的背影,气得只咬牙,等她儿子立了功,带她回王府的,到时候她一定要让王妃好好收拾这个贱~人。

安以墨与霍凉染日夜赶路,前往淮南。

一路上,霍凉染总是觉得安以墨有些奇怪,时不时的打量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在即将到达淮南的这一夜,他们露宿在山间时,她终于忍不住问他,“安以墨,你有话,便说吧!”

“…谢谢你”安以墨微一迟疑,才能费力的说出三个字。

“谢我?”霍凉染有些不解的看着他在火光下,仍旧黯淡的脸色。

“我娘…”安以墨只说出两个字,便再也说不出口。

那日霍凉染与他娘的对话,他都已经听到了。

那一刻的失望和痛心,他已经没有办法用语言来形容。

但,最后他却只能苦苦一笑,在她出来前,黯然的离开。

霍凉染一惊,心中一丝丝疼意划过,已经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难怪,他这些日子以来,总是欲言又止,原来竟是这般难以启齿的事情。

她不禁自责,若是她没有留下来与安母说那些,他也不必难过了。

“安以墨,你是我的亲人,你懂吗?”她定定的看着他,真心的说道。

“…”安以墨心里一时间百味杂陈,说不出是怎样的滋味。

亲人?

没错,他是很想要,以前还没有体会,自从找到了娘亲之后,他才知道,自己有多么的渴望亲情。

可是,他从她口中听到亲人两个人,只觉得心里酸酸涩涩的难受。

但,他们之间不做亲人,又能做什么呢?

她的心全在皇甫烨的身上,即便已经决定一辈子不与他在一起,却还是甘愿为了他而死。

“安以墨?”霍凉染见他忽然沉默了,便有些焦急了起来。

“恩”他应了一声,却只为回应她而出声,甚至就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应什么。

霍凉染听他应声,便以为他懂了自己的意思,这才放心的笑了开来。

他看着她在火光的映照下,显然越加璀璨的笑意,只能附和的笑笑,劝道:“早点睡吧!明天还要赶路。”

“恩”霍凉染靠在树上,真的闭上了眼睛。

只是,她哪里睡得着啊!

连日赶路,虽然疲惫,但她满心的都是他,担忧不已。

即便双眼已经沁出了红血丝,却还是思绪纷乱,一夜一夜的无眠。

若不是体谅安以墨需要休息,亦不想自己没到淮南就病倒,她一定会马不停蹄的赶到淮南。

安以墨看着她轻闭着眼,靠在树上,眉心始终紧皱,定是在担心着皇甫烨吧!

这些日子以来,他看她每日坚持着赶路,强撑着还没有痊愈的身子,却无能无力,连劝一句,都不能。

因为他知道,淮南对于她来说,意味着什么。

染儿,一定要用这种又爱又痛的方式,折磨着自己吗?

翌日,夕阳西下,霍凉染瘦弱的身子坐在马背上,看着紧紧闭着城门的淮南城,鼻子酸了酸,险些跌下泪水来。

“我已经用黑鸟传书进城,他马上便会出来接我们了。”安以墨安排好一切后,轻声对他道。

“恩”霍凉染此刻的心情,竟是比前几日赶路时,更焦急几分,只盼那熟悉的身影尽快出现在城楼上。

“染儿,答应我,进城后,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安以墨不放心的嘱咐着。

这一刻,他越发的后悔,他也许真的不该带她来。

看着周遭的了无人烟,城头上寥寥无几的士兵,他只觉得眼前的城池,就像是一座死城,而进去的人,只怕想出来都难。

“恩”霍凉染收回望着城门的视线,转头看向安以墨,郑重的承诺道。

安以墨看着她明亮的眼中蔓延着密密麻麻的红血丝,心里又是一疼。

但,还不等他再开口,城门已经“吱呀”一声,被打开一条小缝,一匹骏马从里边奔腾而出后,又迅速关了起来。

霍凉染在看到那匹骏马的时候,整个人都僵在了马上,竟是忘记了迎上去。

这个从来都是意气风发的男人,此时一身的风尘,唯有那一双鹰眸,依旧凌厉。

他却在看到她时,猛的勒住了马的缰绳,一抹惊喜闪过后,随即便视线阴霾的瞪向安以墨,质问道:“谁让你将她带过来的?”

安以墨默不作声,没有开口解释一句。

皇甫烨传书给他的时候,特意嘱咐,千万不要让霍凉染知道,亦不能带她来。

可是,他还是没有听他的,将霍凉染带来了。

对霍凉染,他是无愧了,但对兄弟,他已经不好意思开口。

“皇甫烨,别怪他,是我执意要跟来的。”霍凉染这时才回神,驱马上前。

“给本王回去”皇甫烨一声怒喝,毫不留情面。

“你知道,我不会回去的。”霍凉染在与他并列的时候,拉住马,语气坚定不移的回道。

她知道,他是了解她的。

是以,他一定会懂,她既然会来,便不可能回去。

他眯眸遮住眼中的情绪,与她对视一眼,才看向安以墨,“安以墨,你跟本王进城。”

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她与他进城。

里边的情况,现在很糟糕,他不敢拿她的命冒险。

安以墨这个时候,没有办法开口劝,毕竟皇甫烨也是为了霍凉染好,只好驱马上前。

而皇甫烨掉转马头,果真对霍凉染不管不顾的走了。

“皇甫烨,你该知道我的脾气,你若是不让我进去,我便在这城外等着。”霍凉染没有跟上去,而是站在原地,对着他的背影声音发抖的大吼。

皇甫烨的背影僵了僵,却仍是装作没听见,带着安以墨继续向城门而去。

霍凉染一咬牙,拔下头上的发簪,一扎马身,身下的马立刻嘶吼一声,前蹄抬起,将马上的她甩了下去。

两个男人几乎同时从马上飞起,最后却一个飞到她身边,将她紧紧的抱进怀中,平稳的落地,一个又落回了自己的马上。

安以墨看着不远处相拥着的一对人影,不禁自嘲的苦笑。

只要有皇甫烨在场,他似乎连去保护她的资格,都没有了。

“有没有伤到哪里?”皇甫烨抱着她一落地,便将她拉出自己的怀抱,仔仔细细的上下打量着她。

“我没事”霍凉染摇摇头,鼻子一酸,眼泪便掉了下来,“皇甫烨,让我留下,陪你走过这个难关。”

“不行”皇甫烨推开她,断然拒绝。

什么都能商量,只有这件事情不行,他不能她冒一点的险。

“我答应你,只要淮南一没事,我便走得远远的,再也不回来了。”霍凉染知他是为了自己好,才会一再的赶自己离开。

但,她千里迢迢的赶来,怎么能在这个时候离他而去。

“不行”皇甫烨依旧是两个字,松开她,转身便要离开。

霍凉染蓦地冲上去,从身后抱住他的腰肢,“皇甫烨,你可还记得井下的日子,可还记得你说过的话,若是你真的爱我,就该明白我现在的心情。”

皇甫烨停住脚步,并没有扯开她的手,一双鹰眸陷入了痛苦的挣扎。

最后,大掌还是缓缓的握上她的手臂,用力的将她的手臂扯开,腾空而起,飞上上马,策马向城门而去。

他知道,不让她进城,她会很痛苦。

可是,于他而言,没有什么比她活着更重要。

就像是井下的时候,他可以为了保住她的命,将全身的血液都给她喝,即便死也无悔,只为她活着。

这时,听着她悲戚的声音,他的心比谁都痛,但他依旧不能答应她。

进城,便是九死一生,他怎么舍得让她冒险。

“皇甫烨,我恨你。”霍凉染奔跑着追了上去,却哪里追得上他的马匹。

“吱呀”高大的城门被打开,“咣当”一声,再关上,也不过是一瞬间,她的眼前便已经没有了他的身影。

她无力的跌坐在地上,几日里强装的坚强,此刻都已经土崩瓦解。

她知道,不管她此刻怎么哭,他都不会让她进城的,可是她的心太痛,无以言说,只能哭得天昏地暗。

老天何其不公平,他们明明相爱,却为何要走到如此的地步?

皇甫烨一进城,便策马在空旷的街道上狂奔,直奔自己的府邸。

他现在只想快点医好这里的灾民,好快点出城去见她。

他知道,即便他不许她进城,她亦不会离开。

是以,他一定要争取时间,在她支持不住之前,出去见她。

府邸门前,他翻身下马,带着安以墨向里走去。

“烨…”安以墨看他如此,不禁愧疚,若是他不告诉霍凉染,情形会不会好一些?

“不怪你,即便你不说,淮南瘟疫这么大的事情,她也早晚会知道的。”皇甫烨这个时候反倒是冷静了下来,没有迁怒于安以墨。

“带我去看看病症吧!”安以墨也不再多做解释,男人做事本就应该多做,少说。

“恩,跟本王来吧!”皇甫烨带着他,来到大宅的后院。

此时,大宅的后院已经被圈了起来,门前有几名士兵把守着。

“灾民怎么都在你的府邸?”安以墨一惊,问道。

“若是本王都不愿意容纳他们,别人又怎么会愿意?”皇甫烨眉心紧锁,沉重的回了句,便从怀中掏出两块布巾,递给安以墨一块,才对门前的士兵吩咐道:“将门打开”

“是,王爷。”两个士兵领命,将紧闭的大门拉开,请两人进去。

两人一进门,院子里还能起来的病患,便都立刻跪下行礼,“见过王爷”

他们心里是感激这位王爷的,虽然将他们囚在了这里,但最起码会让许久不曾温饱的他们吃饱,更让他们可以远离家人,免得将病传染给他们。

“都不必多礼了,本王找来了新的郎中,你们有救了。”皇甫烨声音铿锵有力的宣布道。

除去他信任安以墨不说,他亦是想让这些灾民有了求生的信念。

果真,他此言一出,灾民们顿时一片欢喜。

王爷找来的,并且多加赞赏的人,一定是个神医吧!

“墨,你过去看看他们。”皇甫烨这才满意的对安以墨吩咐道。

“恩”安以墨应声上前,随便找了几个人,号了一下脉搏,在确定了他们都是一样的病症后,才又折回皇甫烨的身边,“可以了,我们走吧!”

“恩”皇甫烨点点头,携他离去。

出了门,走得远了些,皇甫烨才问道:“怎样了?”

“给我一些时间,我要准备一些药材。”安以墨的语气有些沉重,显然这是甚为棘手。

“没把握?”皇甫烨紧锁的眉心,已经皱出了一座小山。

“只有六成的把握,这种瘟疫,在此之前,我只在书上见过,但却没有提及解法。”

“回去先让药材写下来,本王让人去准备。”皇甫烨没有再多问,安以墨做事一向很有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