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信惟有托人传话给崔公公,说他打算即刻离开,不但睿郡王府,整个盛京城,他都一刻也再待不下去,这两个地方,也的确都再没有他的容身之处了。
只是离开之前,他希望能见睿郡王一面,再就是见杨氏一面,因为这一面,其实就是永别了。
睿郡王听说后,却两个要求都没有答应宇文信,还有什么可见的,父子之间已是陌路,相见争如不见,杨氏那个贱人就更不能让他见了,不然他仅存的几分良知也让贱人给哭诉咒骂得没有了,岂非去了漠北也只是换一个地方作恶而已?
所以睿郡王只让崔公公带了四个字给宇文信:“好自为之!”
宇文信闻言后,以为早已干涩得流不出泪来了的双眼,瞬间泪如泉涌,为什么血脉相连的嫡亲父子,相伴二十年的夫妻,最终却走到了这一步?他虽暂时还父母健在,但与一个孤儿又有什么分别!
可睿郡王不见他,他也没有任何办法,更没有任何门路去顺天府的大牢探望杨氏了,只得收拾好一切,去到银安殿睿郡王的卧室外,恭恭敬敬给他磕了九个响头,然后艰难的起身,泪流满面,却毅然决然、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而刘纯馨,到底还是随宇文信一起出发了。
她在听说了宇文信被逐出宗室的事后,依然不改初衷,要随了他同去漠北,纵然宇文信之前再厌恶她,再讨厌她的同情和雪中送炭,甚至引以为耻,也由不得不感动了,尤其他这会儿本就是心理最脆弱、最需要人安慰的时候。
以前他还可以说刘氏是贪慕虚荣贪图富贵,所以一心想攀高枝儿,为此甚至不择手段,什么都能忍受,什么都能放弃,可如今,他什么都没有,连家族和姓氏都没有了,她依然愿意随他一起去漠北吃苦,他便给她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又何妨,好女人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他既然遇不上,那就自己培养,打造一个罢!
所以宇文信最终还是默许了刘纯馨上自己的马车,然后带着她,去到顺天府的大牢外,两个人一起给杨氏磕了九个响头,虽然知道杨氏看不见听不到,甚至可能至死都不知道有过这么一回事。
然这已是宇文信唯一能为自己母亲做的,也是唯一能靠她最近的一次了。
他磕完头,又红着眼圈默默在心里说了一会儿话,娘亲,下辈子,我还做你的儿子,但您不要再心术不正,我也不要再起贪念,助纣为虐了,我们就平平淡淡的过一辈子,母慈子孝的寿终正寝,好么?这辈子您也别再担心我,只管安安心心走你的,我会好好活下去,四时八节都会记得祭奠您,让您不至于断了香火供奉的。
才起身复上了马车,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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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啥,想来想去,到底还是决定给宇文信和刘纯馨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希望大家不至于接受不了,O(∩_∩)O~
☆、第一百九零回 甜蜜
宇文信离开后,睿郡王府的形式越发明朗了,睿郡王拢共就两个嫡子,以前宇文修问鼎世子之位的机会就更大,何况如今杨氏死到临头,宇文信被逐出宗室流放漠北,连王府的人都不算了,谁还能与他争锋?
自然简浔也跟着水涨船高,成为王府如今女主子里的第一人了。
云侧妃与尹侧妃也不是就没有过某些不能宣诸于口的想法,尤其云侧妃,她可是有儿子的,家世也不差,睿郡王素来待她也算得上宠爱,若只是原配王妃没了,她也不敢奢望能扶正,可如今是填房的填房,难道她也不能想一想了?若她能扶正,她虽不敢有旁的非分之想,但以后自己母子的日子无疑会好过不知道多少倍,连她的娘家,都少不得要跟着水涨船高了。
可在睿郡王明确说了自己不会再续弦的话后,云侧妃不死心也得死心了,牛不喝水不能强摁头,她总不能强逼王爷扶正了她罢,她还没有那个能耐与分量,何况大邺自开国以来,侧妃扶正也的确只有过两次先例,那么多的侧妃都没能扶正,也不差她一个了。
这般一想,云侧妃虽仍心有不甘,到底还是打消了念头,开始勤往简浔院里跑了,如今看来,王爷多半会让大少夫人全面接手主持府里的中馈,那他们母子以后,说得难听一点,就得在大爷和大少夫人的手下讨生活了,王爷在时是这样,王爷不在了,更是这样,尤其她儿子的前程,可还得靠着大爷做大哥的抬举提携呢。
尹侧妃见云侧妃都打消了念头,她的希望比云侧妃还渺茫,自然也立时打消了,只一心一意的奉承简浔,她女儿宇文佳过了年就十五了,亲事却还没有着落,以她的身份,又不能时常出去交际应酬,便有应酬,圈子也是侧妃圈子,哪有那个能力为女儿寻一门好亲事,自然都得靠着简浔这个长嫂了。
于是也开始勤往简浔院子跑了。
引得其他孺人都跟着她们两个有样学样,简浔屋里一度人来人往的,白日里再也别想清静了。
简浔不免有些烦躁,公公的侧妃妾室们老往她跟前儿凑,算怎么一回事,弄得她连想安安静静的想点事情都不行,她们这般做的目的她差不多也知道,可睿郡王身体既没有大碍了,等过阵子他痊愈了,某些事情也有眉目了,她和宇文修必定是要搬出去的,宇文修已与她说过这话了,所以她根本就不会接手主持王府的中馈好吗,她们想烧热灶,根本就烧错了方向。
偏到底都算是庶母,便是几个孺人,那也是有品秩,上了皇家玉牒的,她也不能太过不假辞色,甚至直接将人拒之门外,除了自己暗自烦躁,还能怎么着?
这些事简浔并没有告诉宇文修,他已经够忙够操心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她还是别拿来烦他了。
可宇文修终究还是知道了,却是这日他休沐时,同了简浔一道去给睿郡王请安,睿郡王当着二人的面儿,与他说了想让简浔接手主持王府中馈的事:“国不可一日无君,同样的,一个家也不能一直没有主持中馈的当家主母,所以我的意思,让你媳妇儿尽快将府里的对牌和账册都接手了,也省得府里的下人们不知道该听谁的吩咐,成日里无头苍蝇似的,弄得府里乱糟糟的。”
说完又笑向简浔道:“你是个能干的,本王自来便知道,将对牌与账册交给你,本王没什么不放心的,你只管按你的标准行事,若谁敢阳奉阴违不听指挥,你只管发落,不论是谁,都有本王与你撑腰。”
宇文修闻言,就想起了日前恍惚听武夷说过,这几日白日里他不在时,大少夫人跟前儿可热闹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沉声道:“父王正当壮年,怎么可能一直不续弦,任睿郡王妃的位子空着,还是让两位侧妃先替新王妃管着罢,她们都是父王跟前儿的老人了,自来妥帖,身份资历也能服众,再者等新王妃进门后,也好交接。”
他当初答应了浔浔,要给她一个真正的家,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家的,之前是因为父王病重,他不得不留下,累她也不得不跟着委曲求全,如今父王既无碍了,他自然不能再委屈她下去。
简浔笑着接道:“是啊父王,如今府里的泰半事务,便是两位侧妃管着的,一切都井井有条,可见两位侧妃都是能干妥帖人,我到底还年轻,以前也只是帮着我母亲处理一些小事,大事从来没管过的,只怕有负父王的期望,所以,还是再劳累两位侧妃一段时间罢,等新王妃进门后,自然一切都好了。”
睿郡王被他夫妇两个的一唱一和说得满心的苦涩。
到了这会儿,他纵再不想接受,也不得不接受长子怕是永远不可能真正原谅他,甚至一直打着分府出去单过的主意这个事实了,偏儿媳也与儿子一条心,巨大的利益面前也丝毫不动心,他也不知该庆幸儿媳人品高洁,果然不愧是自己儿子一心中意的女子,还是该懊恼怎么同是女子,儿媳却与旁的女子差距这般大了。
可长子是他的嫡长子,他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让他搬出去,爵位与家产也绝不可能给他以外的人的…睿郡王只得强笑道:“本王是想着,府里总免不得要有人出去代表我们王府交际应酬,云氏与尹氏都只是侧妃,身份到底低了些,不过简氏你如今还在守孝,也的确不宜出去交际应酬,本王倒一时忘了这事儿,那就还让云氏与尹氏暂代管家,等以后再说罢。”
说完忙忙岔开了话题:“对了修儿,我病了这么久,也不知皇上是个什么意思?如今我总算好了,也该择个时间,进宫去给皇上请个安复个命才是。”
再不敢继续方才的话了,心里还想着,以后他绝不再主动提管家啊封世子啊这些事,且拖一日算一日,等实在拖不下去了,又再现想办法也不迟。
宇文修见问,道:“皇上问过父王好几次,只说让父王安心养病,朝中的事自有宗亲大臣们操心,所以父王很不必特地进宫请安复命了,只消上个请安折子也就是了。”
事实上,那个昏君压根儿没问过父王,他成日里忙自己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且来不及了,哪还顾得上一个可有可无的郡王,不过宇文修也不想让睿郡王再趟宫里那滩浑水,他就安心在家里将养即可。
睿郡王闻言,想着儿子如今得皇上看重,他理当避其锋芒,总没有儿子与老子都手握重权的道理,那皇上该防着他们家了,他可不能因此毁了儿子的前程,遂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必特地进宫了,明儿就递个请安折子上去。”
宇文修应了,又陪着他说了几句闲话,便起身行礼告退了,睿郡王倒是想留他夫妇用午膳的,又怕反倒惹得儿子不高兴,到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去了。
待出了银安殿,简浔便轻声说道:“我瞧父王的意思,怕是怎么也不会同意我们过阵子分府出去单过的。”
既不同意他们出去单过,爵位自然也不可能给别人了,这算不算是甲之蜜糖,乙之砒霜呢?可见并不是所有好东西、所有好事都是真的好,最重要的还得看当事人怎么想的。
宇文修已道:“父王同意,当然就最好,他若不同意,也改变不了事情的结果,且过了这阵子,他身体真正痊愈了再说罢。”
简浔点点头:“行,反正也不急在这三两日的。前阵子倩姐姐不是说,打算去潭拓寺为婆婆好生做一场法事,让她知道她已沉冤得雪,你也过得很好,以告慰她老人家在天之灵吗?她已定了日子就在后日了,一共做七日,下一次师兄休沐,倒是正好可以去接我们回来。”
宇文修“嗯”了一声:“那我那七日也不必回府了,都留在宫里当值,也好把后面的时间空出来,从潭拓寺接了你后,便直接带你去城外小住几日去,你看怎么样?”
简浔听得笑了起来:“还真打算亲自服侍我几日啊?可你真没问题吗?那我就却之不恭了,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你若服侍得不好,我可是要罚你的。”
“我怎么可能服侍得不好,你就等着瞧罢。”宇文修眼里也有了笑意,夫妻两个一边说话儿,一边回了他们的院子里。
到了第三日上,宇文倩果然一早就回王府接简浔来了,姐妹两个都是一身的素淡衣裳赤银头面,要带的衣裳首饰和常用物品都已提前收拾好了,要带的人也提前安排好了。
姐妹两个去给睿郡王辞过行,睿郡王昨儿已知道她们今日要去潭拓寺为先睿郡王妃做法事了,心里一直不是滋味儿,这会儿见了姑嫂两个,也没有多说,只嘱咐了宇文倩一句:“万事小心,再就是告诉你母妃一句话,等我身体大好了,一定去给她扫墓,好生与她说说话儿。”便怏怏的打发了她们。
潭拓寺宇文倩与简浔都不是第一次来了,里外都算得上熟悉,何况宇文倩事先便已打发了人过来安排一切,所以姐妹两个交午时时分到了后,很快便安顿了下来。
下午,二人小憩了一会儿起来后,又去前面的大雄宝殿上了香捐了香油钱,一下午的时间也就过去了。
翌日一早,法事便开始了,宇文倩与简浔都十分的虔诚,宇文倩想到母亲的薄命与屈死,想到正是因为母亲没了,弟弟才吃了那么多苦的,忍不住哭了好几次,还是简浔闻言软玉的劝她,她才渐渐好了起来。
七日时间一晃即过。
到法事终于做完了,不但宇文倩瘦了一圈,简浔看着也是一脸的憔悴,把来接各自老婆的胡严与宇文修郎舅两个心疼了个够呛,彼此道了别便各自上了马车,分道扬镳了。
马车一启动,宇文修便将简浔抱到了怀里,道:“怎么瘦成这样了,是不是潭拓寺的斋菜不合胃口?我早说了带个厨子一起,不然就日日从府里给就你和姐姐送饭来的,反正离得也不远,偏你们都不同意,结果吃苦头了罢?”
熟悉醇厚的好闻气息一下子将简浔包围了,她找了个最舒服的位置歪着,很快便昏昏欲睡起来,迷迷糊糊的道:“既是给婆婆做法事,就该心虔才是,只想着吃好住好算怎么一回事,又不是来游玩的。”
话虽如此,宇文修还是免不得心疼,道:“心虔不虔,又不是靠这些虚礼来表达的,便此番你和姐姐没来给母亲做这场法事,你们心里就不感念她了吗?她照样永远活在我们的心中。”
“这倒是。”简浔越发迷糊了,无意识的点了一下头,“可感情很多时候也是需要表达出来的,不表达出来,你自己倒是知道,别人却未必知道啊…”
声音越说越小,直至彻底消失在唇边。
宇文修低头一看,才发现她已睡着了,又是好笑又是心疼,还有几分感动,她这般心虔,说到底还不都是为了他…不由低头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越发抱紧了她。
等简浔一觉醒来时,就发现自己已不在马车里,而是在一间很是陌生的房间里了,屋里却一个人都没有,宇文修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她心里攸地一紧,忙叫道:“师兄——”
话音未落,六识本就比常人敏锐的宇文修已大步进来了,见她醒了,笑道:“浔浔醒了?我还以为你还要睡一会儿呢,你等着啊,我马上打水来你洗漱,等洗漱梳洗完,四下里逛一圈儿,就可以开饭了,我炖了老母鸡汤,很是清香爽口,待会儿你可得多喝一点,虽说还没出孝期,不能沾荤腥,但你瘦了不少,很该补补才是,我已与祖父说过了,他老人家若是泉下有知,就怪我罢,千万别怪你,所以,你只管放心的喝。”
简浔这才看见他已换了一身短打,袖子捋到了手臂处,头发有些凌乱,脸上和衣裳上,还沾了些面粉,本该十分滑稽可笑的,她却无端的觉得这样的他英俊潇洒得不得了,心更是软得一塌糊涂,翻身下了床,笑道:“师兄还真亲自给我做饭啊?我瞧瞧去,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宇文修忙道:“不必你去帮忙了,我很快就弄好了,说了要让你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么,自然就要说到做好,正好也让你尝尝我的手艺,当年在蓟州时,我做的饭菜可人人都交口称赞的。”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样的手艺,那我待会儿可得好生尝尝了。”简浔见他坚持,不愿扫他的兴,也就答应了,但仍随他一起出了房间,一面往外走,一面问道:“这是哪里呢,我们会在这里待多久?你还真把所有人都打发回去了罢,好歹也该把瑞雨琼雪留下啊,总不能真事事都你自己来罢?”
宇文修道:“这是玉鸣山后山,我先前无意瞧得这宅子依山傍水的,幽静又清雅,就买了下来,只是地方不大,就一进院子,人多了也不方便,我们只会在这里待三日,若待的时间长了,我肯定将他们都留下,既然时间短,就没那个必要的,我还应付得来。”
顿了顿,声音里带出了几分歉疚来:“可惜这次只能陪你在这儿清闲三日,等以后有了机会,我再陪你多清闲几日,这里也行,其他地方也行,仍只我们两个人,你说好不好?”
简浔已拊掌笑道:“太好了,可以在这里待三日,整整三日呢,可不是三个时辰,我得想一想该怎么玩儿了,对了,附近师兄都看过了吗,有没有什么好玩儿的地方?”
见宇文修眼里的愧疚之色还是未褪,知道他以为她是为了安慰他才故意这么说的,继续笑道:“不知道师兄可曾听过一个故事,两个死囚行刑的前一晚,一个想着自己的生命还剩下最后一夜,悲观懊恼害怕得不得了,因此自己生命的最后一夜,也过得不安生,另一个则想着,总算自己还有一夜的生命,于是开始回忆起自己生命里美好的一切,因此最后一夜过得很是安宁祥和。所以很多时候,事情到底是好是坏,端看你怎么想,若你尽量往好的方面看,自然便是好事,若总是想着不好的一面,不是坏事也变成坏事了,你说对吗?”
他忙成那样,恨不能一个人掰做两半用,却还几乎日日都按时回家陪她,几乎从不将外面的情绪带回家,让她跟着一起烦恼,这三日更不知是怎样才挤出来陪她的,她若再不知足,只怕连老天爷都得看不过去了。
这下宇文修眼里的愧疚终于都被笑意所取代了,跟浔浔在一起就是这么的舒心与惊喜,一定是母亲在天有灵一直在保佑他…他忍不住捧起简浔的脸,狠狠的亲了一口,才在简浔故作夸张的喊叫声:“哎呀,你手那么脏,我脸都被你弄花了啦!”中,往厨房去了。
简浔方一边拿帕子擦着脸,一边打量起四周的环境来,院子果然不大,也就正房五间,带几间厢房罢了,不过院子当中种了一棵大槐树,旁边还有几株桂树,如今正是金秋十月,桂花飘香的时候,平白便为整个宅子都添了几分幽香与恬静,难怪她方才醒来,闻见了一阵若有若无的桂花儿香。
院门从里面紧紧锁着,四周的院墙都十分坚固,但看得出来,应当是才休憩过不久的,想是宇文修买下这里后让人拾掇的,再看远处,有一缕青烟袅袅而上,现下正是饭时,应当是附近的邻居家里也在做饭了,在仍青翠欲滴的山峦间,有一种宁静悠远的况味。
简浔不由伸了个懒腰,这么个好所在,能两个人什么都不管的在这儿住上三日,只是她和师兄两个,当真是偷得浮生半日闲啊,也不怪倩姐姐知道后那般的羡慕,嚷嚷着也要来,之前她还觉得,她一起来也没什么,这会儿却由不得庆幸,幸好胡姐夫拉住了她。
宇文修很快又从厨房出来了,一边走一边笑道:“反正也没有旁人,我们就把桌子摆在院子里用膳怎么样?正好如今不冷也不热。”
简浔无有不应,待他搬好了桌椅,便要去厨房帮他端菜,却让他给阻止了,道:“刚来么,还是要让我挣个表现不是?”自己折回厨房先端了碗鸡汤出来递给她,“尝尝好不好喝?”
“嗯。”简浔应了,伸手要接他手里的碗,他却往回一缩,笑道:“还是我喂你罢。”
又不是生了病不能动弹了,简浔脱口就想这么说,话到嘴边,堪堪忍住了,夫妻间再是感情深再是熟悉彼此,这些小情趣还是该有的,遂点头道:“那你喂我罢。”
宇文修便笑着将汤匙送到了她嘴边,简浔张口含住,鸡汤醇厚香浓的味道立刻弥漫了她的整个口腔,浑身也立时暖洋洋的,说不出的舒服。
只是某人喂她喝汤的动作,一看就知道是没服侍过人的,所以几勺过后,她还是自己接过了汤碗和汤匙,“我还是自己来罢,你笨手笨脚的,又慢又弄得我不舒服。”
宇文修就揶揄道:“嫌我慢?果然是太久没沾荤腥了啊,弄得跟个馋猫儿似的…”
话没说完,已让简浔以一勺鸡汤给堵了嘴,说不出来了,只得咽下,笑着进屋端其他的菜去了。
很快饭菜便都上了桌,四个清淡爽口的素菜和一小盆素面片莼菜汤,只看着便让人胃口大开,简浔没想到宇文修的手艺真这么好,又是意外又是惊喜,很捧场的与他一道,将四个菜一个汤都扫了个精光,但心里的满足却比口腹之欲得到的满足更甚十倍,她敢说满盛京城能跟她方才似的,吃到自己夫君亲手做的菜的女子,便普通百姓家都是屈指可数,就更不必说官宦豪门人家,她怎么就这么幸运呢?
以致到天黑尽了该睡觉时,心里都还裹了蜜一般的甜。
倒是宇文修见她不一会儿功夫,就打了好几个哈欠,柔声道:“是不是困了?那我们早些歇了罢,我给你打水去。”
简浔点点头:“那就早些歇了罢,明儿也好早起四下里逛逛去。”
这七日吃住都在潭拓寺里,白日有事还好,还不至于太想他,到了晚上躺到床上去后,却是怎么也止不住的要想他,想他睡了吗,没有她在身边,是不是一样睡不着?这么多年来,从来都觉得独寝最舒坦的,却短短几个月,便生生的将习惯给改了过来。
宇文修便应声往外打水去了,很快便打了水回来,怕她晚上要喝水,又折出去拿铜吊子去了,忙里忙外的,撇开了素日的锦衣华服,也全然没有了在人前的冷清凌厉,瞧着倒真像是个居家过日子的男人了。
简浔捧着茶盏一边看他忙活,一边抿嘴笑个不住,宇文修看着她笑,自己也笑,拧了帕子给她擦脸和手,明明她自己就能做的事,非要替她做,给她擦脸的中途趁机在她唇上吮上一口,像中途讨了打赏似的,欢喜得眉开眼笑,简直英俊得简浔由不得不痴迷。
不知不觉间,两个人便已躺倒在了被窝里,虽不能甜蜜到最后一步,能吃些小点小甜头,也一样的甜蜜醉人。
翌日,简浔醒来时,日头已经老高了,宇文修自然不在屋里了,她揉了揉有些酸疼的手腕,下床去了外面找他,他果然在厨房忙活,一见她出现在门口,立刻抬头笑道:“马上粥就好了,吃完了我们往前面的树林采蘑菇挖笋子去,运气好的话,没准儿还能抓一只野兔野鸡什么的,回来给你养着玩儿呢,不然抓几尾鱼回来也是好的。”
见她满脸的霞色,不过一夜间,瞧着精神就好了许多,就跟逢了雨露又重新开放的娇花儿一般,而那雨露不是别人,恰是他,心里的满足与骄傲立时无以言表。
“真的?”简浔立时欢呼起来,非要帮着他盛粥,却不小心打翻了碗,反倒帮了倒忙,不过宇文信就算嗔她的语气,也是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你呀,瞧着那么千伶百俐的一个人,却偏这般的笨手笨脚,得亏是生在了好人家里,若是生在了普通百姓家,少不得要被人笑话儿是个蠢婆娘懒婆娘了。”
见简浔立刻柳眉倒竖,忙赔笑:“不过我是绝不会嫌弃你的,你再怎么样都不会嫌弃,放心罢。”
简浔这才笑了起来,两个人一边耍着花枪,反正只有他们两个人,不必端着,只差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的用过了早膳,收拾一通,锁上大门,去了前面宇文修说的那片山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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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被三十七八度的烧烤,已经觉得痛不欲生了,儿子还发高烧,医生让不开空调,必须把汗给他全部发出来,于是昨晚上,鬼知道我经历了什么,笑着哭ing…
感谢lisa67亲8月20日的1颗钻石,么么哒O(∩_∩)O~
☆、第一百九一回 杨氏之死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简浔跟着宇文修采蘑菇捉野兔看他下河捉鱼,三日三夜里只有彼此相伴,甜蜜得真有些乐不思蜀,只想放下一切,以后二人就这样悠闲甜蜜的度日算了,人生毕竟只有那么短短的几十年。
但这终究是不可能的,宇文修肩负的责任太重大,朝廷和百姓都需要他,他自己也必定做不出为了小我舍弃大我的事来。
所以三日一满,宇文修还没发话,简浔倒先催起他来:“我都十来日不在家了,还真怪想大家伙儿的,也该回去看一下爹爹和母亲,他们如今日日都待在家里,既不好出门走亲访友,旁人也不好登门,必定寂寞得很,我回去也好给他们解解闷儿啊。”
一面说话,一面还动手收拾起行礼来。
宇文修见状,虽满心的歉疚,却也知道他们非回去不可了,只得帮着收拾好了行礼,待奉命来接的马车一到,夫妻两个便一道回了盛京,回了睿郡王府去。
宇文修事多,回去换了官服,去给睿郡王请了个安,便急匆匆进宫去了。
简浔却是又梳洗又收拾屋子的,忙活了一个多时辰,才收拾妥了,也去了银安殿给睿郡王请安。
十来日不见,睿郡王瞧着气色又好了些,简浔没进屋前,还听得他中气十足的与人说话,谁知道她一进去,他便立时咳嗽起来,一副还很虚弱的样子,看得简浔好笑之余,差点儿没忍住翻白眼,您老人家装虚弱也装像点啊,气色那么好,方才说话中气那么足,谁信您还病着还很虚弱啊?
却也没拆穿睿郡王,他也只是想尽可能的留下宇文修而已,倒也算是一片慈父心肠,只是这慈爱来得太迟了些,就跟夏天的棉袄冬天的蒲扇一样,起不了什么作用了。
简浔陪着睿郡王说了一会儿话,便行礼告退了,睿郡王忙叫了崔公公:“好生送大少夫人出去。”
简浔一听,就知道睿郡王多半是有什么话,想经崔公公之口,告诉她和宇文修了,与崔公公出了银安殿后,笑道:“父王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让公公转告大爷和我,公公但说无妨。”
崔公公忙笑道:“其实也没什么,王爷就是想让大爷和大少夫人知道,杨氏那毒妇的娘家如今也成了过街老鼠,日子几乎就要过下去了,也好叫大爷消消气儿。”
睿郡王到底不好长时间的与自己的儿媳妇说话,何况自己说时,有些话譬如那个…为自己邀功或是开脱的,怎么好说出口,当然还是旁人更好说,所以才会特地吩咐了崔公公。
崔公公表明了主题,便细细的说道起来。
睿郡王既铁了心要整杨氏的娘家,那还不是易如反掌,杨氏一族的族长收到盖了他印信的信后,见千真万确是睿郡王的印信,不是有心人瞎冲字号来的,同时当地的官府也收到了邸报,知道了杨氏的罪行。
当地的知府大人先前与杨氏的大哥杨大老爷,虽不至于好到穿一条裤子,两家却也是有来有往,十分的亲密,若不是暂时没有适龄的儿女,早结了儿女亲家了,杨大老爷身上的确只有个捐的七品虚职,与正四品的知府差得远,可谁让他有个争气的王妃妹子呢?
所以,杨家的家底,知府大人是知道得一清二楚,见杨氏坏了事,杨家没了最大的靠山,岂能不动心,那可是一大笔银子啊,有了那笔银子,他就可以往上活动,爬得更高更快,指不定很快就能擢升进京了。
于是知府大人叫了自己的心腹来如此这般一吩咐,不日就有人击鼓状告杨大老爷欺男霸女鱼肉乡里逼死人命了,这些事可都是事实,并不是知府大人瞎编来构陷杨大老爷的,事实上,好几桩事,他昔日甚至经过手,指不定他滑不丢手的,没有留下任何凭据把柄罢了。
杨大老爷就这样下了狱,在府衙大牢里又恨又怕的艰难度日,不日便奄奄一息了。
杨大老爷是家里的顶梁柱,他一下狱,整个家都垮了,向来跋扈嚣张惯了的杨大太太和她的几个儿子,不得不做小伏低的开始到处找门路,希望能将杨大老爷给捞出来,杨大太太素来与知府夫人交好的,送了大把的银子到知府夫人面前,连知府大人新近最宠爱的小妾那儿,也送了大把的银子去。
只可惜二人当面答应得好好儿的,收了银子,下次再去时,便连人都见不到了,大牢那边也需要各处打点,这个五两,那个十两,今儿二十两,明儿五十两的,不几日便将杨家的家产给填限了一半进去,却连水声都没听见一声。
杨大太太这才深深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翻脸不认人”,她也是个刚强硬性的,见实在捞不出杨大老爷了,索性决定不捞了,反正那个没良心的,往日里不是寻花问柳就是养小老婆,弄出一堆的庶子庶女来,还动辄怪她偏心善妒,连表面上的一碗水端平都做不到,夫妻间的情分早耗得所剩无几了。
遂开始变卖家产,打发家下人等,打算以后便关起门来过日子,几个儿子是培养不出来了,那便着力培养孙子们读书,只要他们书念得好了,将来自家总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至于庶女们,她锦衣玉食的养了她们这么多年,也是时候该她们报答她,报答这个家了,不拘是给人做填房还是做妾,只要将给她和她的儿孙们带来好处,她管她们以后是好是歹,是死是活呢!
可杨大太太还没来得及将自己的想法付诸于行动,族长便带着族老们上门了,列了他们家上下整整三十几条罪行,要逐他们一家出族,还让他们把这些年侵吞族人们的房产田地银子都双倍的赔偿出来,否则,大家就公堂见。
杨大太太母子几个气得半死,嚷嚷着:“你们这是想墙倒众人推啊,别以为我们如今一时失了势,就会怕你们,等我们哪日东山再起了,有你们的好果子吃!”
话虽说得硬气,心里却是一阵阵的发虚,他们如今哪敢闹上公堂去啊,知府大人正愁不能再剐他们一层油下来呢,他们再与族人们闹上公堂,岂不是羊入虎口,自己送上门吗?
只得又拿人唱红脸,打起圆场来:“大家都是骨肉至亲,何必这般不留情面呢,万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么,说来族学近年来破败了不少,很该重新休憩一番,再延请几位名师来的,族里的祭田也是,收成一年比一年不好,大家一年下来,不但得不到好处,反倒还要倒贴银子进去,这样罢,就让我们家来出银子,重新将族学休憩一番,再添一千亩地做族田,为大家伙儿谋福利好不好?”
满以为这样说了,族长和族老们总能放他们一马了。
却忘了杨大老爷素日是怎样挤兑族长,把族长挤兑得反倒要事事看他脸色,也忘了族人里泰半都是明里暗里受过他们家气的,大家都敢怒不敢言这么多年了,好容易得了可以报仇雪恨的机会,岂能轻易放弃?何况将他们家出了族,他们的田产本就该充没到族里,大家直接分田地分银子,岂非越发的直接与痛快?
于是坚持将杨大老爷一房给出了族,还说他们如今的宅子虽是他们自家几经修葺有了如今规模的,宅基地却是祖上传下来的,之后扩建的地方,就更是族里的了,勒令他们一家必须尽快搬出去,否则,仍得上公堂。
杨大太太当场给气得晕了过去,她的几个儿子自打杨氏做了王妃,就不知道吃亏和忍气吞声为何物了,忍到现在,已是极限,见母亲被生生气得晕了过去,哪里还忍得住?
对着族长和族老们就是一通乱打,将人全部给赶了出去,将大门给重重关上了,以为以后只要他们不开门,族长他们便奈何不得他们了,至于一家人的吃穿用度该怎么办,暂时依靠库存还能应付得过来,实在应付不过来了,又再打主意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