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他调回目光来,他低了头想让阮媛媛起身,视线却停留在地上遗落的照片上,照片上,那个叫陈秉峰的男人,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见高逸的目光盯着照片,阮媛媛心里一颤,连忙要掩住照片不让高逸看,高逸说了一声,“给我!”就把照片拿在手中。

昨晚在林小西那里,愤怒的情绪占据了他所有的脑海,他没有顾得上看照片上的男人,具体长什麽样,现在才算真正见识到那男人的庐山真面目。

“他就是陈秉峰?”高逸蹙紧了剑眉,问着阮媛媛。

阮媛媛难堪地低下头,说:“是…”

“你知道他平时是做什麽的吗?”高逸又问。

阮媛媛摇摇头说:“不知道,我只知道,只知道他是作生意的…”

“作什麽生意?”高逸看看阮媛媛,又看看照片,敏锐的目光,一直盯着照片上的男人,尤其是那男人左下巴的那条刀疤上。

因爲是艳照,所以陈秉峰没有戴上帽子和墨镜,显现出他那张阴柔俊秀的一张脸来。

照片上的陈秉峰,有一双深不可测的黑眸,他的嘴角总挂着一丝似笑非笑的玩味,一副玩世不恭、却阴柔深沉的模样。

高逸看着照片上的陈秉峰,微微眯起锐利的眼眸,阮媛媛见高逸面色不对,以爲他对她和陈秉峰的事情耿耿于怀,于是连忙解释道:“逸哥哥,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和这个人来往了,你相信我…”

高逸沉思片刻,却转过脸来对阮媛媛说道:“媛媛,你继续和他来往吧!”

“什、什麽?”阮媛媛惊诧得说不出话来,以爲自己听错了。

但高逸看着阮媛媛,又重复了一递:“你继续和他在一起。”

“爲什麽?”阮媛媛问着高逸,那张美丽的脸上满是疑惑刁解。

“因爲…”高逸停顿了一下,表情凝重地看着阮媛媛说道“因爲这个人,可能就是害死老师的元凶!”

阮媛媛张大了嘴,眼睛里一片震惊,“不、不可能,这不可能。”

高逸没有说话,只是晃了晃手中的照片,对阮媛媛说:“我见过这个人,老师被害的那天晚上,尽管场面混乱,但我见过这个男人一面,后来我再追查这宗案子,又发现了这个人的踪迹,你和他走得近,你告诉我,陈秉峰的具体情况是怎样的?”

“我、我…”阮媛媛面色苍白,她的手握住胸口,几乎感觉到喘不过气来,“他的情况,我知道得不多。”阮媛媛吃力地说完,额头上不停冒冷汗,开始坐立不安。

“你怎麽了?”高逸问着阮媛媛。

“可能、可能是昨晚没睡好吧?”际媛媛虚弱地说着话,“我最近工作太累了。”她边打呵欠、边流眼泪,眼皮逐渐下垂,努力想打起精神来。

高逸看着阮媛媛呵欠连天、四肢抖动、鼻流清涕的模样,心里一惊,他盯着阮媛媛,几乎是不可置信地问她:“媛媛,你也吸毒了?”

阮媛媛本来就心虚,被高逸沉声一喝,她整个人突然一软,跌倒在地!此刻的阮媛媛,已经没有了名媛优雅的风采,她头发蓬乱、喘不过气来,怎麽大口呼吸都吸不进来,胸口充溢着一种憋闷的拼死感。

“救救我,给我烟!”阮媛媛在地上蜷曲着,四肢胡乱动着。

高逸有经验地拉起阮媛媛,一拉她睡袍的袖子,发觉阮媛媛手臂上的汗毛全部都竖着,起了片片的鸡皮疙瘩,高逸见状,痛心地对着阮媛媛喝道:“媛媛,你怎麽能这麽毁了自己?”

阮媛媛浑身颤抖,她肌肉疼痛,全身有如蚂蚁在肉里面、以及身上爬,她感觉身体到处有虫子在爬、在钻,她颤抖着,四下寻找可以缓解她症状的东西,“我的烟呢、我的烟呢?”

高逸看着阮媛媛,一把提起了她,怒吼道,“你怎麽变成这个样子了?媛媛,是谁害你的?是谁?”高逸既愤怒又失望,对引诱阮媛媛吸毒的人,更有切骨之恨。

“快!快给我烟,我快死了。”阮媛媛涕泪交加,全身颤抖、嘴唇发紫,她哀求着看着高逸,不住求他:“快给我烟。”

高逸咬紧了牙,心里有着震惊与愤怒,“我没有烟!”说着,他盯着阮媛媛,冷冽道:“是不是陈秉峰引诱你吸毒的?”

阮媛媛早已经听不清高逸说的话,她全身颤抖,难受地想用自己的头去撞墙,她嚎叫着:“我好难受、好难受,让我去死。”

高逸几乎要咬碎了牙,他的牙齿咯咯响,终于还是站起身来,他走到房间里,翻出了一包七星香烟。

他刚拿着那包烟走到厨房,阮媛媛就已经看到他手上拿着的那包烟了。

她犹如沙漠中久渴的亡命之徒一样,扑上前来,一把抢过了烟,然后就蹲在厨房的角落里,用颤抖的手点燃了一支烟,贪婪地狠狠吸了一大口,随后,她满是眼泪鼻涕的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神情。

高逸的心几乎都冰冷了下来,他看着已经毫无仪态的阮媛媛,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早已经握成了紧紧的拳头。

“你是怎样吸食上瘾的?”等阮媛媛过足瘾后,高逸看着她冷冷发问道,他那双满是失望、惊讶的眼神里,饱含着深深的痛楚与自责。

阮媛媛边抽着长烟、边哭着说:“第一次我抽烟,是因爲我工作太累了,陈秉峰说,抽支烟能让人解乏,所以我听了他的话,尝试吸了第一支烟,谁知道抽了烟后,全身都舒服开了,再也没有任何的苦恼,渐渐地我便上了瘾,一个星期寻不到毒品,就全身乏力。”

“你吸食的毒品从哪里来的?”高逸审问着阮媛媛,“都是陈秉峰提供给你的吗?”

“是,我和他在一起后,终日无所事事,其实我也想戒掉,但当我看见朋友中有人吸毒,便按捺不住对毒品的渴望,所以也会再参与进去溜冰…有时候工作太累,身体和精神都抵抗不了,我就想着吸食毒品。”

“媛媛,你真糊涂。”高逸说着话,将阮媛媛从地上拉扯了起来,“走,跟我去戒毒所!”

阮媛媛一听,连忙抱住了高逸,失声痛哭,她哭喊道:“逸哥哥,我不要去!”

高逸又是心痛、又是难受,他无言地抱住阮媛媛,满心的沮丧与悲哀。

窗外,一个隐蔽的角落里,弯弯拿着望远镜,对林小西说道:“这样你死心了吧?人家大吵大闹一场之后,又和好了!”

林小西不说话,但脸色比方才阮媛媛毒瘾发作时,还要煞白。

“走吧,弯弯…”林小西疲惫地说着,她低下头,慢慢地往外走去,早晨已经开始灼热的阳光,照在她的身上,她竟不觉得热,只觉得一股寒气,直往她的脚心上窜,直到心里,冷得足以冻成冰。

这算什麽?林小西边走边嘲讽地勾起了嘴角,她擡起头来,仰望着刺目的阳光,希望光线的灼热,能将自己眼底的泪光晒干。

就这样吧!林小西在心里默默地对自己说,就这样结束吧,梦也该醒了。

原本就不丰满的青春,被撕破了一个口子,泄气得更加彻底。

她曾带着满腔爱意与热忱,奔赴在青春的旋涡里,可是走了那麽久,低下头,原来自己还在原地,而她的青春早已被染指、破裂,从心里流出血来。

疼吗?她不知道,只知道心已经酸涩到麻木。

林小西想着,嘿嘿笑了起来,把弯弯吓得拉着林小西的手问:“你没事吧,林小西?”

林小西含着眼泪笑着说:“我没事,弯弯,正好我也解脱了。”是的,解脱了,只是林小西的青春期爱情,就这样被扼杀在了阳光盛开的清晨里。

医院里。

高逸铁青着俊脸,听着导演和制片人,点头哈腰地赔礼道歉,他冷冷地对导演说:“该付的医药费,你们要付,该承担的责任,你们也必须承担,有什麽事,等人醒了再说。”

导演和制片人连忙点头哈腰,连连称是,“是、是!我们负责、我们负责…都怪我们疏忽大意,在片场上出了这麽大事故,我们一定好好改进。”

高逸没再说什麽,转身就要走,导演和制片人在他身后擦冷汗,正要舒一口气,却见高逸又转过身来,导演立刻立正,听着高逸对他们说:“这两个临时演员都是我妹妹,假如她们有什麽后遗症,我想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他平静地说着话,俊秀的眼眸里,却闪着狠冽与锐利的光芒。

导演的汗又下来了,他来不及去擦,就慌忙点头如捣蒜,“是!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对这两个临时演员,负责到底的。”

高逸这才点头,转身离开到病房里去了;轻轻推开病房,坐在病床旁的林小西闻声擡起头来,两人的视线相接,彼此又都立刻回避开来。

半晌,高逸开口了,“弯弯还没有醒过来吗?”

林小西忧愁地摇摇头说:“还没有。”她低着头说话,在心里鼓足了勇气,才擡起头来,依旧是不敢看高逸,她咬着唇,迟疑了半晌,才小声地说:“谢谢你,谢谢你爲我们出头…”

高逸牵动嘴角,沉默了一会儿,才说:“谢什麽?是我欠你的。”

林小西听高逸这麽说,心里一酸,委屈的眼泪又从心底里涌了上来,她慌忙眨眨眼,抑制住自己想哭的冲动,她勉强咽下眼泪说道:“打扰你真不好意思,我找不到其他人来帮我们…”

无处可去的林小西,只好回到片场当临演,没想到,导演竟然恶劣地苛扣临演工钱,看不过的弯弯,带领衆人抗议,却不料被导演找来的保全给打伤;看到弯弯不省人事地躺在她胳膊里,血流如注,那种过度惊恐悲伤的感觉,还残留在林小西的心里,让她心有余悸。

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她鼓起勇气给高逸打了通电话,她以爲高逸会推托,不会来帮她,结果他却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帮她将弯弯送到医院,还让导演和制片态度老实地承担了责任。

“你有困难的时候能第一个想到我…”高逸看着泪痕未干的林小西,停顿了一下,继续锐下去:“是我的荣幸。”

林小西低着头,闻言转过头来看高逸,这次两人没有将目光调开,视线一接触,反而是情不自禁地纠缠在一起,两人久久没有说话,只是互相望着,半晌,还是高逸先开口了:“爲什麽不听话,又去当临时演员了?”他微微蹙眉,语气里不自觉便带了一些责备与恼意。

林小西却低着头,不回答。

“小西,听我的话,回学校去…”高逸看着林小西,真心实意地说:“你要是肯回去,你的学费我来出,我虽然没钱,但是还能负担得起的。”

“不用了!”高逸不提学费还好,一说要承担她的学费,林小西的心里就好像被什麽尖锐的东西刺痛了,她知道,高逸这些年一直照顾着阮媛媛,也知道高逸曾经负担过阮媛媛的学费。

只不过,他是心甘情愿爲阮媛媛付出的,而对于她自己,他则是一种补偿的态度,林小西既失落、又气恨,她转过头,看着昏迷中的弯弯,不看高逸,声音却冷得像可以敲击的冰块,字字铿锵有力:“我的事,不用你操心了!”

高逸一愣,俊脸随之黯淡了下来,见林小西不高兴,他想抚慰她,却不知道从何开口,他心里明白,从一开始,他就已经伤害了眼前不能称之爲女人的女孩;高逸沉默着,林小西也不说话,两人都这麽僵持着,直到弯弯呻吟一声,从昏迷中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