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看看。”
“是尊者。”
背后的男子飞快进入巷子,检查倒在地上的两个人,回禀,“女子只是晕了过去,男子也活着,周身没有任何伤口,但双瞳涣散。”
杵着拐杖的男子回头看着那少年离开的方向,道,“它夺走了他的魂魄。”
女巫の猫
还是那样的疲倦,直到小腹又有暖流汇集,十五才缓缓醒了。
沐色已经回来了,他仍然坐在地上,双手隔着被子放在她小腹上。
“沐色,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它吃饱了。”
卷发少奶奶抬头望着十五,微微一笑,那紫色的双眼宛如烟花绽开,无比绚丽。
十五怜爱的看着沐色,“沐色,真乖,能自己回来了。”
窗外星光灿烂,十五看着房间里的沙漏,虽然疲倦但是没有任何睡意,子时了,莲降还没有回来。
十五起身,取下披风套在身上,慢慢的走了出去。
女巫の猫
榻上的那个人终于睁开了眼睛,红得有些妖冶的唇,色彩未退,反而让他脸色看起来更加的苍白。
暗光中,那朵蓝色的蔓藤花如烙印一样落在他耳后,阴森诡异。
目光扫过周围,是陌生的房间,他掀开身上的狐裘,赤足走了下来推门要出去。
“你去哪里?”
风尽担忧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十五…”他看着巷子方向,声音轻颤,“我去巷子口等十五回来。”
说着,他抬头看着漫天繁星,面色焦虑,“天快亮了,她怎么还没有回来。”
他赤足走在木板上,毫无声息,几个跨步就来到楼梯处,却看冷恭敬的站在柱子旁。
“殿下,你要去哪里?”
莲降看了看冷身后,眼底突然闪过一抹失望,“我不是让你去找十五吗?十五呢?你怎么回来了?其他人呢?”
冷茫然的看着莲降,低声,“十五已经回风居院了。”
“她回来?为什么我在巷子口没有等到她,她什么时候回来的?从哪里回来的?”
他声音急切的有些语无伦次,身子被人一拽,后退几步。
冷一看,是风尽将他拉进了房间,“谁也不准进来。”
说着,将门砰的一声关上。
“滚!”
莲降不耐烦的一把将风尽甩开,风尽几乎一个踉跄的摔在地上,他很快站起来,抱起旁边的镜子放在莲降旁边。
“莲降,你自己看清楚!”他撩开莲降的青丝,指着镜子里那朵蓝色的蔓蛇花,“看到了么?这是什么?”
那张开的蓝色花瓣,看向来像是恶魔嘲笑的裂开的嘴。
莲降惊骇的看着风尽,“这是怎么回事?”
“你不要自欺欺人了。”
风尽冷冷一笑,“你记得客栈里发生的一切。”
“你住口。”
莲降厉声打断,却是下意识的捂住胸口。
他不记得,他真的不记得。
他不记得十五有说过如果容不下沐色,那也不用留她。
他不记得她拉着沐色的手从楼梯里下来。
他不记得他打着伞走过长安所有的街道,一家一家的去找她在哪里。
他只记得,他站在巷子口,等她回来。
他的十五,怎么会说出那样绝情的话。所以,那些都没有发生过。
“你放心,她还没有离开长安,我命流水将她带回风居院了。你若不信,大可以回去看看。”
“那沐色呢?”
许久,他终于开口问。
风尽脸色浮起一丝冷笑,“你觉得十五会丢下沐色?”
那一声反问,让他周身冰凉,外面星光清冷,他捂住胸口退到黑暗处,想起了白天日光落在身上那种痛苦。
黑暗罩住自己,却像一道无形的屏障将自己保护了起来。
体内蔓蛇在躁动,疯了似的在他体内奔走,莲降面色泛青,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臂,甚至能看到它穿过身体时的影子。
“她…既然要留下沐色,那便由她去吧。她回来就好。”
莲降痛苦的闭上眼睛,唇角溢出一丝苦涩。
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开始‘怯弱’。
在巷子等她回来的那个几个时辰,他觉得像是过了煎熬的一生。
他无法再和沐色斗下去,无法逼着她在自己和沐色之间任选一个,因为,他大概猜到了结果。、
他甚至无法再期望着有一天,她的世界,只有他的存在。
风尽震惊的望着暗处的莲降,他万万没想到如此霸道专横的他,竟然做出了让步。
“你是疯了么?你要将沐色留在身边?”风尽声音几乎在颤抖,“你忘记皇宫里死多了少人?你忘记三娘怎么死的?”见莲降无动于衷,风尽抽了一口凉气,“你晕倒之后,你知道客栈还发生了什么事么?流水因为靠近十五,脚踝差点被沐色斩断。一个时辰前,安蓝左手被沐色烫伤…”
蔓蛇在他体力肆意游动,他抬手阻止风尽再说下去,“蔓蛇醒了。”
风尽一愣,方知道是因为莲降情绪躁动将那蔓蛇刺激醒了,一旦蔓蛇醒了,就必须要有雌性的血让它平复,“那你等我。”
他一走,莲降整个人头仰躺在榻上。
那些蔓藤细纹从他心脏处延伸出来,然后爬向他整个身体,蔓延过他的腰身,手足,甚至密布了他那如雪的容颜,即便是在黑暗中,也能看到皮肤下那些枝蔓接出朵朵花蕾,试图盛开。
他发丝如乌黑的绸缎一样铺在身上,睁大着双眼望着头顶的帐子,那妖冶的容颜没有丝毫表情,像是一具没有任何灵魂的尸体。
门被轻轻推开,风尽端着一个碗走了进来,然后亲自喂到莲降嘴里。
“噗。”
浓稠的液体刚入唇,那刺鼻的腥味让他一下吞了出来,顺带将那碗打翻在地。
“你给我喝什么?”
那液体温热,入口就粘着食道,恶心难忍。
“血。”风尽淡淡开口,有些可惜剩余的都洒在了地上,回头对门口道,“流水。”
门推开,流水穿着梨花色的衣服走了进来,然后恭谨的跪在莲降身前。
她的左手腕,有一层纱布,上面依稀可见新鲜的血迹。
“我已经按照你的吩咐将另外一条蔓蛇植入她体内,以后,她便是你的饲体。”
脸上那青色的纹络越来越明显,几乎覆盖了他整张脸,看起来狰狞恐怖。
“我不喝。”
风尽拿起旁边的镜子递到莲降身前,“难道你以后想要变成这个样子?”
镜子里的人,就像一个被蔓蛇花吞噬的怪物,莲降一掌打开那镜子将自己的脸捂住,“十五睡了吗?”
“想去看她,自己去。”
风尽起身,直接出了房间。
屋子里只剩下莲降和跪在地上的流水。
越来越多的细小蔓藤从蔓蛇驻扎的心口下长出,他垂下眼帘,神智似乎也被那些蔓藤侵蚀,他伸手将流水拉到身前,指甲如利刃般划开她脖子。
“夫人。”
门口传来了冷平和的声音。
莲降浑身一抖,本能的推开流水,低声命令,“滚。”
流水一个踉跄,忙起身退了出去。
十五扶着栏杆一步一步爬上阶梯,小腹虽然不痛,但是那种疲倦仍旧没有减少,从风居院到这里,几乎快走了半个时辰。
“莲降呢?”十五仰头看着楼梯处的冷,有些虚弱的问道。
“殿下在里屋。”冷这才注意到十五面色苍白,赶紧下楼梯去扶她,哪知,背后有人一下冲了过来。
那人力道很大,几乎将他整个人撞飞,楼梯狭窄,冷和那人直接砸向十五。
也在瞬间,一条黑色蔓藤从缝隙里突然钻出,瞬间将冷和那人缠住,飞快的扔了出去。
而另外一条蔓藤则缠住十五的腰身,将她拉向墙边,避免栏杆断裂时她跟着摔下去。
所有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十五凝目一看,跟着和冷被丢在下面院子里的还有一个人。
那人似乎摔得极其的重,在落地之后,还翻滚了几丈,直接在花丛的假山石上。
“冷护卫。”
十五焦急的喊了一声,看到冷若无其事的站了起来,似乎没有受伤。
倒是假山下那人,趴在地上半天没有动静。
“夫人,您上去吧。”
冷走到那人身边对十五应了一声。
十五点点头,这才发现,刚刚那个蔓藤竟然消失了。
推开门,屋子里燃着熏香,本是清淡的味道可此时的十五闻起来却十分刺鼻,忍不住反胃。
屋子里根本没有点灯,而莲降背对着自己坐在靠窗的位置,月光下,只能看到他模糊的背影。
“莲降。”
十五轻唤了一声,慢慢走过去。
“不要过来。我现在不想看到你。”莲降下意识的将身体往暗处挪,竭力的掩饰自己的慌乱。
十五站在原地,一时也不敢上前,只是低着头,眼角酸涩。
“你曾说沐色没有意识,不会主动攻击人。那我就忽略安蓝和流水受伤一事,选择相信你。因为,我是你夫君。”他顿了片刻,下面的话好像费了许久的力气才能说出,“但若他日,他再伤及长生楼任何一人,你依然袒护他,且别怪我绝情。”
十五惊讶的看着莲降背影,许久,点头道,“我保证他不会再伤害长生楼和月重宫任何一人,若发生这种事,那我会亲自送他走。”
“这是你自己说的。”
“是。”
莲降低头看着自己藏在袖中的手,那些细丝似的蔓藤在扔在皮肤下肆意穿梭,他不敢回头看着身后的女子,“那夫人就先回去吧。”
“你回去吗?”十五轻声开口。
“我有些困,就在这里休息。”
“好。但是,你要更衣吗?”
“这边有人伺候。”他冷冷拒绝,声音里已有了丝不耐烦。
十五没在说话,凝了他背影许久,不舍的转身离开。
刚到门口,就看到有三个人对峙在院子里。
冷站在中间,身穿梨花衣衫的流水靠在他身后,对方的脸上写着几分恐惧和害怕。
冷的前面,站着一个栗色卷发的人。
沐色?
想到莲降就在屋子里,十五不敢大喊出口,赶紧下楼,发现沐色双目死死的盯着流水,那紫色眼瞳阴寒如冰,竟有几分敌意。
“怎么回事?”
“夫人。”冷点点头,“刚刚扶流水起来,沐色就走了过来,一直用这个眼神盯着她。”
“沐色,我们回去。”
十五忙伸手拉住沐色,这才发现他袖子里的手紧握成全,而周身亦有杀气流转。
第一百二十七章:你的天涯 十三
9-27 2:0:27 5256
“沐色。”
女子熟悉的声音传来,他回头,看着旁边站着的女子,简单挽起的乌发,小巧清秀的脸,漆黑的大眼,那眼底,倒映出一个栗色卷发的少年。
心口微微一滞,他反握住女子的手,如九年前初遇那样。
“嗯,回去。”
清美的脸上露出惯有的浅笑,他回答的十分乖巧,像不懂世事的孩子纣。
眼底的敌意瞬间当然无存,看起来清澈毫无杂质,那一刻,十五都以为,刚刚是自己看花了眼。
十五不敢停留,带着沐色赶紧离开。
直到两人消失,冷才松了一口气,回头盯着流水,“流水做事向来小心谨慎,怎么会突然如此鲁莽,就不怕伤了夫人!宾”
他口气平淡如往昔,可语气里却已经有厉色。
流水低着头道,“是流水的错。”
说着,下意识的握紧拳头。
那十五,命可真是大。连安蓝亲自送药,都没有让她喝下去。
不知道是十五太警惕,还是那沐色搞得鬼?
想到沐色,流水想起刚刚对方带着敌意的眼神,心中突然涌出一丝不安:难道说那他真发现什么了?
当时她的确是受了惊吓跑出来,可看到十五站在楼梯口,她不由计由心生,想借着冷将十五撞到。
可万万没想到,屋子里的莲降竟然出手阻止,那蔓藤直接将她和冷丢了出去,不但如此,当时她还感到另外有一股力量拽着她狠狠的撞向那假山。
那青色的石头上,依然有自己点点血迹。
是沐色!
待冷离开,流水这才抬头看向十五离开的方向。转身,看到暗处站着一个人,她吓了一跳,看清对方面容,不由低头行礼,“风尽大人。”
风尽挵着袖子将刚才发生的一切都看在了眼里,然后走出花丛,桃花眼里闪着不明的光,“那沐色好像,不怎么喜欢你呀。”
流水浑身一抖,道,“流水刚险些冲撞了夫人,沐色是担忧夫人身体吧。”
“夫人…”
听到这两个字,风尽眯了眯眼睛,道,“流水到是聪明伶俐的人儿,难怪殿下会让你留下。”
聪明伶俐,在于,流水改口喊了夫人,而并非十五大人。
看样子,刚刚看到莲降出手,她明白了十五在莲降心目中的地位。
哪怕是冷做了他几十年的影卫,为了十五,莲降亦毫不手软。
“风尽大人谬赞了。”
流水抬起头,这才发现风尽手里拿着一个碗。
她脸色微微一白,已听到风尽说,“殿下让我来取血。”
流水点点头,心中却顿时落空。
让风尽来取血,那说明不需要她服侍在身前。
“听说流水出生在南疆?”
“是。”
“那流水怕也懂得巫蛊之术?”
“大人既知道流水出生南疆,怕也知道流水自小就流落到了长安,并不懂这些。”
风尽收回盛满血的碗,抬头看着风居院的方向,长叹一口气,“那人来了,可真是让殿下头疼。我们这些人,中间也难做。”
说完,消失在花丛中。
这一点,风尽不说流水也清楚。
莲降讨厌沐色。
当年整个桃花门都曾传言胭脂浓和沐色私奔,想必,对两人的关系,莲降耿耿于怀,但是碍于对十五的宠爱,却又不得不隐忍下来。
那风尽又在暗示什么?
流水看着风尽离开的方向,不知道为何,风尽是长生楼人中给她感觉最为神秘的人。
总觉得,他一身都是秘密,而他所说的每一句话似乎又总都有目的。
十五回到风居院,赶紧将门关上,焦急的盯着沐色,“不是说,让你不要乱跑,让你休息,你怎么跟着我去别院了。”
沐色一听十五语气这么凶,紫色的眼眸涌起一丝委屈,然后低着头,从怀里掏出小人像紧紧的握在手里。
细长的睫毛弯弯的落在脸颊上,十五这才意识到口气略中,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轻声问,“你刚刚为什么用那样的眼神看流水?”
沐色依然低着头,“她欺负你。”
“欺负我?”十五一愣,“她何时欺负我了?”
“你睡着的时候。”说着,他伸出手轻轻的放在十五小腹上。
十五并没有注意到他这个动作,脑子却是思索沐色为何说这样的话,沐色向来不会与生人接近,按理说他根本不认识流水,却无端做出这样的举动。
深吸了一口气,十五黑色的眼瞳掠过一抹冷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