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九朝的胸口剧烈地起伏了几下,推着轮椅出去了。
俞婉画完眉,几个小家伙也醒了,一睁眼便看见俞婉简直开心坏了,光着小屁屁跐溜溜地爬下床,找俞婉要了三个大亲亲。
吃过早饭,一家人坐上了回村的马车。
俞家知道今日俞婉要过门,天不亮便起来准备了,如今作坊迁入了新的厂房,不用停工也能在家里招待人了。
俞峰与俞松去镇上买菜,小铁蛋站在村口外的小道上,眼巴巴儿望着京城的方向。
石头用树枝戳着地上的蚂蚁,问他道:“你阿姐会回吗?我娘说京城好远的!”
小铁蛋叉着腰道:“我阿姐一定会回来的!她答应我了!”
小铁蛋来得太早,等了许久都不见少主府的马车,醉仙居的倒是来了两辆,可把小铁蛋失望坏了,又过了一个时辰总算是看见熟悉的车影了,小铁蛋却鼻子一哼脚一跺,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三日前的婚礼轰动了十里八乡,今日俞婉回门,又惹来不少乡亲看热闹。
莲花村的人已经知道万公子并不姓万,而是姓燕了,据说是位官家的少爷。
“他家里是京城做当大官儿的!”张婶煞有其事地说。
翠花杏眼圆瞪道:“多大的官儿啊?”
张婶被问住了,挠挠头:“比、比县老爷还大!”
在他们眼里县老爷就是头顶的青天,比青天还大,那就是十分了不得了。
“县老爷算个毛?人家是皇帝的亲戚好么?”
小陈氏阴测测的声音蓦地响在众人身后,众人吓得一个哆嗦,齐齐回过头来,白大婶儿瞪她道:“说了多少次了,你走路能不能有点儿声啊?!”
马车停在自家门口,俞婉去拿轮椅,被燕九朝拒绝了,他强撑着走了下来,短短几步的距离,浑身都让汗水湿透了。
俞婉明白他是不希望她家人担心,担心他的身体,更担心她嫁了个不中用的夫君,俞婉领了他的情,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堂屋内,俞婉见到了爹娘、大伯、大伯母与小闺女。
“大哥他们呢?”俞婉问。
大伯母笑道:“去买菜了,一会儿就回。”
俞婉换上了城里人的衣裳,他们第一眼险些没认出来,还当是那个大户人家的贵夫人,可一想不对呀,哪个贵夫人能坐在姑爷的马车里?
大伯母拉着俞婉的手,满眼都是欣慰。
姜氏温柔地看着女儿。
只有俞邵青心里酸溜溜的,特别想把自家女婿丢出去!
大伯端了粘糕来。
这是村子里的习俗,回门那日小俩口要吃上一大碗红糖煮的粘糕,这种圆圆的粘糕是糯米粉做的,每个巴掌大,先放入油锅煎炸,再以红糖水熬煮收汁,口感软糯,甜腻弹牙,俞婉不大爱吃甜的,不过既然是习俗要讨个吉兆,俞婉还是乖乖地吃了。
燕九朝也二话不说地吃了起来。
这种粘糕唯一的缺点是不好消化,乡下人没什么,燕九朝这种娇生惯养的公子吃多了一定会难受,俞婉三口两口把自己碗里的吃完了,随后把燕九朝的碗抢过来,呼哧呼哧地开吃了。
“哎呀,才嫁过去几天就这么护着自己相公啦?”门外的张婶儿忍不住打趣她。
俞婉脸一红,所有人全都笑了。
就在众人笑得不开支之际,姜氏的屋子却传来一声巨大的动静,像是什么东西倒在了地上。
俞婉放下碗,愣愣地问道:“怎么了?”
大伯母道:“是小铁蛋。”
“他在家呢?”她问俞峰他们人呢,大伯母说去买菜了,俞婉还当小铁蛋也去了。
俞婉放下吃得干净的碗,起身去了姜氏的屋。
被小铁蛋“不小心”弄倒的椅子已经扶起来了,小铁蛋背对着俞婉,双手抱怀气呼呼地坐在床上。
“铁蛋。”俞婉走过去。
小铁蛋不理她。
俞婉绕到他身侧,他转了个方向,不让俞婉看到他正面。
俞婉在他身旁坐下:“生阿姐的气啦?”
小铁蛋没吭声。
俞婉拉了拉他小胳膊,小铁蛋甩手挣开,可他哪儿是俞婉的对手?俞婉轻轻一用力便把他的小身子扳过来了,他身子虽正了,脑袋却拧巴拧巴地撇向别处。
俞婉又把他的小脑袋扳过来,就见他眼圈都红了,晶莹的泪珠子在眼眶里打着转,却倔强地不让它掉下来。
“还在怪阿姐呢?”
“你…你说了会回来的!”小铁蛋气呼呼地说,声音哽咽。
俞婉道:“阿姐回来了呀。”
小铁蛋动了动小身子,泪珠子吧嗒吧嗒掉下来了。
俞婉心里疼,这小家伙是她来异世见到的第一个人,她仍记得寒冬腊月他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穿得破破烂烂的,骨瘦如柴,一个人烧火又烧水地守着她。
俞婉抬手抹了他的泪:“你是在怪阿姐回来晚了吗?”
小铁蛋哭开了:“我等你…你老不回!老不回!回来了又不找我!你就只顾着和他们说话!”
“是阿姐不好,阿姐以为你去镇上了…”俞婉被弟弟哭得心都要裂了,把他抱到腿上。
三个小奶包跐溜跐溜地走了进来,一脸懵圈地看着嚎啕大哭的小舅舅。
“呜呜…”小铁蛋在俞婉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仿佛把大婚那日骤然失去阿姐的委屈也一并发泄了出来。
俞婉等他哭够了,轻拍着他的背道:“阿姐把你接过去住好不好?”
“接过去哪里?”小铁蛋一抽一抽地问。
俞婉轻声道:“阿姐的新家。”
小铁蛋眼泪汹涌:“这里不是你的家了吗?”
俞婉点头道:“是,当然是,这里永远都是阿姐的家。”
“那…那我要是去了你的新家还能回来吗?”
“能啊。”
“那…你还会继续教我功课吗?”
俞婉会心一笑:“当然啊。”
“…哦。”小铁蛋从她身上下来,“那我还是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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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年纪大了,泪点低了,写铁蛋写得眼泪汪汪的。
第111章 一家齐心
小铁蛋拉着三个小奶包去村子里找同伴了,小小村霸回归,仪式感是必须的。
一家人开开心心地聊了会儿天,大伯与大伯母去灶屋忙活午饭,俞邵青跟进去,让大伯母瞪眼轰了出来,俞邵青闲不住,转头去喂马。
燕九朝话少,姜氏话也不多,二人就那么坐在堂屋里,姜氏笑眯眯地看着燕九朝。
俞婉纳闷道:“阿娘,你为什么一直盯着他看?”
姜氏笑:“他好看。”
燕九朝说起了俞邵青与姜氏、小铁蛋搬去隔壁的打算,俞婉当初买的是丁家的旧宅,因是图便宜实则宅子又破又小,屋顶漏雨,冬冷夏热,当然,在隔壁担心他们住得不自在,燕九朝的意思是先暂住,把旧宅子推了重建,建好后两边的宅子打通,不分家了。
虽说那并不是一个常住的家,可到底也是家,能与娘家合成一座大宅,俞婉打心眼儿里是高兴的,就是委屈燕九朝,看上去像倒插门儿是的…
俞婉趁人不备,捏了捏他的手心,恐他说她青天白日不规矩,又迅速地把手松开了。
燕九朝感觉到掌心一抹温热的柔软,蜻蜓点水般转瞬即逝,他朝她看过来,她却已经去与姜氏说话了。
“阿娘觉得怎么样?”俞婉问。
姜氏温柔地说道:“都听阿婉的。”
她阿爹都听她阿娘的,这件事就这么定下了。
俞婉与姜氏说话,燕九朝大多数时候只是聆听,他的气质、他的出身都决定了他与这个贫穷的村落格格不入,但在他的脸上看不到不分不耐,不时有村里的孩子好奇地跑来看他,被人围观了也不见他恼,他只是很耐心、很安静地坐着,修养这种东西有时与名声无关,他是她听过的最声名狼藉的人,却也是她见过的修养最好的人。
这边,俞婉与家人说着话,另一边,罗家人上门了。
这可真是太意外了,当初俞家人建房动土请他们来都不来,今儿是怎么了,竟然自己找上门来?
罗家人不知俞家都在老三这边,他们坐着马车神气活现地进了村,一路直奔俞家老宅而去,莲花村他们也是来过的,以往过来都会有一大群乡巴佬围着他们看稀奇,罗家人都做好让人围观羡慕的准备了,哪知村口的孩子各玩各的、婶子媳妇儿们各忙各的,竟是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他、他们是没看见吗?”郭芸娘嘀咕。
俞家老宅没人。
问了隔壁才知是去了老三家。
罗家人去老三家时沿途看见原先的田埂上竖起了一排排崭新的房舍,郭芸娘再度嘀咕::“是哪个乡绅老爷搬进来了吗?”
罗家上门的是郭芸娘与小儿子罗成,郭芸娘是大伯母与郭大佑的妹妹,比大伯母嘴甜会来事儿,嫁了个城里的商人,却并不是附近的县城,只不过在乡下人眼里,县城就已经是挺难高攀的好去处了,要不怎么能坐上马车呢,她的姐姐兄长却是连牛车都买不起呢。
马车停在了俞婉家的门前。
郭芸娘神色清高地下了车,本以为自己牛气冲天,哪知抬眼一瞧就见门口停放着一辆更大、更奢华的马车——鎏金华盖、紫檀木车身、四匹高大威猛的汗血宝马,直把她家的骡子马吓得瑟瑟发抖…
郭芸娘愣住了,她怀疑是不是自己来错地方了。
恰巧此时,一个衣着鲜亮的贵妇人打屋里出来,真不明白这种穷乡僻壤怎么会有打扮得如此体面的妇人,比她身上的缎子华贵多了,头上的珠钗也是足金的,那款式小县城买不到,一定是京城的。
她不敢在这样一位贵夫人跟前拿架子,定了定神走上前,态度谦和地问道:“请问这位夫人…”
这里是俞家三房吗?
话未说完,贵夫人惊讶地出声了:“郭芸娘?”
郭芸娘一听这熟悉的声音,当即一愣,难以置信地看着对方道:“大…大姐?”
这个被郭芸娘认作了贵夫人的对象正是俞家大伯母。
大伯母变化太大了,再不是郭芸娘印象中那个满脸沧桑的黄脸婆,她看上去比郭芸娘更年轻,气度上也好生压了郭芸娘一头,郭芸娘的记忆中,这个大姐总是自卑地躲在人后,因为她长相平庸、五大三粗,吃得多、老得快,她背地里暗笑她是猪,她就是上不了台面的猪。
郭芸娘做梦都没料到会看到自家大姐如此光鲜的一面,这绝不是靠几件华丽的衣裳打扮出来的,郭阿香整个人…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郭芸娘傻眼。
“出什么事了?”大伯走了出来。
郭芸娘也是听声音才认出自家姐夫的,她的目光落在大伯毫无障碍的腿上,目瞪口呆道:“姐…姐夫的腿…不瘸了?”
这时,俞峰与俞松打镇上买菜归来了,鸡鸭鱼肉都不稀罕了,二人买了时令的蔬菜与瓜果,羊肉切了五斤、羊腿两只、驴肉十斤、大白鹅一只,再有两条肥硕鲜美的鳜鱼。
菜有人送呢,在后头,二人着急见妹妹先拎着一篮子瓜果进村了。
二人都换上京城大布庄里买来的新衣,新衣贵死了,可用大伯母的话说,他们如今好歹也算皇亲国戚了,不能丢了阿婉的脸,再贵也得买!
二人本就是十里八乡难得的俏儿郎,又跟着秦爷、崔掌柜等人打交道,世面见了,身上的寒酸气与小家子也一点一点地磨去了,再配上这身体面的衣裳,活脱脱两个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儿!
郭芸娘彻底说不出话了。
“进屋坐吧。”大伯母说,阿婉回门,她不想闹得太难看。
郭芸娘带着罗城进了屋。
屋子还是这么破,会不会是打肿脸充胖子?
这个揣测让郭芸娘的心里好受了些。
从小到大这个姐姐都是她的陪衬,她是天上云,姐姐是脚下泥,当见惯了一个人低贱的样子,所以更接受不了她爬到自己的头上。
大伯母不想让郭芸娘母子污了新姑爷的眼,让俞婉带着燕九朝回屋,俞婉嫌屋里闷,拉着燕九朝去了后院。
大伯与兄弟两个去了灶屋,姜氏去帮忙。
热闹的堂屋一下子变得空荡荡。
乍然受了冷落的郭芸娘有点儿懵。
她小儿子罗城则是早沉不住气拉下了一张马脸。
郭芸娘到底没忘记自己是来做什么的,她笑了笑,看向大伯母道:“大姐啊,我听说阿婉嫁人了,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都不来告诉我?”
大伯母讥讽道:“哟,这倒成我的不是了,我们家请你的次数还少吗?郭芸娘你自己说说,你来了几次?上次动土建房,我没让人给你带消息么?你来了么?”
郭芸娘讪讪,俞家摆席,她一贯懒得理会,一是嫌路途遥远,二是嫌俞家穷来往了也没个奔头,早先倒是还随了份子钱,上次直接没理会,让大伯母闹了个没脸,这事儿换她,她得记大伯母一辈子,可大伯母素来是被作践的那个,郭芸娘觉得自己就算真把大姐得罪了,大姐也会无条件地原谅自己。
郭芸娘敷衍地说道:“我那不是听了哥哥与嫂嫂的胡话,误会大姐不想与我们来往了吗?”
大伯母冷声道:“不想和你们来往我还请你来吃席,我是疯了吗?不过你说的也没错,我如今的确不想与你们来往了,你们这样的亲戚,俞家高攀不上。”
郭芸娘没料到一贯忍气吞声的大姐会讲出如此不留情面的话,莫非她听到的传言是真的,俞家人如今攀上大户人家的高枝儿,所以这个大姐不再稀罕他们罗家了?
后院,俞婉一边听着郭芸娘与大伯母的谈话,一边把郭家、罗家的关系与燕九朝八卦了:“…不是大伯母不讲理,你可别误会大伯母。”
她开始在意他对她家人的看法了。
燕九朝嗯了一声。
堂堂燕城少主竟然坐在农家后院儿听这种七大姑八大姨间的八卦,还听得一脸认真。
“你到底什么事儿?”大伯母没好气地道。
郭芸娘往后院儿的方向张望:“阿婉今日回门吧?我怎么没见着她?她是没回还是…”
大伯母打断她的话:“你是想见阿婉,还是想见我们新姑爷?”
当然是新姑爷,郭芸娘眼神闪了闪。
大伯母冷声道:“我算是看出来了,你是不是听说阿婉嫁了个好人家所以跑过来打秋风了?”
郭芸娘拉下脸道:“大姐,你别把话说得这么难听!都是自家亲戚,什么秋风不秋风的?我…我就是来看看你们!”
“现在你看完了,可以走了!”大伯母下了逐客令。
“…”郭芸娘当场噎住。
俞婉听得解气极了,想起大伯母在罗家受的气,真是活该郭芸娘被轰出去。
“大姐,大姐!有话好好说!你别闹得这么难看,让新姑爷看了笑话!”郭芸娘又不傻,俞家再有钱坐得起那么贵的马车吗?四匹马,那得是多大的官儿才有资格乘坐的,阿婉那死丫头是真的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郭芸娘说的没错,不能让燕九朝看了她娘家的笑话,大伯母强忍着把火气压下了。
郭芸娘趁热打铁道:“大姐,从前都是我不对,不该听信哥哥嫂嫂的谗言疏远了大姐,大姐怪我是应该的,可不论怎样咱们都是亲姊妹,咱们这层关系不能断了呀。”
大伯母冷眼看着她。
郭芸娘以为大姐让自己打动了,抹了一把并不存在的眼泪道:“实不相瞒,我在罗家的日子也不好过,都是表面风光,暗地里谁不笑我是个没见识的村妇?大姐,我这辈子就这样了,我认了,可我儿子不能这样!忠儿、城儿都是念书的好苗子,他们才念了几年就都考上童生了!忠儿病了没能跟来,我今日带了城儿过来就是希望大姐能帮两个侄儿谋条出路的。”
大伯母道:“既然他们这么厉害,还用得着我谋出路吗?何况我怎么谋?你未免太看得起我了。”
郭芸娘讪讪道:“这不是快秋闱了吗?我寻思着…”
大伯母冷笑:“寻思着我拜托新姑爷给你找个关系,让他们顺利把秋闱给过了?”
郭芸娘眼睛一亮:“姑爷这点本事总还是有的吧?”
说的像是燕九朝若是办不好这事就是多没能耐似的,俞婉气呼呼的,腮帮子鼓成了一只小仓鼠。
燕九朝看着她为自己生气抱不平的样子,眸子里掠过一丝笑意,转瞬即逝。
大伯母怒道:“你让新姑爷给你儿子走后门儿,你把他当什么人了?!”
郭芸娘哎呀一声道:“大姐你别生气嘛,你们咱们姐弟妹三个,只有忠儿、城儿念书,日后他们有出息了,不也是给大姐你长脸吗?”
这话戳中大伯母的痛脚了,她生了两个儿子,个个都是泥腿子,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不怪郭芸娘事事压了她一头。
“这种事能走后门吗?”俞婉问燕九朝。
“不能。”燕九朝斩钉截铁道。
功名是买不到的,除非代考与泄题。
当然燕少主若是愿意,这都不叫事儿,只是燕九朝不会这么做。
郭芸娘又道:“好好好,是我错了,我不该宵想这个,那…那新姑爷是京城人,让他在京城给忠儿、城儿找个好先生总是没问题吧?你和新姑爷说一声,就让忠儿、城儿住到他家去…”
大伯母听不下去了。
别说阿婉只是她侄女儿,就算是亲闺女,也没让姨父家的人这么打主意的?
郭芸娘当新姑爷是什么?冤大头吗?她说住过去就住过去,她说请先生就请先生,还说不是打秋风,都打到他娘的天上去了!
大伯母哪儿还顾得上让不让燕九朝看笑话,揪住郭芸娘的肩膀将她拽了出去。
“哎!大姐!大姐!”
“你放开我娘!”
罗城去推大伯母,俞峰兄弟抡着棍子冲出来,罗城吓得屁滚尿流,一把蹦到了马车上!
大伯母将郭芸娘拽出了俞家:“郭芸娘,你若真来看我,我好酒好菜招待你,但你若是打阿婉与新姑爷的主意,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郭芸娘气得够呛:“郭阿香!你有钱了就不将自家亲戚放在眼里了是吧?!”
“那还不是和你学的?”大伯母反问。
郭芸娘再度噎住。
大伯母厉喝:“还不快滚!要人撵是吗!”
俞峰、俞松抡起手中的棍子,郭芸娘赶忙跳上马车,灰溜溜地走掉了。
乡亲们一阵哄笑。
秋风没打成,还让全村人看了笑话,郭芸娘气坏了。
今儿这气是出了,可大伯母担心自己与郭芸娘的事丢了阿婉的脸面,遂走到后院,与燕九朝解释道:“让姑爷见笑了。”
城里人遇上这种事怎么解决她不知道,但一定不是像她这样。
“无妨。”燕九朝说,随后看向也走到后院的俞峰兄弟,“让他跟我上京城念书。”
他?
众人顺着燕九朝的目光一瞧,俞松?
“你弄错了吧?这是我二哥,这个才是我大哥。”俞婉指着俞峰说。
俞家兄弟早年也是进过村学的,只可惜没念进去都回到家里种地了,都不是念书的料子,但若非得选出一个,那一定是俞峰。
俞峰性情沉稳,懂事听话,俞松却是连坐也坐不住的。
“没错,就是你二哥。”燕九朝笃定地说。
大伯母摆摆手:“小松不是念书的料子,他念不进去的。”
燕九朝让俞婉拿了一本书来,随手翻开一页,指着一个字道:“念。”
强大的皇族与气场让俞松不敢撒谎,俞松老老实实地念了:“仄。”
“念。”
“柰。”
燕九朝又指了几个字,俞松全都准确无误地念了出来,燕九朝让他背千字文,他比小铁蛋背得更顺溜。
俞家人惊呆了,大伯母的嘴巴都合不上了,她小儿子识字?什么时候的事?!
俞婉问道:“二哥你什么时候学的?”
俞松挠挠头:“就…就你教铁蛋,我听到了…”
只听了几遍就能记住…谁说她二哥不是读书的料?这根本是个学兜子好么!
第112章 南诏帝姬(二更)
大伯母前脚刚说不让郭芸娘上门打秋风,结果自己就要打起新姑爷的秋风,她哪儿肯?
俞婉就道:“这也叫打秋风呀?那我们日日上大房吃饭,可不是打了半年的秋风了?”
“这如何一样!”大伯母嗔道。
“大伯母你就让二哥去吧。”俞婉催促道。
大伯母实在不好意思,可她心里也明白自己与郭芸娘是不一样的,大房、三房虽没住一个宅子了可眼下其实是没分家的,她拿阿婉当了亲闺女,阿婉自然也拿俞松当了亲哥,当然最紧要的还是新姑爷,他是真没嫌弃他们这帮穷亲戚,真心实意地替他们考虑。
“大嫂,让小松去。”姜氏说。
姜氏在俞家是最“没主意”的,从来都是家里人把决断做好了,她只负责点头就够了,这一次,竟是连她都开口了,大伯母不好再扭扭捏捏的,高兴又紧张地应下了。
高兴的是她家也能出个读书人了,紧张的是就怕这混小子热不过三日,回头就没兴致了。
这都是以后的事,眼下能有个良好的开始就已经成功一半了,俞婉很看好二哥,也很感激燕九朝,她问燕九朝是怎么看出来的,燕九朝鼻子一哼:“不告诉你!”
俞婉好气又好笑,拉着大伯母去老宅给二哥收拾东西了。
“阿婉呐,你说这不是做梦吧?”大伯母回到老宅了仍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们家都是泥腿子呀,尤其小松这孩子更是打小皮到大的,挨的揍比吃的米还多,大伯母实在无法想象他乖乖拿着书的样子。
俞婉想了下,确实挺滑稽的,要不是燕九朝火眼金睛,他们家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发现俞松竟然是块读书的料。
这边收拾完东西,三房的饭菜也上桌了,大伯亲自下厨,俞峰打下手,做了一大桌可口的菜式,有清炖羊肉汤、孜然羊腿、脆皮烧鹅、红烧鳜鱼、百合蛋羹并几样时令的蔬菜。
大人一桌,几个孩子一桌,小铁蛋很有大哥哥、小舅舅的风范,把妹妹与小侄儿们照顾得极好,大伯不知燕九朝吃不吃得惯乡下的饭菜,又习不习惯与他们这群乡下人一道用膳,他吃得有点儿放不开,不过在被俞邵青几杯烈酒灌下去后,瞬间不知东南西北,搂着燕九朝的肩膀兄弟兄弟地叫起来了。
吃过饭,姜氏带着几个小奶包歇午,俞婉则自马车上取了谢礼迈步前往赵家。
大婚那日的风波她与燕九朝都决定对家人闭口不提,可阿畏救了她,她怎么也该亲自上门道谢。
赵家大门紧闭。
俞婉抬手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一个六旬上下的老者。
老者见到俞婉,表情很是镇定。
俞婉弯了弯唇角:“您是阿畏的爷爷吗?”
村里人都知道搬进赵家的是祖孙三代了,一个爷爷,两个叔叔,以及孙子辈的阿畏。
老者苍老的眸子里一片平静。
“我是,你是谁?”他明知故问。
俞婉不确定阿畏有没有把他救了自己的事告诉家人,若是没告诉,那自己捅穿了就是在给他惹麻烦了,俞婉于是说道:“我是阿婉,俞家三房的,我今日回门,给阿畏带了点东西。”
阿畏曾杀死过潜入她家的小毛贼,这件事全村都知道,俞婉就算多给他送几次谢礼也不过分。
老者收下了。
随后,一言不发地将门合上了。
俞婉古怪地挑了挑眉,阿畏的爷爷看着不大好相处的样子,真是难为阿畏了。
老者听着俞婉的脚步声走远了,才深吸一口气,露出了未敢在俞婉面前展现的异样。
月钩走了过来:“阿嬷,怎么了?”
月钩是与老者随行的两个青年之一,另一个叫青岩,青岩与阿畏上山打猎了,留下他在家中陪着老者。
老者将篮子放在了桌上,眉头紧皱道:“我适才感受到蛊王的气息了。”
“阿嬷说的蛊王是…”阿畏养的蛊虫在阿嬷眼里只是一些小蛊蛊,能被阿嬷称一声蛊王的,只有他们的族宝。
“没错,就是它。”老者点头。
月钩先是一愣,随即纳闷道:“不对呀,族宝不是已经被当作聘礼送去南诏国了吗?怎么会出现在中原?还是在她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