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战场11

难得颜曦也会露出惊讶的表情,桃小薇不禁得意洋洋。

“薇薇,这些你都是从哪里听来的?”

手指点点颜曦的手中书,既然这里边有黄金屋、颜如玉,自然也有对付颜如玉的办法,全在看书的人能不能透过这层薄薄的纸把更深的东西挖掘出来。

碰巧在学习上,她天生就是个高手,在最初颜曦与她分别的五年时光里,她几乎把书房内的群书全部都看了一遍,她脑袋里装的东西,可是颜曦想象不到的,竹叶瞳有一句话是描述她的,很贴切,也很中肯。

她说,薇薇是个单纯善良却不缺乏智慧的女子。

桃小薇的智慧,一般都隐藏在讨喜的表象背后,人们见到她的第一眼,往往就被她的美貌夺去了呼吸,无论男人和女人,都免不得先入为主的被她的容貌先吸引住,至于那颗非常有杀伤力的小脑瓜里,装的究竟是知识还是豆腐渣,就没什么人关心了。

偶尔在颜曦面前,小露一手,她觉得很得意,微笑的露出八颗白牙齿,整整齐齐的。

“既然你这样的自信,那我就放心了。”

他还能说什么?桃小薇的笑容娇滴滴的,看在他眼中却着实有种根根寒毛争相倒立的错觉,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他好像又触到了小妻子不经意隐藏起来的另一面了。

在从魏国的战场上回京之时,颜曦曾经触摸过的昙花一现,又立即被她用乖巧的表现藏进了心底的另一个桃小薇。

也许他的王妃,并不如她表现出来的那般娇弱,不堪一折呢。

于是,这件事便不被再提起,夫妻二人虽未明说,却在精神上达成了某种协议,他们要一起努力,共同面对京城内的风风雨雨,结成不被任何人破坏的攻守同盟。

大军休整数日,颜曦却不着急下令将剩下的这最后一段路走完,优哉游哉的每日与王妃腻在一起,桃小薇玩她的面具,他看她的书,偶尔兴起,两个人还会共乘一骑到山里去,哪怕只是静静的听流水潺潺,看落叶纷飞,也是别有一番滋味。

真正的战场12

山雨欲来风满楼,无论是京城之中,还是颜曦所在的军营之内,皆充斥着一股说不出的静谧氛围。

太子久病不愈,皇帝专门差遣了一队御医,常驻太子府就近诊治,但回馈宫中的消息始终是日复一日的沉重,不见起色。

积劳成疾是主因,心情抑郁是病情忽好忽坏的原因。皇帝也曾经亲自探望过几次,见太子那乌青的脸色和瘦成了一把骨头的身子,方才信了他不是在装病。

毕竟是宠爱了几十年的孩子,即便之前对他又怒又气,见他这副模样,皇帝的心肠还是软了,派人送来了慰问的药物,只要国库里有的,不管多珍贵,太子需要,第二天便会出现在太子府。

另外,宫内谣言四起,说是三皇子把太子气的重病,居然还在暗地里说风凉话,恨不得一时咒死了亲哥哥取而代之。谁都知道二皇子颜融出身不高,如果太子出了事,坐收渔翁之利的唯三皇子颜朔而已。

宫女在传,太监在传,嫔妃们也在传,皇帝不管走到哪里,都仿佛可以听到这样窃窃私议的嗡嗡声,真的寻声找过去,又什么都发现不了。每个人心中都揣着秘密,这些不防任何人的八卦,唯独不能跟皇上开诚布公的谈,除非这些奴才是真的不想要性命了。

长此久了,皇帝看向颜朔的目光也变的怪怪的,他不如太子谈吐儒雅风趣,不像太子那样能精准的揣摩到皇帝心中所藏的想法,如今朝政上也没什么大事,各部官员将燕国打理的井井有条,虽然每天上朝颜朔仍然站在百官的最前边,但发言的机会确是明显的少了。太子的好渐渐又回到了皇帝的心中,无可取代的朝夕相处,是颜朔根本无法抹杀掉的。

前线战事已了,五国联盟退军,在几乎未折损兵将的情况下,七皇子颜曦仅凭个人威名就完美的将战事消弭于无形,朝野上下无不交口称赞,大家热烈的盼望着七皇子的归来,却迟迟不见动静,有消息灵通者,听说七殿下下令把两万军队驻扎在离京城只要几百里之遥的一座小镇外。

真正的战场13

皇帝保持着往日的习惯,夜必宿于嫔妃之畔,令人捉摸不透的是这位喜新厌旧,换女人比换衣服还勤奋的天子,最近不知道怎么了,居然专宠玉贵妃和雪贵妃两女,夜夜只翻她们的牌子,从五国战事一起,就没换过别人。

现在,战争胜利了,二位贵妃更是被皇帝看做是能招来吉祥的女人,仿佛离不开似的怎么都不厌烦,据说,这几天连寝宫都不让回了,日夜宿在皇帝的甘露殿,白昼里陛下在御书房处理公务时,也得把她俩带上,一刻不见,就慌的六神无主。

真的是这样吗?

入夜,甘露殿内,一声塞过一声沉重的咳嗽,无论喝掉多少的止咳药物皆不管用。玉贵妃用棉被卷支持住皇帝衰弱的身体,雪贵妃则半跪着,双手捧着沾湿的白布随时去擦皇帝脸上涌出的细密汗珠。

“陛下,您还是传唤御医吧,再这样下去,臣妾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又是一阵剧烈的猛咳,皇帝一把抓过雪贵妃手里的帕子捂住嘴,甜腥的味道让他不必睁眼就察觉到那帕子上的半边血红。不愿再去看这大限将至的证据,把帕子丢回给雪贵妃,皇帝喘着粗气命令道,“闭嘴,给朕安静会,把止咳的药再端些过来。”

“陛下,药不对症,喝多了于龙体无益呀。”玉贵妃心里也在哆嗦,瞧皇帝这个样子,她身上一阵阵的发毛,很不好的预感始终盘旋在头顶,某种巨大的变故就要发生了。

皇帝叹了口气,“那就把帮助入睡的药丸再给朕取三颗来。”

只要睡着了,身体上的难过就可以减缓一些吧。

“陛下,您是一国之君,要珍爱身子呀,臣妾求求陛下,传御医吧,病体不宜再脱了。”玉贵妃就怕皇帝一不小心的死在她们姐妹身边,落下个护主不利,她们姐妹到时候怕是难逃殉葬的命运。

真正的战场14

皇帝冷笑,浑浊的眸子似是看穿了玉贵妃的想法,“爱妃,你是在怕,对吗?”

“臣妾,是担心皇上。”玉贵妃垂下头。

“不,你不是担心朕,你只是怕担责任而已。”皇帝心里跟明镜似的,他一生阅女无数,又岂会看不出一个女人的小心思。

“皇上,臣妾真的是担心您,这几日来,您痰中带血,每日上朝,都靠着药物提高精神,而且,最近那些药物服用的剂量越来越大,等药劲过了以后龙体亦相应的愈发虚弱,臣妾夜夜难寐,一颗心都拴在陛下的身上啊。”玉贵妃慌忙表态,用脚使劲的踢了一下身旁面无表情半跪着的姐姐,这都什么时候了,不上来帮忙还在事不关己的发着呆,等这个老家伙死掉了,她们姐妹两个连哭都找不着音。

皇帝摆摆手,他自己的病情他知道,现在不想谈这个。

“玉儿,朕归天之后,你瞧着,哪位皇子能接下朕的龙位啊?”

后宫之人,不得干政,无论是多高的品阶,多显赫的身份,多受宠的娘娘,都不能打破这条律令。

往日欢爱,皇帝从不提任何朝上之事,他在她们的身子上发泄欲望,可以心肝小宝贝的乱叫,可以没大没小的尝试各种古书上曾经记录过的羞人姿势,可是,皇帝却从来没像今天似的,突然问出一个她们根本就回答不了的问题。

这绝对不是个好的征兆,燕国皇帝,这是打定了主意,死也得顺便捎带上她们姐妹了吗?玉贵人心思千回百转,冷汗也湿淋淋的潮湿了她的长发,声音哆嗦着回道,“陛下,这种事玉儿不懂。”

“不,你懂,不只是你懂得,雪儿也懂,可是你们不敢说而已。”像抚摸着心爱的宠物那样,皇帝轻柔的在玉贵妃的发丝间穿行,身子没力气了,手指还是可以享受这种顺滑的触感。

女人,果然是这世间最可爱的动物,拥有了多少,男人都不会觉得满足。

真正的战场15

“玉儿,朕也不想瞒着你们,此生朕都在脂粉香中度过,可真正爱过的,就只有朕那苦命的皇后一人而已。至于宠幸过的女人,多的连朕自己也记不得了。”皇帝连咳几下,强自压抑下去,他吃了安眠的药丸,却迟迟没有睡意,“你的那个妹妹桃小薇,长的和朕的皇后一模一样,可是她偏偏就嫁给了朕的儿子,哈哈,这样也好,跟了朕的女人,谁都说不清楚是幸,还是不幸。玉儿啊,朕早就让人写好了圣旨,要立你和雪儿其中的一个为皇后,朕琢磨着,得不到你们的妹妹,得到你们也是一样的,现在已经是这个结局了,朕也就不多想了。”

皇后?玉贵妃和雪贵妃相视对望一眼,几乎不敢相信皇上竟是这种打算。

“皇上,臣妾和姐姐真不知道该怎样感谢您。”玉贵妃是真的高兴,原本以为三妹进不了宫,立皇后这件事也就此作罢,没料到皇帝居然还念念不忘,现在更是坦白的承认要在她和姐姐之间选择一人为后宫之主。

平素雪贵妃沉静寡言,为人有些木讷,玉贵妃心中紧张的砰砰直跳,她想,皇帝十有八九是想把她捧上这个位置吧,如果没有她这个妹妹,皇帝才不会记住大姐那样的木头美人呢。

“今天,朕就让你们姐妹自己来选,立为皇后的那一个,要陪着朕一起走,而留下的那个,将会和普通的嫔妃承载同样的命运,在这冰凉凉的皇宫之内,靠着回忆过完一生,也许,在寂寞之后,所有的女人能记起的都是朕的好,露水姻缘,那也算是春风一度吧。”

陪皇帝一起走?去哪里?难道是

玉贵妃好庆幸她没有立即出口抢夺皇后大位,就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为了一个虚名,这个老皇帝居然想拉着她们姐妹之一陪葬。

不,她不想死,她才刚刚二十出头,一辈子最美丽的年纪,被这乌烟瘴气的燕国皇宫糟蹋了几年,刚刚生活有了一丝改变,她不要就这样抛下生命,陪着这胖的和猪一样的死皇帝睡进冰冷的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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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诏1

皇帝说完话就阖上眼,长久的喘息着,他的呼吸愈发沉重,仿佛每一下都要用尽全身的力气,在摇曳的烛光下,整张脸都泛着病态的蜡黄,就连额头和脸颊上的皱纹,也隐隐有了松散的迹象。

“陛下,这这不妥”玉贵妃的话在颤抖着红戛然而止,脑子里乱哄哄的,陪葬两个字像一柄利刃似的钉在她的胸口,让她连最简单的思考都无法继续。

“玉儿,难倒你对朕的决定有异议吗?”将死的老虎仍残留一股子凶悍,在皇帝的目光下,玉贵妃也只能颤抖的蜷缩成一团,不敢有半点反驳。

这个病床上垂垂老矣的男人,只要没咽气,他就还是金口玉言的皇帝陛下,他的决定便是圣旨,人人遵从。

如果她再有半点反抗的意思,恐怕现在就要被拖出去赐死,提前一步睡在华贵的金丝楠木棺材中等着他了。

“臣妾不敢。”的确,为了能活下去,哪怕只是短短的几天时间,她也不敢反抗皇帝的。

一直沉默的雪贵妃忽然抬起头,目光无畏的对上皇帝,“陛下,雪儿有话说。”她飘然下拜,清冷的语调坚定的一字一句道,“臣妾愿陪着陛下,无论您到哪里,雪儿就去哪里。”

此言一出,不只是玉贵妃,就连在病床之上毫无精神的皇帝也张开了眼,定定的望着这个端庄秀美的女人,从她的神态中,皇帝读到了坚定,于是冲她招招手,示意雪贵妃再靠近一些,“雪儿,你是真心的要跟朕走吗?”

“是的,雪儿虽然是姐姐,这次却想抢了妹妹的荣耀,请陛下立臣妾为后,让雪儿能有机会生生世世的伴在陛下的身边。”

皇帝忽然高兴起来,“你不后悔吗?”

雪贵妃轻轻摇头,头上的金步摇微微晃动,更衬托出她出色的容貌。比起生不如死的宫廷生活,和被皇帝玩弄于鼓掌之间,最后于亲妹为了争夺最后一个生存的名额而反目成仇,这样主动地把生的希望让出去,反是最好的选择吧。

遗诏2

“姐姐,你”玉贵妃的眼泪唰的流了出来,这个时候她该过去与大姐争这个皇后之位的,她们姐妹,从很小的时候就相依为命的在一起,辗转被掳到燕国,共同在清冷的皇宫小院中数着绝望的日子,她们是彼此的倚靠,是在这世界上最亲近的人。就连到了这个时候,姐姐也想的是要让她活下去,她不可以让姐姐独自的扛起这一切,不可以。

可是,为什么喉咙中仿佛被异物卡住似的发不出声音,头也有千斤重似的抬不起,她躲在黑暗之中,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皇帝那死气沉沉的目光扫到她的身子上。

皇帝让雪贵妃扶他起来半倚着,“雪儿,你说等咱们去了,让谁来接手朕的皇位呢?”

那口气就仿佛是寻常人家夫妻的交谈,男主人把藏在心中始终无法抉择的疑惑说出来让女主人帮忙参谋。心存死志的雪贵妃此时反而没了那么多惶恐,她殷勤的帮皇帝把被角掖好,才轻轻道,“陛下不是早已经立了太子,何必再为这件事烦恼呢?”

“太子,朕对他不放心呐。”长叹一口气,把雪贵妃的小手握在掌心,“这阵子发生了许多事,太子他根本就承担不起一国之君的重担,在危难关头,他这个储君倒是先慌乱了,六神无主连平日的一半水准都发挥不出。至于老三,全仗些小聪明,不知道怎么的居然得到了老七的支持,凭着七儿想出的点子在朝堂上和他的哥哥斗。他们都以为朕蒙在鼓里,其实呢,有什么事是朕不知道的呢?皇帝这个位置所掌控的资源是皇子们所无法想象的,这辈子,朕想知道的,还没谁能成功瞒住呢。”

“陛下,七皇子就是臣妾的三妹托付终身的那位吗?”雪贵妃随口问。

“嗯。”提起颜曦,皇帝的表情温柔,“他也是朕最钟爱的孩子,可惜,性子冷漠了些,对皇位也毫无兴趣,如果朕把他立为太子,保证不出三天,他就得想办法逃了。”

遗诏3

“难倒就连陛下也无法掌控七殿下吗?”雪贵妃几乎不敢相信。

皇帝缓缓阖上眼,许久不答话,在二女均以为他已经陷入睡眠中时,他忽然张开了眼,唇边泛起一抹诡异的微笑,“雪儿,朕一生循规蹈矩,从继承王位到现在,很少做什么出格的事,如果,在临死前,能神来一笔,哈哈哈哈哈,朕的这个不孝子定会铭记终身吧。”管他是真心感谢,亦或是咬牙切齿,他闭了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了,而活着的人却要栽进他留下的恶作剧之中,终身无法自拔。“老七哇老七,恐怕你自己都算不出,顶撞了朕多少次吧,哼哼,最后这一次,就当是朕这个老父亲的回礼吧。”

皇帝用嗓子眼低喃,雪贵妃听不清晰,凑上前轻问,“陛下,您说什么?”

“让贵喜把六部的大臣连夜传唤到御书房,朕有事交代。”

翌日,从京城之内,一道密函由专人快马加鞭的送到了颜曦手中。七皇子接到信,看了一遍,便吩咐人马立即起程赶回京城。

太子府内,亦收到宫中密报,仅有二字:病重。

床榻之上先前连呼吸都困难的太子直直的坐起来,任太子妃亲自帮他穿戴整齐,消瘦的脸庞上虽然憔悴,却哪里还是先前那般虚弱的快要断气的模样。

三皇子带着三十几位兄弟长跪在甘露殿外,隐隐有储君气势,贵喜太监站在殿外,一遍遍耐心的与上前询问的众皇子解释,“陛下这会儿精神不济,太医正在诊治,等他一会舒坦了些,自然会命人传唤各位皇子进去说话的。”

太子姗姗来迟,也不理会众兄弟,直接就想往甘露殿内闯,却同样被贵喜不软不硬的截下来。

“孤要进去,父皇正在等着我。”说着,眼泪就掉下来,声音也哽咽了。

皇子之中有一人鄙视道,“这会子不装病了?假惺惺的掉下两滴猫尿,却是哭给谁看?”

遗诏4

太子的怒眸立即往兄弟身上扫过去,大大小小,高高矮矮,或站或蹲,竟然没有一人与他目光相接。近来大出风头的三皇子颜朔老神在在的站在正中央闭目养神,胸有成竹的模样让人看了就恼火。

怎么会是这样,皇帝的身子一向硬朗,怎么忽然就没有预兆的传出病重的消息。太子在宫内安插了许多耳目,这些人竟然没有一个提早到将消息送出来。

难倒,这又是皇帝寻机设下的一个局吗?他针对的是谁?老三、老七还是他这个不成材的太子。

心里冰凉凉的,酷暑难耐,太子的身体却如坠冰窖,手指和脚掌僵硬麻痹,走路都显得有些不自然。冲贵喜太监使了个颜色,那阉人却也像没看见似的,少了往日的热络。

就这样从大清早等到了天擦黑,皇帝始终没有宣任何人进去,皇子们都知道这个时候是最关键的时刻,如果他们共同的父亲真的病的那么严重,那么,很有可能随时会传出来噩耗的消息。这些打小就生长在宫廷内的皇子们一个个都跟人精似的,太子近日受到的冷淡,他们看在眼里,尤其是今天这种日子,皇帝都没让他进去嘱咐什么遗愿,肯定是一个非常明显的遗弃信号。

历史上,临终废弃太子,另立新君的事儿发生的也并不少,抱着一线希望,每一个皇子都衷心的盼望着,这天大的好事会落在自己头上,更唯恐别人都在就自己离开了会落下诟病,所以即使累的直晃悠,也仍站在院子里坚持着,寸步不离。

出乎意料的,太子中午的时候,就假托病体未愈,承受不住长时间的劳累,所以先行回府休息了。颜朔担心他会有什么小动作,派了大批的人守在太子府外,以保证一有风吹草动就立即能得到消息。

果然,太子在回府后紧急召见幕僚,在密室内商议了几个时辰,做了最坏的打算。如果皇帝驾崩,依旧属意太子继位,这也是最好的,众人只要护着太子顺利登基,事情也就解决了。可假如皇帝真动了临终换人的心思,太子的眼中涌出一抹血光,他决计不会为他人做嫁衣裳,当了这么多年的太子,最后却把皇位拱手让与他人。

遗诏5

皇宫内没有异常变动,京畿的防护重任仍掌握在七皇子颜曦手中,他在外征战迟迟不归,手底下的人没有接到他的命令,也没有皇帝的圣旨,就按照往常的惯例巡视保卫。

表面上看起来是风平浪静的,太子却不敢肯定,这是不是内紧外松来松懈他的警惕性。

一宿难免,天蒙蒙亮,有下人禀报,七皇子的二万大军已经抵达京郊,下令安营扎寨,并未将人马遣散。

老七回来了?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连他也出现了,这其中必有蹊跷。

太子再也做不住了,顶着清晨未散的雾气进宫,第一个来到皇帝的甘露殿外,希望可以从那些贴身的奴才身上,得到一些蛛丝马迹,以便能更好的作出判断。没想到,还有个人与他存了同样的心思,太子的车马几乎三皇子的同时到达宫门,彼此对望一眼,均看到了对方眼中势在必得的决心。

“殿下,您身子不大好,怎么还起了个大早赶过来呀,若是被父皇知道了,肯定要叱责你不爱惜自己的。”颜朔似笑非笑,面皮不动,夹枪带棍的与太子请安。

“三弟,你也挺孝心的,一早就来甘露殿守在,是想让父皇一睁眼就瞧见你吗?”毫不留情的反击回去,太子挺直了腰杆,不管怎么说,他才是名正言顺的国之储君,皇帝并未下令废黜,他还轮不到底下的兄弟来冷嘲热讽。

“七弟今早回来了,这会儿八成也在往宫里赶呢,父皇他老人家见到了,一定很高兴。”一片残叶盘旋着从头顶的树干上飞下,落在颜朔肩头,他轻轻拂掉,仿佛胸有成竹似的,镇定自若。

“七弟排行为七,再说他那个人并不热衷争权夺利,即便他来了,又能如何?不管父皇最后是怎么决定的,以他的性格也只是俯首听命而已。”太子暗示,老七才不会那么坚定的站在颜朔身后,让他少做那些痴心妄想的美梦,颜曦是什么人物他最是清楚,颜朔脸上挂着的自作多情也就显得更加碍眼。

遗诏6

颜朔不受激,神秘的笑笑,迈着大步子往宫内走。

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太子愈发不安,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在那儿琢磨是不是还有布置不妥的地方,让老三和老七钻了空子。

想到颜曦,太子的拳头禁不住握起,如果他肯坚定的站在自己这边,那今天的皇位之争将再无悬念,还有之前朝堂上所受的羞辱也都不会出现。

归根结底,还是他那一把强力迷药惹出来的仇恨,闹的现在老七的态度暧昧不明,偏偏几位皇子之中,只有他是手握重兵的那一个,此时他的意见就显得更为有分量。

他会去帮老三颜朔来对付他吗?把燕国的利益排在个人私怨后,以发泄自己的怒气作为行事的指引方向。颜曦在记忆中从来都是个我形我素不顾及旁人感受的任性皇子,这一次,攸关燕国生死存亡,他还会执念于内心,明知道颜朔担不起这担重任的情况下,还要亲手扶他上位吗?

到了此刻,太子仍是拿捏不定。

与颜朔保持了一段距离来到甘露殿外,只见太监宫娥往来忙碌,把一些彩灯和飘带挂到房檐和院中的树木上。三皇子正在向太监贵喜打探情况,他也不明白‘重病’中的皇上玩的这是哪一出。

等太子走到近前,贵喜才笑呵呵的道,“陛下昨天晚上已经写下立后的旨意,奴才们现在正在准备的是封后大典。”

什么,在这个时候又要立皇后?先前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啊。

“是哪宫的娘娘?”太子肃穆,接口问。

“回禀殿下,是最近陛下独宠的贵妃姐妹之中的雪娘娘。”

“齐国掳回来的那位长公主吗?”太子一下子反应过来。

“现在可不敢这样称呼皇后娘娘了。”贵喜垂首告罪,却是正面的肯定了太子的疑问。

“贵喜公公,父皇今早儿龙体可觉得舒坦些了吗?他有没有说想见见谁?”三皇子颜朔总算插进话来,他虽然对皇帝突然封后这件事有所疑惑,可既然是个没有生养的宠妃娘娘,跟他也就没什么冲突,现在最要紧的是先得到觐见父皇的机会。

遗诏7

“三殿下,皇上听说七殿下赶回来了,这精神头立即便足了许多,早晨进了半碗稀饭,奴才听陛下叨咕着,等七殿下进宫时,就一并让你们进去见驾。”贵喜显然是有备而来,问问题的答案也在心中过了许多遍了,这几天无论哪位皇子见了他问的都差不多,老太监跟在皇帝身旁久了,人猴精猴精的,应对自如,全不得罪。

他是奴才,能伺候好主子就行了,其他一概不懂。

“一起觐见?”太子喃喃重复,为什么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还要一起觐见,父皇难倒并不想改变最初现状,仍属意他继承皇位吗?叫众皇子一块进去,不过是走过场似的训诫各位兄弟从此后要忠诚新主,勤奋为民。

太子高兴了,三皇子也不担忧,皇帝对太子的失望他看在眼中,不可能就因为一场病立即忘记了太子的无能。只是为什么临终前让皇子们一起觐见他也想不太明白,反正准备已经充足,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

太阳高挂,万丈神光驱散了早晨的浓雾,空气清爽而干净,真是难得的万里无云的好天气。皇子们陆续来到甘露殿外继续等候,不多时,众人殷盼的七皇子车架终于出现在皇宫门口,从马上跳下一人,冷漠无笑,他所在的地方,自动的形成了一团冰冷的气场,震慑的众人轻易不敢接近。

早有太监引着颜曦一路来到甘露殿外,三皇子挂着熟络的笑容上去打招呼,太子就站在原地,既不说话也不肯把眼神从颜曦的身上移开。

他终于回来了。

贵喜手捧着两卷圣旨,站到甘露殿门口的石阶上,清清喉咙,高声唱和,“皇上有旨。”

众皇子恭敬的跪倒。

第一道圣旨是宣布立雪妃娘娘为正宫皇后,母仪天下,立后的仪式从简,也没有赏赐宫殿,仿佛就是皇帝无聊给他的爱妃头上再加上一个封号似的简单,没有半点皇后当享有的母仪天下的庄严。

遗诏8

最让众皇子诧异的是,圣旨的后半段的内容与前半段截然相反,皇后自愿立下与皇帝两人同命的誓言,待皇帝百年之后,愿陪着老皇帝共赴极乐,永享安详。

历朝斩杀大批宫人为皇帝殉葬的事儿并不少见,但是,还没有哪位皇帝能像当今的燕国陛下这样,把自己宠爱的妃子立为后宫之主,再下令殉葬的。皇后之位毕竟不同于六宫嫔妃,即便是贵妃娘娘,也鲜少会遭受这样的命运,每个后宫女子身后都有家族的势力支撑着,即便皇帝想拉着哪个女人一起走,也得考虑这样做了以后会给整个国家带来什么样的后果。要知道,能得到皇后的封号的,往往不会是一般的女人。

这位新皇后据说是齐国的亡国公主,身后已经没有了娘家的势力,皇帝这么做倒是不会引起什么人的不满。只不过,开了如此先例,从此之后燕国后宫人人自危,从普通的宫人到高高在上的六宫之主,都有可能再次成为某位皇帝的陪葬品,长眠身侧。

圣旨已下,再无法挽回,皇帝根本就不想让任何人跳出来反驳他的做法,索性直接把旨意正式的颁布,手下的群臣、皇子们只要知道这件事就好,别的事儿,轮不到他们插手。

第二道圣旨是宣众皇子至甘露殿见驾的,最小的皇子也由抚育的宫人抱着,跟在最尾陆续的进入。

两名绝色女子一左一右在龙塌前伺候,其中一名相貌端正的身着皇后的服饰,尽心尽力亲自在皇帝的病床前照顾,想必这就是近日来圣恩眷宠的两位齐国公主,没想到她们一直被留在甘露殿近身伺候着。

“朕大限将至,今天唤你们来交代几句,了却了今生的父子之情。”皇帝没说几个字就咳嗽不停,短短一句话竟然用了许久才说完,新皇后手中的帕子已经被暗红色的淤血染的通红。

遗诏9

皇子们哀哀痛哭,皇帝小声嘀咕了句,就只有距离他最近的新皇后听清楚了皇帝的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