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熵狠狠一怔,瞪大眼,“你让她干什么?”

“天机不可泄露。”眼皮子都不掀一下,轻哼。

慕容熵看向墨止,却见他也是一脸无可奈何地看着怀里的女人,看样子也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一时无言。

“洛儿,你有什么计划?”良久,某人还是没沉住气。

“你只用相信我便可,问那么多做什么?”一声轻哼,那话跟男人曾经说的话十分相似。

“…”墨止有些好笑,对她此刻的任性既是无奈却又是喜欢得紧,最后只能宠溺地笑笑,将她搂好给她摆了个睡得舒服的位置。

等着答案的慕容熵看着一瞬变妻奴的男人,无言以对。

自苏洛九生下孩子,稼轩君临在心里给她和墨止留的期限便快要截止,不等孩子满月,他便派出族中高手赶往京城探查一番,如果情况允许,便将那对双生子带回族中,却不曾想他将三人派出一个月有余不但没得到任何有用的消息也没见他们将孩子带回来,反倒是这三人下落不明,不难猜到这是墨止他们动的手脚,再派人前去,却只得了个墨王府已经人去楼空的消息,商联和花谷在他回族之后便一直在他的监控之中,这两处并没有任何异动,他一直猜测墨止二人除商联花谷之外还藏有别的势力,这下算是从另一方面得到了证实。

他一直对自己的实力有自信,这也是为什么明猜测墨止不简单几次探查无果后便放任不管的原因,毕竟墨止再优秀,也敌不过稼轩一族数百年积淀,但这一次两人竟在他满布京城的眼线下凭空消失,这让他第一次心生了些许不安,但不安只是暂时的,对自己和稼轩一族的自信已经根深蒂固,他并不觉自己抓不到这几个凭空消失的小辈。

在稼轩君临派出族中天地玄黄地字部十大高手离族寻找墨止几人下落之时,花无泪和长孙追云也带着两个孩子分别到了安全的地方,特别是熤天那边,花初七一看到跟苏洛九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小祤儿,惯常清冷的女子竟欢喜得整日整日抱着,舍不得他一点儿磕着碰着,直把太子爷气得恨不能掐死那小子,但不管怎么说,大小宝的安危是有了保证。

而照着原定计划赶往济州城的墨止等人却在临近济州城之时出了岔子,墨止日夜担忧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天气已经炎热,人们身上穿着的衣衫也大都是衣柜里最轻薄的,离济州城还有五六日路程的济州城有一处小镇,名曰月灵镇,镇名的来由已经模糊不清了,这里的月色也不像它的名字一般空灵美好,普普通通的镇子,墨止一行人本是打算直接绕过去的,却没想到发生了那件事…

月灵镇东侧一处小院子,因为是临时买下的,院子没有太大的改动,小院子原来的主人是个文人,院中种植了不少青竹兰花,环境倒也清幽,但再清幽的环境也敌不过炎炎烈日。

正午日光正炙,从天际设下的缕缕金光逼得人无法直视,小院中一块无遮无拦的空地被日光炙烤得发烫,空气隐隐都可见高温引起的扭曲,正常人都不会选择在这样的天气站在这种地方,但此刻却有一道浅紫色的身影逆光而立,在明亮的日光中显得越发纤细,一股冷寒之气弥漫在她周围,离她近一些的青石地板覆上了一层肉眼可见的薄霜,跟连日的高温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仿佛炎炎熔浆中一抔不会融化的白雪,诡异异常。

身后的走廊传来轻得几乎听不见的脚步声,空气中隐隐传来一阵冷莲的味道,沐浴在烈日中之人似被来人惊动,微微侧首,耀眼的阳光在她浓长的睫毛上跳跃着,那半掩的长睫之下,竟是一双冷凝的银色眸子,那双眼睛很沉寂,冷淡得万物都无法在她心间停驻,她冷冷地扫了眼来人,神色冷漠依旧,哪里还寻得到往日那份缱绻的情意?

墨止在离她五步远的地方停下脚步,五步是洛儿准许他靠近的最近的距离,他不顾被她打伤才争取来的最短距离,思及此,他痛得已经麻木的心脏又是一阵紧缩,冷漠的身影倒映在他如画的凤眸之中,激荡起重重涟漪,沉痛、悲伤、隐忍…最终静默为深情和坚定,他缓缓勾唇,清冷的容颜瞬间暖如阳春三月,“六月溽暑,我知洛儿不怕热,但晒久了总是不好,也到了用午膳的时辰了,走吧。”

十日前,他的血终究是压制不住《玉寒术》,一夕之间,洛儿变成了他最害怕的模样,她眼里美得令人窒息的银色就像是一道无情的封印,将她的情根隔绝,她记得与他有关的一切,却不再爱他,她看他的眼神,跟看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事物是一样的,呵,他终究是高估了自己,他以为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这一天到来的时候便不会慌神,但这一天真的到来时,他仍旧奔溃了…他用花初七给的琴谱弹奏,的确是影响到了洛儿,可洛儿却痛苦不堪,他终究不忍心,亲手毁了唯一有一线希望能够唤回洛儿情意的曲谱,亲手,断了洛儿的情根。

他向来不屑借酒消愁之人,只觉得那是无能之辈的自欺欺人,但那一日洛儿转身之后,他却是再房中喝了一天一夜的酒,可笑他却是越喝越清醒,那削骨的疼痛越来越清晰,痛得他几次都喘不上气下一刻便会窒息而亡,他呕了一口心头血,浸湿了怀里的《玉寒术》,记忆中,他看着拿秘籍,是发了疯一般一页页地将它撕毁了,但没想到在血迹最浓的最后一页会出现一列之前没有的小字。

玉寒之心,惟情可破。

简短的八字,犹如醍醐灌顶,他默念着那八字,一身的疼痛被狂喜驱散,惟情可破,惟情可破…是不是,只要洛儿心中再生情意,玉寒之心便可破除?若是如此,他此刻的颓废岂非可笑?他能够让洛儿爱上他一次,便能让洛儿再爱上他第二次,第三次,千千万次,也许很难,但他墨止何曾畏惧苦难!?若能唤回洛儿的情意,他便是死都甘愿,岂会在意困难。

冷冷地扫了他一眼,见他脸上那记忆中从未有过的柔和,苏洛九的心湖依旧泛不起一点涟漪,关于墨止的记忆,她没忘,或者说她记得非常清楚,但这种记得就像是一个看客记着台上唱罢的一场戏,戏中人再深情缱绻在看客的眼中也不过用以排遣无聊的闲物,看客会感动,却不会入戏,而练就玉寒石心的她,脑子里闪过那段痴缠的记忆,竟是连一点触动都未曾有过,想来,她并不是一个好的看客。

她看着眼前这个风华隽永的男子眼底柔情掩不尽的悲伤心痛,那神态的凉薄就像是她眼中之人仅仅是戏台上那个尽责的戏子,而她无意中透露出来的无情无形中又在男子心里扎入了一把利刃,看着男人脸色一瞬惨白的面色,她第一个念头是,如果换成以前的苏洛九,现在应该心疼地上去亲吻拥抱他了吧。

“你也知道我已不是你爱的那个苏洛九,你待我再好也是徒劳,稼轩一族之事后若得保平安,你若要另择良人,便送上一份和离文书,我自会离开墨王府,裔儿和祤儿我会带走,若不…”苏洛九想了想开口,平淡的语气无喜无悲,但男人没给她把话说完的机会。

“想都别想!除了我身边你哪里都别想去!”墨止的低喝像在极地冰川里浸泡了无数岁月,冷得让人惊骇,他的目光紧紧锁在那张一点都没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的云淡风轻的绝美小脸上,猩红的暗光在墨色浓稠的黑眸中一闪而过,一瞬间溢出的危险气息连远处的飞鸟都吓得惊飞而起,更何况与他不过五步距离的苏洛九,虽然知道墨止不会伤害自己也不一定伤得了自己,但不喜麻烦的她还是从善如流地闭了嘴。

“洛儿,你该知道,我离不开你,别再说这些傻话惹我生气,嗯?”墨止闭了闭眼,压下胸口几欲喷薄的滚烫的戾气,像是怕吓到心爱的人儿似的,声音也温柔了下来,仿佛刚才的冷意只是一场幻觉,但细看却能发现,那俊颜有一丝丝的扭曲,泄露了他远不如表面平静的内心。

苏洛九虽不再为墨止心动,但深入骨髓的记忆却让她一下子就明白了眼前的这个男人随时都有可能因为自己的一句不得他心的话而情绪爆发,抿了抿唇,她下意识选择沉默。

“洛儿无需爱我,我爱洛儿便足矣,我不会限制你的自由,你想去哪里都可以,我会跟在你身边好好照顾你。”他见她不再说那些不中听的话,淡淡地笑了,仿若温池倒映的中天银月,少了高绝的清冷,氤氲着池中的暖烟美得温柔。

“愚蠢。”苏洛九说的是真心话,以旁观者的角度,墨止这种没有回报的付出十分愚蠢,不像是他这种聪明人该做的事情,不过,失去情感不代表她就超凡脱俗可以当神仙,她依然是个需要吃喝拉撒住的正常人,她心境变化不过十日,除了知道他们还有共同的敌人需要铲除外,很多事情她还未有规划,墨止既然一时偏执想不通,她也无需矫情反驳,他不介意她不能给他他需要的感情,她也不介意继续以他王妃的身份跟他在一起生活,有些事情她骗不了自己,即便不再爱他,但他的确已经成了她的习惯,跟他一起生活,或者说被他照顾,她并不排斥,而摒弃一些习惯要花费太多脑力和体力,她暂时懒得去做,至于其间墨止是不是痴痴付出,她如今任何细微的情绪都生不出,更别提高级一点的愧疚之情。

一如这十日来,墨止再三努力依旧换不来苏洛九半个笑脸。

不得不说,苏洛九的心境再怎么变化,骨子里的惰性也不会消失,也正是因为她的惰性让她没有立刻因为感情变得淡薄而选择立刻离开这些“陌路人”,这才给了墨止机会可以千倍万倍地宠着她,以至于终有一日捂软了那颗石头心。

听她这话,墨止不怒反笑,敛了心里所有的负面情绪,笑容深了许多,“我们走吧,去晚了,饭菜都凉了。”

苏洛九眯了眯眼,不答他的话,越过他径自朝正堂而去。

熟悉的馨香从鼻尖掠过,墨止愣在原地,而后清冷的凤眸染上淡淡的温度,神情似喜似悲…方才洛儿越过自己时几乎与他擦肩,是十日来她第一次离自己这么近啊…

无意的接近,却勾起男人心底最卑微的喜悦,在他心里掀起惊涛骇浪,情之一字是瘾是毒,足以摧垮男人心里可撑天地的巍峨高山…

“阿止,你也别太悲观,好在苏洛九现在只是不爱…不会动情了,但至少她没有排斥你不是么,你也说玉寒之心可破,待这件事情结束了,你把她带回去好好哄着,总有一天会有回报,啊?”正堂外,慕容熵站在门口,看了眼正堂里一脸冷淡吃着饭的苏洛九,再看了眼站在门口痴痴看着苏洛九迟迟未进去的墨止,那一脸藏不住的隐痛刺得他眼睛疼,心里对苏洛九也忍不住生出了些怨气,那玉寒术就是再厉害,苏洛九也不该将对阿止的情意忘得一干二净啊,阿止这段时间费尽心力试图召回她一点点的情意,可她居然一点回应都没有!

“若非天性凉薄,《玉寒术》也不能成。”沉默许久,墨止突然低声呢喃,眼里划过苦涩的晦暗,有些性格是天生的,这十日来的观察,不难看出她本就是个天性凉薄之人,想到之前他竟能得洛儿倾心,其实也很幸运不是么,所以冥冥中注定他不能够一直幸运下去…

“你刚才说什么?”他说的不清楚,慕容熵没太听清,疑惑地问道。

墨止缓缓摇头,没兴致多说什么,缓步走进正堂,暗淡的脸上恢复神采,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来,知趣地没有坐在她身边而是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苏洛九察觉他来了,眼皮子也没抬一下,专注进食,直到面前的小碟子上多了一块卖相极好的糖醋排骨,她不得不停下筷子,淡淡地看向对面的人,墨止现在之于她只是陌路人,作为一个陌生人不该做出给她夹菜这种亲昵的事情,她知道这种事情他跟以前的自己常做,但是现在她会觉得十分别扭。

“厨子的手艺不错,这排骨味道很正,尝尝吧。”墨止淡淡地笑着,一副宠溺的模样,将她的无声拒绝直接无视,又夹了一块豆腐放在她碟子里,又说了些什么。

苏洛九眉头皱了。

“筷子是干净的,我用的是这一双。”墨止勾了勾唇,扬了扬给她夹菜的筷子,再点了点自己碗上架着的筷子,一副当她不吃碟子里的食物是因为嫌他的口水一般。

苏洛九淡淡地扫过多出来的那双筷子,似乎嗅到了阴谋的味道,再扫了眼装傻的墨止,突然有一点手痒,这是她成就玉寒之心十天来第一次有冲动,虽然那冲动微弱得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记忆中,墨止向来优雅腹黑,这么直白的耍赖少之又少或者根本没有?

“洛儿这般看着我,莫不是我看起来比食物好吃?”墨止放下筷子,微偏着头以手撑着,笑得温柔,本就眉目如画的俊脸仿佛蒙上了淡淡的圣光,深邃的黑眸不减深情。

“食不言。”苏洛九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她并没有被他的美色所迷,只是手似乎痒的真切了一些。

墨止但笑不语,低下头用起自己的饭,因为对面的人儿已经把碟子里的食物放进了她的嘴里,一顿饭下来他没有再给她夹东西,物极必反的道理他动,有些事情适可而止效果会更好,洛儿排斥他或者说她排斥所有人的接触,他会慢慢来,让洛儿慢慢的减少对自己的排斥,日积夜累,总有一天他们会像以前那样亲昵。

这一幕是真的亮瞎的躲在门口看发展的慕容熵的桃花眼了,他搓着胳膊暗自咋舌,阿止为了挽回佳人芳心也算是豁出去了,居然卖弄色相!苏洛九的变化可以用玉寒之心来解释,可他兄弟的变化是为哪般?莫不是受了太大的刺激,心智出现了问题!?

其实慕容熵想多了,正如苏洛九被《玉寒术》影响心性,融合了龙炎的墨止又怎会一成不变,苏洛九的事情成为了导火索,将他隐藏的变化一点点导到明处,很久以后,墨止带着心爱的人儿游走在山水之间时,回过头想想,最庆幸的便是自己此刻的变化,若非受了龙炎的影响,照着他原本也凉薄冷漠的性格,也不知何时能够软化他的洛儿。

又是三日,这日清晨,月灵镇东边的院子迎来了一位娇客。

“小川?你怎么会来?”慕容熵起的早,洗漱完刚出门想散散步便看到被龙天打开的院门站着他心心念念想着的小姑娘,他愣了一下子知道这不是他的幻觉后,笑容就怎么都止不住了,迎上去的脚步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有多急切。

上一刻挂在嘴边的笑容在看到慕容熵后立刻收了回去,左小川凉凉地看了眼放在自己肩上的手,毫不犹豫地拍开,“关你什么事。”

“左小川…”慕容熵很少这么叫她全名,一旦这么叫了,就是生气的表现,阴测测地斜了眼可以得到小川笑脸以待的龙天,龙天知趣地悄然退下。

“我来这儿是有正事要做,不是来给你当拖油瓶的,麻烦带我去找阿九姐姐,我有事要跟她说。”左小川多年生活在慕容熵的淫威之下,下意识就心虚腿脚发软,但一想到阿九姐姐的话,立刻又有了底气,强自镇定地抬起小脑袋一本正经地说道。

这正正经经的小模样看在慕容熵眼里是让他又好气又好笑,想到之前的确是自己太过分了,便无奈地摇了摇头,勾起一抹温柔的笑容,习惯性地伸手搂过小丫头有点肉的柔软小腰。

“啪!”脆生生的一声响,放在腰间的白皙大手浮现了一个红红的印子。

慕容熵不可思议地看着左小川,小、小丫头居然敢打他?!

“我、我还没有原谅你呢,别、别、别动手动脚的!”左小川面无表情,有点气虚,鼓了鼓腮帮子三两下扒拉下腰间已经忘了使劲的大手,而后突然后怕起来,抬着大眼忐忑地瞧着她家师父,这还是她第一次打师父,师父会不会气得想杀了自己…不管了,阿九姐姐说过不能太惯着男人的。

慕容熵头疼地揉了揉眉心,恶狠狠地瞪着变得泼辣的小猫,见她还会怕,有些哭笑不得,“你来找苏洛九?她让你做什么了?”小妮子,看在见到她他很开心的份儿上,这次就饶了她。

“阿九姐姐给我的任务才不要跟你说,带我去见阿九姐姐啦…”左小川又被自家师父抱了个满怀,这一次她是怎么都挣不开了,有些泄气地狠掐了一把他的手臂,小声说道。

“你确定你要见苏洛九?”慕容熵似笑非笑地勾起她的下巴,对上她水汪汪的大眼睛,冷哼,“你就不怕人家一掌把你掀飞?”

左小川一愣,疑惑地歪头,“你在说什么呀?”

慕容熵收敛了笑容,淡声道,“苏洛九已练就玉寒之心,如今无情无爱,你一会儿见了她别像以前那样扑上去,她不会对你留情。”阿止都只能呆在她五步远的地方,这还是被打了好几次才换来的,他可不想小妮子扑上去找虐。

左小川脸色立刻白了白,揪着慕容熵的衣袖着急问道,“那阿九姐姐有没有怎么样?”

慕容熵眯眼,冷笑,“你阿九姐姐能怎么样,她现在可比谁都好,有怎么样的是墨止那个痴情种子。”

左小川先松了口气,而后又皱起了眉头,“阿九姐姐…把王爷给忘了么?”

慕容熵摇了摇头,似是不想多说,拉起左小川的小手带她去见苏洛九。

苏洛九此刻正在正堂看着龙风传来的密报,桌子上摆着的纸绘着稼轩一族外部环境的地形,墨止正一边饮茶一边看着,似是不经意地端起茶壶就要给苏洛九空了的茶杯填满,却被她敏锐地发现,眸色一冷,冰冷的气压扩散,带着浓厚的警告意味,这个男人最近实在不安分,哪里有空子他便往哪里钻,但这些亲昵她不习惯也不需要。

墨止嘴角隐没一丝苦涩,缓缓放下手里的茶壶,也没有被发现小心思的尴尬,修长如玉的食指转而轻点在地图一处,淡淡说道,“稼轩一族所在四周被阵法包围,因此这么多年来无人发觉这一大片森林之中隐藏着一个庞大的家族,龙风派人去勘测发现此处阵法比较松动且离济州城不远,乃最合适的入口。”

“护龙卫还有几日可聚齐?”苏洛九见他识趣,一身冰冷也散了不少,冷冷地看着那张地图,微眯起大眼,微微回忆了一下,她记得护龙卫被拆成几小股,分别从不同的道路赶往济州城,他们停留在此地已经有一段日子了,护龙卫应该都快到了。

“嗯,一部分人护着裔儿和祤儿去了祁风和熤天,剩下来如今已在济州城外藏身。”墨止勾了勾唇,柔声说道。

苏洛九微微蹙眉,脑子里不由浮现两个小包子软软的小身影,血缘的羁绊让她微微恍惚,突然感觉到两道投向自己的眼神变得十分炽热,回神,见墨止那目光浓稠得死死黏在自己身上,不适的感觉让她冷下了脸,明明白白地表现出不喜他人盯着自己的情绪。

墨止见她听到两个孩子的时候神色终于有了这么多天来的第一丝波动,终于找到突破口的激动让他一时忘形,待迎来她的不悦的面色眼里隐约闪动的喜悦再次凝固,这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她对自己的抵触了,可不知为何这一次格外觉得伤人。

左小川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一男一女皆倾城,若非女子眼神太冷漠男子笑容太苦涩,这合该是一场温柔缱绻的画面。

左小川看着他们,突然就心痛了一下,小手轻抚上难过的胸口,急欲打破窒闷的气氛,她两步上前,笑眯眯地朝苏洛九唤道,“阿九姐姐,我来啦!”

闻声,苏洛九缓缓收回目光,淡淡地看向左小川,曾经的亲昵疼宠如今皆成疏离,“小川。”

同样的称呼,同样的人,但那不同的语气,让左小川眼里闪过一丝受伤,但还是挂着暖暖的笑容,小步地朝苏洛九走去,“阿九姐姐,我照你说的把事儿都给做好了哦!”

苏洛九不太习惯她的热情,见她不断接近,终是敛眸皱眉,周身散发出寒意。

左小川这会儿很有眼力见,在她变脸的时候就停下了脚步,还乖乖朝后退了一步。

墨止淡淡扫过左小川所站之处,见她跟苏洛九的距离远不止五步,心头乌云悠悠散去些许,方才浮动的情绪渐归平静,看了眼慕容熵,长指屈起轻敲了一下手下地图,慕容熵的注意力一直放在左小川身上,就怕苏洛九哪根筋不对拍飞小妮子他好过去救美,听见墨止的动静,甩袖走了过去,靠在墨止坐着的椅子后头,离苏洛九远一点,目光落在地图上。

“人在哪里?”苏洛九很满意左小川的自觉,淡声问道,听见墨止那边的动静没有什么兴趣。

左小川立刻笑眯眯地应道,“我沿着你做的记号找来的,人已经到了月灵镇一处农舍,服了阿九姐姐的药,他一直昏迷着。”

“洛儿想怎么用稼轩恒?”墨止停止跟慕容熵的低声交谈,没有抬头,问道。

苏洛九一愣,诧异他知道她的计划,转念一想,记忆中的墨止一直都很懂曾经的自己,而自己…也懂他。

压下突然冒出来的回忆,苏洛九冷冷地眯起双眸,“我让小川以药物控制稼轩恒,一路让他服用过十次,待我下最后一次药,他将彻底成为我的傀儡,到时先让他去探路。”

“怪不得你逼得他那么恨你还留了他那么长时间,感情是你想让他长时间沉浸在怨恨里摧毁其心志,那种药,对偏激之人格外有用。”慕容熵一听便知晓她说的是花谷之中书籍记载的夺魂之药,登时眼睛一亮,一下子忘了苏洛九已经不是以前的苏洛九了大步走过去就要跟她探讨这夺魂之药,一道冰冷的掌风立刻让他恢复清醒,他迅速闪躲,瞥了眼身后碎成渣的小几,默默退到了墨止身后再远一点的地方。

“除了族长和十大长老,那些小辈护龙卫可以对付,而十大长老虽已少了五长老,但其实力不容小觑,更不提他们还有我们不知道的看家法宝,让稼轩恒去探路,也不枉我浪费那么多药材。”苏洛九冷冷地说着,稼轩恒的生死在她眼中甚至比不过随脚踩死的一只蚂蚁。

苏洛九对敌人漠然的态度不管是懂情时还是无情时几乎一模一样,那不断重合的面容,看得墨止微眯起凤眸,长长的睫毛掩住他眼底一阵阵的恍惚和近乎痴迷的情意,藏在袖子下的大手紧紧地握着,骨节泛白,手背的青筋一根根地突出。

苏洛九没有察觉墨止的异常,径自说道,“探路石已经到了,我们也该尽早出发。”说罢,目光终于落在墨止身上,却见他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竟难得没有看自己,心里没什么情绪,但挑眉的动作连她自己都没察觉便已经做出来了。

“慕容,传令下去,明日卯时启辰。”墨止几乎是在苏洛九看自己的同时敛起自己的情绪,抬眸淡淡一笑,下了命令,而后看了眼外面的天色,道,“洛儿,天气太热,冰镇的果子我已让人送去小亭子,一起去吧。”

淡淡的语气很轻柔,但就是有一种旁人无法拒绝的力量,当然,无法拒绝的人里不包括苏洛九。

“小川,跟我回房。”苏洛九眯了眯眼,当做没听见墨止的声音,起身带着左小川径自离去,那方向明显不是去往小亭。

“阿止你别太灰心…”慕容熵见好友再一次被拒绝,嘴角抽了抽,做着无用的安慰。

墨止没有理会慕容熵,黑眸定定地看着苏洛九离去的方向,眼里的星光慢慢被浓黑的雾气遮掩,似有若无的红光在黑雾里穿梭,诡异危险得让人心惊,站在一旁的慕容熵觉得天气好像又热了一些,擦掉额头上的汗,低声抱怨了两句。

一直看着门口不知道在想着什么的男人突然站了起来,身形一动消失在了原地,带起一阵热风,慕容熵这才惊觉刚才的高温是从墨止身上发出的,神色一凛,立刻追了出去,但已经找不到墨止的去处,他左右看看而后往左边走去,待他离开正堂,原本消失了的银色身影再次出现,他眼底的诡谲已经恢复正常,喉结轻轻滚动,将涌上的腥甜压下,苦笑,得了龙炎之后稍有不慎都会走火入魔,他是该注意一些了,近来,心火有些过胜…

次日卯时,月灵镇原本无人居住的院落再次恢复无人寂静,一行人直接绕过济州城往济州城外大森林赶去。

因为苏洛九性情的变化,连墨止都被赶了出来,慕容熵更是不可能再坐马车了,两个男人易容之后都在马车外骑马,而左小川毕竟是女子骑马太累,便死乞白赖跟着苏洛九进了马车,苏洛九见她乖乖地坐在离自己最远的地方一脸可爱的笑容,虽仍然不喜有人跟自己同处一个小空间,但还是决定睁只眼闭只眼,让慕容熵一阵咋舌。

墨止被赶出来也一副没脾气的温和样子,退而求其次,他让龙风去骑马,自己则充当了马夫的角色,离她的距离不多不少刚好五步远,他没有弄出什么动静惹佳人心烦,但依旧让人无法忽视他的存在,一日三餐他都在苏洛九饿了之前送到她面前,贴心又自然,没让苏洛九感觉到一点突兀和不舒服,对此,整日坐在马车里有些犯懒的苏洛九很快接受,虽然仍旧没给墨止除了冷漠之外的其他脸色,但墨止已经心满意足。

而慕容熵那边,对他还没消气的小徒弟,他可谓使尽手段地哄着,岂知小妮子这一次是铁了心让他吃瘪了,连他想靠近她都不准,如今小妮子现在坐在马车里,他稍微靠近一点马车让苏洛九闻到了“陌路人”的味道那阴冷的掌风就跟着出来,根本没给他半点接近小丫头的机会,结果他竟跟墨止一样的下场,可怜巴巴地凑在左小川坐着的那一边的窗户外头往里头看。

就这样不急不缓地行了几日,没有弄出什么让人察觉的动静之时,一行人已经进入了大森林的边缘,再有一日,就可以直达稼轩一族所在地的外围。

苏洛九让队伍停下,决定在大森林边缘这边给稼轩恒下最后一剂药。

是夜,夜幕无云,浩瀚的夜空也仿佛离人远了一些,清冷的月光越发明亮,四周的星星都黯淡了下去,银色的光晕柔和地覆上大地,流水一般仿佛随着夜风轻晃着,大森林边缘的树木已经高可参天,巨大的树冠将月色遮盖了大半,只余下一些细碎的银光从枝叶的空隙泻下,以至林中不会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苏洛九趁这段空闲的时间准备让稼轩恒服药,留着左小川打下手,墨止捡柴生火,龙天与慕容熵去打野味。

稼轩恒软软地瘫在一大堆枯叶之上,一张脸泛起青白之色,若非还有微弱的呼吸,体温也正常,旁人一眼看去怕会觉得地上躺着的是一具尸体。

左小川抱着几个瓶瓶罐罐,站在稼轩恒旁边,抬眼朝不远处安安静静生火的墨止看了一眼,往站在自己三四步远地方的苏洛九那边探了探头,状若无意地说道,“我和师父跟在王爷身边那么多年,还从未见过王爷捡柴生火呢,王爷有很严重的洁癖的。”王爷肯定是不想离阿九姐姐太远嘛。

“开始吧。”苏洛九没理会她的试探,冷漠地开口,“蘖寒丸一粒…”

“啊,就开始了,哦哦哦…”左小川小脸一呆,立刻收起所有思绪,专注于手上的药物调配,她学医多年,但师父把她所有的事情都包揽了,真说起来自己亲自动手救人或是毒人的机会少之又少,所以才主动提出给阿九姐姐打下手,阿九姐姐听了没反对,直接把这一次配药的任务交在她手上,这次药物配比十分复杂,对量的要求很严格,一丝一毫都差不得,因此虽不是让她研究药物只是让她配药,那也是很需要能力的,对此她既开心于阿九姐姐的信任,也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其实左小川想的太美好,如今的苏洛九并不会有信任这种心理,她会答应下来,抱的是能不累自己就不累自己的心理,对于现在的苏洛九来说,冷漠无情、万事自利才是正常的,若非如此,反而可能是练功练得走火入魔的征兆。

苏洛九扫了左小川一眼便知道她误解了些什么,但这跟她没有什么关系,见前几种药材的分量左小川都掌握的很好,干脆连眼睛都阖上,她生孩子时大伤元气,虽然月子里补的好,刚出月子也没多久,一时半会儿也无法完全恢复过来,长时间的赶路让她有些犯困。

闭上了眼睛,眼前的黑暗反而让听觉更加敏锐,耳中除了左小川摆弄瓶瓶罐罐的声音外,还有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枯叶摩擦的声音,持续了有一会儿,她觉得有点吵,突然觉得功力提升同时提升了五感并不是一件很完美的事情,那声音还在继续,她睁开眼循声望去,就见墨止将马车里带着的被褥铺在一块已经垫上了厚厚的茅草的地上,那一脸的认真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做什么严肃的大事,对他出门在外还这么讲究不置可否。

墨止在苏洛九看向自己的一刹那就抬起了头,捕捉到她的目光,温柔地勾了勾唇。

苏洛九收回目光,见左小川已经将药弄好,直接开口,“给他喂下去,可会针灸?”在她的记忆中左小川没有提到过自己会针灸,所以有此一问。

“嗯,我的阵法还不错的!”左小川一愣,而后娇俏地笑了笑,脸上有自信。

“嗯。”苏洛九又懒懒地闭上眼,“我说你扎。”说着,将放在身后的小布包丢给左小川。

左小川展开布包,里面是一套金针,解开稼轩恒的衣服,小手稳稳拿起一枚金针,苏洛九说一个穴位,她的金针便精准地落下,不难看出她在这方面的确很在行。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左小川拔下稼轩恒身上的最后一根金针,长长地吐了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放松地勾了勾唇,转头看苏洛九,“阿九姐姐?”

“等他醒。”苏洛九眼睛没有睁开,冷淡的声音里听得出淡淡的困意。

左小川点了点头,一转眼就看见向这边走来的慕容熵和龙天,两人手上拿着几只处理好了的野鸡和野兔,见慕容熵对自己笑,她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时刻谨记不能轻易绕过师父的箴言!

慕容熵笑容一僵,咬牙切齿地在心里把背后给左小川支招的苏洛九骂了个遍,他瞥了眼地上的稼轩恒,眼里闪过兴味,“现在是什么情况?”

“喂了药,下了针,等他醒。”左小川下意识地回答,一副公事公办的小模样。

慕容熵有着她想着法儿地发泄内心的小怨气,笑眯眯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在小丫头瞪自己的时候若无其事地看向稼轩恒,就见稼轩恒青白的肤色肉眼可见地变得红润,下一刻,他紧闭的双眼突然睁开,双眼呆滞涣散毫无神采,像是失去了心智抽离的灵魂。

苏洛九缓缓起身,拔开手里一个小瓶子的瓶塞,沁人心脾的香味弥漫开来,好闻得让人灵魂都舒展了,稼轩恒被香味吸引,缓缓起身,一步一步地朝苏洛九走去,呆滞的双眼突然对上一双漠然到极点的银色美眸,生生止住了动作,僵硬地站在原地,良久,单膝跪地,“主人。”声音和正常时候的他没有半点差别,话语里的恭敬也听不出半点作假的成分。

苏洛九知道自己成功了,盖上瓶盖,一弹指将稼轩恒弹晕过去,由着他软倒在地。

“啪!啪!”慕容熵拍了拍手,看着苏洛九的目光是单纯的对同业优秀人才的赞叹,“很完美!”他可是很少称赞人的,一直都知道苏洛九的医术跟自己不相伯仲,但这一次他才算是真正见识到了。

慕容熵的夸赞苏洛九无所谓,解决完稼轩恒,她觉得饿了,目光不经意扫过两人手上拎着的野味。

“火已生好。”墨止清冷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苏洛九也没觉得自己察觉不到他的脚步有什么奇怪,毕竟墨止的实力一直在她之上。

“走,走,去烤肉,小丫头很久没吃师父烤的肉了吧,师父今天给你露一手怎么样?”慕容熵看了眼墨止再看了眼苏洛九,眼珠子一转笑道,拉着左小川就往火堆走,龙天也知趣地走开,把地方留给两人。

“不是困了么?去树下小憩一会儿,等我弄好吃的,便叫你起来。”墨止声音轻柔,说着伸手指了一下他在树下铺好的被褥,一看就很软很舒服。

给她铺的?

苏洛九淡淡地扫了眼那褥子,觉得这个时候自己感动一下应该很应景,可惜内心依旧平静,注定墨止的付出再一次得不到回报,“你不会烤肉。”如果她的记忆没有出现偏差。

“我学东西很快,洛儿可以信上一信。”墨止一愣,失笑,含着淡淡笑意的眼睛褪去冷漠,像揉碎的星子一般闪着淡光。

墨止是个好看的人,以前的自己这么认为,现在的她也这么认为,抱着欣赏的心态,她多看了他两眼,而后头也不回地怀着一颗不会感恩的心走向了男人第一次做铺褥子这种事情就铺的很好的褥子。

而她却不知道,身后的男人,因她多看的两眼,嘴角勾起的弧度似喜似悲,让人心疼。

事实证明,墨止真的是一个学东西学的很快的人,不但快,而且好,在慕容熵为他失效的洁癖而震惊的目光下,墨止照着龙天烤东西的步骤完完整整地烤好了一只野兔,那四溢的香味,是个人都不会想到有这种烤肉手艺的人其实也是第一次做这件事情。

赶了这么长时间的路,众人吃饱喝足,身心得到了放松,慕容熵一时兴起,不管小徒弟愿不愿意便将她带去河边看星星了,身为护龙卫统领之一,龙天很有眼力见地将自己隐于黑夜中。

一时间,小小的天地里又只剩下墨止和苏洛九二人,四周很安静,偶尔有风吹过拂动树叶的沙沙声和火星炸开的细微的“噼啪”声,苏洛九窝在树下的褥子上睡的很熟,恬静的睡颜褪去了醒来时的冰冷漠然,美得不可方物。

墨止眷恋地看着眼前那张绝美的睡颜,仿佛时间倒流,他的洛儿还是那个爱着他的洛儿,一时间深埋在心底深深压抑着的思念爱恋以及…愤怒酸楚,像窖藏在地底的酒一样,越藏越烈,直让他气血翻腾,一时控制不住让呼吸都带上了灼热的温度,他的视线太过不容忽视,沉睡中也保持着警惕性的苏洛九眉头一皱就要醒来,下一刻,她的颈间突然出现了两指,速度快得连让她睁眼的机会都没有便再次陷入了昏迷。

有些人你放在心尖上,那就要做好轻易被她影响到失去冷静的准备,比如说此刻的墨止,理智告诉他,慢慢来让洛儿一点点适应接受自己才是正确的选择,但他现在干了什么?点了打晕了洛儿,把她抱在怀里…他有多久没抱她了呢?算下来也不到一个月吧,以前他们分开最长的时间也不是没有一个月的,可这一次他却觉得每一天的时间都漫长得像一辈子,得不到回应、不被允许接近触碰,他早就知道的然后做好了心理建设告诉自己要慢慢来不要急,总有一天会成功的,而他做的很好,在洛儿面前他一直不急不躁温和得不可思议,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一次次在洛儿眼里看见冷漠,一次次的希望落空,他的心都在滴血,有时候他真的快忍不住,他甚至有过废掉洛儿将她禁锢在自己身边不顾她的意愿日日夜夜地占有她就算她恨自己也没有关系,至少恨也是一种情的卑劣阴暗的念头,可每每一对上她冷漠却清澈的双眼,他就觉得他内心龌龊不堪得已经配不上她了…内心种种争斗已经让他疯了,不管他表现出来得再平静,也只是一种自欺欺人的伪装,所以此刻他失控了,忘记了要慢慢来,直接用这种可耻的方式来满足自己想要触碰他的欲望。

掌心熟悉的柔嫩细腻的触感,让他微微回神,短暂的迷茫过后,才发现身下的人儿已经衣衫半解露出了大片雪腻迷人的肌肤,娇嫩的唇瓣被肆虐得几欲滴出血来,雪地里的朵朵红梅昭示着自己一时情迷犯下的过错,他差点亲手毁掉自己珍若生命的宝贝…一股窒闷的疼痛席卷四肢百骸,墨止突然失去了全部的力气,躬身埋首在她脖梗,双臂紧紧地箍住她的纤腰,身体像困兽一样轻颤起来。

“洛儿,对不起,对不…唔…”

那一掌来的太突然,墨止没有避开,或许,也是他不想避开,银白色的身影飞出去重重撞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上而后滑落在地,略长的刘海遮到他的双眼以下,也遮住了他所有的情绪,露出的半张脸却惨白如纸,嘴角缓缓溢出刺目的血液,他轻抚上被打中的小腹,清晰的痛楚告诉他出手的人没有留一点情。

“滚。”苏洛九抿了抿有点刺痛的唇,眼底冷光乍现,隐隐已有杀意浮现,想到之后一战少不了墨止,她才没有直接下杀手,但她不保证他现在继续出现在她眼前她会不会忍得住,只冷冷吐出一个字。

“对不起,洛儿。”男人无力地长叹一声,而后闷闷地低咳几声,扶着树干站了起来,脚步有些踉跄地往林深处走去,不再挺直的背影已失去了清贵优雅,寂寥得像已被世界遗弃,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抬眼再看苏洛九一眼。

“噗、咳咳咳…”墨止消失以后,冷冷坐直的女子突然脸色一变,吐出一大口血来,冰冷的血水浸染被褥下一刻便结成冰,冒起了细微的寒烟。

苏洛九无力地靠在树干上,一手按着痛如刀绞的心口,漠然的目光落在另一只手指尖的一抹晶莹之上,那是男人留在她脖梗处的…眼泪。那个男人胆敢打晕她做这些事情,该死不是么?可为什么她伤了人,痛的是自己?明明感觉不到情绪的变化,她可以很肯定地感觉到她没有一点曾经的苏洛九该有的心疼后悔的情绪,可为什么心还是那么痛,痛得她都呕血了?她的心是无情无爱的玉寒之心,谁能告诉她石头为什么会痛?

也许,即便是石头,也会有羁绊,墨止跟“苏洛九”的牵扯太深,就是忘情绝爱了,对她的影响力也不容小觑,如此下去,她会不会走火入魔?呵…

缓了口气,苏洛九缓缓起身,擦掉嘴边的血迹,也抹去了没有出现过的苦笑,弹指毁掉染血的被褥,朝停在不远处的马车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