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母亲这里的路子怕是走不通了。”荣妃叹一口气,顿了一下又马上重新整肃了神情道:“秋灵,你想办法传信,去把父亲给我请来吧。现如今也唯有父亲才能够压制的住她了。”
“现在吗?”秋灵很有些吃惊。
“赶紧去吧!”荣妃用力的揉了揉鬓角,“为免夜长梦多,这件事必须得要马上定下来我才能放心。”
“是,奴婢这就差人去请老侯爷。”秋灵不敢怠慢,连忙领命去了。
这一来一去之间,来回传信需要时间,还要瞒着章老夫人,等到老定远侯进宫已经是傍晚了。
“微臣参见太妃娘娘!”定远侯已经快要六十岁了,因为身体有病,所以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还要老迈,但眉目平和,与章老夫人那种跋扈的样子不同,是个十分慈祥的老人。
“父亲快别多礼了,快起来。”荣妃上次见他是在她被册封皇贵太妃的册封大典上,短短数月,却发现老父又苍老了许多,忍不住就眼眶发红,连忙过去搀扶定远侯入座。
“你这丫头,也是为人母亲的人了,怎么还动不动的就哭鼻子。”定远侯笑着谢了座,一句话就把荣妃逗乐了。
“女儿在父亲面前,哪敢冲什么大,父亲还要取笑我。”荣妃嗔道,眼底眉梢的笑意透出来倒像是又回到了二八年华的少女时代,让定远侯看在眼里好一阵的感慨了。
殿中的气氛融洽,父女两个许久不见,更是多年不曾有机会这样近距离的说说话了,恍然就忘了时间,不觉的天都黑了。
荣妃命人传了膳,留定远侯在宫中用膳。
定远侯没有推辞,可是餐桌上没有见到外孙女,定远侯才觉得有些奇怪,道:“公主呢?怎么没有过来一起用膳?”
“她——”提起女儿,荣妃的神色一下子就黯淡了下来,终究是怕定远侯担心,就勉强露出一个笑容道:“她这两天感染了风寒,不舒服,我叫她歇着了,改日等她好了,再与父亲见面吧。”
到底是心意相通的父女,定远侯一下子就看出了她的言不由衷和眼中的忧虑之色,突然想起了什么就暂且放下筷子道:“娘娘,您的脾气我是知道的,你今天这么急着宣我进宫,应该是有什么事吧?还有我听你哥哥说起,你想把靖襄——”
荣妃心头苦涩,在自己的父亲面前也不多加掩饰,也慢慢的放下了筷子,抬头看向定远侯道:“中午的时候母亲递牌子进宫,坚决的阻挠这门婚事,非要我把靖襄嫁给秦啸。父亲你是知道的,我和你的心思原本就是一样的,不指望着高人一头,只盼着一家人能够稳稳当当的过几日安乐日子罢了。”
“不错,秦啸虽然是个人才,可现如今他树大招风,你又是处在这样的一个位置上,还是不宜招惹那样的人为好。”在这一点上,定远侯和荣妃的想法不谋而合。
他们都是务实的人,章家人在这几辈里头都没有出现过十分杰出的人才,与其自不量力的往上爬,不如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那老太婆真是越来越糊涂了!”想起那个顽固的妻子,定远侯也十分不快,吹胡子瞪眼的说道,“这件事,你不用担心,如果你就是看好信儿,有我和你大哥在,这件事有我做主。不过就算你不看好秦啸,京城才子这么多,怎么——”
荣妃的这个决定太仓促了,章老夫人傻,定远侯却是一眼洞悉玄机的。
“我还是先谢谢父亲吧!”荣妃犹豫了一下,终究也知道这件事不能一直密不透风的瞒着,咬牙道:“父亲,我也不瞒你,靖襄和信儿的事我是病急乱投医了,襄儿她——襄儿她有了中意的男子了,可是我并不看好这门婚事。没办法,只能早点把她嫁了才能叫她断了心思。”
靖襄公主久居深宫,出宫的次数都屈指可数,若是她有了中意的男子,必定也是高门显贵,可以经常出入宫廷宴会的名门子弟。
荣妃就算不看好,要反对也得要有一个明确的理由。
定远侯狐疑道:“是哪家的公子,难不成还是个纨绔?”
按理说自己的外孙女,眼光不该这么差的。
“不是!”荣妃脱口道,说着又慌忙打住,顿了一下就重新捡起筷子,夹了一筷子竹笋鸡到小碟里让秋灵送到定远侯面前,然后才漫不经心的笑道:“她看上了人家,也得人家喜欢她才行。而且——我也并不看好那些高门大户的家庭,父亲您是知道的,靖襄的这个性子,哪里是会周旋那些人情世故的。”
“我们襄儿也不差,却也不知道谁家小子这么没有眼力。”这话倒是真的,让定远侯不信也要信,虽然心里总还是觉得怪怪的。
事情一笑就这样过去了,谁都没有再提。
一餐饭用完,定远侯感慨良多,从荣妃进宫,他们父女已经有二十余年不曾同桌用膳了。
荣妃亲自把他送到凤鸣宫的大门口,打发了轿子他出宫,一直目送轿子消失在宫灯映衬的夜路下都久久凝视,那目光真切,仿佛还能看到前一刻父亲的背影一样。
秋灵看出她的伤感,就上前提醒道:“娘娘,夜露就要下来了,先回吧,当心自己的身子。”
“嗯!”荣妃这才收回视线,转身进了院子。
为了安置靖襄公主,她把自己的寝殿让了出去,搬到了偏殿暂居,这会儿却没有直接回去休息,而是带着秋灵一路进去后殿,去看靖襄公主。
不曾想刚刚拐进后院的回廊就见靖襄公主被两个宫女扶着正要跨出门槛往外走。
“母妃!”见到荣妃过来,靖襄公主隔着老远就欢喜的唤了一声。
服了柳扬的药她就醒了,只是柳扬吩咐了余毒未清,让她继续服药还要休养几天。
荣妃见状,立刻就变了脸色,快走两步将她拦下,不悦的斥责道:“怎能起来了?不是叫你卧床休息几天吗?”
大病初愈,靖襄公主的脸色还有些苍白,小小的脸盘子,巴掌大的那么一点,荣妃看一眼她身上妆容,换了新衣也上了妆,可是水粉色的胭脂抹在唇上,就更将她病弱之中的虚弱给明显的衬托起来。
这个孩子,到底是个心思单纯没心眼的,连表面上的功夫都不会做。
荣妃的心头一软,语气也缓和了下来,亲自扶着她的手往里走:“走,跟我进去,你这次刚好了些,别再着凉。”
“我是听说外公进宫来了,想要过去拜见他的。这么大的事情,母妃怎么也不叫人来告诉我一声。”靖襄嘟着嘴不满的嗔了一声,看着荣妃的神色有些倦怠,就笑嘻嘻反抱住她的胳膊摇了摇。
荣妃哪能真的和她生气,叹了口气,拉着她在床沿上坐下,握着她的手道:“天色晚了,你外公先回去,你不是病着呢么?外公年纪大了,身子本来就不好,省的你这样冒冒失失的又过了病气给他。”
靖襄公主和定远侯虽然接触不多,但是因为荣妃总在她面前提前姑娘时候在家里的事情,靖襄对自己的外公感情却是十分深厚的。
这一次没有见到,心里虽然遗憾的很,可是听着荣妃的话也有道理,于是就没再计较,靠在她身上撒娇道:“我也很久没有和外公说说话了,昨天的宫宴上又出了那样的事情,让我连招呼都没来得及打。过几天等我好了,母妃你什么时候再宣外公进宫来吧。”
“你外公是外臣,哪是说进宫就进宫的,没得叫人说闲话。”荣妃温柔的摸了摸她肩头垂下来的黑发,突然想起了什么,就道:“襄儿既然这么想念你外公,不若母妃帮你想个法子,叫你可以常常见到他好吗?”
“母妃尽是会取笑我!”靖襄公主乐呵呵的,完全没有领会荣妃的话中深意。
“什么取笑?母妃是和你说正经事呢!”荣妃的脸上也挂满了笑容,拉着她的手半真半假的试探道:“你二表哥刚好也没有娶亲,方才在前头你外公还和我,说是我们襄儿乖巧,不如讨回去给他做孙媳妇呢?”
靖襄公主闻言,脸上笑容瞬间僵住。
荣妃看似说笑,目光却是一刻不离的观察着女儿的反应。
按理说靖襄这么大的女孩子,哪怕是对章信有一丁点儿那样的心思,听了这话都要脸红发热的。
可是眼前的靖襄,除了怔愣,却是半点娇羞的姿态都没有寻见。
荣妃的心里瞬间就冷到了底,脸上却维持着不变的笑容道:“你不也常说二表哥的性子温和,人很好吗?怎么了?这是不乐意吗?”
靖襄公主回过神来,慌忙掩饰住神色,抱着荣妃的手臂赖倒在她怀里蹭着:“所有人都说母妃端庄大度,怎么这样取笑女儿?我还要在母妃身边多呆两年,好好孝顺母妃呢!”
说话间她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病后暗沉的脸颊上飞快的爬上一抹红晕。
荣妃任由她抱着,许多的话都到了嘴边了,却一直没能吐出来。
秋灵察言观色,挥挥手招呼着屋子里的宫女嬷嬷一起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靖襄公主抬头,突然发现人都走光了,不禁诧异的扭头朝荣妃看去,却发现不知何时,荣妃脸上的笑容已经敛去,正用一种深沉的她完全看不懂的目光盯着她的脸。
靖襄公主的心里一阵紧张,痴痴地开口道:“母妃?您——怎么了?”
“襄儿,你昨儿个不是问过我,你身边的两个大宫女去了哪里了吗?”荣妃看着她,问道。
“是啊!”靖襄下意识的回,心里却是困惑难当,“母妃你不是说因为我生病的事,你责怪她们照顾不周,所以把她们发落到别处去了吗?”
她想着,就再次拽住荣妃的袖子,笑眯眯的磨蹭道:“母妃,其实是我自己不小心,你就不要责怪她们了,她们都跟了我几年了,又伺候的尽心,现在我也好了,你就消消气,把她们还给我吧?”
荣妃是个慈母,对靖襄公主大多数的时候甚至可以说是过分宠爱的,所以在这深宫之中才养成了她这样单纯散漫的个性。
若是往常,女儿这样撒娇求她,她是必定会心软的。
可是这一次,靖襄公主注意到她母妃的反应很不一样。
她静静的看着她,眼中千般万般的情绪欲语还休,只看得她心里扑通直跳。
“母妃?”靖襄公主不觉的坐直了身子去扯她的袖子。
荣妃闭了下眼,但是很快又重新睁开,这个动作太快,快到让靖襄公主始料未及,只是觉得眼前的景物恍惚了一瞬,然后下一刻她母妃眼中朦胧的光影就迅速消散,变得清明冷澈了起来。
“她们回不来了!”荣妃道。
靖襄一愣,刚要追问,荣妃已经从她身边站起来,走到旁边一个摆着红色珊瑚盆景的架子前面,语气冰凉道:“她们玩忽职守,眼睁睁的看你置身险境而不知劝阻,这样不忠不义又没用的奴才,留在你身边也是祸害,本宫做主,已经命人将她们杖毙了。”
靖襄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别说荣妃本身就不是心慈手软的人,只就她自己在这宫里生活到了现在,死人的事情更是常常看到,早就没了心意,可即使昨天晚宴上的事都没有真的将她吓到,但是那两个毕竟是她身边的贴身宫女。
“母妃,真的不怪她们,是我自己不小心——”靖襄的眼眶微微泛红,快走两步到荣妃的身后。
“那么她们事后知情不报呢?”荣妃却是毫不容情的再度冷声打断她的话。
靖襄的脚步瞬时僵住,面前的荣妃已经转身看了过来,字字清晰道:“你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昌珉那个女人是什么样的人你也不知道?要不是本宫请了可靠的人给你诊治解毒,现在你就是横死宫中的一具尸体了!”
荣妃的语气凌厉,更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怒气和后怕的胆怯。
她看着自己的女儿,千言万语都卡在了喉咙里,一时发不出声音。
“竟然真的是毒药?”靖襄公主也是被吓得不轻,不可置信的倒退两步,扶住旁边的桌子,她的眼神慌乱,目光不住的四下里乱飘却寻不到一个确切的落点,唇齿嗡动喃喃自语,“我一直以为她是危言耸听,拿话茬来激我的,怎么会?怎么会呢?”
这样的事情,的确是她想不到的。
昌珉公主就算狠毒,可两人到底也是姑侄关系,就算是再怎么不和睦,哪怕是起了口角,争执过后也就罢了。
她是怎么也理解不了,昌珉公主居然真的会拿毒药来给她吃。
而她——
还真的吃了。
原来她只以为是头一天的晚宴上受了惊吓又吹了冷风才着凉的。
荣妃见她脸色苍白的模样就更加心疼,于是也就不再吓她,稍稍缓和了语气道:“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是不准备和我说实话吗?”
“母妃,我——”靖襄公主抬头,神情恍惚明显还没有从之前的惊吓中缓过来,她很仔细的想了想,最后还是觉得难以相信,断断续续的回忆道:“我真的不知道怎么会这样——昨天下午宴会开始之前我在花园里遇到她,她又找上门来奚落我,还拿了个瓶子跟我说是毒药,当时争执的厉害,我跟她斗着气的,所以才——”
诚然,其中有关两人争执的细节她下意识的对荣妃隐瞒了。
可是荣妃既然处置了她身边的两个宫女,对于其中原委自然早就了若指掌。
“在和她遇见之前,你还见了谁?”深吸一口气,荣妃再度严词逼问,语气强硬不容拒绝。
靖襄公主一个机灵,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头脑中却有一道清晰的人影飞快的闪过,同时心口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心跳不由的急促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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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妃凉凉也好苦逼,摊上这样的队友o(╯□╰)o
说不杀人就不杀人,最近伦家要走红娘路线,趁着养胎的时候不能打怪兽,把那个谁那个谁还有那个谁都嫁了,8过丈母娘不看好,我家十少爷貌似也难嫁了—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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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3章 饮鸩
“母妃,是不是海棠和水玉跟你说了什么?当时我也只是因为和皇姑置气才胡乱说话的,你别多想。”靖襄公主微垂了眼眸,小步走到荣妃跟前,小心翼翼的去拉住她的一只手。
她的母妃若是生气了,其实是很好哄的,可是这一次,靖襄公主的心里却没有底。
就像是这也是头一次荣妃这样疾言厉色的和她说话一般。
“你还瞒着我?”荣妃的手任由她握着,脸上的怒气却未平息,“都这个时候了,你为了要袒护他,就连对着母妃也不肯说实话吗?”
“母妃我不是——”靖襄公主连忙道,可抬头对上荣妃严厉的眼神却是本能的心虚,咬着嘴唇顿住了。
“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他?”深吸一口气,荣妃终于缓和了语气问道。
靖襄公主的心跳猛地一滞,脸颊却是瞬间转红,像是一只熟透的虾子,她只是十分惊讶的看着荣妃,不明白对方为什么对这件事这样执着的追问。
这会儿哪怕是她不说话,荣妃看在眼里已经明明白白。
若说方才她还只是气愤,那么现在就是彻底的心惊了,因为她已经明白——
昌珉公主的挑衅不是空穴来风,靖襄是真的对易家的十少爷有意的。
靖襄公主见她的神色不悦,就连忙开口小声的安慰道:“母妃您别多想,我从小你教给我的道理我都记得,我知道什么事可以做,什么事不可以做,我一直都记得我的身份,不会做出叫你为难的事情的。”
她越是这样乖巧,荣妃的心里就越难过。
她突然上前一步,双手用力抓住靖襄公主的肩膀,直视她的眼睛斟酌着道:“襄儿,你是我生的,你的心事瞒不过我,从现在开始,你跟我说实话,你喜欢他的这些话可有对他说过,或是他可有说过类似喜欢你一类的话?”
“母妃您说什么呢?”靖襄公主咬着嘴唇,脸上刚刚退下去的红晕再度泛上来,不过很快的,她的神色就黯淡了下来,慢慢的垂下了头,“女儿哪里会是那样没脸没皮的?昨天我是因为和皇姑吵架才说了两句过激的话,那还是因为没有外人在场,这种事当然是要顺其自然了,我不强求!”
说是不强求,看是她自己的心里却是十分明白,这也许已经成为一个注定会伴随她一生的执念了。
荣妃见她神伤,就更是心惊。
她执意的追问下去,其实就是怕靖襄公主会真的动心,这种事,姑娘家家的更容易钻死胡同,若只是昌珉公主自己的揣测还好,否则——
最后受伤的只会是靖襄自己。
荣妃的心里十分不安,她在宫里斗了一辈子,终于熬到了出头之日,最大的愿望就的希望女儿可以幸福,可如果她注定会揣着一份思而不得的感情,又如何会真的幸福?
荣妃和易明爵虽然没有正面的接触过,但是在她的印象里,易家的这位十少爷的脾气和他的孪生姐姐十分相像,都是那种冷情而决绝的人。
他若是不喜欢靖襄,就谁都没有办法。
更何况,他还有那样位高权重的姐姐和姐夫,就算是易明乐那一关——
只要易明爵不点头,就谁也不能勉强他。
哪怕靖襄贵为皇室公主,也不可以!
不过再转念一想,荣妃又自我安慰——
或许事情并没有自己想象的这么糟。
毕竟靖襄和易明爵一共才见过几次面?何至于情深深种?不过就是小女孩春心萌动的一时意气罢了。
不过片刻之间,荣妃的神色就连着变了数遍,就连靖襄公主都看的胆战心惊。
在她的印象里,自己的母妃是一个十分沉着而睿智的人,最起码到目前为止发生的事情还没有她端不住的。
“母妃您怎么了?不舒服吗?”靖襄公主神色惴惴的轻轻推了她一下。
“不行!”荣妃一惊,下一刻,她几乎是气急败坏的突然大声说道。
“母妃?”靖襄公主吓了一跳,愕然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母妃少有的失态情形。
“靖襄!”定了定神,荣妃握住她的双手,一字一顿的恳切说道:“母妃知道你是个识礼懂事的孩子,我不管你曾经是怎么想的,可是现在,赶紧快把这样的念头断了。你二表哥是个靠的住的孩子,你嫁给了他,有你外公和舅舅护着,你以后的日子会过的很平稳很开心。母妃这一生不求别的,唯一的心愿就是希望你能过的好。这件事就这样定下来了,我已经跟你外公通过气了,就这两天,你舅舅就会跟皇上去说,让他给你们赐婚。”
靖襄公主一直晕头转向,听到这里才像是如梦初醒,瞪大了眼睛看着荣妃不可置信道:“母妃你是和女儿说笑吗?明明一切都好端端的——就算——就算你想让我嫁人——可是——可是这——母妃你怎么突然这么急着把我嫁出去?”
她有些慌乱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像是一只想要从哪里找到出口的困鸟,说话也语无伦次的。
她是真的被荣妃突如其来的决定吓坏了。
“母妃这是为你好!”荣妃叹一口气,却不准备再说下去,“你歇着吧,这两天记得好好吃药,先把身体养好。”
说着就转身往门口的方向走去。
“母妃!就算你不准我喜欢他,那我答应你就是了。可是母妃你为什么一定要逼着我和二表哥成亲?一直以来我都只是把他当哥哥看待的。”靖襄公主急了,快走两步上去拦住荣妃,抓着她的一只手恳求道,“母妃,我——我不想嫁人,我求求你,你别让我嫁给二表哥!”
荣妃看着她眼中近乎乞求的目光,不由得更加恼火,怒然甩开她的手,斥责道:“你还是不肯死心?你才见过人家几次?就这样心心念念的钻进了死胡同里去了,你到底要我怎么说你才能明白?”
靖襄公主垂下眼睛,沉默了下去。
她不能辩驳荣妃的话,因为荣妃是她最为敬重的母妃,因为她从小到大荣妃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为她好。
而且——
她也不想辩驳。
因为荣妃的话是对的,她确实是喜欢那个芝兰玉树一般平和安静的少年,他的沉稳大气,他不经意间显露出来的细腻神彩,哪怕彼此之间总共也没见过几碰面,可她就是喜欢他。
喜欢他的心,就像是那一夜暖房里悄然盛开的昙花,刹那芳华,寂静无声,却已经在不经意的一瞬间绽放了最美的光彩。
荣妃见她失神,眉头就又皱的更紧了些,回转身来握住她的手,认真说道:“靖襄,不是母妃专断独行,也不是母妃霸道。母妃只是希望你能踏踏实实的过幸福平凡的日子,你对你二表哥没有男女之情我本来也不就是非要勉强你,哪怕你中意的是任何其他一户人家的男子,母妃都可以给你做主,让皇上赐婚给你,叫你得偿所愿。可唯独是那易明爵,不可以!”
靖襄用同样认真的目光回望着自己的母妃,眼神却是迷迷蒙蒙,十分之困惑,脱口道:“为什么?”
“因为他的身份特殊,他不是寻常人。他是手握朝廷权柄高高在上的摄政王的小舅子,你知道这一点意味着什么吗?他的秉性脾气到底怎么样我不好妄断,但是你五皇叔的那位正妃我却是再清楚不过的,她对那个相依为命的弟弟是什么样的感情,并不是我们这些外人可以理解的。”荣妃说道,尽量苦口婆心的劝:“易家的十公子,就算他人再怎么好,也就算你再怎么喜欢他,可是除非是他自己松口,主动上门求娶你,否则母妃真的是无能为力。勉强凑上去,最终的结果也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母妃失了面子不算什么,可是一旦被拒,消息若是传扬出去,你还要不要做人了?”
“母妃,我从来就没有这样想过。”靖襄公主微微垂下眼睛,睫毛扑闪在她的脸上打下一小层细致的影子,掩藏住眼底真实的神色。
其实这些话不用荣妃来说她心里也是明白的,只是她想的不是对方的身份地位,而是——
如果他不喜欢她,肖想的再多都是空的。
哪怕他不是摄政王妃的亲弟弟,哪怕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哪怕是她再怎么喜欢他,也不会拿皇室的身份来勉强促成这样一段婚姻,因为那样,不仅亵渎了他,也亵渎了她心里对他的那种纯纯的喜欢和爱恋。
她其实不是没有想过如果有朝一日能够嫁给他,做他的新娘会是什么样的情形,可是——
她不说话,荣妃却还是能感觉到她的失落和颓废,抱住她的肩膀将她拉到怀里,叹息道:“傻孩子!”
靖襄公主紧抿着嘴唇,虽然神色之间满满的都是落魄,可是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哭,也没有露出过分哀伤的情绪来。
她一直都是个开朗随性的姑娘,一切都遵循本心,高兴了会笑,伤心了就哭,可是在这件事上,她不想哭。
有一种悲伤,不是用眼泪就就能冲洗干净的,有一种失落,也不是用泪水博得怜悯就能得到补偿的,更何况——
用泪水争取来的东西,她也不稀罕。
可是此刻她的心情,身为母亲的荣妃却能体会的深刻。
暗自挣扎了良久,荣妃终于一咬牙扳过靖襄公主的肩膀,重新看向她道:“襄儿,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你若是能够肯定他对你也有些微的倾慕之心,哪怕只是一成,母妃也愿意为你试一次,我可以去跟摄政王妃说——”
“母妃!”靖襄公主却是抢着打断她的话,肯定的摇着头道:“不要去!”
不是怕他拒绝那一刻的失落和绝境,而是——
怕一旦这层窗户纸捅破了,以后哪怕是在角落里默默喜欢他的那点权力都不得不被迫放弃。
这样的尝试,在外人看来或许可以称作勇敢,可是于她而言——
她就是甘愿这般懦弱。
荣妃抬手轻轻抚摸着女儿的脸颊,最终还是忍不住的一声叹息道:“想哭就哭出来吧,哭完了一切就都过去了,母妃在这里陪着你。”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荣妃这话的蛊惑,靖襄公主的眸子里突然就涌上一层涟漪四起的水色。
可是下一刻,她却弯起唇角笑了起来。
灯影下,少女的笑容明艳,她微微仰头,把已经逼近眼角的泪水倒回去,然后仍是握住荣妃的手撒着娇道:“本来就没什么,我哭什么?母妃还当是我是小女孩儿吗?曲嬷嬷说你为了我的病,昨天整夜都没合眼,别陪着我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荣妃本来已经做好了她嚎啕大哭的准备的,这时候也不免奇怪,自己这个向来随性的女儿,这一次怎么会这么拿得住?
“真的没事?”荣妃确认道。
“没有!”靖襄公主笑笑,迟疑了一下,突然想起了什么,就又稍稍敛了神色看向荣妃道:“可是母妃,和二表哥定亲的事,你是不是可以先给我点时间让我缓一缓?而且——现在侯府有了母妃你的庇荫,二表哥的婚事也容易说,舅母也未必就喜欢我。你若是强行将我嫁过去,怕是——”
“怕是你这样拖得一时,后面就会变本加厉,直接就不想嫁了!”荣妃接过她的话茬,摇头重重的叹了口气。
这个丫头的心思,她总能揣测的七七八八。
靖襄公主被她犀利的判断力惊的一愣,半晌没有吭声。
她现在心乱如麻,的确是生不出嫁人的念头来,而且满脑子里都装着一个人的时候,是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设想出和另一个人家长里短携手白头的那些事情的。
她现在,只是需要时间静一静。
荣妃也知道不能一次逼她太紧,见她不做声就拍拍她的手嘱咐了两句话先行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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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政王府。
因为头天夜里睡的晚,次日明乐起身的时候已经接近晌午。
“王妃醒了?”长平捧着一打新洗好的衣物从外面进来,不等明乐问已经主动说道:“王爷差人递了口信回来,说是今日朝政繁忙,下了朝他要直接去兵部的衙门处理些事情,可能要忙一天,让王妃不要记挂。”
“知道了!”明乐点头,披了衣服下地,翻身坐在床沿上想事情。
长平看她一眼,微笑着出去招呼了采薇几个人进来伺候她洗漱。
待到着装完毕也用了膳,明乐重新漱口净手之后才远远的朝院子里的方向看了眼道:“今天爵儿那边也没有什么人来过吗?”
“没有啊!”长平倒是奇怪,转念一想,她大约还是记挂着头天夜里的事,就没有多言。
明乐心不在焉的喝了口水,心里却是十分奇怪:那小子也未免太沉得住气了吧?做了那样的事,竟然连个招呼都不过来和自己打,难不成真的是翅膀硬了,想要单飞了吗?
长平见她心不在焉的样子就莞尔一笑道:“王妃若是想见小少爷了,奴婢这就给您传信回府好了。”
“算了,随他去吧!”明乐想了想,终究还是作罢,沉默了片刻道:“昨天昌珉身边那个叫做云裳的丫头也一起被荣妃带走了,依照着荣妃的为人,应当不会为难她,回头你让赵毅去打听一下,想办法把她给我找来吧!”
“好!”长平应下,陪她去花园里走了一圈,回来又让人准备水果点心这才退下去忙别的。
整个下午,明乐都有些魂不守舍的,一个人坐在窗前的软榻上,手里捧着本游记整个下午都没有翻过去一页。
雪雁和采薇几个面面相觑,不住的互相打眼色,都不知道自家主子这到底是怎么了。
因为整个下午明乐都在走神发呆,所以时间就过的格外快了些。
宋灏回府已经是傍晚时分。
明乐提前就叫人准备好了热水给他沐浴,趁着宋灏去了浴房的时候又叫几个丫头把晚膳端了进来。
两人围着桌子用膳,闲谈了两句宫里的事情。
最近这段时间明乐的胃口已经差不多调和了过来,晚膳用的还可以,就是有些心不在焉。
宋灏看在眼里,暂时倒是没说什么。
用完了饭,宋灏又被柳扬请去了书房说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