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咱们就更不怕了,因为咱们是占了大义的,冒着风险把人收留了,您也看到了,今日衍圣公夫人都说咱们魏家仁义呢。”魏大舅母笑道:“杨家若要寻事,就是与天下读书人为敌,那位也是科举出身的,他还做官不做了?”
“再说了,那位是被官兵裹着被子扔出来的,早就半死不活,大夫开的药灌都灌不进去…。”
今年的腊月似乎过得格外慢一些,点灯熬油似的过着日子。
但是,再漫长的冬天也是有结尾的,大年初一的早晨,一缕阳光照射到了监牢,颜如玉挺着六个月大的肚子,细细咀嚼馒头,就像吃着无上美味似的,突然一顿,借着咳嗽,用手捂着唇,吐出一张轻薄的油纸,看见纸上的内容,如玉淡淡一笑,将纸片塞进嘴里嚼碎,咽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写的关于首辅大学士一对孙女孙子的结局,有读者反应看了之后被森森虐到了,心里很难受。其实我写这段的时候心里是怀着愤恨和无奈写的,灵感来自于现在热议的BBC主播性侵未成年的丑闻事件。
这让我想起了去年有个少儿牙科医生侵犯多名儿童事件、还有这些年天主教神职人员侵犯儿童事件,这些禽兽和那个BBC主播一样,都拥有光鲜的外表,体面的职业,而且这个职业还是看似值得家长和孩子们信任的。
恋童癖是一种无法治愈的怪癖,即使通过化学阉割,也无法从根本上阻止这些变态做恶,这些魔鬼残害的不仅仅是孩子们的童年,而且是孩子们的一生,而孩子们又是无法自我保护的弱势团体,他们受害后,还往往不敢和家长说,所以一旦这些人被挖出来以后,往往会发现数量惊人的受害者。
所以理智告诉我说,现实其实比我的小说里这个情节还要残酷。可是我的情感却告诉我,现实已经那么残酷了,为什么不能在小说里放松一下,何必把你自己和读者都虐的死去活来?
理智又对我说,粉饰太平是不对的,你作为一个作者,应该把现实和你的自己的感受通过故事传达给读者知道,也许你是在提醒她们保护自己孩子、侄女、外甥,不要被这个恶魔侵害。
可是情感又说,你作为一个作者,有表达丑恶的一面,但是也要有表达美好的一面,读者要的,可能就是在读的小说时,暂时逃避这个世界的丑恶,让心灵得以休息。稍微把情节该一下吧!让人们看到还是有希望的存在…。
兰舟在理智和情感中挣扎了一整天,最后情感战胜了理智,修改了首辅大人孙子孙女的结局,让人感觉还有一线希望。
作为一个玻璃心作者,这一生可能都是在理智和情感中挣扎了,这对可怜的儿女不属于十八钗大纲的人物,改一改可能会伤害故事的张力和气氛,但是不伤总体情节。
所以,乃们就不要提出类似修改主要人物设定、甚至换楠竹这种惊悚的要求啦,我不能,也无法答应——连修改临时人物的细节我都那么痛苦和纠结,修改主要人物,你们干脆一刀捅死我算了。
Ps:等我完结之后再捅,我要对追文的读者负责,老老实实的把这个故事讲完。
言归正传。今天主要说陪葬品,魏老太太送给颜老太太的陪葬玉器。
图1和图2都是玉握,即玉雕成的小猪,握在死者手里,象征财富。
图3是‘九窍玉’是一套的,古人其眼、耳、鼻、嘴、肛门、生殖器都要塞上玉器,所以又惯称‘塞图玉’。玉蝉一般是含在嘴里的,也叫含玉。
图4是一套,分别是01玉九窍塞,02玉眼盖,03玉鼻塞,04玉耳塞,05白玉蝉唅,06玉肛塞,07玉阴塞。鼻孔、耳朵、肛门、阴道均塞纳八棱柱形玉塞,双手握玉猪各一。玉衣、玉九窍塞、玉猪,以及嵌玉的枕、棺椁,构成一套完整的汉代玉殓具,有时候明朝也有这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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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4、张飞庙见巫山神女,斩秦王许将军突围 ...
二月初十,白帝城,张飞庙。
柳氏一身素服,带着三个莲跪在蒲团上诚心祈祷,柳氏一行人避难到此,几乎是逢庙必拜,为求心安而已,其实张飞本是管着屠宰行业的神,那里管得了人间乱世。
宁佑则带着两个弟弟在碑林那里抄录张飞庙古人留下的墨宝诗句,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他们刚刚从永安宫回来,也是抄录了一圈。
旁边有两个头戴儒巾、身穿道袍的年轻士子指着碑林一处楹联赞道:“‘剑气非关月,书香不是花’!这是邹侍郎亲笔手书,虽说是读书人,但是浑然一股豪迈正气,好联好联!”(注:关于此联,有人说是岳飞所做,有人说是明朝东林党领袖人物邹光标所做,兰舟无从可考,干脆在十八钗一文设定为岳飞所做,邹侍郎提笔写在张飞庙石碑林里,兰舟以前游白帝城时见过此联,印象深刻,所以用在本文里,详情请见作者有话说。)
另一士子叹道:“如今我大燕国已在存亡之秋了,如今愚兄是醉里桃灯看剑,都打算要投笔从戎了!”
那士子也感叹道:“国之存亡,匹夫有责,愚弟也曾想自请投军去西北救驾,无奈家中老母妻子坚决不同意,愚弟只得捐了些钱粮送去卫所,唉。”
自称愚兄的士子有些鄙夷的一笑,说道:“大浪淘沙始见金,话说这天下读书人,每三年春闱都会出个状元,可是如今堪称天下读书人典范的,却是‘一门三进士,父子两探花’的那位探花郎颜学士了。”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颜学士被抓之时,铮铮铁骨,浩然正气,大骂伪帝是‘不肯过江东’的祸国之君,被投入诏狱日夜折磨,颜府还被伪帝下旨抄家,家里老母妻儿得了急病都去了,还不知颜学士能不能活着从诏狱里出来…。”
虽然已经是无数次从别人嘴里听到这个消息,宁佑一行三人此刻也还是怔住了,宁佑从小在颜老太太膝下长大,和祖母感情最为深厚;宁嗣得知母亲逝去,早就和慧莲哭过许多回;而宁康惦记着生母宋姨娘,此刻连魂魄都不在此处,早就飞到燕京寻找生母。
那两个士子还在议论这,“…诏狱那种地方,即便是不死出来也是折腾废了,可惜颜学士正在编撰《承平大典》,据说已经完成了大半,剩下的只需五六年就能完毕,颜学士这一去,将来大典编成,不知道会不会有颜学士的名字。”
打算投笔从戎的士子慷慨激昂道:“大典乃是千秋伟业,颜学士付出了一辈子的精力,自然会留下姓名万古流芳,乃我们蜀地举子的楷模。倘若被人抹杀了去,愚兄和老师也会发动蜀地举子联名上奏皇上。”
另一士子道:“吴兄的老师师承已故去的颜大学士吧?”
“正是,我的老师在国子监求学时,那时的祭酒就是颜大学士。”吴姓士子叹道:
“那天我的老师惊闻师母病逝,当即换上素服,对着燕京城的方向设下祭台拜祭师母,唉,师母堂堂一品诰命夫人,却被伪帝下旨赶出家门,后来虽得了亲眷相助,却也油枯灯灭,无力回天了。”
另一士子惊讶道:“燕京居然还有如此胆色的家族敢接纳颜学士家眷?”
吴姓士子道:“是颜家的亲家魏家,魏家故去的老爷子和颜大学士是同科的榜眼,颜学士的原配夫人魏氏便是魏家嫡女,颜魏两家尚未发迹之时就定下了亲事,可惜那位魏氏夫人早早去了,和颜老夫人一起病逝的是继室夫人。”
此话一出,宁佑、宁嗣、宁康顿时愕然,他们打听的消息可没有这位陈姓士子那么准确,宁佑心里还惦记颜九爷,暗想魏家出面,九叔在魏家暂时应该是安全的。
宁嗣心里在想:为何我舅舅济南杨家没有音讯?他们难道不知道我母亲故去的消息么?
宁康心里却暗暗有些惊喜:姨娘是魏家的人,魏家能够冒险收留祖母她们,应该也会照顾姨娘吧…。
三人正各有心思时,另一个穿着一袭玄色道袍的书生匆匆而来,嚷嚷道:“吴兄!西北战事有了新消息!平凉城扛住了鞑靼的数次围攻,西北叛乱的秦王被属下和皇上的使者里应外合砍下人头,进献皇上,叛军崩退的崩退,投降的投降,如今通往西北的路已经被我军重新掌控,军队和粮草都可以迅速去平凉城救驾啦!”
吴姓书生攥紧了拳头,叫道:“果真如此?我这就回去收拾收拾去卫所找我姑父投军去!”
那位“愚弟”兄台问道:“不知是鼓动秦王属下弃暗投明的皇上使者是那位大人?此等孤胆英雄,深入敌营救万民于水火,实在令人钦佩。”
前来报信玄色道袍书生道:“军报上说的是一位许姓少将军,京卫指挥司的总指挥使,这位本来是负责燕京防卫的,这次跟随圣驾亲征鞑靼、收复西北两城先锋战将就有这位许将军,许将军系出名门,是跟随太祖爷赶走蒙古人出中原的永定侯后代。”
“将门虎子,果然不凡!”吴姓书生摩拳擦掌,恨不得此时就跟着军队去沙场打鞑靼,在原地走了两圈,说道:“如此一来,皇上迟早会突破平凉城之围,将鞑靼赶出雁门关,燕京伪帝被千夫所指,很快就会倒台了!我得赶紧将此事告知老师去,两位告辞。”
吴姓书生转身狂奔而去,奔走太急,居然撞上了后方一个穿着素服的小姑娘,那小姑娘一声惊叫,将要倒地之时,被一个身形高挑的少女稳稳扶住了,吴姓书生待作揖道歉,一阵大风刮过,掀起那高挑少女帏帽下面垂着的面纱,惊鸿一瞥后,吴姓书生已化作石像般愣在原地。
这时,冲过五个壮汉将书生的视线的隔开,把那高挑少女和小姑娘簇拥在中间,疾行而去,宁佑心道糟糕,忙拉着宁嗣和宁康跟着离去了。
“吴兄,你不是要去报信么?怎地傻愣的不走了。”穿着玄衣道袍的书生拍了拍吴姓书生的肩膀。
吴姓书生怔怔道:“‘耀乎若白日初出照屋梁,皎若明月舒其光。须臾之间,美貌横生。晔兮如华,温乎如莹。五色并驰,不可殚形。详而视之,夺人目精…。”
“愚弟”士子呵呵笑道:“吴兄魔障了,怎地突然背诵起了宋玉的《神女赋》?”
吴姓书生认真说道:“不是在背诵,我刚才是真的看见了巫山神女,若真是耀如阳光、皎洁若明月、温莹如美玉,夺人眼目,娶妻如此,此生足矣。”
言罢,吴姓书生不顾斯文体面,拔腿狂追而去,未及,悻悻然而归,对着刚才报喜讯的玄衣书生一辑,道:“令尊是奉节县县令、本地父母官,可否帮忙打听那女子的来历?”
玄衣书生根本不信那吴姓书生的话,还玩笑道:“我瞧着刚才那几个家丁的气质,肯定不是普通人家的护院,可能是外地来白帝城游玩的豪门女子,不是奉节本地人。若那女子是你所说的那番巫山神女的美貌,而且还是奉节县的人,恐怕早就艳名远播,名花有主了,我能不知道?你肯定是看花眼了…。”
马车内,方才闯了祸的慧莲低声道:“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听见他们议论燕京时事,就忍不住想走近一些细听。”
睡莲已经脱下了帏帽,淡淡道:“回家再说,外头人多嘴杂。”
怡莲攥紧绣帕,刚才她也听到魏家人安置颜府的消息了,姨娘她——她应该会好好的吧…。
柳氏紧锁眉头,若有所思,目光似喜似悲。
马车很快回到了山下的白帝镇,睡莲和宁佑亮两个家主在密室商议一番,终究不得要领,于是便请了柳氏来密室一叙。
密室就在地窖下方,阴深深的,只点了一支蜡烛照明,中间红泥小炉煮着一壶茶,宁佑请柳氏坐下,睡莲则给柳氏倒了一杯茶,说道:“如今平凉城解围指日可待,若等燕京伪帝下台,我们是不是就可以派人给燕京的九叔稍消息过去?”
柳氏抿了一口暖茶,反问道:“你们是什么意见?”
宁佑道:“儿子是觉得,若要等圣上将鞑靼赶出雁门关班师回朝,那估计至少再等半年,可是老太太和五婶娘的丧事不能就这么草草办了,而且五伯父还在诏狱——恐怕是等不及了,儿子是想等伪帝下台就回燕京。”
睡莲道:“侄女觉得,燕京波诡云谲,即便是伪帝下台,肯定会有其他势力在背后争斗,若匆忙归去,恐怕会违背了祖父避世的初衷,侄女是觉得等到皇上班师回朝,我们再给九叔送消息。”
柳氏心道,儿子偏向激进,而睡莲倾向于保守做法,一群孤儿寡妇在乱世中避世求生,还是睡莲的做法的恰当。
虽然心下已经有了判断,但是柳氏却另辟奇径说道:“目前还是不要轻举妄动,无论是回燕京,还是先去报消息,这路上都不安全——那位号称楚霸王的江匪四处烧杀抢掠,已经成了气候,听说已经在湖北自封为楚王,手下还有了将军丞相,强抢民间女子做妃子,哼,一个草台班子就敢唱大戏。”
“在这乱世,这种浑水摸鱼的楚霸王肯定不止一个,现在又是开春青黄不接的时候,流民遍地,人们为了一口饭吃,跟着造反的不计其数,公公在白帝镇苦心经营,就是为了避开乱世,你们稍有不慎,就会坏了公公的大局。”
宁佑急道:“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柳氏打断儿子的话头,说道:“公公生前常常将孟子的一句话挂在嘴边,‘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只有显达者,才有可能兼济天下。在你羽翼未丰之前,只能先忍,独善其身,等待时机。”
柳氏又说道:“不出意外的话,燕京城赵王很快就能将伪帝赶下台,赵王此人心机颇深,我这些
天思前想后,为何伪帝会如此轻易得逞?为何那些燕京周围的卫所会观望到如今?”
“恐怕都是那位赵王被背后推波助澜,把伪帝推上高位,逼得所有支持伪帝的势力显身,然后制造民怨,一举推翻伪帝,恭迎圣驾,或者派兵去西北勤王,以换得民心和圣心!等到圣驾回朝,恐怕这位赵王立太子的呼声最高!”
听到这里,睡莲和宁佑惊讶的面面相觑:柳氏的猜想很大胆,但是字字在理,天家无情,若燕京大乱真的是赵王在背后推波助澜,他们贸然回燕京,恐怕颜家就成为了赵王的棋子。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更新不多,因为兰舟受了点小惊吓,情绪时断时续的。
家里煤气胶皮管泄漏,舟公鼻子好使,把阀门关了,否则会造成大麻烦,幸亏兰舟有把厨房窗户打开的习惯,否则。。。。。。。。乃们就看不到十八钗下半部分了。
顺便提醒大家,到了冬天,一定还要检查家里的煤气胶管部分,如有老化,立刻更换,否则会是大祸患,然后厨房窗户也不会紧闭,透气重要。
图为白帝城张飞庙碑林明朝东林党首领邹光标的手书“剑气非关月,书香不是花”,兰舟以前去白帝城对其影响很深刻,所以用在了此文中。
这句楹联有人说时候岳飞写的,有人说明朝东林党首领邹光标的,莫衷一是,兰舟无从考据,若有不足之处,请谅解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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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5、太平犬胜过乱世人,尘埃刚落风波又起 ...
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
在经历艰难的逃难生涯,避世在白帝镇之后,睡莲第一次感觉到这话在理。
祖母和杨氏都已经确认病逝,父亲生死不明,可以想象作为魏王妃的颜如玉肯定是身陷牢狱,西城颜府不知还有没有可能留下活口!
而燕京的手帕交,张莹嫁入衍圣公孔家,安全是无虞的,可知芳会怎么样呢?姚家会不会也陷入燕京动乱…?
睡莲如饥似渴的听着宁佑他们打听到的消息,可是通过人口相传的只字片语能够得到多少准确的消息呢?睡莲犹如隔着一层毛玻璃观察外面的世界,纵使将眼皮都贴了上去,却无法看清这个世界。
到了春暖花开的时候,西北战场捷报频传、燕京那边也传来伪帝倒台,自刎而亡,由赵王暂时监国的消息——一切和柳氏估计的差不多,赵王踩着肃王尸骨,以匡扶正义的姿态成为燕京城新的主宰。
无论是那些平反昭雪的大臣贵族,还是被肃王压迫的民怨沸腾的平民百姓,都对赵王充满了期望,这位新的救世主,一上位首先是号令军队去西北勤王救驾,一片拳拳赤子心。
然后赵王以雷霆的手段将伪帝之乱中的帮凶投入大狱,听候圣驾回来发落,这一点赢得了官员们的广泛赞誉,说赵王仁孝!
然后,就是为在动乱中的官员平反昭雪,官位恢复到皇上离京前,沦入奴籍的家眷也恢复了自由身,家产一并返还。
赵王越是“仁义”,睡莲他们越是不敢轻举妄动。柳氏的感叹道,这场储位之争,可能才刚刚开始,肃王不过是个引子。
二月十九,燕京城,颜府。
颜九爷带着一群下人默默立在颜府大门口,等待吉时。
“吉时已到!拆封!”门口肖太监尖锐的嗓子叫到,守在门口的赵王府亲兵将以前伪帝下属贴在大门的封条撕开,朱红大门轰然大开,颜府剩下了的四十来个没有被发卖的旧仆不知是想起了被近三个月颠沛流离的官奴生活,还是被朱门的尘土迷了眼睛,个个面带凄色,几个脆弱的已经开始抱头大哭了。
颜九爷穿着一身素服,面不改色对肖太监长长一辑,“多谢公公。”
肖太监对着皇宫的方向拱了拱手,道:“颜大人客气了,我们赵王说,你们颜家都是忠良之辈,颜五爷更是一身正气,乃天下读书人之楷模,发还家产和御赐之物都是应该的。”
颜九爷淡淡道:“‘颜大人’之称实在担当不起,如今母亲病逝,我已经辞官丁忧,不是官身了。”
肖太监道:“九爷虽已经丁忧,可武举人的功名还在,已经是国之栋梁,大燕国还等着您回来继续为朝廷效力呢,只是五爷——唉,可惜了,赵王已经叮嘱太医院的院判大人一天为五爷请脉一次,看天意如何了。”
想起病榻上那个勉强能看出是个人形的五哥,颜九爷目光一暗,再次道谢。
肖太监说道:“如今天下太平了,府上的宅子还有财物都已经发还,九爷也是时候接四房人家回来一起住了。”
颜九爷内心警铃大作,面上依旧淡淡道:“如今还是先把屋子先收拾出来、清点物品、把母亲和五嫂的灵位请进来,还要把棺椁护送回成都老家,到时我们四房人家都是要为母亲守孝三年的。”
颜九爷婉言糊弄过去,这毕竟是人家的家事,肖太监没有再提,寒暄了几句,就告辞了——今日燕京城像颜府这样拆封开门的,还有好几家呢。
仆人陆陆续续的进去,颜九爷对着刚从马车下来的魏大舅母、张嬷嬷还有宋姨娘长长一辑,道:“内宅之事就托付三位了。”
颜府经历此次浩劫,当家主母杨氏病逝、其陪房内院管家杨嬷嬷一家至今都不知去向,不知被卖去了那里;外院孙大管家身亡,其家人七零八落的被送回来几个,个个惊魂未定,不堪重用,当家人颜九爷对庶务不通,就将此事托付给了张嬷嬷和宋姨娘。
其实叫魏大舅母来,主要还是清点睡莲生母魏氏留下的嫁妆,兵荒马乱的,还不知剩下多少东西,唉。
入夜,忙了一天的颜九爷去泰正院瞧病榻上的颜五爷,太医刚刚撬开了五爷的牙床,塞进一个漏斗,往里面一点点的灌药,他一边灌着,旁边还有个药童按摩着五爷的喉咙,帮助其吞咽。
颜九爷看着五哥空空如也的牙床,诏狱真是比地狱还恐怖的地方,五哥的牙齿就是在刑讯逼供时一颗颗活生生拔下来的!
五哥被人从诏狱里抬出来的时候,身体就像一床破败的烂棉絮,全身的骨头被打断了一大半,经脉尽断,各种烫伤、烙伤不计其数,人类可以对自己的同类残忍到如此地步。
不过,五哥身上致命伤还不是这个。
颜九爷问道:“院判大人,我五哥脑后的那根铁钉——?”
院判大人叹道:“寻常人脑后被钉入铁钉,当场就会死亡,颜五爷意识顽强,在鬼门关转了一圈又回来了,可是,纵使华佗在世,也延续不了几日性命,准备料理后事吧。”
纵使这样都生命不息,是内心还是有挂念吧…。
院判大人走后,宋姨娘从屏风后面出来,欲言又止的看着颜九爷。
颜九爷坦言道:“我知道小嫂想问怡莲和宁康的下落,不满小嫂,我确实不知他们的去处,只是确定他们两个肯定是七嫂他们在一起,避在某个很安全的地方。而这个地方,是连五哥都不知道的,只有等他们给我消息,我就立刻去接。”
宋姨娘对着颜九爷施了一礼,说道:“我信九爷,另外,莫夫人的院子已经收拾好了,随时都能住下,九爷可以往淮南伯府那边捎个信。”
颜府被抄家前一天,淮南伯将妹妹莫夫人接到了伯府里暂住避难。
颜九爷道:“我明日就派人捎信过去,大房那边的院子还要劳烦宋姨娘拾掇出来,估摸也就这几日大哥也要丁忧回来,商量如何料理棺椁回成都老家的事宜。”
作为伪帝左膀右臂东平郡王府的女婿,即便是颜老太太不死,颜大爷不用丁忧,可也必须先辞官避嫌了。
伪帝下台后,绝望的东平郡王失心疯似的刺死了自己的妻儿子孙,东平郡王世子一刀了结了父亲,然后点燃一把火,整个王府成了一片火海。
如今,颜大夫人姬氏成为东平郡王府最后的血脉,虽然郡王府支持肃王造反,颜大爷远在扬州毫不知情,也没有参与其中,但是估计等到皇上回来清算之时,怎么着也会有所牵连,所以还不如乘着丁忧这个机会辞官归家,赚一点同情分,皇上才有可能看在颜五爷精忠报国的份上网开一面,对颜府大房从轻发落。
宋姨娘道:“已经开始收拾了,只是府里经过此劫,房屋和家具都有毁损,需要修补更换,账房那边——目前支不了几个银子,张嬷嬷说,朝廷虽然归还了财物,但是里头丢失了一大半的东西,银票金银细软几乎是在被抄家时就被瓜分殆尽,如何追的回来?”
“还有,田庄的存粮早就被抢光了,要等到秋收还有半年,铺子也暂时指望不上,所以家里只能俭省的过了,如今府里几笔大的开销,还是张嬷嬷典当了物件得来的。”
宋姨娘虽是在诉苦,其实是在暗示颜家真正有钱的是在扬州的大房,既然颜府目前还未分家,那么大房是有责任拿出银子入公中整修颜府房舍,养活颜家上下的——难道颜大爷还能眼睁睁看着其他三房靠典当度日不成?
过了一会,张嬷嬷拿着账本给颜九爷瞧,归还的财物果然只是一小部分,还有一些是绝对不能变卖的御赐之物,杨氏辛辛苦苦积攒的私房,几乎全都没有了。
就连睡莲存在颜老太太库房里的嫁妆,也只剩下四分之一,幸亏睡莲手里握着铺子和田庄这种抢不走的物件,否则她以后的嫁妆会是大问题。
总之,颜家将在很长一段时间都要过捉襟见肘的日子,而三年之后,颜府几个莲发嫁,几个宁要结亲,官场上走动需要银子打点,那时候才是真要命的呢。
——除非,大房愿意输血给公中,颜九爷面临的问题,就是如何让颜大爷心甘情愿的,痛痛快快的放血。
张嬷嬷直言不讳和颜九爷说这些,也是因为未来的颜府当家人肯定就是这位了。长房颜大爷即便是免罪,也会失去圣眷,丁忧三年,复出是无望的——如果大房的几个孙子辈还想在仕途上走的远、走的稳,颜大爷就必须牺牲自己,成全儿子们。
张嬷嬷和颜九爷商议到深夜,劫难之后,人们不再关注逝者,而是想着以后如何把日子过下去,好好过下去。
这世上,本来就没有几个人拥有悲伤的权力,绝大部分人,还是必须收起眼泪往前看。
正说着话,外头有人来报,说泰宁侯府五少爷陈灏来了。
一听到这个名字,张嬷嬷和颜九爷面色都很复杂,当初抄颜府的,就是陈灏的岳家永顺伯府,本来他们以为陈灏忘恩负义,助纣为虐。
但是后来陈灏毒杀自己的两个亲小舅子并肃王手下四员大将,偷兵符打开皇城大门,赵王才得轻易攻进皇城,逼得肃王自尽。
肃王倒台,陈灏居功甚伟,燕京城大街小巷热议陈灏忍辱负重,施以“美男计”,最后大义灭亲,有胆有谋,为恩师颜学士报了仇。
而陈灏的新婚不到三个月的妻子、永顺伯府五小姐薛贤,在得知此事后悬梁自尽…。
无论如何,薛贤都是陈灏明媒正娶的妻子,所以陈灏也穿着一身丧服,先是给两位长辈行了礼,“张嬷嬷,九叔。”
陈灏早在颜府出事之前就以写“春联”为由给颜五爷示警,如今深夜前来,令张嬷嬷和颜九爷都不禁有些惊讶。
“我来是为两件事,其一是为了看看老师,其二,赵王此人心机太深,目前四处笼络人心,你们要小心,颜家此次已经元气大伤,不能再卷进储位之争了。”陈灏说道:
“只要皇上还没班师回朝,就不能和赵王走的太近,如今我差点脱身不得——最近赵王要纳两位忠良之后为侧妃,以得士子之心,老师的几个女儿,还是先避一避,不要回来了。”
两次三番示警,颜九爷和张嬷嬷都感激不尽,引陈灏去见了昏迷的颜五爷。
宋姨娘在屏风后面见陈灏跪在地上失声痛哭,她心里并没有什么触动,反而想起了陈灏悬梁自尽的亡妻,又联想起先五夫人魏氏临终前留下“守心”的遗言,嘴角闪出一抹讽刺的笑意来:
世人皆赞陈灏是识时务的俊杰,这出美男计唱的实在完美无缺,赢得肃王和永顺伯府的信任,最后力挽狂澜,伪帝政权分崩离析。可是有谁会说陈灏凉薄?一日夫妻百日恩,薛贤嫁陈灏时,也是怀着憧憬吧,如同先五夫人嫁给颜五爷时,可是到了最后,再说夫妻情分就成了笑话了。
依陈灏今时今日的名声地位,泰宁侯府的爵位几乎是唾手可得,将来再娶,即便是填房,也有的是名门淑女愿意嫁过去。
可同样是权益之计的嫁娶,女人和男人就截然不同。
姚府大小姐姚知芳被逼嫁给安顺伯世子,当安顺伯府覆灭、全家下大狱之时,姚家逼世子写了和离文书,将姚知芳接回姚府,可是这位天真活泼、从来不知愁滋味的千金大小姐的将来却是一片惨淡。
这世间,就是对女子不公。
次日一早,几位姑奶奶全部回府看望颜五爷,祭拜颜老太太和五夫人杨氏。
王素儿在灵前都哭晕过去了,可颜家没有任何一个人来劝她。
青莲跪在嫡母杨氏灵前痛哭,其实她是在哭被杨氏害死的生母颜姨娘。如今青莲已经稳坐王家当家主母的位置,她那个恶婆婆再也不会烦她了。
因为支持伪帝的五城兵马司总指挥使赵大人被自己的庶出的儿子砍了头!赵府六老爷弃暗投明,大义灭亲,成为赵府的当家人,已经是赵王面前的红人。
青莲远在九江的公公王大人当即休了赵氏,将其遣送回京,赵府六房被这位嫡出的大姑奶奶踩了几十年,如今赵氏被
165、太平犬胜过乱世人,尘埃刚落风波又起 ...
休弃回家,六房那里会放过报仇的机会?如今赵氏过的生不如死,以前怎么折磨别人,她现在就被六房如此折磨着。
品莲是和莫夫人一起来的,她们看见病榻上颜五爷的惨状,莫夫人当场昏厥。品莲却没有哭,她取下发髻的梳子,一点点的给父亲梳头,还轻声轻语的和父亲说着话。
“父亲,我已经懂事啦,不会再惹麻烦,我会好好相夫教子,孝敬公婆,照顾两个哥哥。您女婿谋了个军职,已经启程去了西北救驾,他不是别人传说的废物游大少,一旦有了机会,他不会比公主生了儿子差。”
品莲的梳子在颜五爷后脑处的铁钉处停住,强忍住泪水说道:“您太疼了,别硬撑着,放心的去吧,家里会慢慢好起来的。”
潜意思似乎感觉到了这个最疼爱的女儿的声音,颜五爷的眼角渗出了两滴泪水。
是夜,颜五爷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重新洗牌,3章之内回京。
睡莲要开始新的人生路程,哪怕山高水又深,睡莲妹妹你大胆的往前走哇~~~~
第163章兰舟介绍过陪葬玉器,有读者在微博私信问我,说关于那个九塞玉,如果是男子,如何把那玉塞进阴部,难道是削成针塞进小鸡鸡里?
嗯,我也不知道,于是问了懂这个的专业人士,得到的结论是男子不用塞阴部,只需要在菊花里塞一个就成,但是古人崇尚9这个数字,所以还是叫做九塞玉,而不是八塞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