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其余生,她再也没出过那个小山村一步…

唐嬷嬷卖了刘姨妈后,便径自赶回了王府,去向宇文信复命,唐嬷嬷还再四保证:“二爷尽管放心,人一定会被卖得远远的,这辈子都再想踏入盛京一步,经手的也都是可靠之人,绝不会走漏了一丝半点风声,影响到二爷的声誉。”

宇文信满眼的阴鸷,冷声道:“做得好,以后刘氏那边,嬷嬷也继续服侍,母妃若愿意折腾她呢,就让她去服侍母妃,也好让母妃一消心头之恨,母妃若不耐烦见她,就把她给我拘在屋子里,不许踏出房门一步!”

他暂时奈何不得宇文修与宇文倩,可他心里的恨与火总要找人来承受,那对母女既敢不自量力,那就好生“享受”不自量力带来的后果罢,当然,他也绝不会放过宇文修与宇文倩的,总有一日,他会与他们新账老账一起算,把一切都讨回来的!

主仆两个自以为事情做得隐秘,却不知道,唐嬷嬷前脚才将人卖了,人牙子前脚才将人带走,宇文修后脚就知道了。

想起刘姨妈与刘纯馨的恶心样儿,再想起她们对简浔造成的伤害,——虽然简浔并不觉得那是伤害,所谓伤害,只有在乎的人才能给她,不在乎的人,至多也就能给恶心与不痛快而已,可在宇文修看来,那就是伤害。

她们既敢伤害浔浔,那就别怪他不管她们的死活,他能不出手收拾她们,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还想他在看到别人收拾她们时,出手救她们?那不是笑话儿吗!

他只要装作不知道这回事即可,反正宇文信事情做得隐秘,他的确有可能不知道,既不知道,自然也就无从救人,也没有必要拿这些事去烦浔浔了。

宇文信与刘纯馨拜堂的吉时也是在晚上,但因睿郡王与睿郡王妃都病着,花轿进门后,宇文信便发了话,说今日拜不了高堂了,且以后再补上也是一样,省得闹得二老养病也不能安生。

于是刘纯馨的花轿便直接从王府的角门,抬到了她和宇文信的新房里,别说这还是娶妻了,连旁人家纳妾,都没有这般简陋的。

既没举行拜堂仪式,来贺喜的宾客们还本就少,整场婚礼自然越发的冷清,不过内院开了三桌,外院开了五桌罢了。

席间宾客们自然免不得窃窃私语的议论:“上个月谁谁家纳妾时,尚且抬着通城逛了三圈,内外一共席开十八桌,今儿这也太简陋了罢…”

“可不是吗,简陋得都让人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冲喜不是更该热热闹闹的吗…”

“连堂都没拜,这亲算成了吗?也不知道明儿一早给不给王爷王妃敬茶?若连茶都不敬,可真是妻不如妾了…”

“怎么大少夫人一句话也不曾为那位新二少夫人说呢,不是嫡亲的表姐妹吗,看来…”

简浔不动神色的听着,心里半点也不为刘纯馨委屈或是不平,落得今日这般下场,都是她自找的,怨得了谁呢?

她笑着用过晚宴,将客人们都送走后,便径自回了自家院里去,连打发个人去新房送些吃的给刘纯馨这样的面子情儿都懒得尽,她饿不饿,日子好过不好过,与她何干,她的心,自来只对配为其心软的人心软!

再说刘纯馨,满心不舍的上了花轿后,哭了一回,心里好受了些,便渐渐止住了哭声,开始担忧起今晚的洞房花烛夜来,万一二爷不肯碰她,她该怎么办?她得想想法子才成啊,偏唐嬷嬷一直将她们母女看得死死的,不然母亲说的那些“好东西”,若能弄一些来,多少总能添几分把握。

要让二爷碰她,原谅她,与她好好过日子已经够难了,偏王妃娘娘还那样恨她,她还得分出至少一半的心力来讨好王妃娘娘,接下来一段时间里,她的日子一定不会好过…但再苦再难,还能苦过难过当初颠簸流离,朝不保夕的日子吗,她相信她一定会慢慢把日子过好,一定会的!

刘纯馨一路上东想西想的,也没注意到花轿并没有绕城,也不是从睿郡王府的正门进的门,而是走的角门。

但她却可以听见,王府里安安静静的,一点办喜事的热闹喜庆气氛都没有,她心里有些难受,但因为知道自己是不受欢迎的,事先便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倒还不至于接受不了。

可当她连堂都没拜,便被直接送进了新房,宇文信也一直没有到新房来与她坐床喝交杯酒,她只能饿着肚子,在新房里孤零零的待着,不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时,她还是忍不住自己扯下红盖头,无助的哭了起来,为什么老天爷那么狠心,她只是行差踏错了一步,就直接把她打入了深渊,连个回头的机会都不给她呢?

刘纯馨哭得正伤心,冷不防耳边却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现在就开始哭了,哼,今儿才第一日呢!”

她猛地抬起头来,就见面前站的人不是别个,正是宇文信,他虽满脸的冰冷,眼里也满是厌恶与鄙弃,但好歹身上还穿了大红的吉服,好歹还愿意进新房来。

刘纯馨心里猛地升起几分希望来,忙胡乱拭了泪,起身屈膝给宇文信行礼:“二爷,您回来了…让妾身服侍您梳洗罢…”

见宇文信脸上的厌恶之色更甚,知道她不待见自己,索性一咬牙跪下了,低声说道:“二爷,妾身知道您恼妾身,可事情不这样也这样了,妾身原也是好人家的女儿,一定会好生服侍二爷与王妃娘娘,求得二爷和王妃娘娘的谅解与喜欢的…求二爷怜惜…”

“求我怜惜?”宇文信忽然抬脚,以脚尖挑起刘纯馨的下巴,迫使她抬起了头来:“你凭什么求我怜惜?就凭你这几分自以为还可以的姿色吗?还是凭你的不知廉耻狼心狗肺?”

------题外话------

万更哦,久违的万更哦,有票不?本来说好今天回老家接孩子,但老公公司走不开,推迟到明天,多了一天码字的时间,于是不能容忍自己有丝毫余粮的某人,立刻万更了,可爱吧?高尚吧?懂吧?O(∩_∩)O~

☆、第一百八零回 哪有后悔药

宇文信看刘纯馨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什么脏东西似的,说不出的嫌弃,说不出的恶心,看得刘纯馨浑身由内而外都比在冰水里泡过还要冷。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她也不想的,她也是受害者好吗,二爷和王妃还可以把怒火都发到她们母女身上,还可以通过折磨侮辱她们母女来消气,她们母女又该找谁说理去?

说到底,还不是欺负她们孤儿寡母,无依无靠,任谁都可以踩上一脚!

可这话刘纯馨不敢说出来,她只能流着泪,壮着胆子用自己在花轿里想了好多次的说辞,继续哀求宇文信:“二爷,妾身想过好一些的日子,急着为自己的未来筹谋也是人之常情,可您却不能因此就全盘否定了妾身啊,妾身原本也是好人家的女儿,我们刘家虽不是什么豪门大户,却也是,若不是家道中落…二爷,您就不能给妾身一个机会吗,只要您愿意给妾身一个机会,妾身一定会向您证明,您给妾身这个机会绝对是正确的选择,二爷,求求您了,啊…”

话没说完,已让宇文信一脚踹在了胸口上,整个人都控制不住的往后栽去,等好容易稳住了身形,才发现胸口火辣辣的痛,心里就更绝望了,二爷他竟然在新婚夜就打他,他这样优雅有礼的贵公子,不打女人难道不是与生俱来的教养吗?

她以后该怎么办,会不会被活活打死啊?

宇文信冷诮的声音随即响起:“你想过好一些的日子,急着为自己筹谋的确是人之常情,那你因为心术不正筹谋失败了,落得如今的下场,自然也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你最好老实些安分些,我还能容你多活几日,否则,我随时可以让你病死!”

说完,他便大步走到床前去躺下了,心里的憋屈并没有因为朝着刘纯馨发泄了一番,就消退多少,尤其想到自己竟迫于宇文修的威压,今晚上不得不进新房,与刘氏这个贱人共处一室一整晚,不然谁知道他会有什么后着等着他,他就憋屈得想杀人,走着瞧罢,要不了多久,他一定会一雪今日之耻的!

刘纯馨见宇文信躺下了,不再恶狠狠的居高临下的盯着她了,心里的害怕总算减轻了几分,眼泪却落得更凶了。

今晚是她的新婚之夜,女人一辈子最重要的一个晚上,而她的新婚丈夫,却打骂折辱了她不算,还威胁她‘随时可以让她病死’,落到这个地步,她真不如死了算了…可她还怨不得任何人,就像二爷方才说的,都是她咎由自取,她能怨谁,她又敢怨谁?

她只能尽量蜷缩成一团,在又冷又饿中,默默的流着泪,度过了自己的新婚之夜…

翌日是休沐日,宇文修却仍一早就起来了,轻手轻脚的去院子里打了一套拳后,回到卧室,以为简浔还没起来,——一般遇上他休沐,她都会小小的赖会儿床。

不想简浔不但起来了,还已妆扮完毕了,一见他回来,就笑道:“师兄,赶紧梳洗一下,用了早膳,我们就去前面罢,今儿可是新人敬茶认亲的日子。”

昨儿的拜堂礼让宇文信给省了,今儿的敬茶认亲礼总不能再省了罢?她真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见自己的新妯娌呢!

宇文修却道:“不急,听说新人不到五更天就起来,去正院服侍王妃去了,指不定今儿的敬茶认亲礼也会取消,甚至连明儿的回门礼应当也会取消。”

“这是为什么?敬茶礼取消也就罢了,左不过就在王府里,可回门礼也取消了,不是摆明了让人知道这桩婚事有问题吗,宇文信总不至于面子活儿都懒得做了罢?”简浔不由纳罕道。

宇文修言简意赅道:“刘段氏昨儿在刘氏的花轿出了门后,便被人送出了盛京城,一路送回浏阳老家去,这会儿应当已过了通州了,人都不在盛京了,自然也就不必回门了。至于面子活儿,他必定想的是,再用不了多久,他就是世子甚至是王爷了,等他做了王爷,不用他说什么做什么,那些长舌之人自然就会闭嘴,所以又何必再委屈自己?不然他昨儿也不会连拜堂礼都取消了。你也别管他们会怎么狗咬狗了,左不过都咬得一嘴毛而已,回头听下人们学学,解解闷儿也就罢了。”

两人正说着,瑞雨进来屈膝禀道:“才王妃娘娘处打发了人过来传话儿,说是王爷与王妃娘娘都病着,今儿的敬茶认亲礼就先取消了,等以后王爷与王妃娘娘身体大愈了再说。”

说毕压低了声音,不无幸灾乐祸的道:“奴婢可听说,新二少夫人不到五更天,就去正院候着,要给王妃娘娘磕头敬茶,只可惜王妃娘娘不但不喝她的茶,反而浇了她一头一脸,还将她的额头给砸破了,如今还在王妃娘娘的院子里跪着呢…王妃娘娘不是那么喜欢二少夫人吗,这又打又骂的,果然是打是亲骂是爱,爱到深处用脚踹么?”

简浔本来正喝水的,听得最后一句话,忍不住“噗”的一声喷了出来,笑骂道:“你这丫头,什么时候嘴巴也变得这样坏了,这话又是打哪儿学来的?”

便是宇文修,也忍俊不禁。

瑞雨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道:“奴婢前儿无意听人说起的,当时只觉得好笑有趣,倒是没想到这么快便派上用场了。少夫人,您要去正院探病吗,奴婢随您一块儿去好不好?琼雪也说要跟您一块儿去呢。”

新二少夫人好容易才进了王府的门,可谓是求仁得仁,她们这些奴婢也勉强算得上是她的“故人”了,自然要去好生恭贺一番,向她道喜一番才是。

宇文修也问简浔:“师妹想去吗,想去就去罢,什么都比不上你高兴来得重要,不然我打发人去与姐姐说一声,让她陪你去?”

简浔忙摆手道:“不必了,倩姐姐要照顾父王呢,如今什么事都及不上这件事重要,且别让她分心。我自己也不打算去,就像师兄方才说的,狗咬狗有什么可看的,倒是刘段氏竟这么快便被送走了,宇文信倒是难得聪明果断了一回。”

方才她是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见刘纯馨,想看看她如今悔恨凄惶成什么样儿,但转念一想,刘纯馨连同刘段氏,都与她没有任何关系了,那她们的一切好的坏的,自然也与她无关了,她若真特意跑一趟去看刘纯馨的狼狈样儿,岂不反倒显得她多拿她当一回事儿似的,连自己的格调也跟着一并降低了,本来么,有谁会特意跑一趟,就为看狗打架的?

宇文修道:“他估计是怕留下刘段氏,以后再节外生枝,刘段氏虽与刘氏一样贪且蠢,好歹还有一二分脑子,有她在,万一就让她找到了可乘之机,再生出事端来呢,自然是远远送走了最好。好了,我们别说他们了,没的白影响心情,让人传早膳罢。”

刘段氏被送离了盛京之事他想来想去,还是得告诉浔浔,毕竟那么一个大活人,总不能无缘无故的就消失了,与其等她事后万一从旁人嘴里听说了,倒不如他一早就告诉她。

至于刘段氏真正被送去了哪里,会遭遇什么,又会落得什么样的下场,他都不知道,自然也就没法儿告诉她了。

简浔见宇文修不欲再多说这些事,她也不欲大清早的,就膈应自己,便叫了瑞雨摆饭。

夫妻两个对坐着吃毕,简浔接过琼雪递上的茶漱了口,宇文修便道:“等我换件衣裳,我们回一趟侯府,马上过了祖父的六七,就该准备出殡的事了,他老人家最后一件大事,我们因为要忙这忙那的,也没能竭尽所能,我实在心中不安。”起身要去换出门的衣裳。

“师兄等一下。”却让简浔叫住了,道:“爹爹与母亲这几日还忙得过来,最后出殡时,才需要我们回去帮忙。父王如今正是治疗身体最关键的时期,倩姐姐与姐夫已守了这么多日了,连银安殿的门都没出过,难得师兄今儿休沐,且去换一换倩姐姐与姐夫罢,得亏姐夫是个孝顺厚道的,不然倩姐姐这样日日都待在娘家,换了别人,怕是早有微词了。”

逝者已矣,他们这些活着的人心情再沉痛,也该渐渐的放开,以活人为重了,她相信祖父泉下有知,一定不会怪责他们的。

宇文修闻言,皱了皱眉,道:“那两味最紧要的药材至今还没找到,只怕短时间内,父王是好不了,虽说如今也日日都在泡药浴排毒,没有那两味最要紧的,到底事倍功半。”

简浔叹了一口气:“可不是吗,偏正院那边也是没有进展,崔公公旁敲侧击,也没自宇文信口中问出个所以然来,难道她们真只有毒没有解药吗?”

宇文修沉声道:“好在父王的身体总算有几分起色,神志也有几分清明了,再过些日子再看罢,若实在还是找不到那两味药,父王的神志也又清明了几分,我们就可以直接出击,逼他们交出解药了!”

两个人说了一会儿话,宇文修到底还是打消了回侯府的念头,与简浔一道去了银安殿看睿郡王。

睿郡王看见他们进来,终于不再像往日似的,嚷嚷他们要害他了,眼神也不再像往日那般迷茫,但仍是对他们不亲近,更遑论叫出他们的名字,理清彼此的关系了。

倒是宇文倩在一旁笑道:“父王,这是弟弟与弟妹啊,弟弟倒还罢了,弟妹却是您向来最看重的,您这些日子最爱吃的那几样小点心,可都是弟妹打发人送来的。”

睿郡王闻言,看向简浔的眼神便多了几分友善。

大家又说了一会儿话,宇文倩喂睿郡王吃了药,让崔公公守着他后,便轻手轻脚的鱼贯退到了外面去。

宇文倩这才压低了声音与宇文修道:“据崔公公说来,宇文信见父王连日来对我很是亲近,对你姐夫也颇友善,怕药效过了,前功尽弃,已有些慌了,指不定什么时候便会再动手,所以我打算就这两日便与你姐夫回去了,你也抓紧时间找药,若能让父王痊愈了,亲自抓他们一个现行,那就再好不过了!”

宇文修立刻道:“那就太好了,我马上见丁前辈他们去,问他们能不能用其他药材代替那两味的,哪怕暂时不能让父王的身体痊愈,能让他的神志彻底恢复清醒也是好的。”

姐弟两个又低语了一会儿,宇文修便忙自己的去了,宇文倩这才拉了简浔道:“听说这两日来贺喜的宾客说什么的都有,好些聪明人已把该猜到的,都猜到了?我还听说今儿一早,正院那边就上演了一场好戏,只怕这会儿还没散呢,我们要不要看看去?”

简浔笑道:“不外乎就是恶婆婆折腾无依无靠,只能逆来顺受的小媳妇儿的戏码而已,有什么好看的,倒显得咱们多无聊,多拿她们当一回事儿似的,还是别去看了,去我们那儿好生歇息一下,中午再美餐一顿罢,这些日子,倩姐姐和姐夫可都辛苦了。”

宇文倩一想也是,遂点头道:“那好罢,我们去你们那儿,中午好生吃一顿。”姐妹两个亲亲热热的回了简浔他们的院子去。

而彼时睿郡王妃的正院里,刘纯馨还在院子里鹅卵石铺就的地面上跪着,额头的伤口已经凝固了,再不会有血流出,但她的眼泪却是怎么也止不住。

她昨晚上本就跪了一整晚,以为宇文信清晨醒来后,见她态度谦卑,总能消消气儿,给他个好脸子瞧。

不想等她浑身酸痛的从迷迷糊糊中醒来,才发现宇文信早不在新房里了,她正暗暗发愁,自己下一步要做什么,既怕自己做了二爷要生气,也怕自己不做他要生气。

唐嬷嬷就进屋了,对着她好一通奚落嘲笑后,让她立刻收拾好了,去正院侍奉睿郡王妃,——唐嬷嬷是知道这些日子睿郡王妃身体不好,脾气更糟的,连高嬷嬷都是动辄吃挂落,何况其他人,如今有了现成的出气筒,总得让王妃娘娘好生发泄一番才是,那样大家的日子也都能好过些不是?

刘纯馨是既不敢违抗唐嬷嬷的命令,也的确想趁机好生讨好睿郡王妃一番,且先不说让她原谅自己不原谅的话,好歹也要让她受了自己的敬茶才是,她可连拜堂礼都没有的,若再没有给婆婆磕头敬茶,那她这个亲成的算什么,岂不是连妾室通房都不如吗?妾室通房好歹还要给夫主和主母敬茶呢。

遂忙忙收拾一番,随唐嬷嬷到了睿郡王妃的正院。

睿郡王妃一直到昨日,才知道了宇文信的具体婚期,气得只差又吐血晕倒,还是高嬷嬷死活劝她‘保重身体,忍一时之气,免百日之忧,笑到最后才算赢’云云,方劝得她暂时把气都忍了下去。

却是一夜都不曾好睡,到晨间醒来后,心情又糟糕了几分。

见了刘纯馨,自然不会客气,何况小贱人还敢自不量力的给她敬茶,她以为她是什么东西,也不照照镜子看自己配是不配给她敬茶!

随时抓过高嬷嬷才奉上的滚茶,便向刘纯馨砸了出去,第一次只砸了她一身的茶水,只让她狼狈,却没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犹不解气,又抓起另一个茶盅,直接冲刘纯馨的头砸去,虽因病久了力气不够,但仍砸破了刘纯馨的头,睿郡王妃方觉得痛快了。

然后便让刘纯馨滚到外面去跪着了,一直到现在。

刘纯馨已见过宇文信发狠的样子了,她真是打心眼儿里害怕,原来看着再体面的人,打起女人来的样子,也与她先前在兰溪村见过的那些粗鄙的男人没什么两样。

可她却没见过睿郡王妃发狠的样子,她几次见到的睿郡王妃,都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样子,哪怕那笑时不时的会让人心里发紧,但总是在笑,总不至于凶神恶煞。

万万没想到,睿郡王妃发起狠来,竟比宇文信还可怖,还不加以收敛,纯粹就不拿她当个人看…这样下去,她不用自寻短见,也活不了多久了罢?

刘纯馨眼前一阵阵发黑,既是饿的累的,也是额头早已痛得麻木了的伤口引起的。

她无声的惨笑着,甚至觉得哪怕当初在兰溪村的日子,都比如今要好过,那时候,她是忍饥挨饿,朝不保夕,但至少,她不用受这样的屈辱与折磨,至少,她还可以与娘相依为命。

想到刘姨妈,她不免就想到了当初简浔一开始与她相看的人家,都是年纪与她相当,家里日子也颇过得的年轻人,若不是母亲当初贪心,非要将她许给四品以上的官员,她也不至于一被王妃调拨,就生出给表姐夫做妾的心来,是不是,如今一切都不一样?

她真的好后悔,可她该往哪里去寻后悔药呢?她也还这么年轻,就算像二爷说的,这才刚开始,她哭的日子且在后头,她也没有赴死的决心…还有母亲,不管母亲在哪里,她总不能不管她…

------题外话------

昨天中午说走就走,回老家接儿子去了,所以这两天只有五千字哈,请大家见谅,么么哒^_^_^

☆、第一百八一回 狗急跳墙

过了几日,老崇安侯的六七过后,就该准备出殡了,崇安侯府再次忙碌了起来,简浔也回了娘家去帮忙,宇文修朝堂上事多,这次却是实在抽不出空,只能出殡当日告假一日了。

经过一个多月的忙碌,崇安侯府自上而下都已是疲惫不堪了,不过凭着一口善始善终,多的都熬过来了,不能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的气儿硬撑着罢了。

等终于到了出殡那一日,阖府自简君安平氏以下,都披麻戴孝,简君安在前面驾灵,简泽简沂在后面一个捧老崇安侯的牌位,一个捧丧盆子,之后再是简氏族里的叔伯兄弟们,白茫茫的压了半条街,引得路人都驻足观看。

各公侯府、朝堂上排得上号的人家并与崇安侯府交好的人家,都在道路两旁设了路祭,简君安少不得要一路答谢过去,到终于出了城,已是午后了。

好在总算没误了老崇安侯入土为安的吉时,之后又是一番忙碌,到事情都完毕了,大家回了城时,天已快黑了。

简君安便与宇文修简浔道:“王爷王妃都病着,王府可离不得你们,且快回去罢,家里再收拾善后两日,便可以彻底清净下来,以后只消按制守孝即可,不会再有什么事了,你们只管放心。”

简浔点头应了,道:“爹爹这些日子累坏了,我瞧您脸色都有些发青,母亲也是一样,等彻底忙完了,可得好生歇息调养一番才是,虽说要守孝,必须食素,但鸡蛋牛乳这些却是算不得荤腥,不但泽儿沂儿要多吃,爹爹与母亲也是一样。”

宇文修也道:“牛乳的味道虽有些奇怪,但加点旁的东西,譬如甘蔗汁儿苹果汁儿之类,就很能入口了,师妹一直都是这样吃的,岳父与岳母也可以尝试一下,对身体是真个好。”

“嗯。”简君安道,“我记下了,回去就让你们母亲做了来试试,这些日子我们的确都熬得不轻,等忙完了,第一件事就是先狠睡两日再说。”

爷儿三个又说了几句话,见时辰是真不早了,宇文修与简浔便又去平氏的马车前辞过平氏,方与大家分道,回了睿郡王府去。

睿郡王的病情这些日子却是有了很大的起色,不但时常出现在他面前的人他都认得了,之前的事已想起了好些,眼见彻底恢复神志清明指日可待,宇文倩宇文修自是高兴不已。

宇文信与睿郡王妃却是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他们做了那么多事,难道真要到最后关头,功亏一篑吗?那他们就真是再没有翻身雪恨那一日了!

宇文信为此还疑上了崔公公,总觉得崔公公一定瞒了他什么事,甚至崔公公早已背叛了他,投向了宇文修他们那边也未可知,指望因无根而唯利是图的太监有多忠心,本来就是笑话儿不是吗,不然他也不能轻易就背叛了父王了。

可崔公公的侄儿和未来的侄孙还捏在他手里,宇文信可以肯定任何人都查不到他们的踪迹,崔公公应当没有那个胆子背叛他,且高嬷嬷也说了,那药便是神仙也难查出来,更别说治了,这些日子他也的确没发现银安殿有什么异样或是生人出没…

崔公公亦跪下自己为叫屈辩解:“奴才除了出恭,连吃饭都是守着王爷的,一刻也不曾离开过,是真没发现任何异样,亦真不敢有丝毫背叛二爷的心,且不说奴才的侄儿侄孙都在二爷手上,奴才不能让崔家的香火断在自己手里,只说奴才做了这样背主的事,除非二爷心想事成,否则奴才便只有死路一条,奴才怎么可能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求二爷明察。”

那么唯一的解释,便是时间长了,药效在逐渐流失,所以睿郡王的身体在缓慢的恢复,神志也在缓慢的清明。

高嬷嬷对这个解释却仍存疑:“老太太当初可说了,那个药只要吃下去了,药效便只会累积,而不会流失…会不会,真是鬼之子背着我们,做了什么?”

宇文信皱眉道:“外祖母可亲眼见过吃了那个药的人,从头至尾都是什么症状?既没见过,那她怎么知道药效只会累积,不会流失,不过也是道听途说罢了,我如今最担心的,就是再过一阵子父王的身体越发好了,我们却再找不到机会,就真正是功亏一篑了。父王之前就说过要立宇文修为世子的话,如今宇文修位高权重,给他大大长了脸,他只会越发看重他,我们的机会也只会越来越小!”

“那我们就再下药!”睿郡王妃在一旁嘶声接道,满脸凶狠的样子配上她久病不愈,而又干瘦又憔悴的脸,实在有些可怖:“让崔贵祥下,他贴身服侍王爷,再合适不过了,便是回头不幸被抓了包,我们也可以全部推到他身上,他既那么看重自家的香火,必定不会放着自己的侄儿侄孙不管的。”

高嬷嬷皱眉道:“可侄儿侄孙的命再重要,自家的香火再重要,也重不过自己的性命,万一崔公公不从呢?”

宇文信冷声接道:“他从了,至少还有五分生机,任何事成与不成的几率,都是对半分的,可他要是不从,我现在就要了他的命,他是个聪明人,不然也不能得父王信任这么多年了,自然知道该怎么选的!高嬷嬷,把药取来交给我罢,我回头就找崔公公去。”

他实在有些等不到了,心里的憋屈与仇恨总得报,那些他们强加给他的耻辱,他不加倍奉还给他们,又如何甘心,这是其一;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也想出去被人人都捧着敬着,而不是像现在,只能跟宗室里一些与自己差不多,更多还是比自己差得远的人交好往来。

他更怕有朝一日,自己和自己的儿孙,会沦落得与那些闲散宗室一样,只能靠四处打秋风过日子,脸面尊严通通都荡然无存,所以,他一定要做睿郡王,一定要!

高嬷嬷见宇文信满脸的坚决,本来还想劝他的,到底还是只能把已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默默去取了药来交给宇文信。

宇文信便辞了睿郡王妃,退出去忙自己的去了。

余下睿郡王妃想起如今的局势,对自己母子着实不利,又是着急又是懊恼,心口免不得又痛了起来,痛苦的抓了高嬷嬷的手喘息着道:“嬷嬷,我好后悔,后悔当初没有早早听你的话,那段时间,鬼之子和小贱人都不在,再好不过的时机了,我却放不下多年的情分,一再的心软,终于让事情发展到了今日这般于我们母子大大不利的局面,我真的好后悔啊…”

如今想来,那些情情爱爱的又算得了什么,能吃还是能喝,能让她的病立时好起来,还是让她的儿子当王爷?她真是糊涂到家,愚蠢到家了!

高嬷嬷忙叫人取了太医特意对症下药配的丸药来:“娘娘,您先别说话儿,先把药吃了,好生睡一觉,睡一觉起来,什么都好了,一切都会过去的。”

如今再来说这些,除了让自己更痛苦更懊丧以外,又有什么用?王妃娘娘这辈子,都吃亏在曾经对王爷用情太深上了!

睿郡王妃把药咽了下去,接连喘了好几口气,总算觉得心口不那么痛了,可心里的火却仍不能熄灭,反而有越烧越旺的架势,烧得她简直快要疯了。

因喝命高嬷嬷:“把刘氏那个贱人给本宫叫来,本宫不好过了,她还想好过?”

高嬷嬷见她满脸潮红,眼睛里闪着不正常的亮光,知道她这是又躁狂了,不叫她把心里的怒火和多余的精力发泄出来,她还不定得折腾自己到什么时候,说来她明明身体就虚弱得很,怎么有时候精力反倒比常人还旺盛呢?

反正高嬷嬷也不待见刘纯馨,自然更不会反对,忙扬声叫了外面的丫鬟:“去把刘氏叫来,王妃娘娘要她服侍。”

很快刘纯馨便来了,不过才过门短短十来日,人便越发瘦得可怜,也卑弱瑟缩得越发可怜了,眼圈还红红的,一看便知道才哭过。

睿郡王妃见了,抓起手边的茶盅便向她砸去:“贱人,你哭什么哭?本宫还没死呢,你就成日一副流眼抹泪的样子,本宫母子好好的运道,都是让你给哭没了的!”

刘纯馨避之不及,也不敢避,满茶盅的热茶便都泼到了她的身上,手背被烫得通红,火辣辣的痛,她却吭都不敢吭一声,更别说擦眼泪了。

睿郡王妃已又骂道:“跪下!你这个扫把星,本宫母子就是遇上你和你那个贱人娘后,才开始一再的处于劣势,到如今生死命悬一线的,你这个该死的扫把星,本宫若不是、若不是…今儿就要了你的命!”

地上满是茶盅的碎片,想也知道跪上去后,会痛到什么地步,刘纯馨却连求饶的话都不敢说,立刻“噗通”一声跪下了,寻死的念头,再一次占据了她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