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李兮醒来时,陆离已经走了,李兮看着已经收拾干净的大炕,只觉得象做梦一般。
“姑娘别发愣了,这几天连姑娘都得跟着忙,这寺里,还有城外的楼霞庵,姑娘都得走一趟,白芷说,有几个病人,罗大少爷总是不敢开方子,姑娘走前最好再看一遍,还有赵知府那边,也得姑娘亲自打个招呼才好”
姜嬷嬷一边心着摆饭,一边和李兮说话。
“嬷嬷,昨天王爷真来了?”李兮忍不住和姜嬷嬷确认道,姜嬷嬷手里的碟子一歪,菜差点歪出来,“姑娘可真是累坏了!昨天姑娘睡着了,是王爷把姑娘抱进屋的,王爷就在这炕上歇了一夜,夜里我和白芷在姑娘床前当值,天还没亮,王爷就走了,吩咐收拾东西,三天后,他来接姑娘到抚远镇去。”
姜嬷嬷将李兮睡着之后的事仔仔细细说了一遍,李兮‘噢’了一声,脸慢慢红上来,她昨天有点兴奋过头,今天,傻气冒的又有点多。
罗大两眼血丝,勉强从床上爬起来,走到廊下,看着廊下和院子里已经摆开的箱子,愣了愣,眼里突然闪出兴奋的光芒,一把拉住面前路过的护卫,指着箱子急切的都有点结巴了,“先先先生,要走了?要回太原府了?”
“走是要走了,不是回太原府。”护卫笑起来,“罗大夫昨天累着了,您眼里有血丝,脸色也不好。”
“那去哪儿?”罗大神情紧张的护卫都奇怪起来,“去抚远镇。罗大夫您没事吧?要不让我们表小姐给您瞧瞧?”
“不用不用。”罗大摆着手,怔怔忡忡,去抚远镇,那他要跟去吗?蠢!罗大猛一巴掌拍在自己头上,说让看着李先生,一言一行都要写折子报送,可没说让跟着李先生,就算他想跟着,李先生不带他,他能有什么办法?没办法就写折子回去请示下,来回几趟他还是北上找那个妖僧去了算了,至少找妖僧这差使不伤天害理!
罗大呆呆愣愣的站在廊下,来来往往的护卫们都得绕过去,仿佛湍急河流中的一块突兀的大石头。
“罗大少爷,我们姑娘请您进来一趟,有事要跟您说。”白英一出院门,就看到了杵在那儿挡道的罗大,忙招手叫他。
和李兮一起出来的罗大神情至少正常了,先生要去抚远镇,留下他主管这朔方城的疫病,这确实是最好的、也是唯一的办法,就算他想跟着先生一起走,只怕赵知府也不敢答应,嗯,今天晚上就写折子,正好趁这件事探探话,看看六公子到底知不知道这事,他总觉得那张手书蹊跷得很,太子事事听六公子调遣,六公子会让人监视李先生?
这不成了笑话儿了!
司马六公子要是写封私信给他,让他留心李先生的动静,以他的心思那还差不多!
赵知府听说李兮要去抚远镇,留下罗大主持朔方城天花疫病,半张着嘴傻了,想留,李兮话已经说的没法留了,这几天抚远镇和铜关方向过来的病人一天比一天增加,大军中也有了天花病患,她必须尽快赶过去,这让他怎么留?
赵知府一时头痛无比,那封密信是写给他的,信封上清清楚楚写着他的名字,里面两张谕旨,一张写明给他,一张写明给罗大少爷,他能看罗大少爷那封谕旨,罗大少爷却不能看他的谕旨,这事一个字不用多说,太子爷明明摆摆就是以他为主!
可这会儿他才知道,当这个主,真不是那么好当的!
李姑娘要走,他没法留,罗大少爷要留下,不能不留,他跟罗大少爷都留在朔方城,李姑娘谁盯?
这事,得和罗大少爷商量商量!这责任得两个人一起担,他一个人可担不起!
赵知府挤眉弄眼不停的给罗大使眼色,罗大低眉垂眼端坐喝茶,稳如泰山,赵知府把眼珠挤掉,他就是不准备看见!
李兮从楼霞庵回来,刚进报恩寺,小蓝就大步溜星迎上来,“小姐,咱们要走了?”
“是啊,怎么了?”
“桃枝儿她们怎么办?送到楼霞庵?留在这里?不行,都不合适,那几个,怪可怜的。”李兮越过小蓝,看向站在药王殿门口,挤了一排紧张的盯着这边的女孩子们。
“谁让你来问的?”
“我自己,谁能使得动我?”
第262章 两个媳妇
“那倒也是,你跟她们说,我以后会开一家很大的医馆,需要很多人照顾病人,还有干杂活什么的,这医馆不一定在朔方城,要开在很远的地方,而且,也许还会不停的从一个地方,换到另一个地方,她们谁愿意干这样的活,明天就跟咱们走,不愿意的,问她们想去哪儿,想去哪儿就送到哪里,还没好的,让她们只管安心留着,咱们走了,罗大少爷留在这里。”
“好!”小蓝答应一声,刚要转身,李兮又叫住了她,“愿意跟咱们走的还有规矩,第一,终生不嫁,第二,没有卖身契,我发工钱给她们,管吃管住管衣服穿,一个月五十个大钱,她们什么时候想走就什么时候走,但走了,再不许回来,能走,不能回!”
“这规矩不好。”小蓝凭着直觉道,李兮摊手,“总比出家当姑子强点吧?要是条件好了,那人不得成堆了?就这规矩,看做不做。对了,楼霞庵那边也过去个人问一问。”
“也是!知道了。”小蓝这个弯转的爽利无比,转身往那群女孩子过去。
晚饭时,姜嬷嬷才和小蓝一起回来,和李兮说了药王殿和楼霞庵那些女孩子的事,“别的倒还好,都是女孩儿家,只有两个小媳妇儿,得跟姑娘禀一声,请个示下。”
李兮示意白芷给姜嬷嬷倒了杯茶过来,姜嬷嬷接过,“一个叫小艾,四五天前就好了,死活不肯回去,问什么都低着头一声不吭,刚开始,我还以为她是个哑巴,可干起活来却利落的出奇,眼里又特别有活,我看着那丫头实在是好,就人去打听了她家的事,她是个童养媳,半年前就圆过房了,她病倒的早,她婆婆买了口薄皮棺材,直接把她放棺材里,连棺材放到院墙下,准备一咽了气,就抬出去埋了,后来咱们贴告示,送过来有五十个大钱,她婆婆收了闲汉十个大钱,把她连棺材卖给闲汉,抬到了咱们这里,后来那口棺材给了没能熬过来的小姑娘。”
“她好了,她婆婆家知道吗?”
“知道,来找过好几回了,站在寺门外老远,见人就让人带话,让她回去,她说什么也不肯走,这回”
姜嬷嬷看向小蓝,小蓝忙接道:“我一说,她是头一个站出来的,我话还没说完!”
“还一个,叫翠花,有娘家有婆家,三媒六聘敲锣打鼓娶回家的,长的也挺好看,可惜现在脸麻了,来的时候怀着身孕。”
“噢!”李兮想起来了,“就是那个裹在粗布单子里,前一个后一个拿扁担担过来的,她流产了,另外一个死了。”
“是,就是她,她是长姐,爹死的早,下面两个弟弟一个妹妹,她硬是在娘家撑到给两个弟弟娶了媳妇,二十四五岁才出嫁,她出嫁的晚,年纪大了,又没什么嫁妆,嫁的就不大好,给人家做了填房,她丈夫有个相好的,是个暗娼,她刚嫁过去没几天,陪嫁的一根银簪子,一支银镯子就被丈夫偷去给了暗娼,后来她病了,她是个极硬气的,自己觉出不对,就把柴房收拾出一半,搬了被子,拿了罐水,又给自己烙了几张厚饼,让人给娘家弟弟捎了信,让弟弟们给自己送几幅药,她就自己把自己关进了柴房。”
姜嬷嬷神情晦暗,“等了几天,也没见娘家有人来,后来,只她小妹妹来了一趟,隔着院墙喊了几句话,说家里人都不得闲儿,让她好好养病,就走了,后头,知府衙门满街敲锣,她听到了,爬到院门口,央人把她送到了咱们这里,挑她来那人专门往咱们这儿挑人,倒挣了不少钱。”
“不管怎么样,也活了不少命。”李兮听的叹气,这是个性子极其刚强的,一旦伤了心,就再没有回头的余地,李兮挺欣赏这样的人。
“那是姑娘的慈悲。”
“嗯,这两个都挺好,愿意跟咱们带上走就是了。”
姜嬷嬷笑起来,“哪有那么容易?这两个小媳妇儿,家里都来找过不知道多少回了,咱们要是带走,那可就是拐带人口,总得有个说法,就是那几个女孩子,也要到她们家过个手续,不然就怕后头烦。”
“这事嬷嬷操办就行。”一听这个,李兮头痛了,这里什么买奴养奴,买儿买女买媳妇,典人借人赁人,把人作为商品的时代,中间种种,她没弄懂,她打心眼抵触这种买卖。
“得请姑娘个示下,姑娘今天说,不会买她们到府里,这是姑娘想的周到。”
李兮呆滞的看着姜嬷嬷,她想的周到?怎么周到了?
姜嬷嬷看着李兮那一脸茫然,又想笑又无奈,“姑娘,象咱们这样的人家,从来不到外头买人的,要投到梁王府为奴可难得很呢,姑娘要是说一句收入府里,那就不得了了。”
李兮立刻就明白了,当年陆离招几个小厮,放宽到至少三代居住在太原城,听说一夜之间,就报几万人,她要是招丫头,不知道能不能这么哄动。幸亏她没说收进府里,不然
“女人家不能没个依靠”
李兮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却又咽下了,律法如此,世情如此,她抱怨几句,又能怎么样?除了给自己添堵,给大家添堵,没有别的用处了。
“姑娘不能收她们,得给她们找个主家,要不然”姜嬷嬷一脸苦笑,她自小被人拐卖,自然知道一个女人要独自立在世上,那几乎是不可能的。“男人只要自己能立起来,就能立起来,可女人不行,象姑娘的,那是异数。”
“你说怎么办?”李兮沉默片刻问道,她真没有主意。
“要不这样,姑娘以后总归要开家医馆,咱们就用这医馆的名义,算是把她们典回来,这典契,就让她们自己签,咱们这一头就清爽了,几个女孩儿那边不用担心,当初送过来的,都是签过生死契的,这些都做成死契就行了,做成死契,那家孩子就死了,只要她们自己咬牙不认,谁也不能说她们是自己家的孩子。”
第263章 北戎国师
姜嬷嬷脸上总算有了点笑容,李兮听的惊讶极了,她怎么不知道还有什么生死契?
“这些走衙门的事,都是青川打理,但凡收进来的,都签过生死契,要不然,碰到个不要脸的滚刀肉,岂不是惹一身骚?青川能跟在王爷身边侍候这么些年,要是这点事还到处留麻烦,他还能跟在王爷身边?”
姜嬷嬷极其耐心的给李兮解释这中间的关窍,“那两个小媳妇,生死契是有,可就算死了,有婚书,她们还是人家的媳妇儿,我想着,既然带走,就办利落了,把婚书这事也做个了结。”
李兮歪头看着姜嬷嬷,她要把婚书也替她们清结了,是在替她们的未来打算吗?清结干净当然最好。
“好!”李兮干脆答应,“你和青川商量着办吧。”
“姑娘应该说:你和青川先去商量个法子,想好了过来禀我。不能这么全推出去。”姜嬷嬷半真半假的嗔怪道,“姑娘这样,下人们就有机可乘,真出了事,姑娘有了责任,就不好狠责罚,时间一长,规矩就乱了。”
李兮吐了吐舌头,挪了挪坐直,又说了一遍,“嬷嬷和青川先去商量个法子再来禀我。”
“是。”姜嬷嬷站起来,恭敬答应,一边笑一边退了出去。
第二天,陆离到的很早,李兮起的更早,眼巴巴等在院门口,要不是姜嬷嬷拦着,她早就跑到寺院门口去了。
看到陆离,李兮提着裙子就往前跑,陆离又气又笑,心底却软的拿不起来,这小丫头,就不知道矜持一点!
箱笼车辆都收拾好了,和来时相比,多了十来辆车,车上是李兮新收的医馆员工,一群瘦的清一色都是大眼睛,有的病刚好,有的还病着的女孩子们。
罗大和赵知府一直将两人送出城门口。
两人各怀心思,赵知府又是闷气又是担忧又是害怕,太子爷让他盯着李姑娘和陆大帅一举一动,他从前以为这简直是送上门的功劳,李姑娘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没过门的媳妇在朔方城,陆大帅肯定常来常往,这份功劳太容易了!
天底下果然没有伸手就能拿到的功劳,刚接到手谕没几天,李姑娘居然要搬到抚远城去了!这可怎么监视?难道跟太子爷说,李姑娘搬走了,陆大帅不来了?
那他的锦绣前程可就成了一堆泡沫了!不行,得想想办法!照理说,抚远城也是他的辖下之地
罗大心情就轻松多了,人家走了,这差使办不成,就不能怪他了!一会儿回去就写折子,这折子得好好写,既不能让别人看出来,又得让六公子看明白,得问问六公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到底知不知道,他是不是昏了头了!
罗大斜了很有几分失魂落魄的赵知府一眼,真想啐他一脸,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等这场疫病过去罗大狠狠往地啐了一口,大不了,老子进草原!
草原,铜关外,前一阵子站在铜关上能够清楚看到的大大小小的帐蓬已经看不到了,北戎人无数的帐蓬,随着王帐后退到看不到铜关,铜关也看不到他们的地方。
依旧金碧辉煌的王帐内,气氛极其压抑,一直深居不出,常年隐藏的帐蓬后面那片黑暗中的男子盘膝坐在大可汗身边一把宽大的圈椅上,一件雪白素绸衣外裹着件雪白的狐皮斗蓬,衬着雪白的、美丽的如同玉雕一般的脸,不象活物,更象个装饰用的羊脂玉人像摆设。
男子长的出奇的手指慢慢抚着干净的发亮的红铜手炉,谁说话,那双清亮的眼睛就直直的看向谁,明明知道他看不到,可每一个都被他看的心悸,包括乌达。
“大可汗最精锐的儿郎死伤过半”
“我山戎最好的儿郎十不存一!”山戎可汗一声惨嚎,男子清亮到令人发寒眼睛直直的看着山戎可汗,“谁让你冲进铜关的?我怎么交待你们的?铜关绝对不能进!不能进去!我告诉过你们,陆离是主帅,铜关就无论如何不能进!谁让你们进去的?谁让你进去的?”
山戎可汗死瞪着男子,无言以对,干脆把刀拨出来了。
“国师确实交待过。”大可汗尴尬的咳了一声,出声打圆场,“可将兵讲究个随机应变,这事是我疏忽了。”
“哼!”被称为国师的男子没看向大可汗,眼睛直直的平视往前,“我还说过,若有不利,立刻后撤,为什么不立刻后撤?铜关里已经死了那么多,还不够?还敢徘徊,跟陆离玩心眼玩战术!”国师一声短促的讥笑。
“你说的内应是怎么回事?”大可汗脸上更加挂不住了,沉下脸斜着国师问道。
“大可汗身边有奸细!”国师暗哑的声音听起来刺耳刺心,乌达眼皮颤了颤。
“陆离突然巡查东线,我就觉得不对,现在看来,在大战前,内应已经全军覆没了,这么稳快准,一定是有人给陆离送了信,否则,除非他是神仙,掐指能算!”国师没有焦距的眼睛扫过帐蓬,在一直低眉垂眼的乌达身上多停了一眼。
“也许这内应是个圈套呢?”山戎可汗咬牙切齿一脸冷笑。
“不是圈套。”国师没理他,大可汗干巴巴说了句,山戎可汗恨恨的别过了脸。
“乌达,这一场惨败,只有你毫发无伤。”国师看向乌达。
“是。”乌达简短的答了一个字,国师等了片刻,嘴角往上勾了勾,露出个仿佛是笑容的神情,“你运气是不错,大可汗让你截杀陆离残部,就算陆离没残,你也不该无视军令,一路往西,呵呵。”
国师一声干笑让人听的刺耳难受。
“路上,你有两回遇到陆离部,头一回,是你父汗的亲卫,和郑义部相遇,你父汗的亲卫死伤过半,你绕道而行,第二回,山戎王庭精锐被陆离设计引诱,和大可汗的阿萨部厮杀,你就站在旁边看热闹,说说,为什么要袖手旁观?”
第264章 疑心乌达
乌达看向大可汗,“大可汗,乌达想跟您说几句话。”
大可汗迟疑了下,挥了挥手道:“就在这里说吧,事无不可对人言。”
“是!”乌达毫不迟疑,“初六那天,我带人巡逻,遇到了几个汉人,仓皇往北,截住询问,说是家住铜关南边,朔方城天花暴起,汉人没有封城,他们那里也有了天花病人,他们就往北,是避天花。”
乌达的话干巴巴,满帐蓬的人却是人人变色。
“他们一个村的人都逃了,我把他们杀了,深埋,一路往西寻找其它人。”
“都找到了?杀了?”一想到天花,大可汗后背一层冷汗,朔方城天花横行,他们居然不封城,这是故意要把天花大祸引进草原,汉人个个都坏透了!
“嗯,有两支商队,战起前进了草原,一支是驼家商队,带队的驼三,截住时,”乌达看了眼国师,“就是姜戎勇士和郑义部遭遇那天,我本来应该经过,因为发现驼家商队足迹,偏了方向。”
“追到了?埋了没有?”
“追到了,埋了,连人带货。”
“好!还有一支?”大可汗不由松了口气。
“另一支,是驼家商队说在他们之前有一支商队,但离得远,没看到是哪家,我正在找。”
“你运气可真好!”这回,国师清亮的眼睛没看乌达,“山戎和阿萨部自相残杀那天呢?为什么袖手旁观?”
“我没袖手,那天我不在附近,国师是出过天花的,不怕,乌达怕,才先去追截天花病人。”乌达答的是国师的话,却看着大可汗。
大可汗阴阴的斜着国师,在国师开口道,不耐烦的摆手道:“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乌达做得对,你赶紧去查另一支商队,烧死他们!快去!”
“是!”乌达领了令,转身就走。
国师闭上眼往后仰着头,他是言到为止,就算他没得过天花,他也不在乎天花来不来,他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当然,他更不在意北戎人的生死,他不过是个迫不得已,都死光了与他何干?
王帐内的人走光了,国师还是仰着头,一幅睡着了的样子。
“你怀疑乌达?”大可汗站在国师面前,居高临下看着那张缺乏血色,却显的更加精致美丽的脸。
“嗯。”国师的头落下来,睁开眼,大可汗不由自主往后退了好几步,他不是怕他,他是厌恶他,象厌恶一条令人恶心的豺狼。
“乌达为什么要做奸细?汉人能给他什么好处?”
“为什么?合纵连横,借力打力,谋略之道,好处?”国师清澈却并不空洞的眼睛看向大可汗,“他要的好处你们谁也给不了,或者说,你们谁都不会恭手相让。”
“你跟你师父什么都好,就是眼瞎,都瞎!”大可汗紧绷着,转身出了大帐。
国师慢慢站起来,围着帐蓬走了一圈,不时站住,好象在听什么动静,一边听一边笑,进了后帐。
大可汗出了王帐,径直进了那间挂着串黄金风铃的精致帐蓬。
小阏氏迎上来,掂着脚尖贴了贴大可汗的脸,轻快的替他解开外面的大衣服,大可汗低头看着衣衫轻薄的小阏氏,“在帐蓬做什么呢?”
“您看。”小阏氏贴进大可汗怀里,将衣襟拉过一些,大可汗从小阏氏头顶看下去,目光不过在双丘之间的宝石上落了落,就盯到了白晢到透明、充满了生机的两团丰盈、和时隐时现的一豆艳粉上。
小阏氏一张脸并不算好,可身材妖娆,最可人的,是这一身的肌肤,白腻可人,充满了已经老了的大可汗最渴望的生机。
大可汗顿时兴奋昂然,一把将小阏氏推倒在矮矮的、松软的床上。
阳光透过桃红的纱帘,照在小阏氏雪白的肌肤上,让她看起来比夜晚更多了一份充满诱惑水灵和生机,大可汗已经好些年没有象现在这样激荡和兴奋过了,仿佛回到了最年青最冲动的岁月,一趟又一趟,一次比一次更加兴奋,直到大汗淋漓,也痛快淋漓。
大可汗泡在滴了精油,热的有些发烫的水里,看着头发****,脸色桃红,拿着水勺往他肩上淋水的小阏氏,伸手在她胸前揉了揉,“怎么样?嗯?”
“大可汗。”小阏氏手一软,将水勺挨在大可汗肩上,“您明知道,人家都站不住了,谁象大可汗,龙精虎壮的。”小阏氏一句话中间,喘了好几口气。
大可汗哈哈大笑,“大可汗老了!要是当年”大可汗没说下去,他如今雄风不减当年!“不年青了!”这一句里只有骄傲,没有感慨,今天,他对自己非常满意,满意到对眼前的这场惨败也并不怎么在意了,胜败是兵家常事,比这败的更惨的时候他不是没经历过,后来,不都夺回来了!
“哪有年青人能象大可汗这么威风凛凛的?我反正是一个也没看到!”小阏氏知道怎么奉承大可汗,她深谙此道。
大可汗果然哈哈大笑,“怎么没有?那个乌达,你看看他,多健壮,他是我们草原真正的勇士,只要头还在,只要有口气,他就活,只要活着,他就能”
大可汗的话戛然而止,只要活着,他就能杀败众人,成为王者!
小阏氏的手抖了下,水勺里的水洒在了大可汗肩膀外,不过大可汗正面色变幻不定的出神。
“大可汗说的乌达,是姜戎部那个?乌维的弟弟?”小阏氏趴在了沐桶边上,她的腿真的软了,用力咬了下嘴唇,小阏氏娇娇的笑问。
“嗯,你不是常跟他说话?他送了不少东西给你。”
“送东西给我的人多了,我哪里都能记得住。”小阏氏的胆子渐渐回来,“大可汗把他夸的那样好,我怎么没觉得呢?我觉得他象条狗,大可汗的狗。”
“象条狗?你怎么这么觉得?他明明是条狼,是只虎。”大可汗不知道在想什么,盯着小阏氏问道。
第265章 行路之间
“大可汗真要听么?”小阏氏扑闪着眼睛,“我说了,大可汗可不能怪我。”
“嗯,说吧。”
“乌维他们看到我,那眼神就象一只只发了情的公狼、豹子,儿马子”小阏氏拖长声音,眼睛不眨了,一瞬不瞬的看着大可汗的神情,大可汗头往后仰,笑起来,他的女人,当然是最好的!
“只有那个乌达,象只骟过的狗。”
“也许是”大可汗话没说完就停了,乌达不是,他赐过女奴给他,他亲眼看到过
“他不敢,他就是大可汗的狗,他见了大可汗的马都毕恭毕敬。”小阏氏瞄着大可汗的脸色,接着道:“但凡大可汗的东西,他都象条狗,可见了别人不知道他在别人面前什么样儿。”
小阏氏及时刹住了话,咬住了舌尖,她既然都没留心过他是谁,自然也不会留心他怎么对别人!
大可汗突然哈哈大笑,神情看起来轻松极了,她说的不错,乌达,就是他的一条狗,忠诚的、勇猛的獒狗!
朔方城外,李兮的心情用春风得意马蹄疾都不足以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