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硕王爷自嘲的笑了笑,也开始宽衣解带,猜不中颜曦的心思,他不妨也学颜朔似的干脆不多想,送吃就吃,送喝就喝,送来洗澡水他就洗,管他颜曦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这一晚,前半夜很累很辗转,后半夜迷茫又舒坦,两位把京城的天翻过来的王爷本以为这准是个无眠的夜晚,没想到还是敌不过一身轻松,借着酒意,沉沉的睡去。

隔天醒来,天色大亮,迎接他们的是丰盛的早膳,就像是颜曦单纯的在招待两个亲人到府里做客似的,尽量的让他们感觉到舒适满足。

问题是,他们现在的身份可不是什么王爷,他们是颜曦逮到的的阶下囚,是妄图颠覆他皇位却反被捕获的俘虏,是颜曦手上随意可以捏扁的罪犯。

和硕王爷毛骨悚然,三王爷颜朔寒毛根根道理,搞不明白老七意欲何为,他们的心也七上八下归不到原位。

囚兄38

金銮殿上,又不得安宁。

紫浩帝颜曦老神在在的斜倚在龙椅上,冷眸半阖,随便脚底下的大臣们争个面红耳赤。

昨晚上京城之内八个方位同时着火,其中东南西北四个点火势最是凶猛,水龙局和百姓们联手辛苦了整晚,才总算把大火控制住。期间又传来刺客出没,横行杀人的消息,再往后,据说两名幕后操控者竟然是和硕王爷和三王爷颜朔,他们可都是当今陛下紫浩帝的亲哥哥啊。

这是燕国存在的历史上所发生的为数不多的大丑闻,兄弟相争夺帝位的戏码也不是没有,但大多进行的比较隐秘,成功或者失败都控制在小范围内,满朝文武大概也只有那么几个位高权重的能清楚内幕。

这次的谋逆事件却与以往大不相同,尽管和硕王爷是前任太子,朝中有不少人对他当了二十几年太子,最后却被颜曦顶了帝位的遭遇表示同情,可这绝不是能容忍他谋大逆的理由。

少数与和硕王爷私交甚好的臣子有心进言相救,可一看到紫浩帝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心里便跟着打鼓犯嘀咕。头顶上的这位陛下可不是什么耳根子软好说话的男人,一个不对,立即被牵连到这摊子破事里去,即使侥幸抽出腿来不被牵连,也免不得落下诟病,被人指指点点。

谋反之罪,还是火烧京城,王府袭驾,每一件事都足够给紫浩帝借口摘了和硕王爷等人的脑袋。

偏偏颜曦就是不肯说话,任底下的人吵成一锅粥,各执己见,针锋相对。

他不是又在揣着坏水,等着给某些人下套呢吧。

根据这一年多来,众大臣对皇帝陛下的了解,此种可能性非常之大,每次他都表现的很漫不经心,然后暗地里再悄悄挖出个四米深的巨坑,跌下去不摔断几根肋骨不算完事儿的。

还是老老实实的等着瞧吧,这种时候,明哲保身才是聪明的做法。

囚兄39

也有相当一部分等着落井下石的人畅快淋漓的陈述罪状后,便志得意满的回到朝班中站好,这次拍皇上的‘龙屁’肯定准,和硕王爷和三王爷虽是皇亲,但趁着战乱谋反的罪过却是无法宽恕的,紫浩帝不言不语也只是不想落个残兄杀弟的恶名,有时候这种见血的事,还得要‘忠诚’的大臣们撕心裂肺的劝说当做台阶,让皇上能自然的应承下来。

往往在这个时候洞悉圣意,将台阶给搭的不漏痕迹的大臣,才会真正的让陛下心底龙心大悦,他日飞黄腾达也可期待。

各路人马轮番使出浑身解数,待到曲终人散,热烈的气氛归于平淡,有那么几秒钟,金銮殿竟然鸦雀无声的,连此起彼伏的呼吸声都听的一清二楚。

颜曦张开眼,威严的俯下眼扫视,“众位爱卿的意思,是怎样处置这两位王爷?”

丞相心里忽悠一下,屈膝跪倒,抱拳朗声道,“这是陛下的家务事,理应由皇上自己做主,臣等不好参与。”

众位同僚不赞同的目光火辣辣的刺在他的前胸后背,丞相把身子挺得和松柏一样直,他越是心虚便越得撑出一副忠肝义胆,自己最宠爱的女儿从宫里失踪了多日,联系到那份先皇的密诏还有宗庙里金牌的丢失,丞相便料想到大概是那胆大任性的闺女不听他的劝阻,私自行动了。

今日在朝堂之上,一反常态的丞相成了皇帝最善解人意的臣子,把他平日里嗤之以鼻的‘家务事’说的这个顺溜。

不过,效果也是惊人的好,紫浩帝眼中带了暖意,抛给他这一年多来第一抹称得上是赞赏的眼神,瞬间就把丞相哇凉哇凉的心给捂热过来。

他禁不住鼻子泛酸,终于有希望了。

“丞相大人此言差矣,谋反乃是最大的犯罪,这怎么也能算到陛下的家务事里去呢?我不赞同您的想法。”

囚兄40

这可是挽救家族的重要机会,丞相拼了命也不能放过,他脸色涨红抬高了声音,“皇上和兄弟几个闹矛盾,动静虽然大了点,又怎么不算是家务事呢?在和硕王爷和三王爷的处理上,本官认为还是尊重陛下自己的想法,我们做臣子的忧国忧民是好事,可管的太宽可就出格了。”言毕又再次正式跪倒,铿锵有力道,“请皇上下旨,臣等必然遵从。”

丞相在朝中的势力经营多年,党羽林立,他这么一跪就等于是打出了个信号,那些个靠他提携起来或者日后还仰仗他提拔的官员立即呼拉拉的跪倒一片。

当然还有真正忠心于颜曦,把他当神祗般膜拜的狂热拥护者,这么一来,倒是有三分之二的人表示尊重皇上的号令,把这件滔天大罪作为紫浩帝的私事来处理。

至于这种冷处理是加重还是减轻,那就要看颜曦自己的意思了。

赞同的、默认的、保持沉默的、静观其变的、愤愤不平的,拥有各种情绪大臣们倒是默契的不发一言,齐唰唰的等着紫浩帝最后的处置方案。

颜曦提起笔,在面前铺就的宣纸上写了个大大的字,除了站在他身后的九鼎谁都看不清那是什么。

“众爱卿体恤,这份情意,朕领了。既然要朕亲自决定,便索性依此字,由丞相和各部主事官员草拟圣旨,三日后呈给朕看。”颜曦挥挥手,让九鼎双手托着那幅字,与众臣观瞧。

只见一个硕大的‘囚’字,龙飞凤舞,霸气的笔力微凸于纸上,墨汁竟然已渗入纸背后。

丞相抬眼观瞧,但觉酷寒肃杀之气,皇上在写这个字的时候,是怀了怎样忿恨之心,才能把这最简单的字写出了杀气腾腾的意境。

他心底的真正想法,怕并非是囚禁,而是杀戮吧。

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他强迫自己改变了心底的真正想法,没有选择“死”字。

战策1

这圣旨,究竟该怎么写,是按照‘囚’的表面意思,还是按照丞相看出的,皇上心底的真实想法。

可惜颜曦并不准备巨细无遗的交代。

他像往常一样,早朝结束就带人回去睿王府,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依旧保持冷静的心态,让人摸不着头脑。

颜融对此事也没再过问,虽然和硕王爷和颜朔就关在他的小院里,他也没有再去瞧过,偶尔听见房间内传出的暴躁怒骂的声音,他也只当做没听见,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七日后,紫浩帝的圣意正式颁布,削去和硕王爷和三王爷的封号,终身囚禁在皇陵,为祖宗守墓以偿罪孽。

御林军来带人的那一天,颜曦和颜融皆换了便装,在门口等着。

和硕王爷见到了颜曦,愣在原地,他怎么来了?想看笑话,还是看他落魄的样子。

颜朔狂笑道,“皇上,您也许会后悔今日的决定,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哈哈哈哈,先皇虽然酒色财气,纵情声色,这个狠字,却玩的比你利索。”

颜曦没动怒,挥手阻住下人的喝骂,“你训练的三千农夫是傻把式,和军营里没见过血的新兵蛋子没区别,即便再多来一倍,内侍营也有办法自行解决。”

提到这,颜朔掩不住落寞,“带兵打仗还是需要些天分的,这次我就输在了没沉住气,若忍个七八年,等羽翼丰满了再动手,未必是今天这样的结局。”

颜曦定定望着他,“朕曾对你寄予希望,若是真能用三千农夫的实力闯出一番新天地,这燕国的皇位给了你也没所谓。”

三王爷不明白颜曦话里的意思。

和硕王爷冷笑道,“老七,你早就知道老三的图谋,一直都在放任,并时时派人监视着,所以早在那三千人马分批次赶往京城周边的城镇,你便已经知道了,是也不是?”

“那决计不可能,我的人个个都是精选出来,如果有内应,也不可能会瞒住我的眼睛。”颜朔不敢相信的大吼。

战策2

现在说这些,稍显晚了。

没有意义的解释,颜曦觉得是浪费时间。

只不过他无意间流露出的惋惜深深刺激到了一心想跟颜曦报仇的三王爷颜朔,他死命的挣脱开两边拉扯他的御林军,怒冲冲道,“不要再装出令人恶心的假惺惺,当年你借九鼎之手,答应助我夺得皇位,你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不停的做出各种姿态,引我信以为真,你给了我此生最大的希望,又毫不留情的一手毁灭,颜曦,你若是想要皇位哪怕暗示我一下也好,别让我像个呆子似的信任你,到最后,亲眼看到自己的心像泡沫似的碎成一片片。那晚上夺位失败,也只怪我部署不周,你要杀要剐尽管冲着我来,颜朔若是跪下跟你求饶,就不是个男人。可是你到这个时候还敢说把皇位让给我也没关系,虚伪!!阴险!!腹黑!!!我”

御林军的卫士怎么能容忍颜朔往皇帝身上吐痰,瞧他情绪激动就一直注意着,等他想吐了,立即有人迅速出手,捂住他的嘴巴又朝小腹打了一拳。颜朔吃痛下意识的收缩,就这样把到嘴边的唾沫又咽了回去。

和硕王爷望着失态的颜朔被御林军七手八脚的拽出去,唇畔嘲讽的笑了笑,“七弟,真是好演技,若不是听老三这么说,我还真看不出你还有这份心机,我承认,我认输,我连你的本质都没看清,还斗什么斗。”扭头对身边的御林军倨傲道,“要送爷去哪里,快点出发,这乌烟瘴气的京城,我可呆不下去了。”

两人走得远了,颜融道颜曦身边,手臂搭在他肩膀上,“七弟,你这回真的是看走了眼,那颜朔再怎么折腾也无法接替你的位置,让你从禁锢的枷锁中解脱出来。他至死也没你那份气度,太在乎得失,反倒是看不清最简单的真实,这样的人,若是为帝,害的是无辜百姓。”

战策3

颜曦从袖子里抽出颜朔草拟的那份假密诏,递给了颜融,“他不是没才干,只不过都用在投机取巧上。这段日子他把那块封地治理的着实不错,影卫反馈回来的报告让我很满意。”

颜融看了一眼,嘟囔了句,“最近怎么到处都是老头子留下的密旨,真真假假的不知道在搞什么鬼。”

“这份的确是假的,不过,我倒是看到了份真的。”眸中寒芒飞闪,“立丞相的女儿,也就是现在宫里的惠妃为皇后,也就是那天你派智长老送给我的那份。”颜曦冷然道。

察觉到颜曦的不悦,颜融决定以微笑缓和越来越紧绷的空气,先帝蹬腿归天,死了一了百了,大抵在生命垂危的那几个月里,每天躺床上就琢磨着怎么给老七找不自在呢。

那是要把生前在儿子这儿受的气,死后都一股脑的找回来,真是低级的恶趣味,让颜融都忍不住跟着大汗。“现在你才是皇上,弟妹也早就被你立为皇后,惠妃即便手里有密旨,只要你不承认,她也一点办法都没。再说了,老头子选定的人选都被你藏了起来,除了她当丞相的爹会关心外,也不会有什么麻烦。”

出乎意料的,颜曦神情更显森然,两眼眨也不眨地与颜融四目相对。

“他们可以不必在意,我却厌倦了。”

颜融是最了解内情的人,双目一凝,“你别忘记了还有一份密旨捏在影卫的手里,他们是拿弟妹的命在威胁你把这副重担继续扛下去。事已至此,暴躁和急切是最不可取的,我们得一步步稳扎稳打的想办法。”

“若不是为了薇薇,以我的方式去解决倒是简单。”颜曦冷声坦诚,他向来不喜欢斗智游戏,以暴制暴四个字才令人心情愉悦。

好久没有对手和他玩‘一刀两断’的游戏,想想过去的生活,还真是怀念。

战策4

颜融双眉徐徐挑高,两眼也眯了起来,然而不过一会儿,嘴角突然诡异地勾了一下,随即恢复原状。

“我去帮你把密旨偷出来怎么样?只要你能查到密旨藏匿的地点。”

颜曦冷哼,“密旨被存放在影卫的藏宝塔里,放了几个老不死的怪物守着,想潜进去谈何容易。”再说很多影卫高层都是亲眼见到过这份旨意的,即便侥幸的能把密旨取出来,影卫还是会按照先帝的遗旨,对薇薇追杀到底。

核心问题并不是密旨在谁的手中,而是影卫这股势力,实在是个令人放心不下的祸害。

望着颜曦的眼眸中渐渐涌起了熟悉的腥红,颜融干干的笑问,“你不会是想一劳永逸的解决掉影卫吧。”

若是别人,多了一支隐藏极深又实力强大的力量,做梦都会笑醒过来吧。

“二哥,影卫的存亡也不由我来决定。”他已经给对方选择的机会,如果影卫能让步,彻底的销毁掉密旨,颜曦也乐不得的翻过这一页。

“先皇还是新皇,对于忠诚于皇帝一人的影卫来说,还真是个矛盾的选项呢。不管是听从了先皇的密旨,还是屈从于你的命令毁掉密旨,对影卫来说都是摧毁信仰的沉重打击,那些个脑筋有点秀逗,当打手十分过瘾的家伙们,未必会按照正常人惯有的利益取舍去衡量这件事呐。”颜融分析的丝丝入扣,很显然,他也觉得不是很乐观。

“我需要的,是绝对忠诚的卫士,影卫再强大,不能摆正立场,达到这个要求,也终究是无用。”

颜融道,“你说的也在理,不是亲手带大的孩子怎么都和娘不亲,比起内侍营来,影卫的那种忠诚反而是历代守卫皇室而建立起的根深蒂固的荣耀感所维系的,在特殊的时候,脆弱的像薄薄的宣纸,一捅就破。”

假如有一天颜曦退位不再是燕国的君王,那时候影卫的人马可不会顾念他曾经为帝,就手下留情。

战策5

这件事很难说孰对孰错,本来根本不矛盾的事儿,到了颜曦这个一心拿退位当目标的皇帝这儿,却成了无法解决的难题。

“鲁燕之战马上就要开始了,这场仗绝不是一朝一夕便能结束的,你肯定没法在短时间内达成所愿,所以不妨先放一放,等战事明朗了,再抽身解决这边的麻烦。”颜融提议道。

颜曦还是摇头,冰块脸看不出他的想法,急的二王爷心里猫挠似的。

痒啊痒,怎么都抓不到。

他看起来很没耐心再站在这儿与他闲聊,事实上,颜曦很忙,要审核作战计划,要督促工部和兵部运送给养,还有国内必须由他亲自过问的大事小情,一天再多十二个时辰都不够用。

况且,颜曦还必须抽出固定的时间来陪伴媳妇儿和两个孩子。

想当别人心目中全能的高手,也非那么容易,颜曦付出了多少,外人决计难以想象,他也不是爱招摇的人,从不把苦楚和抱怨挂在唇边,久而久之,他成了万能的老七,所向披靡。

“接下来你要做什么?来嘛,和哥哥我透露下,免得又来个措手不及,着急忙慌的准备不齐备。”跟在颜曦身后,颜融不死心的想从他嘴里往出套话,今天总算逮到颜曦愿意和他谈谈心里积存日久的疑惑,谁知道才说了一半,他就又没耐心的想闪人了。

颜曦突兀的停住脚步,“我要做一件很久之前就该做,但是一直因为各种原因而推迟的大事。”

咦?

他家的老七还有没完成的心愿呐?真是稀奇,颜融还以为他已经寡欲无求的可以进庙里当住持大和尚了。

当然,这个比喻也不大恰当,和尚是要吃斋守戒的,色字头上一把刀,颜曦光是这一关就过不了。

他能挡得住桃小薇一记微笑就很不容易啦,只要她勾勾小手指头,颜曦肯定立即就忘记满天神佛,变的欲求不满了。

战策6

正是因为如此,偶尔颜曦有些正常人该有的愿望之类,颜融反而莫名惊诧的觉得不正常,他两眼期望的咬定他,“你要做什么?需要人手帮忙吗?二哥我为你跑堂打杂,心甘情愿噢。”

颜曦横他一眼,低声咕哝,“我要举行立后大典,昭告天下,紫浩帝已有皇后,二哥,你要不要帮薇薇穿那套十六层的凤袍?她最近一直抱怨说太难穿,束缚的身子很难过。”

颜融窒了一下,低下头瞧瞧自己魁梧的身材,苦笑不已,“立后大典的确是个好主意,这样弟妹才能在底下的人面前挺胸抬头,既然暂时无法脱离皇室的束缚,这种仪式必不可少。”他拉开袍袖上微微的褶皱,“替穿凤袍这件事就免了吧,你也不想身边站着个粗手大脚的女人吧,还是弟妹自己辛苦些。”

颜曦不禁莞尔,“二哥的缩骨功出神入化,再加上薇薇做的软皮面具,想瞒过天下人做个假替身又有何难?”

这话让颜融想起了埋葬在心底的记忆,做贼心虚的他连忙四面八方寻找云焰的身影,待确定他不在附近后紧张兮兮道,“这件事就不要提啦,焰宝宝最近恢复的不错,他已经能听懂我们说话,万一被他知道我曾经装女人骗过他,以他那不吃亏的臭脾气,非得提着剑砍我几下不可,好七弟,难倒你想看到哥哥我狼狈不堪的倒在血泊中吗?”

颜曦沉默半晌,悄然撩起一抹无奈的浅笑,“我不明白你为何坚持的把他留在身边,世上无不散之筵席,有些选择不立即做出决断,反而累及日后。”

“还是等他再好转些,至少能正常的思维,不再像个孩子似的再说吧。七弟,这是我亏欠云焰的,一条命的代价。”

不愿看到颜融再露出这般若有所思的感伤,颜曦长叹,颔首,“既然如此,就依你的心意吧。不过,二哥啊,我瞧你怎么好像把云焰当成儿子似的在养啊?”

战策7

脸上浮上一抹愕然,颜融哭笑不得,不好意思的抓抓头发,“焰宝宝现在大多时候就是个不大不小的孩子,对付这种心智不成熟但是却长了个十足成熟面孔的男人,你还能要我怎么办?算了,就这样吧,能过一天是一天,等他自己说要走,我也不会拦着。”

颜曦翻了下眼,很清楚地表明他对颜融多此一举的解释的不以为然,兄弟俩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谁不知道谁啊?

这个话题谈的也很没有意义,与其在这儿和颜融浪费时间磨牙,他不如去瞧瞧乖女儿。

雅柔得知和硕王爷被囚,已经在京城大乱之后的第五天。

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玉罗娇始终命人瞒着她,里里外外的伺候的仆役嘴巴封的特别严实。

等到紫浩帝的旨意公布,玉罗娇才将雅柔请过来,将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

惊愕了很久,雅柔的眼泪唰唰往下掉,帕子握在手中,却忘记了去擦拭眼眶。

她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和硕王爷闹出了那么大的事情,最后只是削去爵位,终身囚禁皇陵,算起来已经是皇上开恩,没有赶尽杀绝了。

玉罗娇耐心的等她发泄完情绪,才轻声问,“以后你准备怎么办呢?是避过了风头回娘家,还是继续留在我这里,把孩子先生下来。你若不想走就安心在这儿住着,我会让人照顾好你的。”

雅柔不答话,只是不停的摇头,她这样强压抑着哽咽,比嚎啕大哭更让人觉得心酸。玉罗娇注意到,进府的这小半个月,雅柔整整瘦下去一大圈,身子愈发轻盈。

“事已至此,别太难过了,你肚子里还有个孩子,既然想把他生出来,待产期便要十分的注意才好。”

雅柔这才用帕子拭去泪水,缓缓平静心情,半晌,才哑着嗓子道,“太妃娘娘,能不能最后帮雅柔个忙,我想去皇陵陪伴夫君。”

战策8

玉罗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你不是就为了逃避这样的命运才提早从和硕王府跑出来的,怎么现在又想自投罗网的回去?雅柔,我知道你现在心里难过,可是做人做事都不可以冲动,即便你不为自己考虑,腹中的孩儿总要顾念吧。皇陵圈禁王爷的地方可不是你能够想象的,孩子出生在那里,是对他的不负责任。”

雅柔心里有了决定,情绪反而达到了这些天来前所未有放松,她红肿的眼眶湿润不干,却忽然绽放出一抹极炫目的笑,“本朝法令有明文规定,能陪着王爷圈禁的就只有正室妻子,既然到那里我就是他的唯一,那么生活清苦或是没有自由,又能如何呢?”

玉罗娇惊诧道,“就为了那个根本没把你放在心上的男人,你付出这么多,值得吗?”

“太妃娘娘,若是和一群女人分享这个男人,这种选择自然是不值得;可现在的情况是,只有我这个正妃才有资格陪他共患难,换句话说,到了皇陵那边,夫君的身边就只有我一个,那么,这样的决定便是最完美的。”掩不住眉梢间流露出的喜悦,雅柔继续道,“毕竟我还是把他放在心上的,一家三口,只有他、孩子和我,在过去那是梦中才会出现的场景。而如今有了这样的一个机会摆在面前,我怎么能放过呢?”

玉罗娇很无语。

她之所以收留雅柔,完全是看在‘同类’的情分。

是的,她一直认为,和硕王妃雅柔本质上与她是一类人,自私、自我,可以为了保全自己而牺牲任何人。

世界上并不是只有她玉罗娇一个女人铁血心肠,雅柔的存在让她变成了群体中的一员。

玉罗娇甚至欣赏她一嗅到危险便立即抽身离开的果断,那个根本就不值得她奉献身心的男人,活该得到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下场。

战策9

可是听了雅柔的一番话,玉罗娇忽然觉得自己错了。

她们只是表面上看起来有些类似,骨子里差了几千里,压根就不能混为一谈。

玉罗娇的以自我为中心是天生的,除了自己,她不把任何人放在心上,即使是与她一起长大的亲姐妹,在必要的时候也可以牺牲。可是,雅柔却是在自我保护,身处于那种环境,她聪慧的明白了怎样最大限度的去隐藏,遇到问题的解决办法或许大部分与玉罗娇思路一致,但是从这种夫妻之间的情感的选择,她们之间的差异也就显露无疑。

想明白了这些,玉罗娇显得很是失落,望向雅柔的目光有点冷,恨铁不成钢似地赌气道,“既然你有好日子不想过,非要陪那负心薄幸的臭男人吃苦遭罪,本宫自然不会拦你,回去收拾行李吧,明天我就派人把你也送到皇陵去。”

雅柔便欢天喜地的拜谢,轻飘飘的随着侍女而去,那种幸福洋溢的感觉令玉罗娇体内有股上窜下跳的气息使胸口胀痛。

秀拳握紧,大力用尖锐的指甲抠插掌心的手绢,“傻子,统统都是没脑子的女人,自己能好好活着就很不容易了,非要为了旁人去奉献、付出。夫妻又怎样,还不是大难临头各自飞,今天他落难了,你掏心挖肺的付出,假如换个立场,瘦皇陵的人是你而逃出来的是他,那男人会乐颠颠的送上门去,陪你生死与共吗?哼,雅柔,你一定会后悔的,可那个时候就再没人像我似的,危难时刻对你伸出援手,人的本性就是自私,不为了自己,才该天诛地灭。”

可为什么,她的心也跟着那样的激动,明明与她无关的,雅柔是生是死,还有腹中的孩子能否平安降生,都与她没半点关联,她为什么还是这样的生气。

手和脚无法抑制的颤抖,浑身轻飘飘的没有一点力气,不,她没有错,绝对没有,时间终有一日会证明,她所做的每一次选择,都是最最正确无误的。

战策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