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如果’,如果要我喜欢的话,也是选择你。”周筹在心中一声叹息,为什么连爱娃都以为自己与安森或者威廉有染呢?
“真的?”爱娃漾开了笑容,如此真实,她伸手搭上了周筹的肩膀,“那就与我跳一支舞吧。你的探戈让我印象深刻。”
“可是今天我们只能跳华尔兹了。”周筹搂上爱娃的腰,将她带入舞池。
两人不时在对方耳边低语,爱娃被周筹偶尔几句戏言逗得轻笑不断。
在场的人虽然面色平静地继续着自己的舞步,却都隐隐察觉到这位来自钻石豪门的继承人是爱娃的新贵。
很快,周筹就觉得再也跳不下去了。因为舞池边的卡特正执着酒杯注视着他与爱娃的身影。很明显这位生日宴会的主角从某种程度上遭到了冷遇,而他盯着周筹背脊的视线足以烧出一个洞来。
好不容易熬到一曲终了,周筹将爱娃带回到场边,卡特终于寻了机会迎上来。
“爱娃,不知道你是否愿意来我的书房坐一坐?我刚开始打理李普曼家,有些问题很想向你请教。”
“当然,我也很有兴趣知道你的问题是什么?”爱娃莞尔一笑,“迪恩,你介意吗?”
“如果卡特能允许我参观一下他的艺术收藏,我就什么都不介意了。”
卡特挤出一抹微笑,伸手招来自己的保镖,“带杨先生去楼上的收藏室。”
“谢谢,你们聊久一点。”周筹爽朗地一笑,伸手按了按耳上的钻石耳钉。
卡特的收藏室堪称小卢浮宫。周筹双手插着口袋,站立在画作前欣赏。他的身后是那位壮硕的保镖。周筹看得入迷之时向后一退,正好撞在那保镖的身上。
“对不起,先生。”
周筹蹙起了眉头,“我怎么没有意识到自己需要被贴身保护?”
“您是李普曼先生重要的客人。”
周筹摇了摇头,“不,卡特是要你贴身保护他的这些艺术品。第一次是要我的命,第二次是把我当贼,我想我受不了再来一次了。你帮我告诉爱娃,我先回去了。”
那位保镖立马通过对讲联系到卡特,他倒是尽职尽责地将周筹说的话原封不动地背诵了一遍。卡特显然不得不顾及坐在自己对面的爱娃,只好撤了保镖,任由周筹在收藏室里待着。
等到保镖离开了,周筹仍旧保持着欣赏画作的姿态。
“告诉我,他的笔记本在哪里。”
植入耳道中的通信器传来莱斯利的声音,“上楼主卧室。”
“那么我想问的是,这栋楼是否每层都有保镖?”周筹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指,迫不得已之下也许他要大打出手。
“至少今天大部分的保镖都被派遣到楼下保护那些达官显贵。”
周筹绕过了打扫房间的女佣,避开正在巡视中的保镖,来到了卡特的房间门口。
“啊哈,密码锁。”周筹按了按太阳穴,“莱斯利,我打赌你知道密码。”
“Z-1-4-B-2-6。”
“你果然是一级黑客。”周筹笑道。
门开了,周筹潜入,将门锁上,迅速找到了那部笔记本电脑。不需要开机不需要等待,周筹将闪盘插入电脑中,敲着手指看着自己的腕表。
快一点,快一点……他可不想撞上卡特忽然回到屋里。
“It’s done。”
这一句话如蒙大赦,周筹果断拔掉闪盘回到门边,细细聆听屋外的动静。
很好,没有人。
他打开门,按原路返回到了收藏室。
也许已经到了午餐时间,爱娃与卡特的谈话结束了。当周筹一转身,就看见爱娃噙着笑意站在他的身后。
“你喜欢这幅画吗?”
“啊,我可不敢说很喜欢,万一你请求卡特把它送给我的话,那可就糟糕了。”周筹半开玩笑的说,果然瞥见卡特的嘴角似乎要抽筋了。
“可是我打赌,这幅画就像是女人一样,只有挽着别人的女人你才会好好欣赏。”爱娃挽上周筹的手。
“可是挽着我的女人,却让我安心。”
两人笑着走出了收藏室。
李普曼家的庭院也非常优雅,爱娃停留在二楼的露台边,笑道:“卡特,你介意我在这里用午餐么?”
“当然不介意,你喜欢我们家的庭院是我的荣幸。”卡特看了周筹一眼,从他唇上的笑容可以看出,他与爱娃的生意八成谈的很顺利。
“那我就留下迪恩在这里陪我了。楼下还有宾客需要你招待呢。”
很快,午餐便被端上了露台。很明显,卡特为了招待爱娃煞费苦心,虽然只有几道菜却费足了心思。
“我就喜欢这样安静。”爱娃撑着脑袋看向露台外的风景。
在日光下明丽的小喷泉,被剪裁出造型的树木,还有无忧无虑叽叽喳喳的鸟儿。
“我知道其实你不喜欢这种上流聚会。”周筹吸了一口气。
两人安静地用餐,偶尔爱娃被周筹的调皮话逗笑。
一名侍者端着甜点走了上来。爱娃此时正捂着嘴笑着,霎时周筹一把掀起桌布,“趴下!”
盘子炸裂的声音异常响亮,餐刀从周筹手中掷出的速度惊人,刺入侍者的手背,枪落下的瞬间,周筹一个翻身将它接住,单膝跪立,枪口指向那名假扮侍者的杀手。
“爱娃!爱娃!”
爱娃倒在椅子下面,伸手按着自己的胸口,血液沿着指缝渗出,无法判断她被击中的是肺部还是心脏。
骤然间,那名杀手迅速拔出另一把枪,周筹当机立断打中了对方的胸口。
“爱娃!爱娃!”周筹上前,帮助她按住伤口。
爱娃的牙关颤抖着,开口问:“他死了吗?”
周筹摁住爱娃的伤口,根本无暇顾及那个人是生是死。
这两声枪响已经引来了保安,走廊上传来奔跑声。
“挺住,爱娃。”周筹的表情是冷峻的,他看着爱娃的双眼,朝着走廊上的来人大吼,“快点叫救护车!快点!”
当卡特从楼上赶过来,看见一地碎裂的餐具,倒在血泊中的爱娃以及衣衫凌乱按住她伤口的周筹时,不由得向后倒退了两步。
“这……怎么可能……”
安森拨开人群走近了爱娃,蹲下来,脸上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笑意。
“是……心脏么……”爱娃颤着声音问。
周筹咽下口水,轻声道:“别怕,这个出血量,应该是肺。”
爱娃咳了两下,苦笑了起来。
很快医护人员来了,爱娃的保镖也赶来了,周筹这才松开了手坐在地上,看着爱娃被抬走。
整个生日宴会不欢而散。
其实这种枪弹和流血的场面周筹不是没见过,也曾经有并肩作战的国际刑警倒下,但是在现在的场合,周筹不能装作太镇定。
他坐在原处,染血的双手搭在膝盖上,一副呆滞了的模样。
卡特示意保镖过去把周筹拉起来,没想到安森却做了一个手势让卡特和他的人离开。卡特顿了顿,还是带着他的人走了。
露台一片安静,只有地面上留下的鲜血和碎片证明刚才发生过的一切。
安森浅浅一笑,点了一根烟递给周筹。
周筹摇了摇头。
安森在他身边坐下,抽着烟吐着烟圈,“这是常事,如果爱娃会死,我打赌她在这之前已经有无数次的心理建设了。”
“……那么你呢?你也无数次想象自己会怎样死去吗?”周筹嗤笑了一声。
“我不会去刻意想,因为我终归是要死的。想与不想,那天都会到来。”安森把香烟再度递到周筹面前,“你真的不用?”
第22章
“不用。”周筹摇晃着起身。
“其实我想告诉你,今天看着你和爱娃跳舞的时候我就有些嫉妒。很想把你带到一个无人的房间,握着你的手和你一起跳舞,时间就像罗盘一直无止尽地旋转下去。”安森的声音轻的就像不存在。
“……你不觉得现在的这个情况不适合说这些吗?”
卡特为他准备了一间客房,他站在洗手间的镜子面前,看着镜中的自己。他忽然发觉已经记不清楚自己原来长的是什么样子了。
手中的鲜血沿着水流没入洗手池中,消失不见了。
周筹走出洗手间,却看见客房的床上放着一件干净的衬衫,质地优良,设计优雅而不浮夸。这样的品味明显不是屋主卡特的。
“喜欢吗。”安森靠着门口问。
周筹毫不介意地脱下自己染血的西装,解开衬衫的扣子,背对着安森,露出了他满是疮痍的后背。炸弹爆炸时留下的疤痕虽然说不上触目惊心,但是被其他零碎的伤痕衬托起来,让人觉得眼睛都疼痛。
“是那次爆炸留下的伤疤吗?”安森轻声问。
“是的。”周筹不紧不慢系上扣子,不自然肌肉紧张,因为他感觉到了安森的靠近。
对方竟然从后面搂住了他,周筹冷声道:“罗伦佐先生,你的这个拥抱我想并不合适吧。”
“为什么?”安森覆在周筹耳边,温热的气息扫过他的耳廓。
“我不是女人。”周筹很想一个过肩摔将对方摔下楼去,但是他知道安森·罗伦佐身手了得,最重要的是万一自己出手令对方想起什么来,那就前功尽弃了。
“这和男人还是女人无关。”安森轻轻吸了一口气,用吟唱一般的语调说,“我有时候在想,我对你这么关注,是不是因为你曾经和他经历了同一场爆炸。”
“什么?”周筹微微一颤,心脏狂跳了起来。
“以前有一个国际刑警的警员,他曾经在两次爆炸中救过我,当然……有一次就是我自己设计的。”
“罗伦佐先生,我没有兴趣与您讨论这些。”周筹只想他别再提过去的那些事情,因为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会任由这家伙被炸死!
而安森却像是根本没听见周筹说的话继续自言自语,“他吃廉价牛排的样子很有趣,我不能理解那么难吃的东西他就像是在品尝高级鱼子酱。”
“不是所有人都像您一样对生活的每一丝每一毫都精益求精。”周筹不以为意地说。
安森的唇角掠起,手指在空气中点了点,“这和我对生活的追求无关。他在百米高空抓着我的时候,我像是磕了药……竟然有一种漫步云端的错觉,丝毫不觉得有可能会跌下去摔成肉泥。只是那第三次爆炸,他没有躲过去。听说他被炸的面目全非,尸体也要依靠DNA才能辨别出来。而理查那个混蛋竟然问我要不要去看他的尸体。我……为什么要去看他残缺不全的样子?”
那一瞬间拉长的语调略显寂寞的音质,让周筹的心脏一抽。如果安森仍然在撒谎,那么他确实到达了谎言的至高境界了。
“你说的就像你爱上了那个国际刑警警员。”
“我不认为那是爱。”
“哦,那就是‘兴趣’,就像你现在骚扰我一样。”
“可是兴趣,会让人心痛吗?”安森喃语道,仿佛真的对周筹有万般珍爱一般。
“罗伦佐先生,我很累了,没有精力再继续配合您的游戏。”周筹用力拉开了安森的手,拎起扔在地上的西装,潇洒地挂上肩膀走了出去。
幻觉一般,安森落在他背后的视线,真的很疼。
上了车,耳朵里传来莱斯利的声音。
“你没事吧。”
“我没事。传给你的文件有用吗?”周筹扯了扯衣领,心中莫名的烦闷。
“很有用,之后几天卡尔?李普曼将会很忙。”
周筹回到杨氏,杨锦告诉他爱娃已经脱离危险了。这让周筹略微呼出了一口气来,但是随即产生的问题也令他头痛。他要如何向爱娃解释自己的“身手不凡”?在当时的那个情况下,自己如果不出手,恐怕也逃不掉被杀手灭口的命运。
“莱斯利,看来我又有麻烦了。”周筹叹了一口气。
没想到莱斯利竟然还保持通讯,“那就出来喝一杯。”
他们喝一杯的地方不是某个酒吧,也不是什么俱乐部,而是在一个足球场。
没有灯光,只有头顶的星光忽明忽暗。整个球场一片寂静,莱斯利与周筹一人提着一袋啤酒坐在球场边,拉开易拉罐就是豪饮。冰凉的液体灌进喉咙里,爽快的连呼吸都舒畅许多。
“我觉得有点累了,这个身份让我畏首畏尾。”周筹仰望着天空说。
“因为一个谎言要用无数个谎言去弥补吗?”莱斯利没有周筹那般豪迈,只饮了两口。
“是啊,爱娃那边我不知道该如何交代。她不是个傻女人,我解释不了情急之下的身手。”周筹苦笑着摇了摇头。
莱斯利与他碰杯,冰凉的嗓音和啤酒的温度意外契合,“我和你打赌,她不会要你的命。如果她真的要揭穿你,你就做回周筹吧。”
“敬早已经不存在的迪恩?杨。”周筹笑着,像是被轻风扯起的唇线。
那天,周筹喝的很多。他明白那是因为莱斯利就在他的身边,他不用担心自己因为喝醉而暴露身份。因为在只有他和莱斯利的时候,他可以放心地做回周筹。
周筹对着莱斯利说了很多,一个晚上十几罐啤酒就下肚了。喝着喝着,他整个人都斜到了一边,脑袋磕在莱斯利的肩膀上,整个人有一种飘然的感觉。
“我觉得我有点醉了。”周筹嗤笑了一声。
“没关系。”莱斯利的手掌轻轻覆在周筹的额头上。就是那句“没关系”,冰凉的嗓音混合着酒意在着喧闹的世界里让周筹无比安心。
“嗯……”周筹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是被莱斯利扶出足球场的。
“别送我回杨家……”周筹迷迷糊糊地说。
“嗯。”莱斯利明白周筹醉醺醺地回去杨家会让杨锦担心。
莱斯利将他送到了一家酒店。替他放水洗澡。
周筹虽然有些醉,但还没到完全没意识的状态,“没关系……莱斯利,我可以自己洗澡……你回去吧……”
浴缸里的水已经放好,莱斯利走到床边替周筹脱下外衣,“万一你淹死在浴缸里了呢?”
周筹噗嗤一声捂着肚子大笑了起来。
“那么我死的时候是周筹还是迪恩?杨?”周筹撑起上半身,他的双眼微垂,而莱斯利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却又别过脸去。
周筹爽快地自己脱了衣服,露出他满是疤痕的上身,只穿着一条底裤摇晃着走进浴室里,直落落跨进浴缸,躺下之后想到了什么一般将湿漉漉的底裤从水里脱下来扔在白色的瓷砖上。门没有关,莱斯利走了进去,脚尖触上那条底裤停了下来。周筹正极为享受地躺在那里。
莱斯利走到浴缸边侧坐下来,“我知道你肩上和胸前的伤疤是被炸伤的。那么你腿上和胳膊上的呢?”
“嗯?”周筹缓缓抬起自己的胳膊看了看,“哦……这些啊……我倒霉啊……是安森·罗伦佐家的炸弹爆炸的时候,我为了救他被他家的吊灯碎片划伤的……最可气的是那个炸弹竟然是他自己装的……”
“一切都会好的,周筹。”
“嗯……”周筹就躺在热水中睡着了过去。
莱斯利维持着侧坐的姿势,手指轻轻触上周筹肩膀上的伤痕。时间沉浸在莱斯利目光的柔软中。
几天之后,周筹接到了爱娃打来的电话。
“我受伤了,你不是应该来看一看我吗?”对方的声音里含着笑意,但是周筹不会傻到凭对方的声音来推测她真正的情绪。
“我当然想来看看你,下午怎么样?”周筹没有给自己找多余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