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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的!”李钰站在院墙上爆了一句脏话,想要离开,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转身跳进了院子里。

这里早就人去楼空,不过李钰细细的检查一番之后,微笑着松了一口气。屋子里一切都保持着原样,没有外人闯入的痕迹,可见是云启自己离开而不是被锦麟卫带走的。

值得庆幸的是美人不是纸糊的,至少还有点脑子能够自保。

可惜的是费了这么大劲儿还是让美人逃出了手掌心,李大姑娘心里有些不甘。

东陵城里一如既往的乱。码头被封,城门死守,渔民不得出海,商人不得开张,工坊里也整日被官兵和锦麟卫翻来翻去的,简直鸡飞狗跳,民不聊生。

“哎!朝廷一日找不到东陵王,这边的百姓就一日不得安稳。”李闯抬手拍了一下大腿,皱眉看着灰蒙蒙的天空。

“已经一个多月了,百姓们都被折腾的过不下去了。”燕北邙也是一脸的阴郁。东陵王被劫的事儿早就传扬开来,众说纷纭,而且越传越神,好像那个晚上在江宁码头东陵王得上天之助,凭空消失了一样。

“是啊,渔民不得下海,商铺不得开业,工坊不得开工…”李闯犯愁的搓了一把脸,长叹一口气,“为了应付新皇登基大典,各项税收还加了倍…百姓们真是没活路了。”

燕北邙冷笑一声,拿起酒壶给李闯添酒,怅然叹道:“皇长子继位,皇太后升为太皇太后,一直抱皇太后臭脚的陆阁老被排挤出了内阁,从此以后,崇华殿里唯陈阁老独尊…哎!陈阁老在朝堂之上可谓翻云覆雨啊。”

“这个奸佞狗贼!”提到陈阁老,李闯顿时满脸怒气。

“建章兄,不要这么粗鲁嘛。”燕北邙轻笑道,“现如今这东陵城里可到处都是陈阁老的耳目,连锦麟卫的风头都被压下去了。”

“慎言个屁!”李闯生气的骂了句脏话,到底没再把刚才的话题继续下去。

转眼间秋去冬来,已经到了年底。

东陵城的百姓们因为头脑灵活,来钱的路子比较活泛,在朝廷重重赋税之下上课勉强度日。但江北的日子就不那么好过了。

本来春旱夏涝,百姓们的收成就不好,再加上朝廷多次征收名目繁多的赋税,已经十户人家有七八户人家都揭不开锅了。再加上天降大雪,百姓的房屋多处被压塌,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百姓们没有出路,便只得拖儿带女往南方逃难。

在大云朝建国初期至文德皇帝在位期间,苏浙一带都是天下粮仓的所在,但随着后来景隆皇帝以及景隆皇帝的孙子清靖皇帝两位在位的百十年里,大云朝的商业快速发展,加上海禁取消,大批的外洋海商涌入大云,苏浙一带的百姓们纷纷投入工坊和商业之中去。

由于大云朝的丝绸锦缎颇受外商的喜爱,所以纺织刺绣以及印染业空前繁荣,土地也多数用来种植桑树。两百多年过去,如今的江浙一带种稻米的农庄已经缩减了十之七八。所以大云朝的粮仓现在不在江南,而在江北直隶一带以及川蜀的天府之国。

而现在江北一带的百姓大批南迁,降造成江北大片土地无人耕种而荒芜,可想而知。

陈孝耘在内阁呆了十三年,这期间又做了大云朝六年的首辅,对百姓南迁的事情带来的恶果自然早就想到了。所以早在五年前,他就下了禁止迁民令,违令南迁者:全族流放三千里,终身为奴。

可禁迁令再严厉,也比不过灾荒瘟疫,冻饿而死的灾难。

本来就民不聊生,再加上苛捐杂税猛如虎,江北一带已经多次发生民怨民愤,各地都有小股的百姓举旗造反。锦麟卫和地方驻守的官兵被这些叛乱的百姓给折腾的快疯了。

东陵,剑湖旁,李家宅邸。

“夫人,这是今年祭祖需要用的东西,请您过目。”管家婆子双手奉上一份清单,恭敬的说道。

殷氏伸手接过来,看了一半之后便把单子放到一旁,揉着眉心叹气:“老爷去冀州多少天了?”

管家婆子也很犯愁,跟着叹息一声,说道:“回夫人,已经…一个月了。”

“冀州那边正乱着呢!这眼看着过年了,老爷却连一封信也不叫人捎回来。真是要急死人了!”殷氏郁闷的侧身靠在旁边的靠枕上。

旁边的周氏忙端起茶盏递过去,劝道:“夫人不要着急,奴才有个建议。”

“说。”殷氏接过茶盏来,轻轻地吹了吹茶末,缓缓地喝了一口茶。

周氏笑了笑,说道:“要过年了,私塾里的课也停了。不如请燕先生去冀州找先生。现在北边挺乱的,有燕先生在,咱们也都放心些。”

殷氏点头道:“说的不错。燕先生一身武功,大江南北来去自如,若是有他去接应一下老爷,我就放心了。”

第二十四章 非常

“师父!你带我一起去!”李钰拉着燕北邙的手臂,说什么也不放,撒娇卖萌耍无赖,什么手段都使出来了。

“不行!”燕北邙把一个灰色的包袱丢给韩岳,皱眉道:“江北要多乱有多乱,你一个姑娘家给我老实呆在家里!哪里也不许去。”

“师父师父!”李钰说什么也不放手,眼泪汪汪的看着燕北邙,“我很担心我爹啊!”

“担心你爹就应该乖乖的留在家里等他回来,不要跟着去添乱!”燕北邙抬手捏住李钰的手腕,手指轻轻用力,李钰便‘嗷’的一声叫了起来。燕北邙顺势把她从身上撕下来丢到莲雾怀里,“照顾好你家姑娘。”

“师父!”李钰推开莲雾又追上去。

燕北邙却已经出了屋门,飞身一跃上了屋顶。韩岳跟在他身后,朝着李钰做了个鬼脸之后有样学样的跳上屋顶,追着燕北邙的身影去了。

李钰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歪了歪嘴巴,哼了一声转身回了屋里。

“姑娘,您别担心,先生会把老爷找回来的。”莲雾端了一盏茶来,递到李钰的面前。

“我知道。”李钰接过茶来也不喝,直接放回高几上去了。

莲雾奇怪的问:“那您干吗非要跟着去啊?”

“你白跟了我这么多年了。”李钰无奈的摇了摇头。

“嫌家里闷了?”莲雾调皮一笑。

“哈!”李钰顽皮的挑了挑眉毛,“你还知道啊?”

“可是外边不太平啊,老爷出去这么久没消息已经让人担心的要死了,姑娘就省点事儿吧,啊!”莲雾说着,转身拿了李钰刚换下来的衣裳进屋里去整理了。

不太平?不太平才好发财呢。李钰朝着里屋做了个鬼脸,笑眯眯的点了点下巴——老爹不在家,燕先生呀走了,这回家里可没人能管得了自己了吧?

莲雾把衣服整理好出来的时候,外边已经没有了李钰的身影。不过莲雾也没在意,因为她从不指望家姑娘能在一个地方老老实实的待半个时辰。

李钰的确是出去了,不过在家里闷了这几天,一出来她便吃了一惊。

东陵城还是那个东陵,但整个城里的气氛却不对了。

按说年关将近,东陵城应该更加繁华才是,但现在的街上却不如往日的一半热闹。有人来来去去也是行色匆匆,一个个都跟逃难似的。偶尔有几个闲人在街上溜达,却也是长吁短叹,仿佛世界末日。

李钰看了身旁的田棘一眼。田棘无奈的看了看周围,见没什么官兵在,方低声叹道:“前些日子锦麟卫到处抓人,挨家挨户的搜,看谁都像是窝藏东陵王的反贼,之前但凡跟东陵王府有过一丝一毫关系的人也都被抄家问罪…原东陵知府王大人已经被下了大狱,新来的知府刘大人下了严令,一日不找到东陵王,就一日不罢休。”

“次奥!”李钰骂了一句脏话,“这么说都是我…”

“姑娘!”田棘伸手拉了李钰的袖子一把,警惕的看了旁边一眼。

李钰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但见几个身穿玄色绣银线鹰纹战袍的人从对面的药铺里走了出来。

“烈鹰卫?”李钰诧异的看了一眼田棘。

“是,卫将军麾下的烈鹰卫。”

“怎么…他们也帮着朝廷抓东陵王?”李钰诧异的问。

“不知道。奴才也是头一次在东陵城里看见他们。”

“那药店…”李钰看了一眼那家已经没了匾额的药店,皱起了眉头,“若是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苏家的生意吧?”

“是啊,百年老字号了,这还是景隆年间挂在咱们国医馆名下的仁济堂大药房呢,现在也因为百花仙丹的事儿给毁了…”田棘说着,幽幽的叹了口气。“据说,宁侯府跟苏家可是老姻亲。怎么烈鹰卫…”

“老姻亲有什么用啊,人走茶凉了。”李钰冷笑着摇了摇头,用眼睛的余光盯着那几个烈鹰卫渐渐走远。

“姑娘,外边也没什么好玩的,咱们回吧?”田棘劝道。

“忙什么?”李钰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外边虽然没什么好玩的,但总比家里好多了。这些日子,本姑娘快闷死了。走,喝酒去。”

“哎?姑娘——”田棘还想再劝。却被李钰一把拎着耳朵往揽波楼走去。

揽波楼的生意冷清了许多,老板娘荣氏见了李钰立刻高兴地出来招呼:“李姑娘来了,您今儿可来巧了,店里刚宰了一只活鹿,还有几样野味呢。”

李钰微微一笑,说道:“还是上面的雅间,有羊排没有?我想吃烤羊排。”

“有,有!”荣氏赶紧的点头,“我把东西给您送楼上去?”

“好。”李钰打了个响指,带着田棘上楼去了。忽听身后有人补了一句:“多备一副餐具,要上好的绍兴酒。”

“默爷!”田棘回头看见一身黑色府锻皮袍的上官默冷着脸走了过来,高兴地迎回去,“你怎么来了?”

上官默给了田棘一记白眼,镜子走到李钰的面前,淡淡的说道:“我来陪钰喝酒。”

田棘摸了摸后脑勺,悄悄地看李钰的脸色。李钰开心的挑了挑眉,笑着伸手搭上上官默的肩膀,说道:“那就上去吧。”

上官默在李钰的胳膊搭上自己肩膀的时候身体一僵,脸色有些怪异。李钰却满不在乎的笑了笑,手臂用力,带着他上楼去了。

田棘虽然知道他家姑娘平日里疯癫惯了,跟家里的几个少爷都不分彼此,但也从来没有如此亲密的动作啊!勾肩搭背!这…哎!田棘默默地叹了口气,走在后面对前面那两位简直不忍直视。

上官默更是云里雾里,被李钰带着一路上楼进了雅间,脑袋里还晕晕乎乎的。

李钰毫不客气的在主位上落座,然后拍拍身边的座位笑道:“谨言,坐这儿。”

上官默微微蹙着眉头在李钰身边落座,侧脸看了她一眼,稳了稳心神,问:“你今儿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李钰笑眯眯的看着上官默。

“有点不正常。”上官默低声说道。

李钰眨了眨眼睛,挺正经的问:“怎么不正常了?”

“…”上官默看了她一眼,抬手接过田棘递过来的茶,轻轻地吹着。

第二十五章 被捕

“谨言。”李钰伸手又去搭上官默的肩膀。

上官默侧了侧身,缓缓地躲开,乌黑幽深的眸子锁住李钰的眼睛:“有话直说。”

李钰笑了笑,平静的说道:“我想出去走走。你要么跟着我一起,要么回家去装什么都不知道。”

“几天?”上官默平静的问。

“不知道。”李钰摇头。

“去哪里?”上官默微微蹙眉。

“还没确定,不好说。”李钰再次摇头。

上官默看了李钰半晌,方道:“我跟你一起。”

意料中的答案,李钰笑了笑,伸手端起酒杯来朝着上官默举了举,两个人相视微笑,各自干杯。

酒店的小厮抬了烤炉进来,上面放着半只羊排,香喷喷的诱人食欲。李钰见状立刻眉开眼笑,抬手从腰里抽出一把精致的小匕首削下一片羊肉丢到上官默面前的盘子里,笑着吆喝着:“来,开吃喽!”

上官默看了李钰一眼,嘴角微微一勾,伸手拿了筷子夹了那片羊肉丢进嘴里。田棘也立刻动手,三个人有吃有喝,很是开心。

只是世上总有煞风景的事情存在。就在三个人开心吃喝的时候,房门被人‘砰’的一声踹开。

“什么人?!”田棘嗷的一声站了起来,却立刻被一柄长剑压住了脖子。

李钰眉头紧锁,眼皮微微跳动,手指用力攥住匕首,上官默抬手敷上她的手,轻轻地拍了拍,示意她不要冲动。

“据报,李闯之女李钰跟反贼云启多有勾搭,想必知道反贼的下落。”为首的官兵看了李钰一眼,朝着身后的人一挥,“把人给我带回去,慢慢审讯。”

“慢着!”上官默忽的站了起来,冷颜盯着为首的官兵,傲然问:“据报?据谁所报?我看你们根本就是诬陷!”

“哼哼,剑湖边上谁不知道李大姑娘曾经救了一个人,那个人就是东陵王!而且,据说李大姑娘还对着东陵王又搂又抱,还…”官兵说着,又猥琐一笑,朝着李钰眨了眨眼睛,“亲上了!”

“胡说!”田棘不顾脖子上的剑,又嗷的一声跳起来。

“娘的!老实点!”身后的官兵一脚踹在田棘的腿窝上。

李钰见状知道不能硬抗,便抬手拿了帕子把小匕首擦干净放进刀鞘里,笑嘻嘻的站起来,问为首的官兵:“你们要抓的人是我,跟他们两个没关系。”

“什么没关系,他们明显就是跟你一起的。都带回去,等知府大人慢慢审问!”为首之人大手一挥,身后的十几个人呼啦一下围上来,分别把李钰和上官默压制住。

李钰从心里问候新任知府的祖宗八辈儿的功夫,也给上官默使了个眼色。上官默收敛起一身的怒气,蹙着眉头跟李钰田棘一起被官兵押出了揽波楼。

揽波楼的老板娘荣氏无奈的看着官兵带着人呼啦啦出去,咬牙拍了一下桌子,吩咐身边的一个伙计:“赶紧的去李家报信,就说他们家大姑娘被官兵抓去了。”

“是。”伙计答应一声,转身从后门跑了出去。

殷氏正在家里长吁短叹,忽听外边的婆子说揽波楼的伙计来了,便不耐烦的说道:“年底了,想必他们是来结账的,把人领到账房里去也就罢了,何必来回我?”

那婆子回道:“回夫人,那人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跟夫人说。”

殷氏不悦的说道:“一个酒楼能有什么要紧的事儿?把人叫进来吧。”

婆子应声下去,没多时带着揽波楼的伙计匆匆进来。那伙计进门连礼也顾不得行,便说道:“夫人,我家主子叫奴才来给夫人通个信儿,今日中午,官兵在我们揽波楼把大姑娘给抓走了。请夫人快些想办法。”

“什么?!”殷氏顿时大惊,一推手边的账册等物,忽的一下站起来,“你说设么?!”

伙计忙抱拳重复了一遍:“李大姑娘被官兵带走了,请夫人快点想办法吧,再晚就怕来不及了。”

“这个疯丫头!”殷氏生气的呵斥身边的周氏,“不是不许她出门吗?!”

周氏吓得忙低下头去,低声说道:“可大姑娘想出门,谁也拦不住嘛。”

“哎!”殷氏重重的叹了口气,吩咐道:“去叫人备车!去衙门!”

“夫人,您…”

“废什么话?更衣!”殷氏怒斥道。

“是。”周氏不敢多言,忙给身后的丫鬟使了个眼色。丫鬟忙去拿殷氏出门的衣裳。

等殷氏坐车急匆匆的赶到东陵府衙门的时候,已经是暮色四合十分。阴沉沉的天空终于飘起了雪花,暮色衬托的衙门紧闭的大门越发的威严,沉重,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夫人,没有人。”上前叩门的家丁回车前说道。

“去衙门后门。”殷氏沉声吩咐。

家丁拉着马车转过一条街,知道知府后衙的门前把车停下,再次上前叩门。

门吱呀打开,里面有个老者探出头来,不悦的说道:“老爷不在,有什么事情等明天,进前门找廖师爷说。”

家丁立刻塞上一张银票,赔笑道:“大人不在家,我们找夫人也可。我家夫人有要紧的事情,还请老哥行个方便,替我们通报一声。”

老家人看了一眼银票的面值——纹银一百两!于是立刻换了一副笑脸,语气也和气了许多:“敢问你家夫人是?”

“我们是城西李家,我家老爷名讳一个‘闯’字。”

“噢!原来是李员外家,请稍等,在下这就进去禀报我家夫人。”老家人立刻抱拳,眉开眼笑的进去,一路走一路琢磨,李家可是巨富,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可老东陵人都知道他最是仗义疏财,有求必应的。如今他求上门来,必定不会小气行事,别的且不去管,他们这些下人们先赚点银子过年再说。

不多时,府衙后门打开,有一个精明的婆子带着几个家人出来把殷氏迎了进去。

殷氏带着周氏和两个丫鬟进了东陵府衙的后门,一路不敢耽搁,直接进了新上任的东陵知府夫人待客的小花厅。

她进门的这会儿功夫,新任东陵知府的夫人安氏已经从家人的嘴里把李家大致了解了一番,也知道殷氏此番上门是为了何事。所以殷氏进门行礼毕,安氏便端着官夫人的架子打量了殷氏一番,冷着脸问:“你便是李家娘子?”

殷氏欠了欠身,不卑不亢的回道:“回夫人,民妇殷氏,是城西李家主妇。此番来求见夫人是因为我那不长进的女儿。还请夫人行个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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