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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翊深低头看她,然后一把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大步走出去。
朱正谦连忙捂住自己的双眼,露出贝壳一样的小虎牙。朱载厚朝天翻了个白眼,这夫妻俩太旁若无人了吧,教坏小孩子怎么办?
朱翊深将若澄抱进房中,安置在床上,又蹲下去帮她脱鞋子。这么多年,她怀孕的时候都由他亲自照顾,她也习惯了,只是扶着他的肩膀说道:“你知道皇上现在就在杭州府吧?”
朱翊深的手顿了一下,脱好鞋,将她的小脚放在床上,拉过被子仔细盖好。
若澄抬头望着他,伸手勾住他的脖颈:“阿深,听说皇上生了一场大病。如今国家稳定,很多老臣也离开了朝堂,你已经没有任何威胁了。不如去见他一面吧?他也很想你。”
朱翊深表面上不关心朝政,但这么多年却一直在关注永明帝的施政,他知道正熙是真的很努力想要治理好这个国家,所以年纪轻轻才病倒了。朱翊深自问,若是自己当皇帝,未必能比他做得好。
“你躺下休息,此事容我想想。”朱翊深要扶若澄躺下,若澄忽然皱了下眉,手捂着胸口。
“怎么了?”朱翊深紧张地问道。
若澄的脸微微发红,扭捏着不肯说,朱翊深就要解她衣裳查看。她抓着他的手道:“只是怀孕了,胸口有些涨疼,你别乱动。”
她想起生完朱正谦那阵儿,她涨奶涨得难受,这人以帮她为由,竟然跟儿子抢着来吸,她都有点怕了。朱翊深觉得老夫老妻了,没那么多顾忌,还是解了她的衣襟。她怀孕之后,胸前的确丰腴了很多,花珠圆润,皮肤身材依然如少女一般。
若澄伸手捂着他的眼睛,脸涨红:“你别看了!”
朱翊深的眸光一暗,呼吸急促,低头就埋在那起伏的峰峦之间…
等朱翊深整饬衣裳,从房里出来,已经过了不少时候。
若澄累得睡着了,孕妇的体力不比常人,而且她本就柔弱。朱翊深忍了几个月,等她胎稳,今日终于是忍不住,但也没敢太用力,怕伤着孩子。他是真的很喜欢孩子,巴不得她为他生十个八个,他一点都不嫌多。
他餍足地勾了勾嘴角,像只饱食的狮子,昂首挺胸地走回厅堂,却没人注意他。
素云和碧云在准备午膳,厨房里冒着热气,还有热热闹闹的切菜声响。李怀恩刚刚买完菜回来,手里提着菜篮子,跟她们抱怨今日肉价涨了,菜不新鲜这等繁琐小事。而朱载厚跟三个孩子在院子里玩耍,一会把一个举高高。连最稳重的长子也被这个好玩的叔公逗得直笑。
他微笑。眼前的一切宁静美好,跟前生他这个年纪的时候,孤单地躺在乾清宫死去,是完全不同的光景。
他忽然有些同情朱正熙,只有做过皇帝的人才明白,那个位置什么都有,却唯独没有幸福。
第一百四十八章 番外二
杭州府布政使李垣的府邸,作为临时接待永明帝的行宫。杭州本来有专门的行宫,但在凤凰山上,还是前朝遗留的皇宫改建的。永明帝嫌弃那里没什么烟火气,还是住在了李垣的家里。
这次南下,永明帝还带了两位皇子,至于随行的官员有叶明修,沈安序等都住在城中的驿站,只有刘忠和萧祐等人同住李府,方便照顾。
一轮圆月高挂空中,院子里有草木的香气,还伴着阵阵虫鸣。刘忠走到拱门边,萧祐看了一眼他手上端的药,便侧身让开。
刘忠带着一名小太监进去,萧祐看着那名太监觉得脸生,不免多看了一眼。
小太监连忙扶着帽子低下头,跟在刘忠的身后进去了。
永明帝坐在暖炕上,手里拿着奏折翻看。他唇上蓄了胡子,面容清瘦,不时侧头咳嗽两声。刘忠进到屋里,连声道:“这么晚了,皇上怎么还在看奏折?您大病初愈,可不能太过操劳啊。”
永明帝摆了摆手:“别大惊小怪的。把药放下吧,朕一会儿喝了便是。”
刘忠将药放下,身边的小太监上前,轻声道:“皇上怎么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臣妾跟来是对的。”
永明帝愕然,那小太监摘下帽子,一头青丝垂落,竟然是个容貌甚美的女子。
“丽妃?”他叫道。
女子猛地扑抱住他:“皇上恕罪,臣妾真的好想您,又十分担心您的龙体,所以才擅自做主跑来杭州。求您别赶臣妾走。”
永明帝抬手回抱着她,抬眸看向刘忠,刘忠说道:“丽妃娘娘坐了许久的船,今日船靠岸的时候,在岸上吐了许久,也是难为她了。皇上您看…”
永明帝叹了一声,轻拍怀中女子的后背:“既然来了,住下便是。”
“多谢皇上!”丽妃双目盈泪,含情脉脉地看着皇帝。刘忠见此景,便退出去了。这位娘娘本是平民出身,入了宫之后,没什么架子,人缘也好。最重要的是,她把皇上当成夫君一般依恋,崇拜,跟宫里那些各有算计的娘娘都不一样,所以皇上特别宠爱她。
夜里,永明帝辗转反侧睡不着,怕影响身边的女人,便披衣而起,走到外面的露台。皎皎空中孤月轮,天地苍茫一色。江南的月色与京城里的月色格外不同,紫禁城的月他看了多年,渐渐生厌了。
“皇上,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刘忠看到露台外有道人影,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走近看到是永明帝,连忙低声问道。
“睡不着,顺安王还没有消息吗?”永明帝侧头问道。
刘忠道:“奴刚要跟您禀报此事,顺安王派人送来消息,好像是一个住处,您看看?”他将纸条呈给永明帝,永明帝展开看了看,仁和县庆水村…应该就是九叔他们住的地方了。
…
清晨,庆水村的阡陌上还没有人烟。小院子里,鸡鸭也都在自己的窝中休息。
朱翊深感觉到自己的被子被轻轻拉扯,他幽幽醒转过来,看到还没床高的小儿子正怯怯地望着自己,满脸羞红。
他将手从妻子的脖子底下抽出来,看她未醒,就下床把儿子抱出屋子,问道:“怎么了?”
朱正谦很小声地说:“爹爹,我尿床了…”
他说的含糊不清,朱翊深听了忍俊不禁,轻拍他的小屁股:“自己说说,这个月第几次了?”
朱正谦掰着手指,果断地伸出五根。
“好了,爹帮你收拾,保管素云姨和碧云姨不会知道。”朱翊深含笑说道。
朱正谦开心地跃了跃小身子,带着老爹前往他的房间。兄弟姐妹三个都有独立的房间,但都连在一起。朱翊深到的时候,朱正钧已经站在弟弟的床前,帮他换床褥。看到父子俩进来,一脸嫌弃:“我是闻到臭味过来的。朱正谦,你怎么老是尿床?”
朱正谦往朱翊深身后躲了躲,不敢出来。朱翊深摸着他的小脑袋,毛发软软的,特别像小动物:“谦儿,哥哥果然很爱护你呢。”
朱正谦露出小贝齿笑:“哥哥,好。”
朱正钧脸微红,清咳了一声,认真把新的床褥铺好,拎着臭烘烘的旧床褥过来:“爹,这个要洗要晒,洗的时候就会被素云姨她们发现了。不过弟弟还小,也没关系吧?”
朱正谦仰头看朱翊深,稚气地叫到:“爹爹…”他是小小男子汉,不想被两位姨还有娘笑的,何况厚厚也在呢。传出去他多丢脸啊。
朱翊深正想着怎么神不知鬼不知地把床褥解决了,朱欣月磨磨蹭蹭地到了门边,脸色如海棠。她看到爹跟哥哥都在,再看到哥哥手里的褥子,忍不住笑了出来。
半个时辰以后,院子里挂起了两个褥子,迎风轻摇。
朱载厚从屋子里走出来,一边伸懒腰,一边打哈欠。他看到一家四口竟然都起得这么早,站在院子里晒褥子,不禁觉得稀奇。他走过去,看着那两个褥子,了然地问道:“我猜猜,是不是哪个小家伙昨夜尿床了?正在销毁罪证?”
朱正钧一脸淡定,朱欣月和朱正谦都羞愧地低下头。小孩子尿床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放在他们家,好像就变成一件很丢脸的事情了。朱欣月怕被哥哥嫌弃幼稚,朱正谦怕被长辈们嘲笑,他们都有很强的自尊心和很高的自我要求。
朱载厚还想逗一逗他们,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朱翊深和朱载厚对视了一眼,这么早,有谁会来?
素云和碧云刚好也起来了,从屋里出来,过去开门。
刘忠一眼就认出了她们,高兴道:“两位姑娘,别来无恙啊?”
素云和碧云当然也认出了刘忠,脸上却不是高兴的神色,而是惊诧,因为刘忠的身后,赫然站着朱正熙,一手牵着一个孩子,还有萧祐。
惊吓过后,她们连忙要下跪行礼,朱正熙抬手道:“我是微服出来,走亲访友,不用多礼。九叔他们在吧?”
“皇…快里面请。”素云抬手道。
朱正熙走进去,只觉得这小院充满了到处充满了田园的气息,鸡舍鸭笼,围着木篱笆,还有一方小田里栽着葱,长势喜人。朱常佑一直皱着眉头,嫌弃这里的味道。朱常晖则好奇地四处张望,大眼睛扑闪扑闪着,不停问朱正熙那些没见过的东西是什么。
等他们进了堂屋,去报信的碧云便和朱翊深,朱载厚等人一同来了。
朱翊深看着眼前清瘦的男子,十多年过去,仿佛苍老了很多,还留起了胡子。他几乎一下子想起自己当年继位为帝时的情况,大体与他差不多吧。
朱正熙简直不管相信,这么多年九叔几乎没什么变化,反而更加地英姿勃发。他颤动着嘴唇,叫了声“九叔”,萧祐已经激动地上前,跪在朱翊深的面前,叫道:“王爷!”
朱翊深把萧祐扶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只是一介平民,当不得指挥使如此大礼。”然后他缓缓走向朱正熙。
朱正熙连忙松开两个儿子的手,径自走过去,与他紧紧相拥在一起。两个人谁也没说话,仿佛一切尽在不言中。
过了好一会儿,两个人才松开,朱正熙眼眶有些微红。他转身道:“九叔,这是我的两儿子,常佑和常晖。你们两个,快过来行礼,叫叔公。”
朱常佑是皇长子,自小被太后跟母亲娇惯,要他向一个平民行礼,他自然不乐意。反倒是朱常晖乖乖地走过去,用晚辈之礼向朱翊深问好,露出可爱的笑容。朱翊深一眼就看出两位皇子的性格,对朱常晖说道:“珉王殿下安康。”
“常佑。”朱正熙又叫了一声,面露不悦。朱常佑这才过来,不情不愿地行了个礼。
朱正熙又见过朱翊深的三个孩子,按辈分他算是堂兄,自然准备了丰厚的见面礼,让刘忠搬进来。朱正钧一本正经地谢过他,观他气度,知道他不是普通人,面上也恭敬有礼。朱欣月则带着弟弟站在旁边,只看而不说话。
朱常佑看到自己要叫几个小不点堂叔堂姑,闷闷不乐。朱常晖却很快跟三个“长辈”打成一片,手拉手去玩了。
这次下江南,朱常佑本来不愿意来的,他不喜欢舟车劳顿,担心课业也要因此落下许多。可是母亲逼他,说是不能让珉王白捡了个伴驾的便宜,他就只好跟来了。
他不知道父皇放着好好的行宫不住,非要跑去住官员家里干什么,害他都没办法时常向叶尚书讨教了。这还不算,大老远跑到乡下来,不知道见哪门子的穷亲戚。这寒酸的门面,简直有辱他的身份。
朱正熙没空理会他的小情绪,跟朱翊深走到后院去了。
朱载厚看着生闷气的朱常佑,笑道:“殿下怎么不跟他们一起玩?一个人呆在这里多无聊啊。”
“叔祖,这家到底是什么人?”朱常佑问道。朱载厚这些年经常出入紫禁城,一来是他被迫在宗人府里担任了个差事,二来因为有钱,当然也拿了不少好东西贿赂两位皇子和他们的母亲,因此朱常佑对他的态度还算友善。
朱载厚想了想,扶着他的肩膀说道:“应该是对你父皇来说很重要的人。这次见面,大概是你父皇多年的心愿吧。”
朱常佑想起父皇大病以后,人消瘦了很多,也很少笑,时常愁容满面。他除了帮忙整理政务,也想不出做什么事能让他开心一些。他叹了口气,既然是父皇的心愿,他这个做儿子的也不能扫他的兴。
“叔祖待我去跟他们认识一下吧?”朱常佑拉了拉朱载厚的手说道。朱载厚笑着应好,牵着他去找朱正钧他们了。
朱翊深和朱正熙坐在后院里,各自说了说这些年的境况。朱正熙的事情,朱翊深大体都知道,而朱翊深这边的情况,朱正熙却一无所知。他怅然道:“要不是这次李垣告诉我,他的夫人跟若澄见过,我又逼顺安王说出你们的下落,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你们。九叔何必这么怕我呢?”
“皇上,我不是怕你,而是怕政局。”朱翊深给朱正熙倒茶,“我怕自己成为国家安定的隐患,给你招惹麻烦。听说你前阵子生了一场大病,可痊愈了?”
“已经好了。”朱正熙露出少年般的笑容,“想必九叔也已经知道,这次来,我想要问件事。”他看向廊下正在玩耍的孩子们,“如妃之子和丽妃之子,各有所长,也皆有所短。朕无法确定立谁为储君。如妃有温嘉和方家支持,实力不容小觑,而丽妃不过就是平民罢了。朕想到皇爷爷当年也一直拿不定主意,想必是跟朕有一样的顾虑。”
朱翊深平静道:“我对两位殿下知之不深,朝臣的偏向如何?叶明修支持谁?”
“他们分成了两派,叶明修支持皇长子,而朕私心喜欢珉王多一些。”朱正熙坦然地说道。
朱翊深沉吟片刻。前生,他就是因为立储一事,与叶明修发生了激烈的矛盾,最后导致被逼宫的下场。如果叶明修支持皇长子,以他如今的势力,朝臣多半也是站在皇长子那边的。朱正熙之所以说各有支持,不过是私心偏爱珉王罢了。
“这是国事,亦是皇上的家事,我不该发表意见。”朱翊深淡淡地说道。
朱正熙握住他的手腕,他的掌心竟然是冰凉的:“九叔的意见对我很重要。我觉得朝臣有私心,后宫的嫔妃也有私心,唯有九叔不牵扯朝堂上的利益和立场。何况我担心自己天不假年,到…”
朱翊深立刻打断他:“皇上不要胡思乱想。在你做决定之前,应该考虑好,如果你立了太子,在你无力保护他们的时候,他们能否凭自己的能力坐稳那个位置。如若不能,想必本朝已经有很多前车之鉴。到那时,皇上的私心便不是爱,很有可能是一把屠刀,导致骨肉相残的局面。”
朱正熙面容煞白。朱翊深虽然没有明说,但是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他若一意孤行,想要立珉王,那结果便是遭到叶明修等朝官的反对。而且两位皇子都不是嫡子,按照长幼顺序,也应该立朱常佑。
“我知道了,我会再好好想想的。朕只是怕如妃,不会放过丽妃母子。”
朱翊深道:“皇上要权衡后宫的关系,自然有人能够牵制如妃,不会让丽妃势单力薄。还可以将珉王养在太后膝下,培养祖孙的感情。珉王殿下如此乖巧,想必太后也会真心喜欢他,保他长大以后出京就藩,应该不难。”
朱正熙在心中感慨,果然这些事,只有打小长在紫禁城里,耳濡目染的九叔看得最清楚。
朱翊深留他们吃一顿家常便饭,朱正熙欣然应允。原本若澄呆在屋中,可是到了进午膳的时候,也不得不露面了。她看到苍老憔悴的朱正熙,几乎有些认不出来,心中无限感慨,两个人再见面,也不过是相视一笑。
既是家常便饭,便没有尊卑之别,大家一同入座。朱常晖望着若澄,总觉得这个女人与母亲有几分相像。倒不是容貌,而是那种温柔如水的气质,十分舒服。若澄见他一直望着自己,笑了笑,夹了鱼肉到他碗里:“殿下在长身体的时候,多吃些。”
“谢谢。”朱常晖礼貌说道。朱正谦看到,嘴巴撅的老高,巴巴地把碗端过来:“娘,我也要!”
若澄捏了捏他的脸,也夹了一口鱼肉给他。
席间,朱常佑和朱常晖两兄弟都是各吃各的,互相之间不说话。倒是朱翊深家的三个小孩子说说笑笑的,彼此的感情很好。若澄不禁想,幸亏他们没有生在帝王家,否则小小年纪就要为各自的利益而泾渭分明,那样还算什么家人,有什么意思。
吃过饭,一干人等又坐着闲谈,回忆往昔时光。不知不觉已日薄西山,朱正熙也该告辞了。
朱翊深亲自送他们出门,朱正熙回头道:“九叔,还能再见到你吗?”
“有缘会再见的。”朱翊深点头道。
朱正熙的表情讪讪的,他虽然只跟这一家子呆了一日的时间,但心底里却羡慕这样的日子,但他这辈子恐怕都没有这样的机会,去享受寻常人家的天伦之乐了。难怪顺安王老往他们家跑。
朱翊深目送皇帝的车驾离去,转身关门的时候,意识到不远处的树下,仿佛有人在偷窥。天子出行,不可能不惊动一些人。他面不改色地关上门,吩咐素云碧云和孩子们各自去收拾东西,明日准备离开。
朱载厚问道:“怎么了?突然要搬家。”
朱翊深淡淡地说道:“没什么,在杭州住了五年,有些腻了,想换一个地方。你自己在京城也要小心些,别卷入到立储的事情中去,免得又招惹什么麻烦。虽然皇上现在对你十分信任,但你是有案底的人,任何风吹草动你都是首当其冲的怀疑对象。”
朱载厚摸了摸鼻子:“放心吧,这次离开杭州,我就去封地待一阵子,等立储的事情有结果了再说。你跟皇上说了要立谁?”
“算是提了个醒吧。皇上没有再立后?”
“嗯,废了苏氏之后,一直未再立后,大概也是没有合适的人选。苏氏这些年倒是修身养性,安安分分地做她的德妃,虽然膝下无子,不过毕竟是四妃之一,地位尊贵,后宫实际还是由她掌管。你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没什么,还是让皇上去头疼吧。”朱翊深笑了笑,去找若澄了。
永明十二年,永明帝从江南回京之后,立皇长子朱常佑为皇太子,其母位份照旧。永明十五年,因如妃在宫中施行厌胜之术,废妃位,打入冷宫,德妃复位为后,太子归于她名下教养。永明二十年,永明帝驾崩,太子朱常佑登基,奉苏氏为太后。尊永明帝遗诏,令其弟珉王携母往蜀地就藩。
第一百四十九章 番外三
叶明修大婚的时候,官位还不算高,朝中并没什么大人物冲着他来道贺,几乎都是给晋王府脸面,连成亲的新房都是晋王给妻子的陪嫁。他其实并未想过成亲的事,但晋王在川陕平乱中立了大功,一跃成为朝中炙手可热的新贵,对他这样一个平民出身的小官来说,需要一棵可以背靠的大树。
叶明修出生于寒微,一生所求不过是立于云巅之上。当他在晋王的眼里有幸看到同样的光芒,两个人一拍即合。而联姻是巩固一段关系最好的途径。他很自然地想到了晋王的义妹,在很多人眼里,并不起眼的沈若澄。
在他第一次科举落榜的时候,沈若澄曾对他有一饭之恩。后来他被邀请在苏家族学教书,她恰好在女学学习,两人因为流浪的小猫和小狗而相识。她给人的印象总是唯唯诺诺的,话不多,与女学的同窗也玩不到一起。用苏家姐妹的话说,她的才能实在太平庸了。
但叶明修却觉得这个总是安静低着头的女孩,相处起来让人舒服。就像白天的日照,晚上的月光,随时随地都在,但也未必会刻意想起。
他提出成亲一事时,她竟没有一口回绝,而是想了很久,睁着一双漂亮的眼睛问他,为什么是她?
他竟被问得答不上来。后来在以为要不了了之的时候,她问他,如果不是因为喜欢她,那能否也能接受她不喜欢自己。如果能,她愿意嫁给他。
于是,两个别有所图的人就走到了一起。
酒宴办得还算热闹,很多平时不往来的官员,冲着晋王府的脸面也来喝喜酒,晋王本人倒是没来,因为不久后晋王府也有喜事。李垣等旧同窗不断地向叶明修灌酒。他虽然独处的时候,也有小酌的习惯,但一向自持,只喝几杯,就开始推拒酒量不行。
李垣睁着迷离的醉眼笑道:“伯陵兄莫不是怕耽误了洞房花烛?”
他只淡淡地笑了笑。他哪有什么洞房花烛,不过是各取所需的两个人,走的一次过场罢了。
喜宴结束以后,他摇摇晃晃地靠在阿柒身上,将来客送走。等门庭冷落之后,双眼又立刻恢复了清明的神态。阿柒摸了摸后脑勺,不懂大人这是醉了还是没醉?
这宅第既是晋王送给新妇的,自然也挺大,符合他现在翰林观政的身份,算不上巨室。叶明修走到新房外面,看见沈若澄的两个贴身丫鬟都站在门外等着,红色的绉纱灯笼,摇摇晃晃地在她们脸上留下一道光亮,有属于宫中的那种气质。
他走到门前,素云欲言又止,他淡淡地说道:“今夜不用伺候了,你们都下去吧。”
他虽然只是一个小官,但身上有种不容置喙的威严,两个丫鬟只能退下去了。
他推门而入,看向坐在床上的沈若澄,盖着红盖头,僵硬地坐着。她的身量娇小,双肩瘦削,更像是南方的女子,有种娇小玲珑的感觉。
叶明修走过去,坐在她身边,她稍稍往旁边挪了一点,刻意保持着距离。他还是挑起红盖头,凤冠之下是一张明净动人的脸,双眼紧张地垂视地面,不敢看他。
叶明修将合卺酒取过来,放了一杯在她的手中:“仪式还是要完成的。”
这夜他们分床而眠。叶明修并不喜欢强人所难,而且于他而言,远有比女人更重要的事情。
婚后的生活,过得也算平静。不久之后,晋王大婚,娶的是苏濂的孙女,那场婚事轰动了整个京城,很多人都围在街上看送迎亲的队伍,听说还发了不少利钱。叶府也有很多下人去热闹,回来对此事议论纷纷。沈若澄却不发表任何评论,安安静静地做她的叶夫人。
有时候叶明修不主动去她的房里吃顿饭,都忘记了府里还有这么一个人存在。时日久了,他发现她并不像表面看起来的那般平庸,比如她能将家里操持得井井有条,有时候他夜归,还听到阿柒说夫人房里的灯了亮着。自然不是为了等他,而是为了看他的那些藏书。
他在翰林院,唯一的好处就是经常能得一些国家印制的新书,家里也有专门的书阁。想必是叶府没有晋王府那么多的规矩,她可以随意进出任何地方,所以以往收住的性子也就冒了些出来。他们平日在一起吃饭时,她开始会小声询问他一些书上的问题,他自然乐于回答。
日子久了,朝夕相处,总也会生出一些感情。某个夏日的午后,他在花园里喝酒,一阵雨下得又急又大,他被淋湿了。恰好她的住处就在附近,他便去了她房中。她为他更衣的时候,他借着酒劲一把抱住了她,她顺从地接受了,没有任何的反抗。
晋王的权势如日中天,叶明修也得益于此,官越做越大。沈若澄却越发低调,很少参加京中任何的宴饮,只除了晋王妃的邀约,她几乎每次必去。
苏家的女儿大方端庄,沈若澄是出自晋王府的姑娘,表面上与她相处得也算和睦。只是每回她从晋王府回来,便闷闷不乐。他知道其实妻子并不愚钝,而是十分敏感,女人之间的事情他也不好掺和,只劝说她少去晋王府。她也渐渐去得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