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及此处,姚夫人顿了顿,俞婉本能地觉得那个孩子或许与燕九朝有什么关系。
姚夫人深吸一口气道:“那孩子和一个年轻的女人在一起,那女人戴着面纱,似乎是那孩子的娘,当时是在大街上,燕王恰巧迎面走来,我听见那孩子…叫了燕王一声‘爹’。”
这个消息太震惊了,如果姚夫人没撒谎…姚夫人怎么可能会撒谎?她要撒早撒了,绝不可能等到现在,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俞婉道:“所以夫人的意思是…燕王殿下他有外室?”
不仅是有外室,还与外室生下了一个可爱的儿子,这何止是震惊,简直就是一个晴天霹雳。
燕九朝心目中无可替代的父王,早已背叛他娘亲,和别的女人给他生下了一个弟弟,他能接受这个真相吗?
这个秘密憋在姚夫人心里这么多年,眼下终于说了出去,她却并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她依旧感到苦恼:“我不敢告诉梓君,更不敢告诉世子,我希望是我听错了,毕竟燕王看上去不像那种人…”
一个为了儿子一句话,就亲自扛起锄头挖池塘建果园的男人,真的会背叛自己的妻儿转头爱上别的女人?俞婉也不愿相信这是真的。
姚夫人叹道:“每当这些年我看见世子不愿意接纳梓君与萧大元帅,我都心如刀割,恨不得立马把真相告诉他…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我真是太没用了…”
俞婉由衷地说道:“谢谢夫人告诉我这些。”
姚夫人道:“如今他们父子心结打开了,我也可以松一口气了。”
俞婉望了望忽然暗沉下来的天色,心结打开了吗?未必啊…
天气闷热不是没缘由的,申时一过,黑压压的云层便撕裂开来,磅礴大雨倾盆而下,瞬间将整座京城笼罩了,街上的行人匆忙跑进了铺子,小贩也惊慌失措地四处避雨。
内阁的大门口,燕九朝停下了脚步。
本是要回府了,却一场暴雨说下就下,想到那小丫头,只希望她是留在萧府用晚膳了。
“少主,我去借把伞。”影十三说道。
燕九朝点点头,影十三冲进大雨去了。
雨势太大,饶是有屋檐也不顶事,燕九朝的下摆很快便打湿了一片。
忽然间,一个高大如山的男人撑伞一把大伞走了过来,伞如其人,他人高马大,手中的伞也大得不像话。
燕九朝看着他,眉头就是一皱。
萧振廷灿灿一笑,把手里的伞递过去,暴雨哗啦啦地朝他打了下来。
萧振廷从蓑衣里掏出一方干爽的帕子,将伞柄上的雨水汗水擦拭干净,重新朝他递了过去。
燕九朝眸光闪动,欲言又止。
另一边,影十三借伞归来了,看见穿着蓑衣立在暴雨中的萧振廷,他愣了愣,打了招呼:“萧大元帅。”
萧振廷颔了颔首。
影十三看看自己借来的伞,再看看萧振廷僵在半空的伞,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办了。
“撑伞。”燕九朝冷冰冰地说。
“…是。”影十三为难地收回目光,撑开了那把湿哒哒的油纸伞。
萧振廷看着燕九朝走到影十三的伞下,迈步进了雨中,他的眸光暗了下来。
暴雨咚咚咚地砸在他身上,也砸在那把适才让他擦得干干净净的大伞上。
忽然,一道人影走了过来。
萧振廷一愣。
燕九朝立在雨中,面无表情地探出手,夺过了他的大伞。
清瘦的身子撑着一把不合时宜的大伞,模样有些滑稽。
萧振廷望着他匆忙离去的背影,嘴唇一咧,开心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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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我疼你
燕九朝到家时俞婉已经洗完澡了。
“路上碰上暴雨了吧?”俞婉看着他湿哒哒的衣裳,上前拉过他的手腕,将人拽进了屋,拿过他的伞放进篓子,“好大的伞。”
燕九朝没说话,也没去看那伞。
他一贯冷清,俞婉倒也没在意。
“你也碰上大雨了?”燕九朝看着她额前的湿发问。
俞婉顺着他的目光摸了摸刘海儿,含笑道:“没,我到家了雨才下,出了一身汗,刚洗完澡,水都让人放好了,你也去洗洗吧,身上黏糊糊怪难受的。”
燕九朝点点头去了。
洗过澡,晚饭也摆好了,小俩口一道用了晚膳。
俞婉极少打听他公事,只问了他午饭吃了什么,午睡可安好,随后便说起了在萧家的经历,俞婉不知燕九朝已经见过萧振廷了,特地道了句“我见到娘和萧大元帅了,二人气色都不错”。
她临走时本是要向萧振廷与上官艳辞行的,可那会儿杏竹说二人不大方便,怎么个不方便法俞婉就没往下问了。
“回府的路上,我碰到姚夫人了。”
终于切入正题了,俞婉感觉并没想象中的那么难以开口,在回府的路上她便寻思过了,究竟该怎样告诉燕九朝,至于说去瞒他,她自始至终都没想过。
“姚夫人怎么了?”燕九朝道。
她提到姚夫人时语气明显与先前有所不同,故而他有此一问。
大抵这就是在乎一个人,不会忽视她的任何一点异样。
俞婉的小心思没在这上头,只觉着这个相公很好,明明十回里有七八回都能被他气得半死,可他在乎她,她就是能感觉到。
俞婉把姚夫人看见一个与他容貌相似的孩子,以及那孩子叫了燕王一声爹的事与燕九朝说了:“…那孩子比你小几岁,估摸着和我大哥差不多年纪。”
本以为燕九朝会诧异,哪知他的面上一片平静。
“你知道了?”俞婉倒比他惊讶。
“不算知道。”燕九朝道。
知道就知道,不知道就不知道,什么叫“不算知道”?
早在百晓生打听到消息的那一刻起,他便隐隐猜测了父王与南诏帝姬的关系,姚夫人的说辞,不过是更让人确定了那个让小帝姬带回南诏的孩子是他同父异母的的亲弟弟而已。
他不知道的是那个女人竟然来过燕城,看来所谓私奔,也不过是藏匿在燕城、藏匿在他与上官艳的眼皮子底下而已。
俞婉怕他难过,没缠着他讲太多,让下人把饭菜撤下,与他一道去园子里散了会儿步便回屋歇下了。
三天。
还剩三天就能行房了。
这一次,她可是数着的。
知道了这么残忍的真相,他心里一定不好受,到时候她好好补偿他,让他吃得饱饱的,快快活活的!
这么想着,俞婉飞速地在他颊上香了一个,不等他反应过来,转过身背对着他躺下,拉过被子盖上了。
明明做了这么久的夫妻了,怎么还是会因为这点小举动紧张得心口砰砰直跳?
“俞阿婉。”
燕九朝沙哑着嗓子道。
黑暗中,俞婉睁开了眼睛,竖起一双小耳朵。
不用说煽情的话,也不用感激她,他们是夫妻呀,她体贴他是应该的。
燕九朝:“你压到我的手了。”
接下来两日燕九朝并未表现出太大的情绪,相处这么久,他的性子俞婉基本能摸清了,就是个闷葫芦,什么事儿都藏在心底,俞婉一边有些心疼他,但同时也看得出来这件事对他的打击并不算很大,或者准确说来,他比想象中的要接受得快,俞婉并不知燕九朝是因为早在百晓生那里便已经惊讶过了,只以为是燕九朝明白燕王已辞世,心里彻底放下了。
到了能亲热那日,俞婉早早地下了万嬷嬷的课,亲自去了厨房,她知道燕九朝喜酸喜辣,特地做了一道酸辣鱼,用的是草鱼,将草鱼处理干净后切块放在一旁,将锅中倒入素油,烧至七分热,放入姜片擦锅,再倒入胡椒、酸豇豆、干辣椒翻炒,中煎至两面金黄,盛起后把草鱼块放入锅里,煎炸至两面金黄,随后就能加入佐料水煮了,煮到汤汁浓稠、鱼肉入胶时,加入蒜苗大火收汁,一道美味的酸辣鱼便出锅了。
为照顾燕九朝的口味,她特地多放了两勺老陈醋。
她把菜端走后,厨子瞅着剩在锅底的汤汁,拿勺子舀起来尝了一口,浑身哆嗦——
这是把买醋的打死了么!!!
除去酸辣鱼,俞婉还炒了一盘藕丝菜,也就是前世的藕带,这道菜不放醋不好吃,倒是正巧合了燕九朝的胃口。
燕九朝回到府里,一进院子便闻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菜香,是老陈醋混着油炸过的辣椒,直让人食指大动。
他的味觉其实并未全然恢复,或许往后也恢复不了,不过能吃出一两分味道也比从前幸运太多了。
燕九朝进屋,褪下厚重的朝服,换了身轻便凉快的衣裳,与俞婉一道用了晚膳。
俞婉眨巴着亮晶晶的眸子看着他,等待他尝出那两道菜是她做的,总之味道最足的一定是她的手艺,燕九朝吃了不少酸辣鱼与酸辣藕心菜。
俞婉笑眯眯的。
她心里很满足。
这种情绪从前只在看小肥仔吃饭时出现过,可最近不知怎么回事,看他竟也这样。
这是把他当小肥仔了吗,还是…越来越稀罕他了?
“难吃死了!”燕九朝一脸嫌弃。
“哦。”俞婉眉梢一挑,有本事别把这两盘菜吃完呀。
燕九朝当然吃完了,连块干辣椒都没放过。
俞婉就知道他又口是心非了。
俞婉看破不说破,男人嘛,面子还是得要的。
饭后小俩口去散步,半夏进屋收桌子,看到满满一大桌饭菜独独世子妃做的两盘吃得精光,半夏不由地怀疑厨子说世子妃厨艺不好的话是不是真的。
她趁人不注意,沾了点汤汁尝了。
结果险些就晕菜了!
白日光景长,天色黑得越发晚了,天际灰蓝,小俩口漫步在清风阵阵的河畔。
俞婉牵了他的手。
燕九朝英俊的小眉头一皱。
俞婉就不撒手,她力气比他大!
…床上除外。
俞婉旁若无人地牵着男人的手,得意洋洋地哼着小曲儿,这模样,倒浑似她像个小流氓,牵着他这只乖乖的小奶狗。
燕九朝的脸色有些臭。
她忽然开口。
燕九朝应了一声。
俞婉微笑着朝他看来,神色宁静而恬淡:“没父王了也没关系,我疼你。”
燕九朝的心口仿佛突然被什么给撞了一下。
大抵…是从来没有哪个女人对他说过这种话,那些想嫁给他的、想自荐枕席的,都是希望他去疼她们,没人想过他也需要被疼,就连他自己也并不觉得。
我疼你。
燕九朝不自在地撇过脸,耳根子红红的:“谁要你疼!”
俞婉用实际行动说明了自己是怎么疼他的。
清风院有个大浴池,散完步后燕九朝便去泡澡了,泡着泡着感觉不对劲,一道修长的人影自水下缓缓地游了过来,拨开层层叠叠的花瓣,宛若一条优美的人鱼。
这就有些刺激了。
以往世子泡澡,一刻钟便出来了,今日却足足一个时辰,下人们面面相觑,都不知里头发生了什么事,只隐约能听见…世子的…声音。
下人们有些脸红。
俞婉也脸红,虽是开过荤的小俩口,可也不是所有的事都无师自通,她有点儿生涩,好在他也足够享受。
从浴池出来,俞婉的腮帮子好酸。
回房时二人都打算再折腾一次。
但谁也没料到的是,俞婉刚放下帐幔,就听见吧嗒一声,似有什么东西滴了下来。
屋子里熄了灯。
空气里弥漫起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燕九朝!”俞婉忙掀开帐幔点了一盏油灯,借着昏黄的灯光,她看见了他鼻子里滴下来的血迹,是…是黑色的!
俞婉有段日子没给燕九朝把脉了,毕竟他的毒咒解了,清除余毒的药也喝得差不多了,谁没事会给个正常人成天把脉呢?
俞婉再一次捏住了燕九朝的脉搏,果然,中毒了!
俞婉的第一反应是毒咒没有彻底清除,第二反应却是如果阴阳调和能解毒,那么二人放行过房,这会子怎么也不该毒发才是,不是毒咒的毒,莫非是什么别的毒?
但这很奇怪不是么?他们已经很小心了,谁有机会在他的饭菜里下毒?何况她与他同吃同住,怎不见她中毒?
俞婉用金针封住了燕九朝的穴道,尽量护住他心脉。
燕九朝沉沉地睡着了。
俞婉将影十三与影六叫去了书房。
二人比俞婉更惊讶。
俞婉正色道:“我想过了,府里是没人有机会给他下毒的,他这段日子去上朝,去内阁办公,可曾接触过可疑之人?”
影十三想了想,无比郑重地摇头:“我与影六至少会有一人陪在少主身边,没碰见可疑之人。”
俞婉只恨自己医术太浅,诊不出燕九朝所中何毒:“十三,你去一趟萧府。”
燕九朝这几年的解药一直是萧振廷请的大夫配置的,他或许更为了解燕九朝的病情。
影十三马不停蹄地去了,上官艳已经歇下,这件事暂时没惊动她,萧振廷去了京城的一处老宅将老大夫请了过来。
老大夫为燕九朝配药多年,对燕九朝的病情的确比常人了解,可他也诊断不出燕九朝中了什么毒,只从脉象上来看,不像是最近中的毒。
“这话什么意思?”影六皱着眉头问。
俞婉与萧振廷、影十三也朝老大夫看了过来,老烦人捋了捋胡子道:“老夫并不确定自己诊错了没有,萧大元帅与世子妃还是再多请几个大夫为世子瞧瞧吧。”
多请?这可不成,有人想要燕九朝的命,在把那人揪出来之前,燕九朝的病情就是一个秘密。
电光石火间,俞婉想到了一个人。
“谁呀?大半夜的不睡觉?敲什么敲!”
老崔头翻了个身蒙住被子呼呼大睡。
哐啷一声,大门让人踹开了,一股凉飕飕的冷风灌了进来,老崔头的眉心就是一跳,一把坐起身:“那个杀千刀的——”
话音未落,一柄冰凉的长剑横在了他的脖子上。
老崔头让影十三抓去了少主府。
影十三将人冷冷地丢在书房的地板上,老崔头摔了个四脚朝天,疼得嗷嗷直叫:“唉哟!”
叫完,他看见了座上了俞婉与萧振廷。
他的眼神就是一闪。
萧振廷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如刀子一般,他心虚地背过身去,萧振廷却已经认出了他来:“是你?”
俞婉问道:“萧大元帅认识他?”
萧振廷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崔太医,好久不见啊。”
俞婉一愣,这糟老头子竟然是个太医?
影十三与影六与俞婉一样惊讶,莲花村到底是个什么地方?自个儿藏龙卧虎倒还罢了,怎么隔壁也窝了个太医呀?
确切地说,是前太医。
萧振廷目光如炬道:“你落了婉昭仪的胎,这笔账你可还记得?”
婉昭仪,萧五爷的亲姐姐。
老崔头的身子瑟缩了一下。
这是陈年旧账了,当年老崔头在宫里做御医,入了许贤妃的阵营,许贤妃圣眷正浓,风头无两,萧五爷的姐姐便是在那时入宫的,入宫后封了才人。
萧才人容貌出众、温柔体贴,又写得一手好字,深得皇帝赏识,不过半月,皇帝便封了她做了贵人,又过半月封作良娣,之后嫔、婉仪、容华…一路扶摇直上,肚子里连个泡都没鼓就已经坐上了从三品婕妤的位置,再这么下去,离封妃也不远了。
萧婕妤有喜那日,皇帝连是男是女都不知便她做了正三品贵嫔。
许贤妃当然不会允许一个宠妃生下皇帝的儿子了。
萧贵嫔“意外”摔倒,老崔头前去为婉昭仪诊治,谎称是已胎死腹中,不及时落胎便会殃及大人的性命,皇帝让老崔头开了药。
胎儿落地时,萧贵嫔分明听见了一声微弱的啼哭,她的孩子没死在腹中,只是药物的作用,也决计活不下来。
这件事没有证据,最终以萧贵嫔伤心过度、精神失常乃至出现幻觉而由了结了。
皇帝为安抚萧贵嫔,晋封她为从二品昭仪,赐封号婉。
老崔头的良心到底没有黑到底,他自知再也无法成为许贤妃手里的刀,便以家中老母病重为由辞去了太医一职,许贤妃如何肯放他走?可老崔头自己也留了一手,若不放他走,他自有法子把证据送到婉昭仪的手里,可只要许贤妃放过他,他便将这个秘密带进自己的棺材里。
许贤妃自然不会被他威胁到,是燕怀璟放了他,不过燕怀璟让他发誓,从今往后不得再动用崔家医术。
俞婉说道:“难怪你在村子里给人瞧病,一个都瞧不好。”
老崔头视死如归道:“要杀要剐随你们,是我遭的孽,我认了。”
俞婉看向他道:“你以为我们抓你来是为了报仇的?”
老崔头一愣:“…不、不是?”
那萧振廷在这儿做什么!
萧振廷不是萧五爷的结拜大哥吗?
如果他记得没错,当年婉昭仪入宫前与萧家走动还挺多的,萧太夫人十分中意婉昭仪,当时不少人私底下猜测婉昭仪会嫁给萧振廷,得知她入宫时众人暗暗吃了一惊。
撇开这层关系不谈,萧振廷与萧五爷情同手足,那么婉昭仪在萧振廷心里也可算是亲妹子了吧。
他把人家的亲妹子害了,萧振廷会杀了自己给婉昭仪报仇的吧…
老崔头这么想着,觉得自己是死到临头了。
第164章 相濡以沫
萧振廷咬紧牙关道:“你若能治好世子的毒,我留你一条狗命!”
老崔头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世子”是他的继子燕九朝,是的了,这个小废物终于肯接受册封成为燕王世子了,他还真是疼这个继子啊,为了继子的命连婉昭仪的仇都不报了…
只是一瞬间,老崔头便敛起了心头思绪:“我曾发下毒誓,永不使用崔家医术行医。”
影十三一剑砍下来:“那你是想死!”
剑刃贴上了老崔头的脖子,老崔头吓得心惊肉跳:“但…但但…我话没说完!”
影十三的剑刃堪堪停住了。
老崔头捏了把冷汗道:“我只说不能用它行医,没说不能把它教给别人。”
众人古怪地看向他。
他瞅了眼一旁的俞婉:“你去诊脉,把脉象告诉我。”
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
众人瞪了他一眼,可到底没再为难他,将决定权交到了俞婉的手中。
这也不过是麻烦一点而已,只要能救燕九朝,俞婉并不介意。
回上房的路上,俞婉把燕九朝中过南疆毒咒的事与老崔头说了,既是要他来治病,那就得如实告诉他燕九朝的病情。
“你似乎并不惊讶,怎么?你知道燕九朝中毒咒的事?”俞婉打量着他神色。
原先是不知的,不过在燕怀璟让他把崔家的医书“卖”给俞婉时他就知道了。
老崔头清了清嗓子:“我好歹也跟过贤妃娘娘,不会连这点秘密都不清楚吧?”
俞婉看了他一眼,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总之俞婉没再追问,也总之这个不重要。
俞婉回到上房,按照老崔头传授的法子重新为燕九朝把了脉,有些脉象是医书上未曾记载的,她也说不清楚是何脉,只是全部如数地告诉了老崔头。
“他指尖是发乌还是发紫?”
“发紫。”
“印堂?”
“也是发紫。”
中毒之人往往都是印堂发黑、指甲发乌,显然燕九朝中的不是寻常的剧毒。
燕九朝的床前横了一扇屏风,老崔头就站在屏风外,他问,俞婉答,他让俞婉检查哪里,俞婉便检查哪里,毕竟是多了一道手续,不如亲自诊断来得便利。
萧振廷三人站在门外,神色凝重。
影六挠挠头,嘀咕道:“这姓崔的不嫌烦啊?这和他亲自行医有区别吗?不就是多经了一道手?可确诊开药还是他啊!这不是自欺欺人嘛?”
“发了毒誓,多少有点儿贪生怕死吧。”影十三说,语气竟是少有的温柔和耐心。
“可这样不怕误诊吗?”早先还觉着不过是多一道工序的影六又开始怀疑这个法子的可行性了。
影十三道:“前朝宫里的娘娘都是这么瞧病的。”
前朝男女之防严重,太医们不可直接为娘娘诊治,都是由医女代为把脉诊察,再禀报太医确诊,这么做固然会有误诊的情况,往往医女的医术越高明,误诊几率越低。
“你再按按他的脐下一寸,他是否会疼痛?”
老崔头说。
俞婉按了按,燕九朝虽在睡梦中仍是难受地皱了皱眉。
“是的。”俞婉说。
老崔头叹了口气:“我大概知道是什么毒了。”
“什么毒?”萧振廷问。
老崔头叹道:“百里香。”
几个男人的眸光齐齐暗下来了。
影十三与影六行走江湖多年,对毒听说的只多不少,这百里香乃天下三大奇毒之一,据说此毒一出,香飘百里,故而得了百里香之称,事实上百里香的确有一股香味,却远没传闻中的夸张,也不知怎的让人传成了这样。
老崔头道:“百里香是取十数种珍稀花毒所制,具体什么花、怎么个配制方法我也不清楚,只知此毒异常凶猛,比南疆毒咒还难解。”
一听比南疆毒咒更难解,众人的神色都不大妙了。
老崔头接着道:“根据他的脉象来看,他应当中毒多年了,按理说这种毒会很快要了他的命,但下毒之人应当不知他体内中了南疆毒咒,两种毒彼此克制,反倒相安无事。”
当然,这个相安无事也只是说不会让燕九朝立马去死,但仍是有毒性在体内流窜的,所以燕九朝的身子骨一直不大好,每年仍需服用解毒的丹药。
现在南疆毒咒解了,百里香没了压制,渐渐地爆发出来了。
“为何我起先把脉没把出来?”俞婉不解。
老崔头十分耐心地解释道:“一因为他体内还有余毒未清,压制了百里香的毒性,二是百里香发作起来需要十天半个月。”
俞婉只说燕九朝中了南疆毒咒,却没说是谁给他下的毒咒,老崔头明白好奇害死猫,既然俞婉不说,他便也识趣地没问,可萧振廷、影十三与影六都是知晓内情的。
南疆毒咒是先帝给燕九朝下的,那么百里香呢?
先帝不可能给他下两种必死的毒药,对付一个三四岁的孩子实在是没在必要。
“百里香是哪里的毒药?何人所创?”俞婉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