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悄然对十五道,“半载一年,大人恐怕一时来不了大燕,蛊毒钻心,你会活活痛死的。“

“不必,再痛的事情,我都经历过。”

随即,十五再不肯多言,冷只得带着人,连夜离开。

大燕的雪一直下了整整三天才停下来,夜深人静,而这个皇城,最亮堂的地方依旧灯火通明,宫人提着灯笼小心翼翼的朝正殿飞奔而去。

十五小心翼翼的匍匐在房顶上,静静的看着里面的动静,不就之后,一个熟悉的人走了出来随行的还有一个浑身都穿着黑色斗篷的人。

看不到那人面容,其身形却是一个女子。

“秋夜一澈果然在,但是那女子是谁?”

身边的胖子悄然问道。

唐三娘说,半夜时睿亲王府突然有一辆马车,奔向了皇宫。

十五第一个反应就是:皇帝出事了。

十五摇摇头,也不知道那女子是谁。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皇帝的寝殿,十五对胖子道,“你去跟踪那女子,小心。”

胖子点点头,隐身消失,十五则跃下房顶,趁着宫人不注意,潜入了寝殿。

黄塌之上,躺着一个面容俊逸但是十分病态的人,那人非常瘦,双眼深陷,却仍旧一身清贵。

十五走过去,将手放在那人手腕上,当下眸色一凌眼底恨意席卷,另一只手也下意识的放在了腰间,想要抽出月光!

秋夜一澈!

秋夜一澈果然对皇帝下了剧毒,而且看中毒的情况,怕是熬不过一个月了。

“这也是你亲哥哥啊。”

十五咬牙,转而眼底有一丝嘲讽,“斩草除根,甚至弑父的事情你都做过,你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皇帝早就身中剧毒,恐怕是熬不过这个月,冷走之前告诉她,秋夜一澈正在调遣军队。

难道急着逼宫了?!

不能,秋夜一澈想做皇帝?除非做梦!

“你是谁?”

床上的人突然转醒,双眼静静的看着十五。

十五握紧他手心,将内力传入他体内,以减少他痛苦,半响道沉声道,“不会让你死的人。”

“别费力了,你看朕这个样子还能活?熬了八年,朕也坚持不住了…”他双眼看着黄色细龙纹帷幔,声音悲凉,“朕贵为一国之君,保不住燕氏皇位,还只能眼睁睁看着秋夜世家浪子野心的要谋权篡位。朕无能为力,连自己的妻子和孩子都保不住,甚至拖累了她整个家族…”

他喘了口气,有些绝望的闭上眼睛,“朕对不起南宫世家…”

十五的手猛然用力,道,“皇上,难道你就真要看着秋夜一澈毁灭燕氏?看着南宫世家白白为您牺牲?”

皇帝燕成亦双眸赫睁开,看向十五,这么一刻,他才发现身前少年有着一双能将人吞噬的黑瞳,幽深不见底,却折射着犀利的光芒。

“月底是皇上生辰,皇上为何不为自己办一盛大的寿宴。”

十五放开了燕亦成的手,起身,“请皇上还南宫世家一个公道。”

说完,转身,消失在了帷幔处。

站在房顶上,俯瞰这个整个皇宫,左边是睿亲王,而与睿亲王府正对面,漆黑的一片府邸,那里就是九年前败落的南宫府。

整个大燕都知道,秋夜一澈和南宫世家是世仇!

十五冰冷的脸上付出一丝冷笑,突然间,一阵诡异的笛声传来,非常细小,常人根本听不到。

但是,她困在关棺中八年,整个南疆坟墓,蛆虫啃噬尸骨的声音,她都能辨得一清二楚,因此,她当这个笛声响起时,她身形当即化成流光,追随而去。

她身形化成流光,可刚走几步,一阵阴冷的风从后面追随而来。

随即跟来的,还有一道凌厉的杀气,如蛟龙升渊。

月光森然再现手中,十五根本不回头,只是长剑往后一扫,断开那剑气,自己提气狂奔。

“十五!”

秋夜一澈冷寂的声音传来,眼前那少年却快如脱兔,知道他身形快如鬼魅,连弱水都无法甩开他。

可是,这还是秋夜一澈第一次见识到十五真正的轻功。

少年入一点孤鸿,乍起消失在纷飞的大雪中,那么一瞬间,秋夜一澈突然想起了一个人。

身穿红衣的胭脂浓,坐在树枝上,一双雪白的皓腕带着一串串的铃铛手链,动时,发出生生脆响。她挑眉看着自己,道,“秋夜,此时比剑,我自是赢不过你,但是论轻功,你必然追不上我。”说完,竟轻若纸鸢腾空而去,化成一道红光。

而此时,前方少年的青影却在片刻,和那个女子身形重叠起来。

“胭脂!”

秋夜一澈大喊一声,凤目绞着十五背影,脑子里只翻滚着一个念头:一定要拦住这个少年,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让他逃了。

越过房顶,穿过巷子,那个笛声越来越近,而笛子的曲调也越来越急促,十五的身形也越来越快,眼底担忧亦越来越多。

终于,她忍不住朝那笛声方向嘶吼一声,“胖子,坚持住!”

那声音,划破苍穹!

一个黑色影子从巷子里掠出,朝另外一个风向奔逃而走。

十五手中月光狠狠一扫,那人在空中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却又爬起来逃走。

是跟着秋夜一澈那个黑色袍子的女子!

十五提着剑,跑到巷子时,看到胖子正躺在地上,双手痛苦的捂住胸口。

“胖子。”十五将他扶起来,发现他面目扭曲,七窍流血,已经奄奄一息。

“十五,”胖子看着十五,指着黑袍人的方向,“她会引蛊笛,你要小心啊。”

“好!”

十五点点头,她早在皇宫那儿就听出了那个是引蛊笛,那曲子出自南疆,能引发十丈内人体内的蛊毒,然后毒法痛苦的死去。

莲降回了回楼,没想到,秋夜一澈手下也有会懂蛊毒之术的人。

看样子,她遇到劲敌了!

“十五…”胖子看着十五眉眼,虚弱的问道,“我曾经在大燕见过你是不是?”

“是。”十五静静的回答,“我们见过。你不是长安街口的屠夫,你是南宫林,南宫世家大总管。”

在南宫世家被秋夜一澈灭族之后,南宫幸存之人,不得四处逃散,而胖子则逃到了南疆,为的就是今日重回大燕。

胖子惊讶的看着十五,眼眶中溢满了泪水,十五附在他耳边说,“南宫血脉未断,我定会让南宫重振辉煌。”

风雪寒冷,十五将胖子扶着靠在墙上,让他面朝巷入口。

手中月光布霜,十五迎风一抖,冷眼看着巷子口站着的秋夜一澈,对胖子说,“南宫林,看清楚了。从即刻开始,就是秋夜一澈,血债血偿的时候!”

秋夜一澈刚到巷子门口,看到十五转身盯着自己,语气冰冷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而此时,风雪中的少年,长发扶风,青衣猎猎,手中长剑荡着冷厉清辉,对方甚至没有等秋夜一澈反应过来,身形暴走,宛若陀螺一样击向了秋夜一澈。

空中大雪飞舞,少年人似穿花蝴蝶,姿势灵动却又招招皆是杀气,他面色阴寒,眼底恨意翻卷,像一个怨毒的鬼一样恨不得吞噬秋夜一澈。

与第一次交手不同的是:十五只攻不守!

“山河澎湃!”

漫天袭下的剑影像密不透风的网,瞬间笼罩秋夜一澈。

而他双目圆睁,竟在瞬间忘记了还击,只是呆愣的看着少年入鬼魅逼近。

眼睁睁的看着少年手中长剑穿过左剑,同时一股浓重的药味从少年发间散开。

十五手腕一转,那剑在秋夜一澈肩头生生绞了一个血洞,鲜血四溅,她才漠然将剑收了回来。

殷红的雪低落在厚厚的雪中,犹如盛开的蔷薇,更如美人唇上那抹胭脂。

“胭脂?”

秋夜一澈抬头看着眼前少年,脑子里闪过那个风化绝代的红衣女子。

惹此时的十五,冷冷地一顿手里月光,剑尖遥遥下指,身形在风雪中岿然不动。

剑身蜿蜒滴下的血珠,衬着十五那睥睨一切的身姿,仿似从暗处破晓而出的浴血修罗。

“看到了么,南宫林。”十五长剑一抖,目光阴冷的盯着前方浑身是血的秋夜一澈,“这便是秋夜世家的鲜血,一旦开始,就会留个不止,直到,殆尽!”

女巫の猫

第六十九掌 荆棘之路 十四

9-27 2:39:55 630

地上的胖子看着这一幕,含笑闭上了眼睛。

“你到底是谁?”

秋夜一澈似根本不觉得疼痛,目光绞着十五,声音却在颤抖,“你怎么会胭脂的剑法?”

“胭脂?”

十五将剑放在身前,左手食指轻轻擦掉剑刃上的鲜血,目光平视着秋夜一澈,冷笑道,“你说胭脂浓?娆”

“她在哪里!”

似厌恶般的弹开指尖那点鲜血,十五勾起唇,“死了!”

这一刻,秋夜一澈才觉得伤口疼,但是,为何所有疼痛都聚集在心脏处,“怎么会?绗”

“怎么不会?”

十五笑得阴森,“我看着她死的。”

秋夜一澈沥血剑一挥,如雷霆刺向十五,十五毫不畏惧,迎剑而上。

双剑碰撞,两人巍然怒视对方,剑都逼向对方喉咙,如两个人在角斗场奴隶,若非你死,便是我否!

溅起的火花迎着秋叶一澈的脸,痛苦而扭曲,那盯着十五的双眼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而手里的沥血剑亦恨不得将十五头颅切下来方才解恨!

他眼中悲痛翻卷奔腾,十五忍不住了冷声嘲讽,“秋夜一澈,收起你恶心的嘴脸,对一个死人,何必还假情假意。”

她冰冷刻毒的话像另一把剑直刺向心脏处,秋夜一澈仿受了大创,踉跄后腿一步,抵着冰凉的墙,才得以稳住身形。

“虚情假意?”他声音一颤,望着着风雪中冷漠而立的十五,“她是这样说的?”

“没有。”

对方声音漠然。

他神色出现片刻缓和,哪知道前方青衣少年突然阴森一笑,那漆黑的双瞳像地狱饿鬼,道不尽的怨毒,“她只说了,要你们血债血偿,尝尽生不如死!”

秋夜一澈惊骇的望着前方诡异少年,突的沧凉笑了起来,恶狠狠的盯着十五,“血债血偿?好啊,她死了,那就让她从地上爬起来。不是说做鬼也不放过孤吗?怎么不来啊,她人呢?”

前方少年脸慢慢的沉下来,黑瞳冷冷的盯着秋夜一澈,突然,少年身形一闪,趁秋夜一澈疯狂大笑的时候,瞬间靠近。

长剑再次穿过秋夜一澈身体,依旧是刚才那个位置。

“仓!”

不同的是,这一次剑穿过原来的伤口直接插进了墙里面,几乎将秋夜一澈钉在了墙面上。

“抱歉,她说,实在不想看到你们这些令人倒胃口的肮脏嘴脸,所以,一切由我来代劳。你欠她的,你所负她的,我都会替她一点点的要回来。欠债还钱,杀人偿命,秋夜一澈,你自己算算,你得死多少次。”

少年靠在他耳边,两人贴的很近,远远看去像耳鼻厮磨的情侣。

曾经的情侣,如今的死敌!

可少年的声音,却字字阴毒,带着刺痛的寒气钻入秋夜一澈身体,瞬间蔓延到全身。

伤痛遍体!

(背景音乐:贝多芬,悲伤第三章)

而秋夜一澈整个人像被抽了魂似的靠在墙上,凤目看着天上大雪,白茫茫一片。

剑抽身,十五转身走向胖子,剑扫过雪面,将上面的血渍擦得一干二净,然后将胖子背在上。

走时,秋夜一澈仍旧没有反应,十五背对着他说,“如我刚才所说,这只是你秋夜一澈报应的开始!”

她给予过的一切,都要拿回来

他所欠她的一切,她都要索回。

掠过房顶,等再也看不见秋夜一澈时,十五终于忍受不住那奔腾走海似的剧痛,的双膝跪在地上。

胖子尸体滚落在旁边,她也无瑕顾忌,只是将整个脸都埋在雪堆里。

好似这样的寒冷,才能让她保持清醒,让她从痛苦中醒过来。

整整八年,秋夜一澈,你竟然敢问,我死了么?

胭脂浓八年前就死了,这难道不是你亲自造成的吗?

还是,我死了,你觉得太可惜。

还要我活着,让我生受各种折磨,再受一次八年的生不如死,难道你才满意!

直起身,一张丝绢从袖中掉落,十五拾起来,有着淡淡的芳香。

“十五,在长安哪儿都不许跑,等我。”

阑珊处,莲降垂着眉眼,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

莲降,如冷所说,你真不回大燕了?

她垂下睫毛,看着丝绢旁边的那多莲花,手指静静的抚摸,眼中蚀骨的恨不禁然间带着点温和,“也罢,这大燕是个是非之地,你若不回,那我总会少些顾虑吧。”

他若不回,似乎也少些担忧。少了一个人惹是生非,不会有人总是不顾危险的撒泼装横。

也不会…

毒蛇的各种骂人了。

“我好像…”想到刚刚说的那些话,她叹了一口气,“也学会了你那么点毒舌了。”

将丝绢小心的收好,十五望着头顶飘落的大雪,最终脸上恢复木然,双瞳如恒古之水,周身散发着凌厉冷意。

安置好胖子的尸体,十五回到客栈,可上楼瞬间,整个神经都蹦了起来,她不得不暗自退出,然后站在房顶上。

厚厚的积雪,已经没有了脚印,但是客栈楼梯却明显有打斗的痕迹。

悄然进入房间,她离开时,让唐三娘照看小鱼,可此时,小鱼和唐三娘都不在了。

“唔!”

十五头脑一阵晕眩,正缓不过神来,却听到衣柜里发出一个声响,掀开一看,发现小鱼呆呆的被裹着衣服,放在了里面。

“小鱼。”

小鱼看到十五,一下哭了出来,却在瞬间止住了声音,只是眼泪汪汪扑在十五怀里,然后小声的说,“三娘将我藏在了柜子里,然后点了我的穴,让我不准出声不准动。后面来了一个穿黑衣人,她对着三娘吹笛子。”

说着,小鱼咬了咬牙,泪水从眼眶中滚落,“三娘躺在地上,像爹爹你那晚一样,好痛好痛的哭。后面,又来了一个女人…长得很美,她就把三娘拖走了。那女人指甲好红,她扯着三娘的头发…好可怕。”

“别怕。”十五捧着小鱼的脸,替小东西的眼泪擦干净,“从今天开始,不要哭。”

“为什么?”小鱼儿茫然,漂亮的眼睛噙着泪水,但是还是听十五的话,硬是憋着不要泪水流下来。

“你看到刚刚三娘很痛是不是?”“嗯。”

“但是,你哭能帮她减轻痛苦吗?”

“不能。”

“所以,哭泣,眼泪,是不能对你有任何帮助的,也不能帮助其他人。眼泪,那是弱者的武器!”

小鱼自己擦干眼泪,望着十五,“爹爹,那要怎样才能帮唐三娘?”

“让自己变大强大起来。”说着,她一抚腰间,月光森然落在手心,十五的脸上冰冷而坚定,“你待会儿随我去一个地方,你站在高处,看我怎么做。还有,你娘娘走时,将小白和小青召唤给了你,你要懂得利用身边所有东西抱住自己,懂么?”

小鱼点点头,十五起身拉着小鱼出了客栈,然后背着他跃上了房顶。

此时,冷已经离开,胖子已经逝去,就只剩下了她和唐三娘孤军奋战。

而今晚,她和胖子出去时,恐怕暴露了行踪,秋夜一澈在巷子故意拖住她,碧萝则来客栈抓唐三娘等人。

没想到的是,长生楼都撤走了,只剩下了唐三娘,而他们并不知道,小鱼的存在。

因此,小鱼才得以安全。

而他们的对手,依然这么强大!

小鱼被十五放在了睿亲王府林子里最高的一棵树上,他抱着小青,双瞳静静的盯着十五。

十五将一些线放在黑色的桶里面,然后又将线埋在了四周,最后进入了睿亲王付。

恐怕这天下人想破了脑子都不知道,桃花门最残忍的刑部,就在堂堂睿亲王府的后宅里。

对天下人来说,睿亲王府守卫森严是胜过皇宫,比登天还难的地方。

可对十五来说,这个地方,她闭上眼睛都能走过,因为,这个地方的建立,还是她一手设计,里面的机关,里面的布局,都是她亲力亲为。

可如今,她却要孤身闯入机关重重的刑部,去救人。

可她清楚,要闯入刑部,她自己都可能一去无回。

然而,今夜是救人的最好时机!

流水静静的守在防风的门口,碧萝下了命令,除非她本人,其他人甚至是秋夜一澈都想法拦住。

停了几日的雪,却又突然下了起来。

王今晚去了皇宫,去的时候,带走了尚秋水。

寒风凌厉,流水下意识的提高警惕,而第六感告诉她:今晚,恐怕不是安定之夜。

恰在这时候,走廊尽头,缓慢走来一个身影。

因此处是防风休息地方,为了让他早点恢复,碧萝撤离了走廊所有的灯笼,因此那人的面容隐在黑暗中。

王府守卫森严,应是无人能闯入,可那瞬间,流水的心骤然紧张起来,“谁!”

她大喝一声,可声音却突然卡在喉咙里,原本还在廊头的黑影,竟如鬼一样突然闪在了她身后,随即她全身麻痹甚至连耳朵都嗡鸣起来。

而自己整个人,如冰雕立在们哭。

自己眼角,只撇到一抹青色的衣襟。

门被推开,防风下意识的睁开眼睛,隔着帘子看着走近的那个人,“碧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