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霁温柔的一笑，朝她挥了挥手。
她的眼睛一下就湿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 对除父母小姑之外的人这么眷恋。
但公司还招她回去开会, 她等不了更长时间了。
杨金饼挽着她，上了公司的车。
车门一关, 外面的一切喧闹阻断, 透过灰蒙蒙的玻璃, 盛绾绾看到大家收起笑意, 继续投入到工作中。
只有言霁始终望着她的方向, 在原地一动没动。
盛绾绾下意识的在车内挥手，直到车子压着一条小路，拐了个弯，彻底看不到了拍摄现场。
她这才转回头，慢慢放下手。
车轮碾过方砖, 车内能听见清晰的声响。
是那种有些清脆的，单纯水泥碎块间摩擦的声音。
杨金饼轻声问道：“你舍不得言哥？”
盛绾绾轻笑了一下，眼睛弯成一个弧，她故作轻轻的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全剧组我都舍不得，下次可不一定能遇到这么好的团队了。”
杨金饼闻言耷拉着脑袋，低落道：“也是，不知道《初生代家长》是什么样的，听说节目组招商只招到了一个儿童奶粉，人家还不愿意冠名。 ”
没有招商意味着没有钱，没有钱各方面的经费都要缩减，大到活动场地，拍摄时长，小到演员的住宿饮食问题。
最可怕的是，如果肉眼可见不能获得理想收益，节目组可能会走些旁门左道，例如抄CP，恶意竞争，或者团内撕X。
“这些都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以后再说吧。”
盛绾绾闭上眼，打了个哈欠。
其实今天齐鸣跟她同一天杀青，但齐鸣找了个公司有急事的理由，也没跟大家拍照留念。
他恐怕早就盼着离开这个组了。
现在秦珍不捧他了，他最大的个人站子珍爱关站，如果再不出去活动，增加曝光率，恐怕粉丝内部会人心浮躁。
他年纪也不小了，一直在走流量爱豆的路子，但发展的一直不尽人意。
虽然也有一定数量的死忠粉，但这些粉丝体量还不够他抢个资源接个代言的。
更何况这些死忠粉里有些还是他们团的团粉，甚至是团员的CP粉。
可齐鸣自己却知道，他们这个团已经名存实亡，大家各揣心事，各找出路。
就连红裙里的角色，都是他从队友手里截胡的。
没有不透风的墙，队友早晚会知道，但为了表面的得体，不会说出来罢了。
他们之所以没有彻底分崩离析，是因为利益捆绑。
现在还有零食公司找他们团体做推广，推广都是三个月一签，如果他们崩了，推广费也拿不到了。
杨金饼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你知道吗，朗月之前给齐鸣谈了个资源，就是《最好的食光》，虽然现在他的金主粉不知道为什么脱粉了，但这个真人秀的合同已经签了，齐鸣也算临死前猛捞了一笔。”
盛绾绾睁开眼，转过头望着杨金饼：“这么巧？”
杨金饼点了点头：“真人秀制作周期短，拍摄相对轻松，很容易捧人的，《最好的食光》已经拉个不下八个赞助了，说明业内都挺看好这个项目的。”
盛绾绾撅了噘嘴：“那作为同期的真人秀，我们是要被血虐了？”
杨金饼剥了块糖塞进她嘴里，安慰道：“错峰播放呗，虽然他们肯定选黄金时段晚八点到十点。”
盛绾绾舔着水果糖，叹了口气：“看来前途一片黑暗啊！”
车开到了公司，她连休息一会儿的时间都没有，就被公司宣传部和商务部叫到了会议室。
刘姐在，宣美婷也在。
盛绾绾带着杨金饼，坐在了圆桌的末尾。
刘姐清了清嗓子：“都到齐了，那现在开始开会，针对美婷和绾绾这两个艺人，商务部最近的安排是？”
商务部的员工对着笔记本道：“美婷接下来就是即将录制的《最好的食光》，录制周期大概一个多月，然后十月份进组《长安歌》，搭档影帝陈源，后续有个洗脸仪的推广，然后是两个二线女性期刊的年封拍摄。
绾绾呃......目前只有一个美婷那边转过来的《初生代家长》，后续的合作还没谈，我们尝试着跟品牌推了几次，但是对方觉得虽然绾绾长得很美，也符合他们产品的定位，但是粉丝体量太小，整体热度数据也不够好，而且之前还跟董琳琳有过冲突，他们觉得还是先观望一下。”
盛绾绾微微垂了垂眼。
她就是心理再强大，在这种开大会的场合被当众嫌弃不火，还是很难受。
刚入圈的时候，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心平气和的培训，配合公司。
那时候根本没把自己当明星，当演员，觉得火不火对她来说都是很遥远的事。
但自从开始见组，一遍遍的面试，被挑拣的时候，她才觉得，这个行业无时无刻不在催着人长大。
如果没做演员，按她的学历，或许毕了业，找一个好一点的文化公司，或者杂志报社，当个有稳定编制的员工。
竞争不大，成长起来也慢。
宣美婷一笑：“那正好啊，我的那个《初生代家长》也算填补了绾绾的空窗期。”
杨金饼皮笑肉不笑的扫了她一眼。
宣美婷的助理理直气壮的瞪了回来。
刘姐轻咳了一下：“《初生代家长》这个项目呢，也是经过公司考量的，我觉得是个有潜力的真人秀，现在全国都响应生二胎，而且幼儿园教育也越来越受关注了，小孩子有天然的萌感，也能积累路人缘。”
听起来就特别假大空。
观众更愿意关注的是明星的孩子如何长大。
幼儿园里的小孩，就和所有人身边的一样，人家在家门口就能看到，还需要看你的真人秀？
但大家心知肚明的问题，却没人在会议上提出来。
宣美婷拍拍胸口：“其实我才担心呢，《初生代》那边推了，如果《食光》表现不好，肯定要被粉丝骂死的。”
宣传部的员工道：“美婷你放心，通过各种数据显示，《食光》现在的关注度很高，期待值都涨到三千万了。”
宣美婷含笑搓了搓手，乖巧道：“毕竟下周就要去录制了，紧张。”
刘姐宽慰她：“不用紧张，正常发挥就好，你有观众缘的。”
宣美婷挽了挽头发，翘起腿，温婉的拄着桌面：“主要是第一次和明轩哥，宋雅姐，还有千鹿弟弟合作，我也挺忐忑的吧，毕竟不是有资历的前辈，就是国民弟弟，不知道他们好不好相处。”
刘姐听她一提，想起来了，问道：“《初生代家长》的几个MC都定了吗？”
宣传部一笑：“定了，过气主持人凯哥，传说中的老戏骨南老师，新生代偶像陆行之，还有那个模特张雅雅，飞行嘉宾待定，还在邀请，实在邀请不来就MC撑。”
盛绾绾：“......”
一听就是个艰苦的队伍。
刘姐的表情也有点尴尬，强笑道：“......啊真是各司其职，偶像有了，戏骨有了，主持人模特都有了。”
-
从会议室出来，杨金饼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你听听，就这配置，大糊的命！”
盛绾绾：“别这么说，都是前辈，不过......那个张雅雅，是不是跟柳姐撕了的那个？”
正说着，手机震了一下，盛绾绾拿起来一看。
柳亿一：“你参加那个真人秀，我知道阵容是谁了！给我玩死那个小婊砸好么！”
盛绾绾：“......”
柳亿一：“你等着，我让经纪人联系节目组，我去飞行第一期！”
盛绾绾：“姐，这么冲动吗？”
柳亿一：“本来拍戏挺累的，但一听到她的名字我真是满血复活。”
盛绾绾无奈的笑：“你要是能去，节目组真是要乐疯了。”
这可是砸重金都不一定请的来的话题女王啊。
之前一部恋爱真人秀，全靠柳亿一一个人，把节目弄爆了，在综艺排行榜上霸榜了整整一年。
那是网上铺天盖地的话题，很多梗到现在都经久不衰。
节目组乐得差点把柳亿一当活菩萨给供起来。
只是她后来就拒接真人秀了。
据说是佳喜的那个总裁成天哭天抹泪的在她门口求复合，柳亿一怕跟合作男演员惹麻烦，才不参加了。
柳亿一又问：“言霁在你身边没？”
盛绾绾满头问号：“言霁不是应该在你身边吗？”
我走的时候你们还在拍戏啊。
柳亿一啧啧两声：“这家伙在组里撑了一上午，中午就请了假跑走了，你说他跑哪儿去了？”
盛绾绾一顿：“呃......”
柳亿一：“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都没好好告别，热恋期的男人哪舍得啊，连午休都不要了。”
盛绾绾心虚的眨眨眼，回道：“真没来找我，可能他有别的工作吧，怎么可能为了我大老远跑过来一趟再跑回去。”
柳亿一：“你不懂，男人喜欢你的时候，再忙都能挤出时间。”
☆、第 52 章
还不等她跟柳亿一聊完, 就接到了言霁打来的电话。
盛绾绾抿唇一笑, 美滋滋的戴上耳机, 把手机揣在兜里。
杨金饼啧啧两声, 自觉的跑到一边订饭去，给盛绾绾留下充足的空间。
盛绾绾靠着墙，手指在冰凉的墙面上跳动, 轻声问：“喂？”
言霁低沉的声音从耳机里传出来, 他温柔道：“在哪儿？”
盛绾绾按揉着自己的手指骨节, 眼睛转了转：“你猜？”
言霁轻笑，故作遗憾的叹了口气：“唉，你知道言家有专业的信息技术团队吧，你是想让我通知他们, 放下手里的工作, 替我查查夫人的行程？”
盛绾绾差点当场腿软坐在地上。
夫人？
夫人啊啊啊啊啊啊！
要不是她还穿着高跟鞋，真想在原地蹦一蹦, 舒缓一下过于激动的心情。
到底是谁给言霁艹的冷直男人设！
网络假料害死人！
盛绾绾强撑着坚硬的墙面站直, 清了清嗓子, 正色道：“你叫我什么？”
言霁揶揄道：“你的关注点怎么在后面, 不害怕我真找人定位你？”
盛绾绾咬了下腮肉, 眼里难掩笑意：“你定位啊，入了这行，还怕别人查行程？像你这样的流量，恐怕走到哪儿就被人-肉定位到哪儿吧。”
言霁靠在车座上，翘起腿, 漫不经心道：“那可不一定，比如这次就没人知道。”
盛绾绾低着头，用高跟鞋根抵着地面，一下下敲着大理石瓷砖。
“那我能不能知道？”
言霁故作沉思了片刻：“我的私人行程在黄牛那里可是能卖不少钱的。”
“私人行程啊，有多私人呢？”
“私人到我从剧组溜出来找你这种程度。”
盛绾绾的眼睛都快弯成一条缝了。
“我在公司！我在公司！我在公司！”
她连叫了三声，雀跃的模样完全掩饰不住。
“哟，这是跟谁说话这么高兴呢？”
宣美婷刚从会议室出来，就看见盛绾绾一个人在墙边自言自语手舞足蹈。
走的近了，才发现她带着耳机。
盛绾绾一见宣美婷，笑容立刻收敛起来，手臂也慢慢垂了下去。
她淡声道：“没谁。”
言霁皱了皱眉：“你们公司的艺人？”
宣美婷察觉出盛绾绾对她的排斥，她甚至有点想笑。
果然还是个新人，在前辈面前连点样子都不会装。
不过烂摊子扔到了盛绾绾身上，她生气也是应该的。
而且女演员本身对年龄和定位就敏感，让个二十二岁的小姑娘去带娃，要是带的不好，会被骂巨婴，要是带的好了，说不定以后接触的角色都是孩子妈了。
从二十二岁开始演孩子妈，那真是太可怕了。
宣美婷到现在都庆幸自己甩掉了这个包袱。
“绾绾，我知道你接了那个真人秀挺不开心的，但这也是公司的安排，像《最好的食光》这种资源也落不到你身上。”
盛绾绾：“？？？”
她明明是不开心宣美婷打扰她和言霁谈情说爱。
她至始至终，也没想过消极对待那个综艺，尤其是听说张雅雅也在，柳亿一要去飞行，这种大戏她现在听说都已经激动的迫不及待了。
现场吃瓜，不给钱都得去啊！
“姐姐，你想多了，我没不开心。”
我只想快点和男朋友见面！
电话对面的言霁噤声不语，默默听着盛绾绾和同事聊天，但他也能听出盛绾绾有些不耐烦。
宣美婷闻言一笑，可眼底却没什么笑意，翘起的唇角也很快恢复了过去。
女明星之间，最忌叫什么姐姐阿姨，哪怕她真的比盛绾绾大。
若是在圈里有一定地位了，被尊称一句X姐，X哥，感觉是不一样的。
姐姐听起来，就有点刻意有点婊了。
因为这能无比残酷的提醒她，长江后浪推前浪，新人已经涌进了市场，挤占着前人的生存空间。
“既然这个项目是我手里甩给你的，也算我欠你一个人情。这样吧，等你节目快上了，告诉我一声，我在微博里给你做个宣传，现在《新生代》最大的问题就是，马上要录了，但是宣发不给力，观众根本就不知道。”
宣美婷打开包包，从里面抽出一张名片，塞到了盛绾绾手里。
“上面有我工作电话，打过来助理会通知我，别不好意思。”
盛绾绾的嘴角抽了抽。
同一个公司同一个经纪人的。
现在宣美婷居然让她通过助理通过工作电话联系。
她真没觉得自己哪里威胁到宣美婷，让她产生了这么大的危机感。
唯一就是刘姐帮她推荐了《你的红裙》女二的试镜，而她顺利拿到了这个角色。
大IP，大制作，优秀的合作伙伴，极大的潜在观众群。
真正爆火的剧，就连女二男二都有可能爆成流量。
宣美婷不是没关注这个剧。
从备案开始，公司就已经在替她运作。
可她的咖位不尴不尬，演女二觉得委屈，女一又够不上。
这剧是星耀，朗月，臻言联合出品的。
女一落在柳亿一身上，几乎是想也不用想的事实。
但宣美婷依然害怕，自己有朝一日会被同经纪人手下的新人超过去。
“谢谢了，但宣发应该是节目组的事吧，不归我管。”
宣美婷环抱着双臂，修身长裙把腰肢裹得纤细：“你不能这么说啊，到底是你的节目，而且要是有人为了你宣传，她的粉丝也会去给个面子的，如果弹幕上呼唤的都是你的名字，观众也会自然而然的多关注你。”
盛绾绾眨了眨眼，挤出一丝强笑。
他们团队里已经有了流量担当，陆行之虽然还在上升期，目前的粉丝也不够能打。
但因为女性粉丝多，男明星天生占优势，就是现在的陆行之，转赞评各项数据已经超过了宣美婷。
宣美婷就是帮她宣传，弹幕上也不会全是她的名字。
电话对面的言霁轻嗤了一声。
盛绾绾深吸了一口气：“那个我这边还有人等，不好意思我要先走了。”
她也不等宣美婷终止话题，连忙低着头按住耳机，认真道：“喂喂喂，你刚才说什么？啊好的好的，我马上就出去，刚刚见到同事聊了两句。嗯嗯嗯，我来了。”
她赶紧朝门口小跑，直到跑出了公司大门，盛绾绾才松了一口气。
言霁低笑道：“这是不是就叫塑料姐妹情？”
盛绾绾嘟了嘟嘴：“她才不是我姐妹呢。”
言霁正色道：“我快到你公司门口了，车牌发给你，你直接上车。”
“好。”
盛绾绾挂断电话，等了一会儿，果然有辆黑色保姆车停在了她公司门口。
她对照了车牌，确认无误，才小跑到车跟前。
车窗贴着厚厚的膜，从外面根本什么都看不清，车门一开，里面也是黑黑的一片，跟要绑架似的。
她提起裙子上车，还没站稳，就被一股大力拽了过去。
盛绾绾结结实实的跌在言霁怀里。
车门一关，车子缓慢开走了。
盛绾绾就着在他怀里的姿势，仰起脖子，去亲言霁的下巴。
他身上还是那股熟悉的薄荷清香，喉结还是那么性感，皮肤还是那么光滑，简直像送到她眼前的人体盛宴。
言霁拖着她的腰，任她亲了两口，才认真道：“你接的那个真人秀，要不要我给你宣传？”
盛绾绾在他身上蹭了蹭脸：“不要不要，柳姐说要来飞行第一期，我们团队里另一个女MC是柳姐的对头。”
言霁挑眉：“她要去啊，那就不缺话题度了。柳亿一撕人还从来没顾及过公众影响。”
盛绾绾叹了口气，搂住她的脖子：“有时候我真羡慕柳姐，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做，特别随性。”
言霁轻笑：“你是不知道，她以前在佳喜的时候，承受了多少谩骂。没有现在星耀这么护着，所有压力都要靠自己消化。消化不了就退圈当素人，消化的了就涅槃重生。现在她随便说句什么都有人喊柳姐牛逼，以前她发句晚安都有人骂娘。”
盛绾绾垂了垂眸：“那你知道她以前是怎么回事吗？”
言霁摇摇头：“我不太关心圈内的八卦，只是因为你和她关系好，所以我才调查了一下，但是别人的秘密我就没刻意打听了。”
盛绾绾绷了绷唇，小声嘟囔：“我柳姐就是牛逼啊。”
言霁眯着眼打量她：“见到我就只想聊柳亿一？”
盛绾绾立刻赔笑：“当然不是，但司机还在呢，你还想聊点什么？”
言霁的手指在膝盖上轻敲了两下：“聊聊拍杀青照的时候，为什么离我那么远。”
盛绾绾绷着笑回望他，对视了片刻，她发现言霁眼里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他真的因为她不肯跟他靠近而别扭。
盛绾绾往他身边蹭了蹭，声音像小猫似的：“不远啊。”
言霁眨了下眼。
盛绾绾干脆把一条腿搭在了言霁腿上，继续道：“不远吧。”
言霁目光下移，落在盛绾绾及膝的长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