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妃接着道:“是不是给了我后位,陛下才觉着对我的亏欠少了些?为什么?因为后位是陛下能给出的最昂贵的东西!我该对此感激涕零!让从前的委屈烟消云散,让我对陛下的埋怨一笔勾销!陛下凭什么这么为难我?!”

“朕…朕为难你?”国君难以置信,他都愿意把后位给她了,她竟说他是在为难她?世上有如此不知好歹的人吗?

道不同不相为谋,她解释再多也无用,他永远都不会明白。

国君道:“当年的事也不能全怪朕,朕也是被蒙在鼓里的那个人,是,是朕傻,朕糊涂,朕不该拿鱼目当了珍珠,让你们母女平白遭受那么多年的委屈,朕错了,朕诚心悔过,朕希望接下来能弥补你、弥补你和朕的女儿,你想要什么,朕没有想到的,你只管说出来,只要朕能给的,朕统统都给你!”

“陛下此话当真?”芸妃忽然若有所思地问。

她炸毛了半晌,一下子画风突变,国君还愣了一下,随即国君看向她,郑重地说道:“朕是国君,朕不会轻易食言,你想要什么?便是想出宫探望大宝他们,朕也答应你。”

后妃不得私自出宫,便是皇后也没这样的特权,但国君为了芸妃连祖宗的规矩都不顾了。

在国君看来,自己已经做出了巨大的让步,可他万万没料到,芸妃会与他讲出这样的话。

“陛下,我们和离吧。”

她声音不大。

然而就这么请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叫国君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哑然了好半晌才艰难地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你…你方才说什么?”

芸妃的表情很平静,她朝他看来,眼神不似往日的蛮横疯纵,也没那股子漫不经心,更不是在与谁赌气。

她认真地说道:“和离吧,陛下。”

国君腾的站了起来:“沈芸!你又是发的什么疯?怎么突然向朕提这种无理的要求!你是做太姥姥的人了!纵然再埋怨朕也该明白哪些话能说,哪些话不能说!朕今日只当没听到过!你把话收回去!”

敢和一国之君提和离,她怕不是嫌命太长了!

芸妃轻轻摇头:“不是突然,是臣妾很久之前就想过,只是从前说了也无用,可适才陛下既然开口,问臣妾要什么,这就是臣妾的答案。”

国君雷霆震怒:“芸妃!历朝都没有过和离的皇妃!”

芸妃道:“那臣妾就做第一个。”

国君咬牙道:“你想离开皇宫,只有两条路,一是死,而是被废!”

芸妃不卑不亢道:“臣妾不想死,臣妾也无错,不该被废。”

国君快给她气死了:“你…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真以为你有个好女儿给你撑腰,你就什么浑话也敢说了!还有,你…你都这个岁数了!还闹什么和离?你是和离了还想嫁人不成?”

芸妃说道:“臣妾这个岁数怎么了?这个岁数的女人就该认命吗?就不能为自己而活吗?女人和离,难道一定是为了再找个男人嫁掉吗?女人一定要嫁吗?”

国君被问得完全插不进去话。

芸妃接着道:“已经没几年活头了,还乱折腾什么?为老不尊…陛下是这么想臣妾的吗?”

国君让芸妃噎得哑口无言。

他、他的确是这么想的。

芸妃淡淡地笑了笑:“陛下,如果你早几十年对臣妾说立臣妾为后的话,臣妾一定会答应的,臣妾不仅答应,还会欣喜若狂,感激涕零,因为那时的臣妾仰慕着陛下、期待着陛下。”

国君的心口震了一下。

“但这些仰慕与期待,已经和臣妾的心一起死掉了,陛下知道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是什么吗?陛下认为是信任,还是感情?臣妾觉得都不是。”芸妃顿了顿,定定地看着他,“是尊重。”

国君彻底哑巴了。

芸妃掀开虎皮,走下地行了一礼:“陛下慢走不送。”

国君是黑着脸从朱雀宫出来的。

他想过芸妃不会轻易地原谅他,却绝没料到芸妃会对他讲出那样的话,这祖孙三人,气死人的本事一个比一个大!

王內侍啧啧摇头,大帝姬与婉郡主尚没认回来,芸妃又闹着和离,男人你完了,你真的真的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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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肥又早的一章~

第355章 相认,鬼族胎记(二更)

芸妃要与国君和离的事很快传到了俞婉的耳朵里,俞婉着实惊了一把,倒不是她觉得芸妃的做法有什么不对,而是在这个女子地位十分低下的朝代,芸妃竟然还能有这样的思想觉悟,便是放到自己的前世,芸妃也算前卫的了。

“不愧是我姥姥啊!”俞婉挺直了小身板儿。

从芸妃的立场去看,俞婉支持她的决定,但从另一方面来说,她也无权干涉国君的追求。

一把年纪了才知道去追女盆友,早干嘛去了?

俞婉不同情国君,若他找上门来,自己也不会去替他求情。

果不其然,国君真让人找上俞婉了。

来的是王內侍。

王內侍的内心是拒绝的,传陛下口谕时都是一脸菜色,传完后翻了大白眼:“行了,我屁放完了!”

俞婉嘴角一抽,这位公公,国君知道你这么皮吗?

俞婉这条路子是走不通了,姜氏的他想都别想,至于三个小黑蛋,国君再糊涂还没糊涂到利用几个孩子的份儿上。

这令芸妃悄然松了口气,因为她可以对任何人狠心,却独独不忍伤害那几个孩子,若他们一脸委屈地看着她,求她不要离开国君,她都不知自己能不能继续坚持下去。

因为欠了女儿太多,就算搭上晚年的幸福她也认了。

万幸那个男人还没糟糕到连曾孙都利用的地步。

国君又去了朱雀宫几次,芸妃的态度十分坚决,和离,就是要和离!

年轻时犯下的错,如今都一一地尝到了苦果。

国君心里苦。

国君不说。

年关近了,南诏的冬季没有大雪,帝都的年味儿不如京城浓郁,但也是合家团聚的日子,家家户户都忙碌了起来。

俞婉怎么说也曾是大周陛下亲封的第一厨,她想帮着准备些年菜,被全家人集体劝阻了!!!

“阿婉你这么辛苦,怎么还能让你下厨!”

这是俞邵青。

“我们赫连家的闺女都是用来宠的!不是用来干活儿的!”

这是赫连北冥。

众人心里呵呵呵,你们其实就是嫌阿婉做的菜难吃吧…

俞婉叹气,家人这么疼自己,自己真是好无以为报!

近日,俞婉发觉大家伙儿都变得怪怪的,先是燕九朝夜里不爱看书了,再是栖霞苑的人出来活动得少了,阿嬷关上门,每日不知在写些什么,阿畏与青岩以及月钩的话都变少了,至于说江海,他三天两头往外跑,连俞婉都不知他在忙什么。

这一日,俞婉将三个小黑蛋哄去歇午,小家伙睡下后,俞婉去栖霞苑问阿嬷那本手札翻阅得如何了,可有巫师与圣女后人的下落,哪知刚临近院子,便瞧见江海鬼鬼祟祟地出来。

俞婉眸光一动,闪到了一棵大树后。

江海四下看了看,确定没人跟着,闷头往赫连府后门的方向去了。

“这家伙鬼鬼祟祟的在做什么?”俞婉摸了摸下巴,回院子叫上修罗,让他带自己追了上去。

以江海的耳力,寻常人盯梢不了他,修罗则不同了。

修罗便是带着她飞在江海的头上,江海也毫无察觉。

修罗冲下方的江海吐了吐舌头。

啰里啰里啰里!

江海本能地察觉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

修罗却早已带着俞婉身形一闪,闪到十几丈外了。

修罗的轻功本就够好了,又吸回了三个新修罗的内力,越发如虎添翼。

江海摇摇头,暗道自己想多,继续心无旁骛地施展轻功前行。

他在国师殿停下了步子,随后俞婉看见他掏出一块赫连府的令牌,光明正大地进了国师殿。

值得一提的是,国师殿与皇后勾结一事曝光后,国君便派御林军以及赫连府的护卫封锁了这里,江海是赫连府的人,他的令牌能让他在国师殿来去自如。

俞婉摸了摸腰间,她顾着追江海,忘记带令牌。

修罗抓住她,嗖的飞了进去!

“国师被关押在哪里?”江海问一名巡逻的御林军。

那名御林军道:“在地牢。”

御林军见他拿着赫连家的令牌,十分客气地为他指了路。

俞婉摸了摸下巴,江海是来找国师的?

“啊——”

不待俞婉做出反应,被修罗一拽,唰地飞去了天牢。

俞婉进入天牢时,已经被吹成了鸡窝头。

她默默吐出不知何时飞进嘴里的叶子。

下一次起飞前,能先打个招呼吗?

地牢的看守还算严密,但只要持有赫连家的令牌,便能若入无人之境,想想并不奇怪,赫连家本就忠君为国,又与大帝姬联了姻,在决斗当日更是出动“修罗”,立下大功,别说他们这些御林军,便是老百姓都将赫连家看作了他们的大恩人。

江海来到关押国师的那间牢房时,有人比他早到一步。

这人不是别人,而是国师的大弟子挽风。

国师犯下如此重罪,整个国师殿都被牵连了,俞婉第一时间出面保住了挽风。

国师不负往日的峥嵘,衣衫褴褛地坐在破旧的席子上,挽风含泪跪在他面前,难过地哭道:“师父…对不起…我…我没想过会这样…”

没想过国师会落得如此地步。

也没料到国师殿与皇后之间竟然有如此可怕的勾结。

他只是不希望国师害了俞婉,但他也没有要置国师于死地的念头。

他是他师父,他一直都明白的。

国师憔悴地叹了口气:“我没怪你,你起来。”

怪只怪那个女人欺骗了他与师父,连带着所有人都成了她手里的棋子,当年师父临终前千叮咛万嘱咐——我可以让你坐上国师之位,但你必须发誓,一辈子效忠皇后与帝姬!

他效忠了啊。

可结果是什么?

他们师徒二人,活成了南诏最大的笑话。

“我错了,师父…我…我不该不听你的…”如果早知道会害死师父,那么早在大周五皇子府醉酒摔倒的那一次,他就不该被人救治,“我为什么不摔死得了?我死了就不会有那么多事了?”

国师语重心长道:“我很庆幸她救了你,也很庆幸你一直对她知恩图报。”

一直?

这么说…他做的事,师父都知道?

“师父你…”

“我为何不罚你?”

挽风低下头。

其实很小他就明白自己在师父心目中的分量与别的弟子不大一样,师父很疼他,或许正是吃准了这一点,他才如此有恃无恐地“背叛”师父。

国师叹道:“我今后,怕是很难见到你了。”

挽风哭道:“师父你别说这么说,我去求婉郡主,求她放了你!”

国师拽住他:“不要,人情要用在刀刃上,不要浪费在不必要的地方。”

挽风泪如雨下:“师父!”

国师松开手:“是时候把身世告诉你了。”

“身世?”挽风的哭声戛然而止,“师父,我…我不会是你的私生子吧?”

“咳咳!”国师呛到了,“瞎说什么呢?”

“不是啊。”挽风失望,“那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你知道吗?师兄师弟他们私底下就是这么说的,说你是我爹,所以才一直纵容我,那次南宫璃要罚我,你不也没让他罚吗?”

挽风也想过,国师可能是自己亲爹,既是亲爹,那坑坑也没啥的。

国师若是知道挽风“背叛”他的出发点是坑爹,只怕要当场吐血三升。

国师没立刻回答挽风的问题,而是余光一扫,另有所指道:“来都来了,就别在那儿杵着了,想听就一并听吧,我知道你是来找我的。”

俞婉险些就出去了,很快她意识到国师说的很有可能是江海。

江海神色淡淡地走了过去。

挽风错愕地看着他:“江大哥?”

江海弯身进了牢房。

国师看向他道:“我第一次见你,其实并没有发现你的眉眼很熟悉,但你们在万书阁找寻圣女与巫师的手札时,你却在寻找另一样东西,我就猜到你是冲着谁来的了。”

挽风一头雾水:“师父,你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明白?”

国师指了指江海,对挽风说:“挽风,他是你舅舅。”

“啊?”

啊?

挽风与俞婉不约而同地瞪大了眸子。

“不过我想有一点你可能猜错了。”这一次,国师是看着江海说的,“挽风不是我的骨肉,是我弟弟的。”

挽风一怔:“那你是我大伯?”

“二伯,我上头还有个哥哥,不过已经去世多年了。”国师平静地说。

一眨眼江大哥变舅舅不说,师父还成了二伯,挽风整个人都傻掉了。

俞婉眨了眨眼,好劲爆的消息啊,这是没瓜子,否则她都磕起来了。

“我姐姐呢?”江海的反应,算是默认的国师的说辞。

国师道:“你姐姐生挽风时难产,生完没多久便去世了,我弟弟经受不住打击,没多久也撒手人寰,我将挽风带回了国师殿,我不希望太多人知晓自己的家事,于是谎称挽风只是一个在民间寻来的孩子。”

挽风挠挠头:“江大哥真的是我舅舅啊?我怎么有点儿不信呢?”

“我让你贴身戴着的玉佩呢?”国师问。

挽风自脖子下拽出一条红绳,绳子上吊着一块只有一半鱼雕玉佩:“这里,师父不让我取下来,我一直都戴在身上。”

江海自怀中摸出另一块鱼雕玉佩,与挽风的凑在一块儿,恰巧拼出了一副完整的双鱼图。

从前江海没仔细打量过挽风的容貌,而今细细一瞧,就发觉他的眉眼与下巴都像极了长姐。

国师笑着打趣挽风:“你看,你也没有帮错人啊,他是你舅舅。”

“那您还是我二伯呢…”挽风又哭上了,若早知师父不是他爹,他就轻点坑了…现在可好?把人坑进大牢出不来了,“师父,呜呜呜…”

国师自嘲地掸了掸袖子:“好了,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们甥舅自行叙旧吧,挽风是去是留随他自己,反正…国师殿也要没了。”

挽风嚎啕大哭:“师父…”

江海看看国师,又看看哭得像个孩子的挽风,一言不发地站起身,将挽风拽出去了。

俞婉让猝不及防的认亲现场弄得一愣一愣的,她早知江海别有来历,却不知会与挽风有所关系。

“下来吧,人已经走远了。”

国师忽然说。

俞婉回头看看早已没了人影的走廊,又看看牢门的方向,说谁呢?

国师道:“别看了,婉郡主。”

这家伙,居然连修罗的轻功都没骗过他吗?

既被发现了,俞婉便也不躲躲藏藏了,与修罗一道现了身,走进他的牢房,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江海和你弟妹是什么人?”

国师道:“飞鱼山庄的人。”

俞婉古怪道:“飞鱼山庄?没听过。”

国师又道:“没关系,你很快就会去了。”

“嗯?”这下换俞婉一头雾水了。

国师话锋一转道:“你身上有一个鬼族的胎记,我没说错吧?”

“是有个胎记。”但是不是鬼族的,燕九朝没说,她事后将胎记抛诸脑后,直到眼下被国师提及才再一次地想起,“怎么了?”

国师望向墙壁道:“鬼族的印记只有鬼族人才会有,你爹娘都是南诏人,你就不奇怪,为何你的身上会出现鬼族印记吗?”

“为什么?”俞婉问。

“因为。”国师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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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更第二天

第356章 胎记真相

因为什么?

俞婉定定地看着他。

若在以往,俞婉绝不会相信他嘴里蹦出来的任何话,然而眼下,不论是因着挽风与江海的关系,还是因着皇后一事的东窗事发,彼此敌对的立场都发生了变化,直觉告诉俞婉,他不会拿假话欺骗自己。

国师的确没打算拿假话欺瞒俞婉,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但他并非因为这个,也并非他与俞婉的恩怨一笔勾销了,哪怕他最该恨的人是皇后,可俞婉与燕九朝依旧是将他斗下台的人。

只不过,他恐怕没有来日了,他要卖俞婉一个人情,希望俞婉日后能照顾挽风。

“原本我没打算把这个秘密告诉你,我连南宫璃都没有说,但看在挽风的面子上,我提醒你一句。”国师一字一顿道,“鬼族。”

俞婉一头雾水地看着他。

国师解释道:“大帝姬与鬼族的亲事想必你也听说了,鬼族连圣物都献了出去。”

俞婉挑了挑眉:“这个我知道,它与我的胎记有什么关系吗?你别告诉我,我爹不是赫连北煜,是鬼族的王!”

国师再一次呛到了。

他总算明白挽风那小子为何与她如此亲近了,这两个小东西,根本就是一路货色啊!脑子里都装着什么!!!

国师说道:“你娘与鬼族有婚约,婚约生效的那一日起,她便被打上了鬼族的印记,她已经是鬼族的人了。”

俞婉若有所思道:“所以她生的孩子也会有印记?可我弟弟为何没有?”

国师就道:“女子的印记只会传给女子。”

俞婉恍然大悟,难怪铁蛋与几个小家伙都没有,若是来日她为燕九朝生个小闺女,岂不是小闺女也会有和自己一样的胎记?

俞婉摸了摸后背,莫名地就与鬼族扯上关系了,这感觉还真是有些一言难尽。

国师正色道:“大帝姬是鬼王认定的新娘,鬼王会找到她。”

出了国师殿后,俞婉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修罗东张西望地跟在她身后,不时抓个地摊上的小玩意儿。

“哎,你拿我——”

咚!

俞婉头也不回地抛了颗银裸子在小贩的摊位上,小贩得了银子,瞬间笑开:“多谢夫人!常来啊!”

修罗抓着东西,俞婉抛着银子,不必回头也一抛一个准。

她心里其实想着事儿。

国师的话,她不大明白。

什么叫她阿娘是鬼王认定的新娘,鬼王一定会找到她?这都过去多少年了?鬼族的那什么王难不成还没放弃阿娘?

阿娘如今恢复身份了,真要找,不早上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