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也明白,只要有慕容雪嫣一天在,这两人之间就别想消停了。
罢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造化,不是谁想改变,就能改变的。
“秦姨”赫青绾一皱眉,知秦姨是个硬朗的人,根本不畏惧生死。而她心里又是恨着皇甫烨和慕容雪嫣的,此刻这般说,定然不是为了自己保命,只是为了让她与皇甫烨之间少一点的嫌隙。
他救了秦姨,她心里虽然多少有一点的感激,但也无法将她从心灰意冷中拉出。
而他,大概也是不信任她的吧!
“小姐,这是个肉弱强食的世道,不管什么事情,都要靠自己去争取,即便是幸福。”秦姨的视线锋芒的扫过慕容雪嫣,语气却温温的对赫青绾说着。
她的小姐太善良,又怎么会是慕容雪嫣的对手呢!
若是她不能强势起来,心机深沉一些,以后的苦头只怕是还有许多。
而且,再经历了今儿的事情后,怕是想要离开都难了。
“秦姨,我陪您去包扎吧!”赫青绾将她的话听到了心里,却不想为了这个男人再去正斗什么。
他的爱不在她的身上,她就算执迷不悟下来,也不过是自取欺辱。
而且,安以墨既然已经不承认是他下的毒了,便不会再自打嘴巴的交出解药。
刚刚担心秦姨的生死时,她几乎忘记了,自己也快死了。
但此刻,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那胸腔里的疼痛便再次剧烈了起来。
她不想那三人看到自己的狼狈,是以才会急着离开。
至于秦姨,她只看那衣衫上的一点点浅淡的血迹就知道,她的伤只是刚刚擦破一点。
这般想来,她不禁松了一口气,心里对皇甫烨的感激便也就更多了些。
她扶着秦姨转身前,视线也不知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从他还在不停流血的大掌上扫过,秀眉猛的皱了起来,心里的痛便更多了一分。
“小姐,王爷…”秦姨注意到她的视线,刚欲劝她给皇甫烨包扎下,便听慕容雪嫣声音微冷的对安以墨说道:“墨,你帮烨包扎下吧!”
若是换了别的女子,从他握住剑刃的那瞬间开始,恐怕就已经跑到他身边擦眼抹泪了。
但,她要做那个与众不同的她,自然是不可能同别的女子一样。
特别是这个时候,她对他失望了,觉得他做错了,她便要摆出姿态来,让他知道。
在她看来,没有多少男人会喜欢三从四德,唯唯诺诺的女子。
是以,她从来不将柳梦芙放在眼中,认为她不过是个跳梁小丑而已。
倒是这个赫青绾,比她想象中的要强劲许多。
赫青绾轻抽了下唇角,扶着秦姨便想离开,却被秦姨一把拉住。
“王爷,小姐中的毒已经发作,若是再不医治,她恐怕坚持不了多久了。”秦姨的语气不卑不亢,说话前,便已经相信皇甫烨会救赫青绾。
皇甫烨深深凝了赫青绾一眼,脸上,眸中,仍是不带一点情绪。
随即,他转头看向安以墨,轻轻吐出两个字,“解药?”
“烨,你何意?”安以墨眯眸冷睨着皇甫烨,反问道。
“解药”皇甫烨抬起皮开肉绽的右手,举到安以墨的面前,“别逼本王对你动手”
“你若是想动手,便动手,至于你想要的解药,我没有就是没有。”安以墨心下一横,咬死了不承认,他不想多年的兄弟,真的会为了一个女人而对他动手。
本来,他杀赫青绾的决心也没有如此强烈,此刻不认,也不是怕皇甫烨责罚,只是此刻他想为了保护慕容雪嫣的地位,而将赫青绾除之而后快。
“烨,不要让人离间了你们之间的兄弟之情,你认识墨多少年了?他几次为你出生入死,你都忘记了吗?”慕容雪嫣寒了一双眸,厉声训斥道。
皇甫烨闻声,缓缓转头看向慕容雪嫣时,眸光便又是一沉。
“嫣儿,这件事情,你不要插手。”他不高不低的冷寒声音直直的灌入她的耳膜,竟是一时间刺破了她所有的感官。
他何时用过这种口气与她说话?难道说,为了赫青绾,他当真是谁也不顾了?
“墨,我们走,这个人不值得我们再帮。”她的高傲不允许她听他的话,只得对安以墨说道。
因为,她知道,安以墨会是那个永远都不去拒绝她的人。
“好”安以墨果真抬步,便想带着慕容雪嫣离开。
“给本王将安以墨拿下”皇甫烨对侍在一旁的暗卫一声令下,那些人便立刻抽出腰中剑,向安以墨攻了来。
慕容雪嫣心里一震,不敢置信的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
“你当真为了一个女人的谎言,要对自己的兄弟下手?”她脸色煞白的捂上心头,便连嘴唇都瞬间青白了起来。
“嫣儿”皇甫烨见状,连忙伸手扶住她,急声问道:“药呢!”
“没有了”慕容雪嫣嗤笑着摇了摇头,厉声道:“你不是要杀了墨吗?那正好就让我给他陪葬吧!”
她倒是要看看,皇甫烨会不会为了赫青绾,而不顾及她的生死。
“别说傻话”皇甫烨怒喝她一声,转头看了一眼已经转身,欲离去的赫青绾,才对正在打斗中的暗卫一摆手,“都给本王住手”
解药的事情,他可以再找别的途径逼安以墨,但嫣儿现在生死一线,他不得不让安以墨施救。
“嫣儿”安以墨一跳出战圈,便冲了过来,从怀中摸出一个白瓷瓶,倒出一粒药丸,喂入她的口中。
服下药后,慕容雪嫣的脸色才微微好转了些,但她的整个身子却仍是软软的靠在皇甫烨的怀中。
皇甫烨低头看了眼怀中的女人,焦急散去之时,已经一点多余的情绪都不剩。
他招来一名女暗卫,吩咐道:“将姑娘带回静院中,好好的休息。”
“是,主上。”女暗卫领命,走过来将慕容雪嫣扶过。
“烨,你的手?”慕容雪嫣此刻的语气已经缓和了许多,她就知道任何女人都取代不了她在他心里的地位。
“我没事,你先回去休息。”皇甫烨随口回了句,转首沉声对安以墨道:“跟我进去”
慕容雪嫣一皱眉,心里虽然有些担心皇甫烨再动安以墨,但还是举步随暗卫离开了。
女人就是要知进退,一定不能一再挑衅一个男人的底线。
刚刚他可以为了她的心疾发作,而放过安以墨,但她若是再得寸进尺的开口,只能让他反感,她不能为了任何人破坏了这个尺度。
是以,她只能在心里祝安以墨好运了。
对于赫青绾的毒到底是谁下的,她心里很清楚。
虽然安以墨没有跟她承认过,但她还是相信赫青绾说的是真的。
倒是安以墨,真有点让她恨得咬牙切齿,差点就坏了她的好事。
赫青绾现在中了毒,皇甫烨就算再怨她,都不会看着她去死。
若是安以墨再执意不肯给解药,那岂不是给他们生死离别的机会?
赫青绾若是死了,皇帝追究起来难办。
但若是没死,只怕会因此与皇甫烨加深了感情。
她这般想着,猛的止住了脚步。
不行,她不能离开,不能给两人这个培养感情的机会。
“烨,让我与墨谈谈吧!”她站在两人背后,轻轻的出声道。
两个男人立刻停住脚步,转头向她看了过来。
“墨,你先帮烨处理一下伤口,我有些话想与你说。”慕容雪嫣不理两个男人的错愕,又继续道。
安以墨果真依言从怀中摸出一瓶上等的金疮药,递给了皇甫烨,交代道:“外敷”
皇甫烨接过药,转首对慕容雪嫣道:“我给你们一刻钟的时间”
他其实大概已经猜到,慕容雪嫣是要帮他拿解药的。
而在安以墨那里,她的话,总是比任何人都好用。
有的时候,他很奇怪,既然安以墨为了嫣儿已经做到了这份上,为何还要撮合他们?
“好”慕容雪嫣轻应他一声,从他身边擦过,与安以墨进了屋里。
皇甫烨见门关上,撤掉了所有暗卫,自己也举步离开,信任的将空间留给了两人。
有的时候,和他一样,心中满是权欲的人,更容易让他相信。
安以墨待到门外的人尽数离去之时,才自嘲一笑,“是想帮他要解药吗?”
“不是,是帮你。”慕容雪嫣镇定的盯着安以墨,轻声回道。
“帮我?”安以墨一扬唇角,自嘲的笑意竟是没有退去一分。
他甚至比皇甫烨还要了解她,又岂会不知道她叫自己进来,为的是什么人呢!
说她是为了皇甫烨,不过是怕真话伤了她的心,激怒她,导致她的心疾再发作而已。
她从来都是个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女人,而为了这个目标,她会永不言败,用尽一切心计和手段。
是以,他料定,她约他进来,为的无非就是解药。
而为的不是赫青绾,不是皇甫烨,只是想借助此事,更加巩固了她自己在王府的地位。
谁都看得出,皇甫烨现在心里有了赫青绾,甚至已经在意到让她有了危机感。
但,若是她能亲手拿到解药,便等于是赫青绾的救命恩人,就算是赫青绾不领她的情,皇甫烨也会因此记她一份恩德。
慕容雪嫣觉得安以墨此刻的神情有些不对劲,让她不免惴惴不安起来,但她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能继续轻声劝道:“墨,你难道还看不清楚,烨已经认定是给你赫青绾下的毒了?”
“那又如何?”安以墨满不在乎的反问一句。
他安以墨从来不怕人威胁,大不了就把命给他,他倒是真想看看皇甫烨会不会为了一个女人杀了他。
“墨,我不想看到你们两人反目成仇。”慕容雪嫣顿时便红了眼眶,眼中晶莹闪动的望着他,低泣道。
“好,我懂了。”安以墨释然一笑,从腰间拉下一个荷包,递给她,“这里边有两颗药,吃下一颗后,可以续命一年,所有中毒的症状也都会随之消失,但一年后一定要吃下另外一颗,才能彻底解毒,否则便会再次毒发。”
“墨,谢谢你。”慕容雪嫣感激的深凝他一眼,抬步向门外走去。
安以墨没有转身,直到身后传来关门的声音,他才转了身,直直的盯向紧闭的门扉。
他刚刚在说起两颗药丸的时候,他清楚的看到了她眼中的微动。
他知道,她一定只会交出一颗药丸,留下另外一颗,为自己做个保障。
他忽然便厌恶起了这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她,只是,变的不是她,而是他。
她一向如此,是以曾经他才会觉得她与他是一种人,才会待她这般。
他没想到,自己有一日竟是会厌恶起与自己如出一辙的她。
那他厌恶的人,到底是自己,还是她呢?
他忽然失控的大笑,笑声中却满是悲凉…
皇甫烨在大宅的花园中,停下脚步,几个时辰前的美好再次在眼前闪过时,竟是如梦一般的不真实。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她竟是能狠下心,与薛医女一起毒害他。
可是,他被安以墨救醒时,问的第一句话却仍是关于她的。
没有怪责,没有怨恨,他只是发自内心的急声问道:“赫青绾呢?她在哪里?”
安以墨当时气得要命,狠狠的盯着他,“我若是晚来一步,你便没命了,你居然还想着她。”
他这才忆起,他昏迷时,她的神色…
那样的神色已经等于在承认,她在酒菜里做了手脚。
可是,即便是最后听到了她的亲口承认,他再气再怒,终是没有对她动一点的杀意,最后甚至还为了她,放过了薛医女。
他想,他真的是疯了。
他眼中翻涌的情绪猛的一窒,所有的视线已经被不远处那抹身影全部占据。
她在薛医女的搀扶下,缓步走到他的近前,待薛医女离去,她才轻声对他说:“夜染,放我离开吧!”
他一震,竟好半晌也回不出一句话来。
垂在身侧的大掌缓缓紧攥成拳,刚刚上了药,止住血的伤口,便又崩裂开来,顺着指缝溢出鲜红的血来。
“夜染,再这样下去,我们都不会快活的。”赫青绾眼梢扫过地上的血迹,心里的痛已经到了极致。
她本没有想过要来找他谈谈,但秦姨说,事情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她肯面对他,便也就是肯面对自己的心。
偷偷逃走,也许还会有机会,但秦姨不希望她像娘亲一般,一辈子回在痛苦中。
只有真的放下了,才能走得了无牵挂。
是以,她才来见他…
而之所以会叫他夜染,是因为她知道,夜染也许还会放她离开,皇甫烨是断然不能的。
“绾绾,与本王在一起,你真的一点都不快活吗?”他突然间便觉得是谁下的毒,一点都没有这个问题重要。
“除了那段我们自己骗自己的日子,你快活过吗?”赫青绾不答反问,他应该比谁都清楚他们之间的症结。
“那不是自己骗自己,你若是喜欢,你可以永远与夜染在一起。”皇甫烨忽然抓住她的双臂,哑然低喃道。
“皇甫烨,不要再自己骗自己了,你的野心已经注定夜染永远不能走到阳光下。”赫青绾想对他吼,但真的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看着他血红的眸,轻轻的说道。
而她的语气越轻,便越像是她毫不在乎,也就越是伤人。
皇甫烨心里一慌,一片密密麻麻的疼痛涌了上来,随即他眸色一变,已是满眼的狰狞。
“赫青绾,你想让本王杀了薛医女吗?”他狞笑着威胁道。
“皇甫烨,你这个反复无常的小人,你怎么可以用秦姨来威胁我?”赫青绾失望的看着他,他的身上终是再也没有一点夜染的影子。
“本王为何不可以?”皇甫烨紧紧盯着她,冷笑着道:“她刺杀本王,知道本王的秘密,她就是死一百次,都是死不足惜。”
“你…”赫青绾真后悔来这一趟,遂别过眼,看也不肯再看他一眼。
“赫青绾,你听着,你若是敢逃,不只是她,还有星儿,本王都一并不会放过。”皇甫烨血红的眸子中,尽是杀意,可见他并不是随口威胁她一句而已。
她缓缓转头,对上他眼中的杀意,轻笑着说道:“从今日起,我便当夜染死了。”
这般的他,不配与她心中那个美好的夜染相提并论。
他闻言,捏着她胳膊的大掌,不禁又用了些力气,掌心的血迹透过她的衣衫,已经粘上了她胳膊上的肌肤。
顺着那一点,传到全身各处的,都是剧烈的痛意。
最后,她已经分不清,是他捏痛了她,还是自己那决绝的话化成了双刃刀,激怒了他,也伤了自己。
她忍着痛,倔强的不肯开口与他多言一句。
而她越是这般,他便越是怒,一双如铁钳般的大掌,似要将她的胳膊捏碎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