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氏端详了元初一半晌,喜气洋洋地笑道:“初一面色红润,丝毫没有憔悴之色,跟我怀清婉的时候一个样,将来这孩子啊,身子骨肯定不错。”

沈氏笑着附和几句,包婆婆的脸色却沉了一下,一副不爱搭理吕氏的模样,元初一例也听出了吕氏的话外之音,都说如果怀的是女儿,孕期时的脸色会很好,如果是男孩儿,则会生些暗斑,脸色也会显得憔悴,有没有道理不说,反正就是这么流传的,吕氏这么说,就是在说她这胎是个女孩儿,包婆婆是老人家,一心盼着抱上重孙,听导氏这么说,自然没有好脸色。

不过,包婆婆不经意的神色却让元初一又有了压力,好在沈氏似乎并不在意,连连感叹,“如果这一胎是个女孩儿,希望她能像初一这么贴心,我就知足了。”

吕氏的笑容讪讪地,最近她发现沈氏不像以前那样怎么捏怎么是了,要是搁以前,她这么说了,吕氏除了陪着笑容附和外,是不会说什么自己的观点的,但最近…不,准确地说是老爷交出合香居的三成资产后,沈氏变得大不一样了,虽然仍是随和,但这随和之中,已有了不容人置疑的气势,沈氏已不再将自己当成那个与众人无话可聊的局外人的,这一点从她们姐妹间的小聚就能看得出来,往常聚会多在何府,而现在,大多时间都在韩家,每次沈氏都是招待周到,丝毫没有怯场之意。

沈氏的崛起让吕氏在众人间的地位大大下降,本来除了那个官眷孙夫人,就数吕氏最为体面,现在吕氏却要排到沈氏之后了,这让她如何甘心?好在这几次聚会她时不时地就打听那块来自王府的金牌,沈氏每次都回避,已让众人产生了疑虑,如果能找到机会证明那块金牌是假的或者根本与庆王府毫无关系,那么沈氏在众人心目中的依凭将一扫而空。

当然,相对于吕氏担心的事来说,这不过是件让沈氏丢面子的小事,重要的还是在韩裴身上,他现在已经是合香居名副其实的大东家了,本来这件事没几个人知道,不想这几天合香居内竟有些传言,吕氏严重怀疑是韩裴自己放出的风声,他在合香居待了那么多年,上到掌柜下到伙计没有不熟的,偏偏他人缘还不错,自这风声传出,竟是一片欣喜之声,还有好事者跑来找韩裴询问何时正式接掌合香居,虽然韩裴明确表示并无吞并何家之意,但也是间接承认了这件事。

眼看韩裴在合香居的声望越来越高,众也开始视韩裴为大东家,这对吕氏来说,简直是个再坏不过的消息,只能指望何清婉能再次拿下纬裴,一是让韩裴归还合香居的资产,二来是将自个的儿子何其意抬上去做正式接班人,可何清婉自上次受过打击后就处于心灰意冷的状态之中,无论怎么开导,她就是不开窍,若按吕氏所想,韩裴拒绝了何清婉,那是因为自尊心在作祟,当年韩裴对何清婉的痴心她可都看在眼里,哪能说散就散了?说到底还是何清婉处事不利,要是上次能将生米煮成熟饭,依韩裴的性子,就算不愿也会负起责任,到时成了一家人,什么事不就好商量了么?

吕氏会这么想倒也不是非得牺牲女儿来给儿子谋算,只是何清婉已然和离,留在家中只会惹人耻笑,若是再嫁,也顶多是去哪户人家做个填房,这还是好的,所以还不如嫁个有用的,女儿心里也满意,何乐而不为?只是千算万算也没算到,韩裴竟那么干脆地拒绝了,要不是她急中生智让女儿拜了沈氏为母,恐怕女儿与韩裴再无机会,那她的一切打算也就成了一场空谈。

连连给何清婉使了眼色,何清婉终于不情不愿地站起身来,到元初一身前道:“嫂子坐了这么久也累了吧?婉儿陪嫂子去院子里散散步?”

元初一正巧也想找何清婉聊聊,不过,临走这前看了眼梅香,梅香微一点头,示意元初一放心。

很明显,吕氏有话想对沈氏私下说,虽然元初一能猜出个大概,但还是让人看着点的好。

元初一走了,梅香也招呼几个丫头出去了,这让吕氏很是惊疑,她原以为梅香会留下来监视她的,殊不知这才是梅香的计划,目的就是让她有话放心地说,大胆地说,至于元初一交代的事,梅香自会向包婆婆打听,向来看吕氏不顺眼的包婆婆定能言无不尽!

转眼屋内便剩了吕氏、沈氏与包婆婆三人,吕氏本想等沈氏先开口,可等了半天,沈氏也没说要说话的意思,只能轻咳了一声,笑着说:“雅姐可还记得紫述?那丫头自离开你以后,消沉得不成样子,还大病了一场,这几天就一直求着我给她赎身,说她还想来服侍雅姐呢。”

沈氏皱了皱眉,“她病得如何?当初服侍我,她倒也是尽心的。”

吕氏忙道:“只是心病,已经全好了,雅姐要是觉得合适,我就再让她过来?”沈氏想了想,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初一才刚有身孕,此时让紫述过来,她少不得要多想,这样吧,紫述如果想赎身,这银子我帮她出,然后就让她回老家去吧,我这也不缺人服侍。”

吕氏点了点头,这本就是试探之意,沈氏既拒绝她也不强求,只是道:“雅姐对媳妇可真是体贴,不过初一也不是小门小户出身,该是会懂事的,她与裴儿年纪都不小了,现在才有第一胎,之后还得将养两年才能再生,要什么时候,才能有子孙满堂的气象?”

沈氏唏嘘地叹了一声,“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裴儿与初一才州刚成亲,断不会有别的想法,所以一切随缘吧,他的事自由他去做主。”

吕氏颇感挫败啊!她想起之前说服沈氏给韩裴娶四丫头的时候,多么痛快,多么爽利?现在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难道真是有银子撑腰,底气足了?

其实…也差不多吧,不过沈氏底气是有的,却并非来自于银子,而是来自于她与元初一相处这么久产生的感情。得知元初一有孕后,她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但一想到她要与元初一商量这种事,她就一阵阵的难过。她也是女人,岂会不知女人的心思?有哪个女人愿意丈夫纳妾收房?有哪个女人心甘情愿地看着丈夫身边站着另一个女人?说什么妻子有孕丈夫孤枕难眠无人照顾,那成亲之前呢?哪个不是一个人?

也没见谁憋死!

反正,韩裴与元初一将来如何不说,只说眼前,除非韩裴有这个想法,不然沈氏早已下定决心不会干预此事,最起码她不愿以心疼儿子为借口去伤一个女人的心,尤其这个女人还是她极为怜惜的,视为亲女之人。

吕氏是不会明白这种想法的,所以沈氏也不想和她说,只是随便敷衍带过。

屋子里的气氛就在包婆婆满意的目光之中冷了下来,元初一是不知道的,否则她定会大大地感动一把。韩家的院子不算大,一眼就望遍了,元初一已在院中遛了一圈,何清婉跟在旁边,中间夹着竹香。

何清婉本来是要扶着元初一的,不过被竹香抢先了一步,看样子竹香还为这事挺不好意思,不冷不热地解释了一句:“是姑爷吩咐的,何大小姐过来的话,婢子要着紧看好小姐。”

元初一顿时无语了,竹香,你说话永远是这么铿锵有力啊!

何清婉也比较无语,而且脸色越来越显苍白,不知是冻的还是怎么着,神情也不太自然,笑容几乎挂不住,弄得元初一都不太忍心再和她说什么了。

又遛了一圈,何清婉的脸色总算好了些,不过,眼中的颓然更为明显,深深地吸了口气,站定了身子,细声道:“嫂子,这几天如果有来自何府的邀约,你告诉大哥,一定…要辞掉。”

第126章 试探与阴谋

这句话,怎么听都有点起义投诚的意思,可这话从何清婉嘴里说出来,就不由得元初一心里不犯合计。

来自何府的邀约,除了吕氏,还有谁值得如此戒备?但何清婉向来是和吕氏坐同一条船的啊!她这是改邪归正了?要和吕氏划清界限了?

“何出此言?”明知何清婉不会回答,元初一还是抱着试试看的秀度问了问。

果然,何清婉摇了摇头,“嫂子不必多问,只劝住了大哥就好,清婉以前做错了许多事,现在只当补偿吧。”

元初一心里还是纳闷,不过何清婉不说她也没有办法,总不能去问吕氏,不过,元初一可没忘了自己的初衷,邀何清婉回到自个的房宙后,坐下歇了歇,又盯了何清婉半晌,盯得她有点不自在了,才笑道:

“你和我直说,你对他,还有心吗?”

何清婉的面色猛然一白,迅速起身,“嫂子…”

元初一摆摆手让她坐下,脸上仍是温和的笑意,“你也知道我现在的情况,是时候再找个人照顾他了,我婆婆表面不说,心里也是这么整的,我这做媳妇的,总不好等婆婆开了口才去做这些事。”

听了这些话,何清婉眼中惊疑之色不停闪现,半天,竟是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元初一叹了一声,“其实,有哪个女人愿意做这些事?不过,我也是没办法,谁想到我这么快就有了身孕?给他再找个人也是没办法的事,免得他将来怪我。”

何清婉咬着唇,轻轻摇了摇头,“韩…大哥不是那样的人,他刘你…是很好的。”

元初一仔细看着何清婉的神色,见她眉眼间满是犹豫踌躇之色,心中便已有了定论,什么死心,全都是假的,或许正如主儿说的那样,女们母女就是利用“义女”这个身份行来掩饰她们不可告人的目的!元初一心中冷笑,但口中仍道:“他对我的确很好,所以我才不能做什么引他不满意的事,再说以他现在的身份,身边多几个人也是正常的。”

“嫂子…为何与我说这些?”何清婉手上的帕子绞得紧紧的,她也在看着元初一,想看出她真正的想法。元初一好歹在叶老爷子的熏陶下做了那么久的元掌柜,如何隐藏情绪还是做得到的,现下脸上带着似有若无的无奈之意反问:“你说呢?”

何清婉立时低下头去,在此之前,她不知多少次说服自己她与韩裴缘份已尽,韩裴对她似乎也不再放在心上,纵然吕氏仍然有心撮合他们,但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又有什么办法?所以她也放弃了,可她仍要时常过韩家来,时常看着韩裴对元初一体贴有加,她的心里仍会隐隐抽痛,直到今天,竹香说了那样的话,她不是没想过这是竹香为了气她而说的,可在她心里,总有个声音告诉她,那就是韩裴说的,韩裴怕她伤害元初一,才让竹香形影不离,这一想法让她对韩裴仅存的一丝幻想烟消云散,所以她才出言提醒元初一,谨防吕氏那些生米做成熟饭的不堪圈套。

何清婉了解韩裴,如果吕氏的计刻成真,韩裴多半会负起责任,司那样的负责是她想要的吗?绝不是!可以说,在告诉元初一小心的时候,何清婉就已经心灰意冷了,可短短时间之内,元初一竟又给了她一丝希望,这让她的心,不由自主的,又鲜活起来。

可能吗?元初一说出这些话,是出于真心的吗?何清婉不是没有怀疑,但她不能否认元初一说得也有道理,女子有孕,理应为丈夫另寻她人照顾,她所怀疑的是…元初一自己也有未出嫁的丫头,一般来说这个时候都会收自己的丫头为通房,一来好驾驭,二来还能防止外人鸠占鹊巢,又怎么会来与她说这件事!

“照你娘想的做平妻是绝对不可能的,顶多为妾。”元初一又加了一句,“我不怕告诉你,你我虽同为和离之人,但我嫁给他的时候尚是清白之身,这一点你比不上我‘所以我才会把你做为考虑人选,我刁想招狼引虎的,最后把自己搭进去。

何清婉的眼睛瞬间睁了睁,为元初一所说的大感特讶,同时又有一种自愧形秽的感觉自心中升起。原来如此,竟是如此!难怪韩裴不在乎元初一是和离之人待她如珠如宝,原来她尚是清白之身,相比自己…说是残花败柳亦不为过!

不过,这句话也几乎打消了何清婉所有的怀疑,在她想来,元初一找上她已是极为合理之事,毕竟她已非完璧,将来在韩裴心中的地位肯定也不会太高,自然不会影响元初一现有的地位,如果找个清白家的女孩儿,纵使地位低下,也极容易牵扯韩裴的精力。

“如何?”元初一看着何清婉不断变幻的神情,笑容淡了下来。

明摆着,何清婉对韩裴根本没有死心,却做出一副死心的样子,如果她没有加以试探,以为何清婉当真放下了韩裴,那该有多可怕!

人与人的感情并非一蹴而就,而是慢慢积攒起来的,元初一与韩裴就是如此。无心的相遇、不经意的接触,都成了他们相互了解的最佳渠道,相遇得多了,接触得多了,了解的也就多了,如果这种了解中透着一种好感,那么感情迸发是自然而然的事。

何清婉现在正在进行这些步骤,在披上了“义妹”的外衣后,她能堂而皇之地出现在韩裴面前,只要她低调做人,等着韩裴重新接纳她,不管是视为朋友还是视为义妹,都为将来的接触打下了良好的根基。

她本就是韩裴喜欢过的人,原来输就输在她太过自信,现在洗尽铅华重归原点,怎能不被元初一视为劲敌!这么说吧,元初一相信韩裴,但不相信何清婉,与其随时都要留心她的动作,不如在她最为脆铮之时将之一举消灭!只是这消灭的方式还有待商椎。

“我…”何清婉动摇了,心里无数个声音在叫嚣着“答应她”,为妾又能如何?能与他在一起,得他三分怜惜爱护,就算为仆为婢又能如何?她能下定决心与刘子谦和离,为的不就是这一天吗?她双手紧捏着、轻颤着,终于,狠咬了下嘴唇,抬起眼来正想说话,眼角一闪,一个物件吸引了她的目光。

那是一件镶翠攒珠金丝镂空香薰球,约么拳头大小,金丝闪亮翠玉、莹绿,贵重奢华,一见便非凡品,就挂在帐幔一角,再往其他方向看去,果然每个床角都挂着一个,按梅兰竹菊的式样刮分其他三个香薰球上的镶嵌分别为红宝石、白玉和黄碧玺,这样的香薰球,一个便价值不菲,按图成套的价格就更为惊人,不过,何清婉心中所想的,却不是这套香薰球的价值,而是它们在这的含义。

韩裴是个崇尚简单的人,他的身上永远是样式最为简洁的衣服,屋子里也尽是些简便实用之物,何清婉与韩裴一起长大,自然了解他的性子,在他身边永远不会看到累赘无用或是繁复奢华的东西,并非因钱财,而是天生如此,天生不喜欢穿金带翠之物,所以此时看到这几个奢靡到极致的香薰球,何清婉隐有恍惚之意。

如果说这是因为办喜事而做的设置并无不可,但看看早已撤去的大红幔帐和简洁的室内设置,又无一不是韩裴的风格;如果说这几个香薰球来自于元初一,是她的嫁妆…何清婉微微摇头,在他们成亲之前,她爹曾说过韩裴花高价买了一组金丝香薰球,那时她爹还猜测是不是要放在楚楚怡人壮门面,现在看来,她爹猜错了。

她突然想到了一句话,韩裴曾说过的一句话。

“原来只要足够在意,哪怕自己身无分文形如草芥,也愿奔走一生,为她挣个出人头地。”

一个生性淡泊之人,为了心中所爱,哪怕不喜欢,也会任自己沾染浮靡之色,原来,没有能不能做到,只有愿不愿做到。

心中的雀跃在这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何清婉脸上的血色一点点地褪了个干净,心底涌起的是极为无奈的自嘲之情。那天在客栈之中,他说的还不够明白吗?现在纵然元初一愿意,可他愿意吗?他不愿意的事,真的能逼着他做吗?

缓缓地起身,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嫂子…珍惜你与大哥的情分吧。”

元初一心里正盘算着怎么对付她,听她这么说愣了一下,再看她一脸落寞地已往门外走了,到了门口顿了顿,回头道:“嫂子有了身孕,暂时不要熏香了。”说完,推开棉帘一角,出了门去。

元初一很茫然啊!难道她的试探计划被发现了?不像啊!还有什么熏香,她找了一圈才把视线落到那几个香薰球上,估么着何清婉指的应该就是这个东西,其实早在大夫确诊她有了身孕时,韩裴就已把球里的熏香撤掉了,现在留着这几个球,纯粹是她觉得好看,挂上当装饰的。

想啊想,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不过她还是记着何清婉要韩裴推掉何府邀约那话,中午韩裴回来吃过饭后她就偷偷交待了,反正不管是什么,能远离何家还是远离。之后她又与韩裴简单说了说何清婉,最后对何清婉的做法再次表示不理解。

韩裴一脸好笑与轻松的样子,摸摸她的肚子说:“这说明她没什么想法了,你可以安心了。”

元初一倒也是这么猜的,就是想不通,何清婉上一刻还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怎么下一刻就改变主意了?还是说有什么更大的阴谋?

不过这想法她只是自己想,并没对韩裴说,直到过了几天,韩裴晚上回来神色颇有些凝重地问她:“那天清婉还与你说了什么没有?”

元初一立时又嗅到了阴谋的味道,“我们说的话我都跟你学了啊,怎么?她跑去和你告状吗?”

韩裴摇摇头,“她去城外的庵堂挂单了,似乎有出家的打算。”

【何大到底值不值得同情呢?我也弄不清了。】

第127章 突然来袭者

“挂单?”元初一的脑袋瓜子里立刻浮现出一个灰布素衣的妙龄女子在满是尼姑的寺庙里金鸡独立的景象,可怜孤苦,闻者伤心见者流泪啊!这时候是不是总该出现一个浊世公子单去劝说解救,最后二人重归于好手拉手地离开庵堂开展幸福新生活?不是元初一不待见何清婉非得让她落了发才能安心,而是这件事实在有点诡异,不出家你就在家待着,出家你就干干脆脆地落发,挂什么单啊!如果真是一心向佛,在哪不能向啊?还井得向到庵堂里去?

于是阴谋论又出现了。

“在想什么?”韩裴将浸得温热的手巾拧干了递给元初一。

元初一随手接过,简单擦了擦手脸,始终心不在焉的模样,过了半天才想起来澄清一下,“我没和她说什么别的,她出家的事跟我可没有关系。”

韩裴失笑,但也不知是感叹还是怎么,兴致不太高,轻叹了一声,“希望她日后静下心来,能有一个安定的生活吧。”

“那你可不能去找她!”元初一连忙说,而后扁了扁嘴,颇带委屈地道:“她有家人,不用你去劝。”

韩裴笑笑点了点头,却也没有特别撇清,这样的态度得到了元初一的认可,如果韩裴现在指天誓地说不会去理何清婉,她反而要担心了。

“对了。”韩裴从怀中掏出封信,“你哥的回信,我估计他这几天就会过来看你。”

元初一得知自己有孕后便给元惜去了信,她以为元惜会直接过来,没想到居然还弄了什么回信,难道他现在有事脱不开身?

她从韩裴手中接过信,见信还没有开封,韩裴的“估计”还真是估计的。

韩裴向来对元初一的隐私十分尊重,但元初一这一点做得就非常不好,虽然没到跟踪韩裴信件的地步,但总是不太自觉,如果手头有一封信,她总是忍不住想拆,就算能忍住不看,也得问上一句“什么事啊”,求知若渴的表现让人觉得不告诉她好像就在犯罪似的。

好在韩裴根本不在意这此事,每每都大方地与她分享,就连来自丰城云家的信也照分享不误,其中有两封是云慕佩以私人名义写来的,更成了她重点关照的对象,常趁韩裴不在的时候把信找出来逐字比对,看看有没有什么暗示夹在里面,不过每次都失望。

难道她变得小心眼了?她反省,其实她忘了,她本来就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以前谁得罪她都没什么好下场,现在只不过是转变了针对方向而已。

“他说他还得等几天才能过来。”元初一草草地把信看了一遍就丢到桌上,打了个哈欠坐到床边去,“明媚坊那边最近给你来信了吗?元忆在那怎么样?”

对元忆她远没有这么关心,只不过元惜过来是肯定要问的,要是她不知道,元惜又要唠叨,所以才提前做下功课。

韩裴道:“还是半个月前的那封,刚到那未免不适应,现在应该好多了。”

半个月前从京城来了封信,称元忆刚刚到那,不过头一天就十分的不适应,韩家人为了完成韩裴的嘱托,给了元忆特别的关照,特地写信来让韩裴不用担心,又保证三个月后一定让韩裴看到元忆改变的成果。

对于韩家的培刮课程韩裴也只是略知皮毛,信上又没写得过于详细,所以元初一也不知道韩家那帮人能不能镇住元忆这个败家子,当然她是希望镇不住的,到时候协议内容失败,韩裴的一半红利也就能保住了。

“先睡一觉吧。”韩裴见元初一揉着眼睛的无聊模样,有点心疼,“下午我早点回来陪你。”

元初一向来是待不住的,庄子、金楼和楚楚怡人都是她的巡视地,要不然就和主儿去逛街,每天安排得十分紧凑,可自打有了身孕,几乎到了足不出户的地步,别说出韩家,就是出她的房间,多在外面待一会,沈氏和包婆婆都会非常不安,觉得天气太冷,会导致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元初一又不是那种独断独行的人,尤其受不了别人对她好,像沈氏和包婆婆这样的,她根本狠不下心来拒绝,只能全听她们的,每天无聊渡日不说,还得承受那些分别来自沈氏、包婆婆和赵婶的鸡鸭鱼肉,短短几天时间脸就变圆子,身上的某些部位也变得更丰满了,对于这点,韩裴倒是乐于见到的。

“现在也只能睡觉了。”元初一极度地无奈。除了这个时期本身嗜睡的因素之外,她是真无聊,无聊到除了睡觉都不知道该干什么。

坐太久了对孩子不好,站太久了又怕累着,看书吧,说是累眼睛,好不容易韩裴给她弄个了九连环打发时间,包婆婆又说这东西耗费精力,给没收了,元初一严重怀疑她是拿回去自己玩了。

“以后我多抽时间陪你。”韩裴本来想说睡得太多也不好,但看元初一百无聊赖的样子,忍住了。本来他是给主儿下达了任务的,让她陪着元初一,但主儿天生就是坐不住的性子,比元初一还野,新鲜了一天之后就消失了,听说是城里新办了一间女学,上学去了。

元初一听了韩裴的话眼巴巴地点了点头,可怜兮兮的样子让连韩裴都不忍心走了,帮她脱了鞋让她躺下,自己待在她的身边,半拥着她,有一句没一句地和她说着话。

没一会,元初一便闭上了眼睛,发出均匀的呼吸声,韩裴将她头上的两枝暮子取下,又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这才轻手轻脚地下了床,离开了房间。

房门关上的一刹那,元初一就睁开了眼睛,蹭蹭枕边尚留的余温,长叹一声,“无聊的下午又开始了啊!”

其实她是偷藏了本书的,连韩裴都不知道,她实在无聊怕了,这几天下午都指着这本书过的,不过今天才翻了几页,便听到门外有人说话,声音还有点耳熟。

元初一马上起身过去开门,门一开,门前站着的两个人都愣了,梅香问:“是不是吵醒小姐了?”

元初一则惊喜又茫然地看着另一个人,“不是说得过几天才能来吗?”

元惜握手成拳放到唇边,不太自然地轻咳了两声,梅香偷笑,“大舅爷说怕姑爷不好好待小姐,所以故意在信里那么说,其实他跟信是一起到的,杀姑爷一个措手不及!”

元初一无语了,她记得元惜是挺厚道一个人啊,怎么对上韩裴之后就变了呢?不是要动手就是玩突袭,以前怎么没见他对牛真这么上心?

元惜还不知道他的举动己经引起了元初一的护短之心,不过他也是无辜的,谁让他就是看韩裴不顺眼呢?以前元初一在叶家的时候多信任他,大事小情的,全都和他商量,结果嫁到韩家,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似的,一两个月也不一定写一封信,如此落差让他失落啊!万分失落!

“快进屋吧,外面冷。”元惜按住站在门槛之内的元初一,不让她出来,“我去见见伯母,一会回来跟你说话。”

元初一本来也想跟着去的,但元惜和梅香一致表决不让她出门,她只能退回屋里继续无她的聊,同时深深怀疑,梅香已经叛变到沈氏和包婆婆那边去了!

又过了一会,元惜回来了,对元初一坐在凳子上提出了很大的意见,说凳子太凉,坚持要元初一坐到床上去这才算完,完全无视凳子上厚厚的锦绣垫子。

于是元初一又有了一个感觉,元惜…绝对与沈氏和包婆婆是一伙的!

“爹知道你有了身孕不知道有多高兴,不过他走不开,只能让我给你带了些补品,过些日子没这么忙子再过来。”

对于元惜的说辞,元初一懒得去跟他较真,他说是元长山让带的,那就是吧,省得戳穿了他,他还挺难过的。

“家里都还好?”元初一意思意思地问了一句。

元惜立时高兴起来,说了些家里的情况,可以说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让元初一与家里的关系缓和,此时元初一主动问起家里的情况,怎能不高兴!

不过,元初一还是从他的神色之时看出了一些困扰,可怎么问他就是不肯承认,元初一也就放弃了,元惜又着重关注了韩裴的情况,并对元初一坚定的高度赞扬秉承怀疑态度。

又过了一会,元初一刚聊出点兴致的时候,元惜突然起了身,“别聊太久了,你先歇着吧,反正我来也不急着走,得住上几天。”

这又是照顾她这个孕妇了,元初一无奈,但也不坚持什么,都是为了她好么!

就在她准备送元惜出去的时候,梅香敲门进了屋,面色有些古怪,“小姐,又来人了,不过这次,得你去看看了。”

元初一有点奇怪,她现在可是大家的重点保护对象,有什么事值得让她出马的?

“夫人…娘家夫人来了。”梅香叫得有点不习惯。

娘家夫人?元初一琢磨了一下,脸色也是古怪起来,瞄向一旁的元惜。

元惜眉头紧皱,一言不发地就往外走,元初一连忙跟上,待到了堂屋,果见沈氏正陪着一个三十六七岁的妇人,那妇人身形纤瘦,下颌尖削,两道细眉高挑地描着,一双眼睛十分灵动,精气神很足的样子,正是她名义上的母亲,元柳氏。

在她身侧,又有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如柳氏一般地纤瘦尖顾,元初一看着有点眼熟却叫不上名字,倒是元惜,见了那姑娘脸色便是一变,头痛万分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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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元惜的苦恼

“这位是…”元初一并没有先与柳氏见礼,而是直接问起了她身边的姑娘。

柳氏纵然不满,却也只是以眼角白了元初一一眼,并未发火,轻咳了一声,“这是你表妹啊,你们小时候还见过的。”

“表妹?”

元初一一时间还真没想起来,就是觉得看那姑娘越看越眼熟,最后还是元惜低声道:“是柳眉,二娘的侄女。”

元初一马上就想起来了,对,就是叫柳眉,是柳氏哥哥的女儿,小时候常去元家玩,不过都是扮着帮元怡和元忆欺负她的角色。

“二娘,你们怎么突然来了?”在沈氏面前,元初一还是要有些礼数的,不然,她可能连话都懒得和柳氏说。

柳氏哼笑了一声,这笑容看在元初一眼里很有些不怀好意的意味,“这是什么话?你是我的女儿,我就不能来看看你?况且你现在有了身孕,身边没人照顾怎么行?这不,我带着你表妹,过来照顾你。”

闻得此言,沈氏的脸色微微变了些,元初一的也立时沉了脸,“韩家有的是人,我也不缺人照顾,还用你专门跑来?”

这话说得就有点不客气了,尤其元初一还是柳氏名义上的女儿,但她们的关系早有嫌隙,这种态度大家都已经习惯了,元初一以前在叶家的时候,

态度还会更强硬一点,现在已经算是不错了。

也不知柳氏是不是觉得元初一已经离开了叶家,而韩家又只是一个普通的商户所以不必那么害怕,总之也不再像以前那般敢怒不敢言的状态,毫不避讳地道:“你现在有了身孕,婆家还不得趁机给你女婿纳小么?我这个当娘的是怕你吃亏,特地赶来给你撑腰的!”说完,她转向沈氏,堆起一脸看着就很假的笑容,“亲家夫人啊,你别怪我说话直,做娘的哪能不为自己女儿着想?给我这姑爷纳妾收小之事我们是断不会同意的,你们也趁早断了这念想!你和楚怡接触时间短,大概还不了解我这闰女的脾气,那可是说一不二,眼里不揉沙子的!惹恼了她,她可不会管你是她婆婆还是她亲娘!”

上“柳如画!”元初一的火气登时涌上心口,“这里是韩家,不容你来指手划脚!”

柳氏似笑非笑地瞥着元初一,“你也知道这是韩家,不是叶府!你的威风也该收收了!好好孝敬你婆婆,别再像以前一样不分尊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