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到的是个大约十六七岁的女孩，金发碧眼，正是青春灿烂的年纪，脸上的灰尘丝毫无法阻挡她由内而外散发的跳脱气息，早上升起的太阳在她身上洒下一层如纱般的霞光。她先是惊讶地问了一句，随后才注意到扶着沃伦的乔苏，视线在她身上转了一圈。
不过她却没有提问，又将视线移到沃伦的伤腿上。
此时，剩下的人都已经赶了过来。
“沃伦，好小子！没想到居然是你救了我们！”其中一个黑人大个子笑呵呵地重重拍了下沃伦的肩膀，差点将他打到地上去，多亏乔苏眼疾手快地紧紧扶住了他。
“詹姆斯，你下手那么重是想杀了沃伦吗？”金发女孩恶狠狠地瞪了黑人大个子一眼。
“他哪有这么不禁打啊，你别小看他了。”詹姆斯说着又笑嘻嘻地往沃伦肩上拍去。
只是他这一下却没有拍实了，一只纤细的手拦住了他。
乔苏嘴角微微抽搐，望着詹姆斯扯着嘴角笑了笑，“他现在确实有点弱不禁风…”这位詹姆斯先生要是再拍下去，她非得跟沃伦一块躺地上去不可。
詹姆斯愣了下，这才讪讪地将手放下，偷偷瞥乔苏的视线中满是好奇。
“咳，你们都没事吧？”
沃伦轻咳了一声，视线在众人身上转过。转到最后一个人，他的目光闪了闪，又转了回去，最后他眉头一皱抓住了詹姆斯，“康纳呢？”
“你先放开我！”詹姆斯身材高大，被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沃伦这样抓住，自然脸上有些发烫。
“我们正要跟他会合。”还是一旁的金发女孩一脸严肃地说。
是非之地不宜久留，众人稍作整理，便乘坐三辆车离开了这里。其中两辆是这支小部队的，是五辆车中硕果仅存的两辆，这第三辆车便是乔苏的越野车了。开车的依然是她，但车上多了詹姆斯和那个叫维罗妮卡的女孩。维罗妮卡和沃伦坐在了后座，副驾驶座上坐着黑人詹姆斯。
“我们前段时间也去出任务了，回到基地前跟康纳联络上，他告诉我们基地已经被天网发现，他们都撤走了。我们约好在阿马里洛汇合。”詹姆斯坐在副驾驶座上，视线通过后视镜落在沃伦身上，时不时也会看外表看起来专心开车的乔苏一眼。
刚刚沃伦已经简单地将乔苏介绍给了所有人，或许是考虑到乔苏的感受，他只说她在路上救了他，而她眼睛上的伤是跟机器人战斗时弄的。这使得乔苏看了沃伦好几眼，最后什么也没说，默认了他的介绍。
“说句正经的，沃伦，你又救了我一次。”詹姆斯回头对沃伦耸耸肩，神情是郑重的。
“我们是兄弟，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沃伦略微不悦地看了他一眼。
“詹姆斯是被你救太多次了，不好意思了！”维罗妮卡在一旁咯咯地笑。
“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沃伦也说了，我们是兄弟，相互救助是应该的！”詹姆斯怒气冲冲地瞪着维罗妮卡。
“切。”维罗妮卡嗤笑一声，转头去看沃伦，“沃伦，你的伤重吗？我帮你换一下纱布吧？”
“不用，今早刚换过。”沃伦不经意地看了仿佛没有听到他们之间对话的乔苏一眼，眼底光影明灭。
乔苏当然不像沃伦以为的没有在意他们之间的对话，实际上，他们的话她一句都没有落下，只是他们之间和谐的范围她根本无从插.入。原本只有沃伦跟她一路同行的时候她尚不觉得孤单，反而是现在，车上明明总共坐了四个人，她却觉得有一种孤独从心底里冒出来，犹如寒气，慢慢浸透她的身躯。
维罗妮卡看到沃伦的视线，抿了抿唇，忽然动了动身体趴到了驾驶座后方，对乔苏露出了两颗见见的虎牙，“苏，谢谢你救了沃伦！”
乔苏没想到这个小姑娘会突然来跟自己说话，一时有些愣住，从后视镜上看到她眉眼弯弯的样子，她也不由得微微一笑，“我只是恰巧路过，任谁看到他躺在血泊中，都会伸出援助之手的。”
维罗妮卡眨了眨眼，声音清晰地说：“可是沃伦是不会以身相许的，他不会喜欢你的，你也不要喜欢他！”
乔苏猛地踩下了刹车。
只听得后方两声更加猛烈的刹车声，车内的气氛顿时变得尴尬起来，然而维罗妮卡却不自知，继续说道：“我从小就喜欢沃伦，以后我要为他生孩子的！”
“…”乔苏转头望着神情认真的维罗妮卡，无语。
詹姆斯眨眨眼，扭头看向窗外，当做什么都没看到没听到。
沃伦神色僵了好一会儿，听到维罗妮卡生孩子的言论，不由得拉了她的手臂将她拉回后座位子上，神色不渝地斥道：“维罗妮卡，你不要再胡闹了！我跟你说过，我从来只把你当妹妹！”
维罗妮卡瘪嘴委屈地看着怒气冲冲的沃伦，生气地喊道：“什么妹妹！我看起来哪里像你的妹妹了？我也早就说过，我喜欢你，我要你做我孩子的父亲！”顿了顿，她看向脊背僵直并未回头的乔苏，眼泪忽然就掉了下来，“沃伦，你是不是喜欢上她了？呜呜呜你是不是要她不要我了？”
“…维罗妮卡，你冷静一下，不要像个孩子一样了。”沃伦眉头紧蹙，伸手想去摸维罗妮卡的头，却被她一把打开。
“我不是孩子了！你看我哪里像个孩子了？”维罗妮卡挺起胸，抖了抖确实不小的胸部。
“别闹了好吗？我们先找到康纳他们。”沃伦看来也是拿维罗妮卡没办法，只好避其锋芒。
“我没闹！为什么你就是不能相信我？我对你是真心的！”维罗妮卡红着眼睛，她吸了吸鼻子朝乔苏看了眼，忽然推开车门跑下了车。
詹姆斯这个时候像是活了过来，对车内两人咧嘴一笑，也打开车门跟了下去，“我跟过去，你们不用担心。”
说完，他向维罗妮卡跑去。
维罗妮卡也并没有任性地跑远，她直接冲到了后一辆车上，挤了进去。
从后视镜中看到这一幕的乔苏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看来这个小姑娘虽然任性了点，但还是知道以大局为重。虽然闹了别扭，却不会像时下一些小女生一样闹什么“离家出走”。
或许，这正是这个荒芜混乱的时代对人们的影响。
走了两人，车里瞬间安静下来。
乔苏受不了这种诡异的沉默，忙继续发动车子前进。
半晌，沃伦忽然开口道：“对不起，维罗妮卡说了些任性的话，你不要怪她。她还只是个孩子。”
听到一个大男孩说别人还只是个孩子本该有很强的喜剧效果，然而乔苏此刻却笑不出来，她觉得心中仿佛郁结着一团气，找不到出口，在她心中一直乱窜，让她心烦意乱。
“我知道，我不会怪她。”乔苏目视前方，口中淡淡道。
“她跟我一样，从小就失去了父母，所以比较依赖我。”沃伦却解释起来，“我们一起长大，她对我来说，是除了父母之外最亲的人。”
“嗯，我能理解。”乔苏抿了抿唇，她忽然觉得有些口干。
“一直以来，我都当她是妹妹，我也不知道她从什么时候起对我…有了那样的感情。”沃伦通过后视镜看到了乔苏淡淡的神情，忽然觉得心口一窒，一种由心底升起的恐慌让他继续说了下去，“我想等到她遇到真正吸引她的人，她会明白，之前对我的感情其实只是亲情而已。”
“嗯。”乔苏点点头，想再多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却发觉自己也不知道说什么才恰当，于是闭嘴。
其实她并不能赞同沃伦的话，她看得出来，维罗妮卡看着沃伦眼中时的光彩，不单单是亲情那么简单。然而…那不是她该干涉的事了，当事人自有判断，她一个外人插什么嘴呢？当务之急是要找到康纳一行人，确定他们的安全。
“苏。”
车子开了半路，后座上的沃伦忽然又叫了乔苏一声。
“什么事？”乔苏不经意地问。
沃伦却像在纠结着什么，脸上神情有些后悔又有些激动，直到乔苏觉得奇怪了，抬眸从后视镜里看他，他才微微涨红了脸，语速极快地说道：“维罗妮卡有一件事说得没错。”
乔苏心中一跳，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方向盘，那一瞬间，她的脑中仿佛一片空白，然而心中叫嚣着的却是：不要说！
但沃伦还是说了出来，“我喜欢你。虽然我们相识不过三天，我却觉得像是认识了你许久。”
他望着后视镜中乔苏的双眸，眼神认真而执着。
“我喜欢你。”
21、终结者9 ...
早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所以乔苏此刻并没有因为心中的震惊而导致急刹车。
她又定定地看了后视镜中的沃伦许久，才转开视线。
心中的混乱并不能阻止她以平淡的神情微微笑着说道，“谢谢。”
除了谢谢，她还能说些什么呢？关系到回家的任务，约翰·康纳的生死，因为自己而导致的牺牲，欺骗所带来的愧疚情绪…一桩桩一件件都如铁锤一般砸在她的心头，她连呼吸都无力起来，又如何去考虑情情爱爱的事？
更何况，这里对她来说只是一部电影，就算这里的人再鲜活，对她来说也不过是个二次元的人，她又怎么能付出真感情呢？她毕竟还是要回去的啊。
沃伦望着后视镜中乔苏低垂的双眸，听到她出口的淡淡回答，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不过片刻，他却又扬起嘴角轻笑出声，“没关系，我会等你。我们先找到康纳再说。”
乔苏心口一滞，没有回答，也忍住不去看他此刻的神情。
中午的时候，车队选了个山背后的废弃小村庄休息，晚上再次上路。
乔苏将毯子铺在一个空屋子里，盖上就睡，也不去管其他人。半天之后，车队里一个不认识的女孩来叫她去吃晚饭，乔苏愣了愣，才清醒过来，微笑着说谢谢。
出屋子的时候，乔苏打了个呵欠，刚刚闭上嘴，就见到一旁刚刚经过的维罗妮卡。金发碧眼的小女孩也没想到会直面她，楞了片刻，哼了一声，转身就走了。
乔苏呆了片刻，这时那叫她的女孩对她挥了挥手，她才慢悠悠地往那个方向走去。
人多就是热闹，除了两个人在站岗之外，其他人都围坐到了篝火边。温暖的火光映得每个人的脸色都暖暖的。
乔苏自觉地在女孩的身旁坐下，礼貌地问出了她叫杰西卡。没想到过了会儿沃伦竟然在她身旁坐下。她不自在地想往旁边挪一挪，最后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刚刚被乔苏气走的维罗妮卡回来看到沃伦，眼睛一亮，却又堵着气别开视线，谁知刚好看到坐在沃伦身旁的乔苏。她的双眼微微瞪大，蹭蹭几步就冲到了两人面前。
乔苏仰头看着维罗妮卡，正要起身给她让个位子，谁知道她一侧身，直接挤在了她和杰西卡之间。
乔苏顿时愣住了。
是不是…是不是有哪里不对？维罗妮卡要挤也是挤在她和沃伦之间吧？现在挤在她和杰西卡之间算怎么回事？她该不会是太过生气看错了吧…
乔苏心中正胡思乱想着，维罗妮卡已经气势汹汹地开口了，“苏，你是不是也喜欢沃伦？”
维罗妮卡的声音并没有经过掩饰，这导致她的问题一出，在场的人的十多双耳朵都注意着这边。
特别是乔苏身边的沃伦，此刻竟没有阻止维罗妮卡的胡闹。
乔苏本想装作没听到维罗妮卡的问题，这问题实在太难回答，可维罗妮卡却锲而不舍地追问道：“苏，你快回答我！”
维罗妮卡甚至还伸手拽住了乔苏的手臂，仿佛怕她逃走。
乔苏轻轻动了动手臂，发觉维罗妮卡的力量很大，如果她不用上些格斗技巧，根本别想挣脱她，而那样，势必会让她受伤。
众目睽睽之下，乔苏只好回答道：“我有爱人。”
维罗妮卡眼睛一亮。
她丢下乔苏的手，站起来跨到沃伦身边，激动地说：“沃伦，你听到没有？苏说她有爱人的！”
“我听到了。”沃伦倏地站起身，盯着维罗妮卡，“你别再胡闹了！”
说完，他大跨步地离开了篝火旁。
维罗妮卡委屈地站在原地，看了看沃伦离开的方向，又瞧了乔苏一眼，最后一跺脚，往另一个方向跑去。
“你别介意，维罗妮卡就是这样，被我们宠坏了。”杰西卡递给乔苏一块干粮，抱歉地笑了笑。
“没关系。”乔苏笑着摇了摇头，接过干粮，一口接一口地吃起来，她的视线长久地停留在火堆上，火光在她的右眸中闪耀跳动。
休整过之后，车队再次上路。
有人本想接替乔苏的司机职务，但她没有同意，仍旧自己开车。维罗妮卡本想坐上乔苏的副驾驶，然而有人快她一步，将她挡在车门之外，自己坐了上来。
是沃伦。
维罗妮卡在车外跺了跺脚，不甘心地瞪了沃伦一眼，最后打开后座的车门坐了进去。她本来在沃伦的正后方坐着，但似乎是被座椅挡住看不到沃伦，她又挪动着坐到了驾驶座之后。之后詹姆斯也坐进来之后，维罗妮卡只是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侧前方沃伦的侧脸，像是赌气一样嘟着嘴不说话。
从后视镜中看到了一切的乔苏觉得维罗妮卡刚刚的一系列动作很可爱，不禁微微一笑。
谁知却正好被望过来的维罗妮卡看到，她眼神一变，哼了一声再次转头，又盯着沃伦不动摇了。
这一次，乔苏再也忍不住，趴在方向盘上大笑起来，渐渐的，笑得眼角微微潮湿。
车内其他人都惊讶地望着乔苏。甚至连被嘲笑的对象维罗妮卡也愣愣地望着乔苏，神情略微带着些不安。
乔苏笑了足足有半分钟，才停下。她将头转向一旁，抬手擦掉右眼流出的一滴泪，才有些歉疚地说：“对不起，我想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
仿佛看出了她微翘嘴角掩饰下的悲伤，没有人问她，那到底是什么事。
几个小时后，车队停下稍作休息。
乔苏觉得在车上闷得慌，便下了车，四处随便走走。
这里是一个路边加油站，看得出来早就荒废了很多年，没有人，也没有活着的其他什么东西，乔苏绕着加油站的屋子走了一圈，转到了建筑物的背后。
她靠坐在冰凉的地上，仰头望着天空。
一轮明月孤独地在天上静静挂着，漂浮的云彩时不时地路过，令它的真容若隐若现。蔚蓝的星空之中，点点繁星闪亮。
乔苏一时看得痴了。
这使得她并没有注意到，离她三米远处，一个鼓囊囊的沙堆上有黄沙渐渐流动，下方仿佛藏着什么东西，正在渐渐地露出狰狞的面目。
一朵厚实的云飘过，将月亮遮住，洒落凡尘的月光瞬间消失，乔苏只觉得眼前一黑，几乎变得伸手不见五指。等到白云移开，她的视力再次恢复的时候，她赫然看到自己身边多了个黑影。
维罗妮卡？沃伦？等等…这身形…
乔苏心中一惊，眼前黑影的轮廓显然不是人类！
武器都不在身边，她心中思绪一转，立刻跳了起来，拔腿便跑。然而那机器人的身形十分之快，在乔苏跑开前就抓住了她的手，将她拉至自己身前。
“苏，是我。”蓝色的光在机器人的眼中流转。
乔苏猛地一僵。
然而她的挣扎终究停了下来。
“卡罗斯…你想怎样？”乔苏看向它，低低地问道。
天网是不是早就在这里等着他们了？那么，他跟了多久了？派了多少机器人过来？其他人，会不会有危险？
不过建筑物对面并没有枪击炮弹声，这让乔苏心中略微一松。
“你的伤如何了？”天网却不答，反而轻柔地说道，“没关系的，跟我回去，我可以帮你修好。”
“我不会跟你回去！”乔苏咬牙低喊。
“…”天网沉默，半晌才道，“苏，我真不愿意逼你做你不愿意的事…可是你怎么就不明白呢？你被人类给骗了，他们现在虚伪地把自己的卑劣藏了起来，等你看到的那一天，你一定会后悔现在留在这里的。”
“那就等我看到再说！我不会跟你回去的，绝不！”乔苏神情坚定。
“苏，你是我的爱人，你不该离开我这么久的。”
天网沉默片刻，却忽然说，说着，他伸手按在乔苏的肩上，制住了她的挣扎，低头将冰冷的金属嘴巴贴在了乔苏的额头上。
隔着厚厚的纱布，乔苏并不能确切地感觉到金属的坚硬冰冷，然而此时一种莫名的不安划过，让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要推开他。
而他竟然被她推开了！
几乎同时，一声惊呼声在不远处响起，维罗妮卡带着不敢置信的声音颤颤巍巍地响起，“你…你们…”
乔苏心中一凉，本能地张嘴想解释什么，谁知一旁忽然蓝光一闪，竟然是天网抬枪射中了维罗妮卡的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