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晚各一次,一次二十颗,药丸不过米粒般大小,寻常人一口就给吞下去了,燕九朝却要一颗一颗地吞。
俞婉看着他那认真又笨拙的样子,忍俊不禁地扶额。
你是孩子吗?
孩子都比你会吃丸药…
好不容易二十颗全都吞下去了,燕九朝的肚子也让水涨得饱饱的,他低头,撩开上衣,苦大仇深地看着自己的小圆肚子。
所以是亲父子不是吗?
想到什么,俞婉的神色严肃起来:“我们就这么走了,姥姥不会有事吧?皇后会不会为难她?”
燕九朝放下上衣道:“她自顾不暇,没功夫为难姥姥。”
俞婉不解地朝他看了过来:“你…做什么了,为什么说皇后会自顾不暇?”
燕九朝淡道:“国君查到谭氏的头上了,当年的旧账要一笔笔地翻出来了。”
暮色四合,天际残阳如血,谭氏用扁担挑着两桶水,面无表情地回往庵堂。
刚进庵堂的门,小尼姑埋怨开了:“怎么去了这么久?不就是让你挑个水吗?不会又跑去偷懒了吧!等你的水做饭呢!”
谭氏没争辩什么,默默地将水桶拎到水缸前,一手抓着桶柄,一手托住桶底,将打来的溪水倒了进去。
小尼姑哼道:“我不管,都是你害的,我等你这么久没水做饭,现在我要去做晚课了,你来生火烧饭!”
“我不烧。”谭氏说,“担水是我,烧饭是你。”
“你!”小尼姑噎住。
谭氏淡道:“你爱做不做,不做就饿着。”
“你…你是不是路上偷吃东西了?”小尼姑粗鲁地拉着谭氏的胳膊。
谭氏道:“我没有,但我年纪大了,比你扛饿。”
言罢,谭氏抽回胳膊,不再理她,弯身去抓第二桶水。
小尼姑不忿道:“你一定是吃过了!你偷偷拿了东西去外面吃!还故意不打水来让我做饭!一会儿师太回来了,我告诉她!”
“随你。”谭氏说。
谭氏把第二桶水也倒进了水缸。
两桶水不够用的,夜里还要洗漱,明早也还有早饭,谭氏需要再担几趟水。
谭氏将桶子挂在扁担上,挑着往外走,不料刚一拉开庵堂的木门便看见几个身材高大的侍卫以及一个內侍打扮的男子。
这些侍卫穿着御林军的盔甲,而那名內侍——
谭氏还在赫连家时,曾随赫连北冥出入皇宫许多次,自然见过这位国君跟前的红人。
“王公公。”她错愕地打了招呼。
“赫连夫人。”王內侍执着拂尘欠了欠身。
谭氏放下扁担,单手行了个佛礼:“这里没有赫连夫人,只有贫尼,公公唤贫尼的法号灵慧即可。”
王內侍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眼,饶是听说她落发为尼,常伴青灯古佛,可真正亲眼所见,还是令他惊诧了一把。
昔日众星拱月的一品夫人,竟真的穿着尼姑的衣裳,踩着编织的草鞋,用瘦弱的肩膀挑着担子,过着难以想象的艰难日子。
王內侍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低叹一声:“夫人,您这是何苦?”
谭氏没接他的话:“王公公是来上香的吗?”
“来香客了吗?”小尼姑叽叽喳喳地走过来,看了眼肃穆威严的数名侍卫,不禁有些被吓到。
王公公在门外便听见这个小尼姑对谭氏大呼小叫了,他连个正眼都没给对方,冷哼一声不屑地转过头去,继续看戏谭氏,语气恭敬道:“奴才是奉命宣夫人您入宫的。”
奉谁的命,不言而喻了。
谭氏的眸光动了动,余光瞟了眼身侧的小尼姑,对王內侍道:“贫尼早已淡出尘世,王公公请回吧。”
王內侍来来的路上结合自家陛下的话,便隐隐猜出了什么,这谭氏落发为尼隐居于此,只怕是有什么隐情,眼下与谭氏的照面,他越发笃定自己的猜测了。
王內侍淡淡地笑了笑:“奴才不是来请夫人示下的,陛下有旨,宣您入宫,您是赫连夫人也好,灵慧师太也罢,都请随奴才去皇宫走一趟吧。”
王內侍也是有品阶的宦官,在夫人面前自称一声杂家,可赫连家的夫人身份尊贵,哪怕落发为尼,他也没真当她是个卑微的下堂妻。
只不过,谭氏再有身份,也没办法抗旨。
谭氏垂下眼眸,顿了顿,低声道:“请公公稍等,贫尼去换身衣裳。”
“喂,你去哪儿?你还没挑水呢!”小尼姑抓住她。
“放肆!”王內侍一声厉呵,小尼姑吓得一个哆嗦,松手放开了谭氏。
谭氏换了身干净的布衣,脱去草鞋,穿上了素面的布鞋。
她的尊贵印在骨子里,粗木麻衣也自有一番从容华贵的气度。
她不疾不徐地走到庵堂的门口:“王公公,走吧。”
王內侍欠了欠身,伸出手来,比了个请的手势:“夫人,请。”
“你…你不能…啊——”
小尼姑话音未落,让王內侍一拂尘抽开了。
老尼姑去镇上采买米粮了,回到庵堂时院子里只剩小尼姑一人,她蹙眉道:“灵慧呢?”
小尼姑捂住被抽肿的脸道:“宫里来了个姓王的公公,把她接走了!”
“什么?”老尼姑勃然变色,“你确定姓王?”
小尼姑委屈地点头。
都把她抽疼了,她能不记得他的姓吗?
小尼姑道:“我亲耳听见的,灵慧叫他王公公!灵慧似乎认得他,师太,他是谁呀?”
姓王的公公,还能是谁?国君的心腹宦官呐!
老尼姑心下一沉:“糟了!这下全完了!”
“糟什么完什么呀??”小尼姑纳闷地问。
她只知灵慧是赫连家的夫人,因犯了事被关押在这处,但她不知关押谭氏的并不是赫连家的人,她还当她与师太都是奉了赫连老夫人的命,日夜看守谭氏、甚至给谭氏“好”果子吃。
老尼姑没功夫搭理她,回屋拿了银子,即刻坐着送米粮回庵堂的马车下了山,又多付了对方一些银两,让他将马车赶去国师殿。
老尼姑冒冒失失往里冲,让守门的侍卫拦住了。
老尼姑赶忙拿出了腰间的令牌,递给侍卫道:“我要见国师!”
侍卫认得这块令牌,是国师殿最高级别的令牌,除了挽风之外,他没在第二个人身上见到过,能持有它的人,都是国师最信任的人。
不过不巧啊,国师在闭关。
侍卫看向她道:“国师在闭关,你改日再来吧,或者你住下也行,我给你安排一间屋子。”
这哪儿成啊?十万火急的事!耽搁一会儿都要出天塌的!
老尼姑着急上火地说道:“能通传一声吗?我真的有急事!你看看这枚令牌,国师当日将它给我时说,不论任何时候只要我拿着令牌来找他,都能见到他!”
“这…”这倒不假,这种令牌是能面见国师的,可…国师闭关前又叮嘱过他们不要打搅他啊。
老尼姑脸色一沉:“这是关乎国师殿生死存亡的事!真出了什么,国师怪罪下来,你担得起吗?”
侍卫为难地挠了挠头:“行吧,我去帮你通传一声,不过,国师见不见你我可不保证。”
老尼姑忙催促道:“你快去吧!国师一定会见我的!”
侍卫拿着令牌去国师闭关的禁地,向看守禁地的死士言明了情况。
“国师说了不能打搅他。”死士说道。
侍卫解释道:“我知道,但那个师太说,真的是有要紧事,不论怎样,你先把令牌给国师看看吧。”
死士带上令牌进了密室,密室有两层,外层由挽风把守,最里头才是国师。
死士把令牌给了挽风:“有个老尼姑求见国师。”
“老尼姑?”挽风摸了摸下巴,眼神一闪,装模作样地说道,“令牌我收下了,你让她等着!我师父正在闭关的紧要关头,打搅了会走火入魔的!”
老尼姑碰了个钉子,无法,只得赶忙前往皇宫。
皇宫的令牌她也有,她见到了皇后。
“你说什么?陛下将谭氏宣进宫了?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先来通知本宫?你去什么国师殿!!!”皇后气得要炸了。
老尼姑想的是,国师出手,路上便能把人给拦下来,这个想法原先是天衣无缝的,可谁也没料到国师竟然闭关了,她去了一趟国师殿的功夫,谭氏已经被王內侍领进皇宫了。
谭氏不敢背叛他们,是因为皇后盛宠,国师又备受国君倚重,赫连家斗不过他们,可若是让谭氏背叛的人是国君呢?国君还能斗不过皇后与国师殿吗?
谭氏再没了后顾之忧,他们的秘密就守不住了…
“快!摆驾御书房!”
皇后坐上鸾车,抄小路以最快的速度赶去了御书房。
她走下銮驾时,谭氏正让王內侍领着从另一条道上走来。
只用告诉谭氏,赫连笙在她手里,谭氏就不会乱说话了。
赫连笙是不是真在她手里不重要,因为眼下的谭氏身在皇宫,没办法去求证,她可以赌,赌自己没抓住赫连笙,但皇后自信,谭氏不会拿儿子的命去赌。
这是天底下任何一个母亲都不会去做的事,更别说谭氏还是比寻常女子更伟大的母亲。
皇后心中有了底,不若先前那般慌张了。
只要眼下稳住了谭氏,往后的事,她自有法子!
皇后深吸一口气,神色冰冷地看着谭氏与王公公朝这边走来。
然而就在她即将开口时,芸妃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抄起手中的棍子。
“呔!”
芸妃蹦起来,一棍子将皇后敲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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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0章 揭开真相(二更)
夫人,请留步,容奴才通传一声。”因没了拦路虎,王內侍顺利地将人带去了御书房。
谭氏没再刻意去纠正王內侍对自己的称呼,她客气地颔了颔首。
王內侍迈步入内:“陛下,赫连夫人到了。”
“嗯。”国君沉沉地应了一声,示意王內侍把人带进来。
“夫人,请吧。”王內侍对谭氏说道。
谭氏从容地进了御书房,在御桌前停下步子,目不斜视地行了一礼:“贫尼灵慧,叩见陛下。”
就在谭氏出现前,国君曾抱有一丝侥幸地想,或许是芸妃听错了,又或许是自己误会皇后了,皇后是自己相濡以沫多年的人,怎么可能做出背叛自己的事?
可在见到谭氏的第一眼,国君心里的预感便不大妙了。
“谭氏,你可知朕宣你来,所谓何事?”国君也没使用灵慧的称呼,在他看来,谭氏是赫连北冥的妻子,落发为尼与否不重要,赫连北冥心里还有她,那她就是赫连家的谭氏。
谭氏垂下眸子道:“贫尼不知。”
国君问道:“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谭氏没吭声。
国君低叹一声:“也罢,朕不与你兜圈子了,朕今日来,是想问你几件事,但你需得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谭氏顿了顿,半晌才道:“陛下请说。”
国君直言道:“几年前,赫连家出了几件大事,先是朕的神将走火入魔,武功尽失,再是赫连笙闹出人命,被逐出家族,朕问你,这些事是不是另有隐情?”
谭氏捏紧了手指。
国君沉沉地看了她一眼:“不如朕换句话来问你,这一切是不是都是你干的?你是不是也和国师殿勾结了?”
谭氏的额头冒出了细密的薄汗。
国君瞧出了她的挣扎,循循善诱道:“你不必害怕,天塌下来有朕给你做主,这江山是朕的江山,天下是朕的天下,朕要保你,就一定保得住你,朕之所以会问你,也是因为威胁过你的人,已经为朕所猜忌,这是你摆脱他们的唯一机会,你可想好了,拿不出证据,朕处置不了那群人,你和你儿子,将一辈子永无宁日!”
皇后的担忧是对的,谭氏不敢背叛她与国师殿,是因为赫连家对抗不了,可国君所言分明是在告诉她,昔日荣宠无度的皇后在国君这里失宠了,只要没了国君的疼爱,那皇后又算得了什么?
不过瞬息间,谭氏便自被威胁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她双膝一弯,跪在地上道:“是,是我干的,我给大将军下了毒,废去了他的武功。”
饶是猜到会是这一结果,可真当听谭氏亲口承认,还是令国君震惊了一番:“你为何这么做?”
谭氏低垂着眉眼,苦涩地说:“我说了陛下就会信吗?”
国君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道:“信不是信是朕的事,可你不说,朕连信你的机会都没有。”
谭氏被说服了,点了点头,难过地说道:“因为,我要是不废去他武功,他们就会要了他的命!”
“这你也信?”国君不悦地皱起了眉头,赫连北冥乃南诏神将,武功盖世,是那么容易被算计的吗?
“已经下了。”谭氏说。
谭氏自嘲地说道:“陛下可还记得他出事前不久,被你宣入御书房商议了军机大事?那一次,他的茶水中,就已经让人下了毒。”
的确是有这么一回事,那年东部有匪患,国君打算派赫连北冥前去剿匪,将人唤去了御书房,商议了出征的日子,因为没几日赫连北冥便出了事,因此国君对那一次的召见记忆犹新。
国君狠狠地皱起了眉头:“朕、朕的茶水中怎么会有毒?”
谭氏讥讽地说道:“皇后是不是来过?”
国君如遭当头一棒。
皇后…来过!
她端了一盘点心过来,是她寝宫的厨子做的。
她、她那时竟给赫连北冥下了毒吗?
谭氏道:“那种毒无色无味,但后背会隐隐作痛,大将军以为是练武时伤到了,没往心里去,他们找到我,对我说,唯一的解药就是那一味能让人走火入魔的毒药,大将军是生是死,全凭我的选择,我没有选择,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
国君不解道:“可是,为什么是赫连北冥?不应该是赫连笙吗?”
那个后颈有刺青的高手,是赫连笙啊。
国君看着赫连笙长大,焉能不清楚他脖子上有个刺青?说起来这事儿还怪他,赫连笙入宫给小郡主做伴读时,小郡主顽劣,自树上摔了下来,赫连笙为救她划破了后颈,之后留了个疤,赫连笙嫌丑,便纹上了刺青。
谭氏被国君的话问得一愣,须臾反应过来,说道:“看来,陛下已经知道笙儿偷听他们谈话的事了。”
谭氏没问国君是怎么知道的,这不是她该过问的事,何况她也只在意结果。
她接着道:“笙儿被发现后,国师认出了他来,国师派人追杀他,但被笙儿逃掉了,笙儿受了重伤,回到府里疗伤被我发现了,在我逼问之下,他把宫里的见闻与我说了,他本是入宫归还小郡主的礼物而已,却不料卷入一场无妄之灾。
我将笙儿藏了起来,他们知道是把人藏了,逼着我教出笙儿,我不肯交,他们便对大将军下了手,随后他们威胁我——‘这是给你最后的警告,再不把人交出来,皇后娘娘也是可以把宣过来的’。”
是啊,若是皇后宣召,赫连笙能不入宫觐见吗?
国君倚重赫连家,赫连笙又做过郡王与郡主的伴读,皇后宣他入宫见一见再平常不过了,又有谁会去怀疑皇后是想杀死他呢?
听到这里,国君感觉自己的指尖都凉了。
他胸口堵住,呼吸也哽住。
半晌,他才总算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担心皇后真的会宣召他,所以才想法子把他逐出家门了?”
谭氏点头:“没错,除了把他赶出去,我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
“那人命与私生子又是怎么一回事?”国君道。
谭氏道:“我起先是买通人做了一场让笙儿打死的戏,想借此将笙儿逐出赫连家,陛下知道,赫连家家风森严,这等违背家规的事,老夫人与大将军都会忍痛大义灭亲的,可…”
言及此处,谭氏的喉头有些胀痛,“老夫人不同意,她说,她去给人家磕头赔罪,求人家原谅她的孙儿…”
想到年迈的婆婆,愿意跪下双膝去保住自己的孙儿,谭氏再也忍不住,掩面哭了起来。
“所以你又算计了一出与人有染的戏?”
谭氏设计了,但老夫人不信她,老夫人悄悄地将拉到一旁,问她是不是让人欺负了,还说那人歪瓜斜枣哪儿有她儿子一半好看,做奸夫也不像啊。
老夫人疯是疯了点,可有些事就是糊弄不住她。
不得已,谭氏只能向老夫人交了底。
她告诉老夫人,赫连笙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出于对老夫人的安全考虑,她不能说出那些人是谁,但赫连笙不能继续留在家里,否则迟早会被害死。
老夫人这才把赫连笙赶出去了。
那么疼爱孙儿的人是抱着多大的决心与疼痛才把赫连笙逐出家门?还要装作什么也没发生,她便是疯癫起来忘记了有这么一回事,也从来没有露过馅儿。
在她心里,有一个疯病也不能进来的角落,守住了孙儿的秘密。
做戏做全套,赫连笙都被逐出家门了,她这个与人有染生下孽种的娘自然也不能继续留在赫连家。
她自请去庵堂。
家丑不可外扬,这些“私生子”的内幕只有东西府的主子知道,对外还是声称赫连笙打死人才被逐出了家门。
谭氏抹了泪:“我进去庵堂后,他们将我控制了起来,他们相信只要我在他们手里,笙儿就总有一日会回来。”
国君不知当年的事竟然如此多的内幕,他不是没怀疑过赫连家是得罪什么人了,是不是遭了什么之类的,可他想着,以赫连家的权势地位,在全南诏敢算计他们又会有谁?总不会是皇后。
他从未怀疑过皇后。
却不知真的就是皇后。
一股恶寒蔓上心扉,国君连汗毛都竖起来了。
这么多年,睡在他枕边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蛇蝎女人?她对自己藏了多少秘密?他每日看到的贤后究竟是她本人,还是一张她伪装出来的皮?
国君的脑袋剧烈地疼痛了起来,像是进了个不停转动的锥子,搅得他脑浆都要散了。
他一手按住疼痛的脑袋,一手撑在桌上稳住几乎站不住的身子,喘息着说:“赫连笙…赫连笙究竟听到了什么秘密?”
话到这个份儿上,谭氏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她抬起头,郑重地望向国君,一字一顿道:“老国师与皇后有染,小帝姬…可能是老国师的骨肉。”
国君的脑子炸锅了——
御书房附近的园子里,內侍与几名宫女着急地找寻着皇后,皇后走下銮驾后,独自来这边堵谭氏,不料谭氏都进御书房了,也不见娘娘回来。
他们纳闷,找了过来,却压根儿不见皇后娘娘的影子。
“怎么会这样啊?娘娘去哪儿了?”一个小宫女问。
“不知道啊,是不是去御书房了?”另一个小宫女说。
“没有,我方才问过了,只有王公公与一个尼姑进了御书房。”又一个小宫女说。
“都别吵了!赶紧找!”內侍冷冷地喝止了几名宫女。
忽然间,一个宫女叫了起来:“找到了,找到了!娘娘在这里!”
內侍赶忙走了过去,将晕倒在草丛里的皇后拖了出来,皇后自然不是在这里晕倒的,而是被芸妃拽过来扔在这边的。
芸妃做得很小心,没人瞧见是她干的。
宫人们还以为是皇后自己晕倒了,没追查什么,赶忙将皇后抬上銮驾,抬回了中宫。
內侍请来御医,御医也没诊出个所以然来,毕竟皇后内火旺盛是真的,怒急攻心而晕厥也并非不可能,御医给开了清火降燥的。
中宫很是忙乱了一阵子。
其间,內侍去了一趟御书房,打算向国君禀报皇后娘娘晕倒了,却连国君的面都没见着。
国君抵达中宫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
此时,皇后已经苏醒了一阵子,正坐在床头喝太医开的药,听到宫人禀报国君来了,皇后放下药碗,就要掀开被子接驾,却不等双脚落地,便感到了一股强烈的杀气。
她错愕地抬起头来,对上一双冷冽如刀的眼睛,她的心咯噔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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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1章 真相大白,国君之怒
陛…陛下…”
皇后感到一股巨大的慌乱,不仅仅是因为国君身上迸发出来的从未有过的冷意,也因为自己适才苏醒尚未整理仪容,她赶忙去找枕边的头套。
摸了半晌终于摸在手里后,顾不上正反,慌慌张张地戴在了自己头上。
这模样实在有些丑陋,但比外貌更丑陋的是一个人的心。
国君从不是贪图美色之辈,不然也不会放着闭月羞花的芸妃不宠,独宠差了一截的皇后,当然,皇后也算美人,可与芸妃一比就有了差距。
何况国君登基多年,后宫只有两个女人,从未选秀,从这一点来看,他就绝不是一个以貌取人的国君。
但这一刻,国君忽然觉得以貌取人未必就是一件坏事,少时他做皇子时,先帝后妃众多,个个都是大美人,他的生母也并非一直十分受宠,受宠时的喜悦,失宠后的落寞,他全然看在眼里,并暗暗发誓日后一定不做先帝那样的国君。
如果,他当初以貌取人了,他当初恩宠芸妃了,是不是就不是助长皇后的气焰,是不是没眼下那么多事了?
可世上哪儿有如果?
只有后果和结果。
皇后看着国君恨不得要杀人的神色,暗暗揣测谭氏是不是说了什么?当年偷听到她与国师谈话的人是赫连笙,但谭氏是赫连笙的生母,也是将赫连笙藏起来的人,皇后完全有理由相信谭氏已知晓了他们的秘密。
她心中祈祷着谭氏仍有一分顾忌,不要那么快把他们交代出来。
皇后戴好了头套,整理好衣衫,走下床来行了一礼,忍住心中忐忑,语气温和地说:“陛下,这么晚,您怎么过来了?肚子饿不饿?臣妾让膳房为陛下准备宵夜,臣妾陪陛下一块儿吃。”
她重复着昔日里发生过无数次的场景,试图唤起国君对自己的旧情,心腹说的没错,几十年风风雨雨,绝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破坏得干干净净的。
谭氏说了又怎样?那不过是她的一面之词罢了,赫连家与小帝姬闹翻了,他们是政场的敌人,自己完全可以反咬谭氏一口,道是谭氏污蔑她与国师殿。
国君冷冷地看着她:“事到如今,皇后认为朕还有可能与一个背叛了自己几十年的人坐在同一张桌子吃饭吗?”
背叛…几十年…
谭氏!
她果然说了!!!
皇后捏紧了手指,眸子里闪过一道冷光,面上却是一副愕然不已的模样:“陛下,您说什么?臣妾听不明白。”
国君声若寒潭道:“好,你不明白,朕就给你说个明白,南宫雁不是朕的骨肉,是你和宇文炤的孽种!”
宇文炤,前国师殿的主人。
自打做了国师后,便许久没人直呼他名讳了。
乍一听到,皇后愣了一下,须臾才唰的变了脸色!
这是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的心虚,但她心虚不是因为她真与宇文炤有什么,而是——
皇后百口莫辩啊,她探出僵硬的手,抓住了国君的胳膊:“陛下,你听臣妾解释…”
国君就算听了谭氏的话,也没就全然当了证词,他不知自己忍着多大的痛苦才存留了一丝理智前来向皇后求证,皇后的表情出卖了她,她与国师的确是有什么!
国君感到一阵作呕——
成天嚷着要给他戴绿帽的芸妃没给他戴过绿帽,而与他情深似海的皇后却给他戴了三十多年的绿帽,国君整个人都要倒下了。
南宫雁是皇后与国师的孽种,大帝姬才是他唯一的骨血,如此宇文炤的预言也就没多少可信度了!
一个私通的孩子,怎么可能是庇佑南诏的天福帝姬?
可怜他亲生骨肉被人送走,自己替一对奸夫银(同音字)妇养了几十年的孩子!
国君胸口一痛,一股腥甜涌上了喉头。
他毫不留情地拂开皇后的手,咬牙切齿地说:“芸妃说的没错,朕的帝姬…朕的帝姬是让你与宇文炤联起手来逼走的!所谓福祸双生的预言根本是假的!朕的孩子…朕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