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瑾元赶忙吩咐手下去办,再回过头来看看院内众人,下了一个决定:“今日早些休息,明天一早除粉黛外,所有人前往普渡寺进香,为凤家祈福。”

终于,众人各自散去,每一个都是忧心忡忡,满怀心事,谁也不知道凤瑾元为何在这个时候突然选择去寺院进香。

这一整天,从九皇子第一次来开始,到九皇子第二次来结束,无异于一次惊险历程。

那九皇子一边把凤羽珩捧上天,一边将凤府踩入地,这其中滋味任谁都不会好受。

老太太慢走了几步,待众人都散去,这才回过头来跟凤瑾元说:“沉鱼今年十四了,你总得心里有个数,不能再耽误。”

凤瑾元明白老太太的意思,今上年过五十仍未立储,九位皇子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他做为左丞相自然是被各方拉拢的首要人选。只是他做事向来谨慎,自己在朝中地位以及凤家在京中立足实属不易,不可能轻易的就表明立场。这些年观望下来,原本觉得九皇子最有希望,可如今却成了最不可能的一个,那么剩下的…老太太说得对,是时候该做个决定了。

回同生轩的路上,子睿紧紧抓着凤羽珩的手,好像稍微松开一下他的姐姐就会消失一样。

凤羽珩笑他:“该启蒙的孩子了,怎么还这般粘人?”

“你就让他粘着吧。”姚氏开了口,“宫里人也是,都不说到府里来递个消息,子睿晚饭都没吃,就怕你会出事。”

凤子睿的小手抓得再紧了些,道:“子睿就知道姐姐不会出事的,有那个很厉害的殿下在,姐姐什么事都没有。”可到底是孩子,一想到玄天冥掰折粉黛手腕一事,又害怕起来,“四姐姐的手不会真的断了吧?”

“不会。”她拍拍子睿的头,“能接好的。”玄天冥出手时她心中有数,看似狠厉,实际上也留了余地。粉黛年纪毕竟还小,生长空间还很大,若能请到医术高明的大夫,接好养好便可恢复如初。而她也不认为凤府连个好的接骨大夫都请不到。

这一夜,凤府中没有一个院里的人能睡得着觉。一切皆因从金玉院儿传来的一声声恶鬼般的嘶吼——“灾星!凤羽珩你就是个灾星!”

安氏吩咐下人:“多派几个人去三小姐屋里守着,别把她吓着。”

韩氏这边忙着照顾重伤的粉黛,那一声声嘶吼听到粉黛耳朵里,她只觉痛快无比。

而如意院儿的金珍,则是倚在窗边,朝着金玉院儿的方向泛起嘲讽,只道大夫人也有今天,看来风水还真是轮流转了。不由得为自己的站队选择而庆幸。

至于老太太,一声声的灾星到让她想起一人来——“赵嬷嬷。”她起身下地,“你快去,到后院儿柴房看看紫阳道长怎么样了。”

赵嬷嬷匆匆离去,再回来时,面色苍白。

“怎么了?”老太太也跟着紧张起来。

就听赵嬷嬷颤抖着声音说:“老太太,紫阳道长他…死了。”

“什么?”老太太大惊,一下跌坐到榻上,“死了?”

“哎哟!您可注意点儿这腰。”赵嬷嬷赶紧劝着,“是被抹了脖子。”

老太太缓了好一阵才回过神来,自思量了一番,又问了句:“他有没有留下什么?”

赵嬷嬷点点头,“地上有八个血色大字。”

“写的什么?”

“灾星不除,凤府大难。”

这八个字一如巨锤一般猛烈地敲击着老太太的心神,她想起凤子皓曾指着凤羽珩说,自从你回来家里就一个接一个的受伤,莫非真是灾星作祟?

紫阳的死在老太太这里封锁了消息,除去凤瑾元,谁都不知道紫阳道长已经不在人世,更没有第三人知道他曾写下那八个血字。用凤瑾元的话说:“事到如今,即便她是灾星,咱们也赶不得了。”

凤府这一夜的纷扰并没有影响到凤羽珩的同生轩,因为离得远,沈氏凄厉的叫骂根本传不过来。但她还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总觉得有事要发生,却又想不通会是何事。

直到后窗外传来“扑通”一声,凤羽珩立时翻身而起,直奔那声音传来的方向就奔了过去!

第68章 药房空间新发现

窗外,忘川重伤落地,仰头向看凤羽珩时,嘴角还挂着血痕。

凤羽珩警惕地看了一眼四周,寂静的夜里,四下无声。

她还是不放心,轻轻地唤了句:“班走,断后。”

“属下明白。”空气中不知从何处飘来这么一句话,之后再无声息。她这才安下心来,扶着忘川回到屋里。

忘川在听到凤羽珩唤班走时还是一愣,显然是没想到班走居然到了凤羽珩身边。直到听见对方应答的声音,这才明白原来这位凤二小姐在九皇子的心里已经有了这么重的份量。

既然班走在,忘川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不等凤羽珩开口问便主动道:“所有女孩都已经安全转移,一共十二名,寄养在一个宅子里。奴婢回京途中被人追杀,一直追到京城,似乎…也进了凤府。”

凤羽珩的心沉了沉,她不知忘川的轻功到底有多好,可即便没有班走那般出神入画,至少也不会差上太多,不然玄天冥不可能安排到她的身边。这样好的轻功都能被人一路追杀回府里,只怕对方也不是好对付的人。

“我知道了。”她点点头,“先不说这些,我看看你的伤。”

凤羽珩燃了烛,为忘川检查起伤口。

左肩中了一箭,幸好没有毒。右上臂划开了一道口子,很深,皮肉都翻开了花。最严重的是她背部中了一掌,只怕那一掌对方运了内力,震了忘川心脉。

“来。”她将忘川扶到软榻上,“先坐着,我去药室拿药。你几乎是跟父亲派出去的人同时往萧州去的,追杀你的人八成就是他手下的暗卫。若对方有意试探,这些伤在身上还是有些麻烦。”

忘川一阵愧疚:“奴婢给小姐添乱了。”

“说什么胡话。”她喝斥忘川,“你和黄泉既然跟了我,我就当你们是自己姐妹,若一味的跟我生份,那可就只剩下主仆关系了。”

忘川心下一阵感激,那样的话便不再说。

凤羽珩转身去了药室,人进去之后直接进了药房空间。

忘川的外伤好治,只是那一掌怕是要好生调养。她找了一些丹参丸带着,又另外找了点养五脏的西药,再将麻醉针剂、医用消毒酒精与手术缝合用的针线带好,这才出了空间。

上次给玄天冥的那种喷雾还有一些,但她舍不得用,总想着留着以后在外面应急时再拿出来。现在左右是在家里,用麻醉针也是一样的。

回房后,亲自倒水,先喂忘川将药吃下,再把几种药每日应该吃多少告诉黄泉,让她自己每日按时吃。

忘川看着小瓷瓶里奇怪的药片,心里无数个疑问划了出来,却还是忍住没问。

直到凤羽珩将注射用的针管与针头都摆出来时,忘川再也忍不住了:“小,小姐,你拿的都是些什么东西?还有我刚才吃的,是药吗?为何不苦?”

喝惯了中药汤子的人,自然不会觉出西药片的苦味,更何况有两种药还是裹着糖衣的。

凤羽珩早为自己的奇怪装备找好了说词:“我当年在西北大山里时,曾遇到过一位波斯奇人,他就隐居在深山,我每次进山采草药和蘑菇都能看到他。那波斯人也是个大夫,用的药和工具都很古怪刁钻,但却又有奇效。我跟着学了三年,直到他离开大顺,这些东西就都送给了我。”

忘川不疑有它,连叹凤羽珩真是有一番好的奇遇。

“你的内伤我只能用药给你慢慢调节,好得会慢一些,外伤今晚一定要好好处理,明日你得跟我出府进香,留你一个人在这我不放心。”

忘川还不知道凤家要集体外出一事,凤羽珩一边给她用酒精清理伤口,一边同她讲了这几日发生的事。

萧州离京城不远,快马加鞭也就多半天时间就能赶到。忘川没想到自己离开才没几日,竟有这么多事情发生。特别是凤羽珩还进宫见到了云妃,不由得连连感叹:“云妃娘娘肯为小姐说话,那小姐今后也就无忧了。”

凤羽珩不解,“云妃很难接触么?”虽说宫中一见,云妃处处都为她说话,但凤羽珩并不认为云妃是个很好相与的人。那张绝美的面容下面总像是掩藏着许多秘密,将人拒在千里之外。

“何止是难接触。”忘川微微摇头,“是外人根本接触不到,就连当今圣上,只怕也有许多年未曾见到过云妃了。”

“恩?”这到是真出乎凤羽珩的意料了,“皇上都见不到?”那还叫什么妃?

“据说云妃娘娘自从生下九皇子之后,就越来越深居简出,人人都说寒月宫一日比一日要寒,即便是皇上去了,也暖不了那诺大宫殿。”

“可我瞧着云妃待两位殿下还好。”不像个孤独患者啊。

忘川苦笑,“也就剩下两位殿下能随意见了。不过虽说宫里还有皇后,但云妃这些年来说一不二的脾气丝毫未改。她若说一个人不好,哪怕对方驰骋沙场为国杀敌,也得不到皇上一个笑脸。她若说一个人不坏,那个人就算犯上作乱,皇上也不会重责一句。”

凤羽珩听着忘川的话,再联想起白天里云妃的言行,很快地便将眼见和耳闻重合到一处。

的确,云妃就是这样的啊!

她忽然羡慕起这个女子,虽然不知道在对方身上曾经发生了什么,以至于她连皇上的面都不愿意见。可仍然会有一个人宠她到如此地步,这般宠爱,即便是她活在二十一世纪,也是镜花水月,企盼不及。

她甩甩头,不再思量云妃,认真地为忘川处理伤口,打麻醉针时告诉忘川:“打针时会有些疼,你忍着点,只是局部麻醉,不影响你说话。”

忘川点了点头,在这个麻沸散都不太好用的年代,麻醉针这东西她听都没听过。但忘川相信凤羽珩,更相信她主子玄天冥的眼光。

麻醉,清淤,缝合,凤羽珩专注地做着她从前最熟悉的一套程序,只是身边少了能为她递工具擦汗的小护士。

忘川看着自己肩头手臂上深长的伤痕奇迹般地被一种怪异的针线缝到一起,刚刚打了那种针之后这手臂就开始发麻,麻到即便一针一线来回穿梭也感觉不到一丝疼痛。而其它地方该动的全都能动,丝毫不受影响,不由得惊叹那波斯大夫的神奇。

“好了。”最后一针落下,凤羽珩帮忘川穿好衣裳,这才道:“近几日不要碰水,也不能做太剧烈的运动。好在我们只是出去上香,你就跟着我,什么事也不用管。”

忘川点头,“奴婢知道,谢谢小姐,只是…我这手臂要多久才能不麻了?”

凤羽珩算了下,“一个时辰之后就恢复如初了,这上面的线十二天后我会帮你拆除,平时要做什么就让黄泉帮着你些。另外,”她郑重地告诉忘川,“除了黄泉,我为你缝合的伤口不可以被任何人看到,我今天拿出来的东西也不可以同任何人说。”

忘川有些为难:“跟主子也不能说吗?”

凤羽珩想了想,“玄天冥要是问,那你就说吧。”她知事情瞒不过玄天冥,更何况她既然有了想将现代医学特别是西医技术在古代发扬光大的想法,光靠自己肯定是不行,玄天冥是个很好的助力。

忙活一晚上,待凤羽珩将东西通过药室送回药房空间的时候,寅时都过了一半。

赶紧打发了忘川去休息一会儿,她则在药房里检查起了储备物资。

刚刚送东西进去的时候,凤羽珩有一个很奇怪的发现。说起来,到了大顺之后,她用到的药品虽然不多,但每次用过之后都会习惯性地在药房的电子帐册上做好记录。那台在奇怪空间中联不起网络的电脑只能打开药房的出入库管理系统,她只要有空闲就会像前世一样打开看一看,再到药房里巡视一圈。

可最近凤羽珩发现,她明明已经消耗掉的一些药品,不知何时竟然又自动补充回来。

就比如她当初在部队里私扣下来的一箱麻醉喷雾,一个小箱只有十二瓶,她给了玄天冥一瓶,应该还有十一瓶才对,她都没舍得拿出来给忘川用,为何现在她再打开那箱子,里面满满的又变成了十二瓶?

再去看那些她拆过封的肠胃药,明明已经扔掉的冲剂袋子又像新的一样回到盒内,里面的颗粒也是满满的,就只有白天用的治疗冠心病的药物和刚刚拿给忘川吃的药还没有补充回来。

她诧异莫名,忽然想到给满喜涂的甲油,赶紧跑到休息室去看。果然,用了多少就补回多少,连洗甲水都一样。

凤羽珩忽然生出一种期待,莫非是这空间有自动补充功能?她决定明日再来看看今天用掉的药品会不会自动恢复,若真是有这种功能,对她日后想要实施的计划帮助可就太大了!

突出其来的惊喜导致凤羽珩一夜没睡,才从空间出来,就听到院子里已经有下人在走动了。

她推开门,发现天也才刚蒙蒙亮而已,只感叹古代交通的不便利,出行真是一件麻烦的事。

其实,凤府的这一夜,并没有几个人真的能睡得踏实。特别是凤瑾元,那被派去萧州的暗卫于夜里回府,给他带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属下赶到时,萧州别院已空无一人,所有女童都被提前转移。”

凤瑾元大惊,他想不明白到底是谁居然会与他抢夺那些无用的女童。

“属下折返途中发现可疑女子,一路紧追至京城,其间有过交手,对方左肩与右臂都有严重箭伤和刀伤,后心中了一掌。”

“可知那人是谁?”

“不敢确定。”

“那就是有所怀疑?”

“属下怀疑…是二小姐身边的丫头。”

第69章 这年头连猪都会说人话了?

据悉,凤家此次往普渡寺进香,是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一次。除去昨日重伤的凤粉黛之外,包括同样有伤的沈氏和凤子皓都在列了,凤瑾元也正逢三日休沐,可以同去。

凤羽珩一行人走到凤府大门口时,几个大力的嬷嬷正抬着沈氏上马车,身后玉箩满喜宝堂都紧紧跟着。

她今日带了忘川同行,黄泉跟在子睿身边,孙嬷嬷照顾姚氏,清玉则留下来与张公公继续查帐,另外两个一等丫头留着看家。

她们几人分乘两辆马车,凤羽珩特地与孙嬷嬷和姚氏坐到了一起,子睿和黄泉则被她送到安氏和想容那边。

普渡寺在京郊四十里外的半山腰,马车匀速行驶,大概要走两到三个时辰。

凤家人被折腾了一夜,上了马车不久便都昏昏睡去,凤羽珩见姚氏也黑着眼眶,便劝她:“娘亲先眯一会儿吧。”

姚氏却摇头不肯,不时地掀起车帘往外面看,“我总担心子睿,怕他给你安姨娘惹麻烦。”

“子睿很懂事。”她将姚氏掀帘子的手拉回来,“娘亲不必担心,安姨娘若是连子睿都照顾不好,怎么可能把想容养得这样懂事。”

“就是。”孙嬷嬷也跟着道:“安姨娘自来就是个平和性子,待二少爷一直都很好的。”

姚氏叹了声,“我知道她性子好,只是最近府里发生了不少事情,我怕子睿心里别扭。”她看着凤羽珩说:“你不知道,昨日你没回来,粉黛和子皓实在是说了些不好听的话,子睿当场就反驳了去。我是怕他会因此对府里的哥哥姐姐们都有敌意,想容可是个好孩子。”

还不等凤羽珩开口,孙嬷嬷又抢着劝她:“咱们二少爷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怎么会分不清谁对他好谁对他坏呢?再说,小孩子家家的,今天说的明天就忘了,不会记仇。”

凤羽珩淡笑着问孙嬷嬷:“嬷嬷到是很懂得小孩子的心思,如今年纪也大了,不知嬷嬷可有儿孙?”

她这一问,孙嬷嬷触不及防,生生地怔了一下,就连姚氏都感觉到了。但却并没觉得奇怪,反到是安慰她:“嬷嬷,阿珩什么都不知道你别怪她。”然后再主动跟凤羽珩解释:“孙嬷嬷唯一的儿子和儿媳很多年前就同时去世了,是死在一起火难中。”

凤羽珩面露哀伤,抱歉地道:“阿珩不知这些,嬷嬷莫怪。”想了想,又问了句:“那可有给嬷嬷留下隔辈孙儿?”

孙嬷嬷摇了摇头,“没有,没有。”表情却极不自然。

姚氏只当她想念儿子,没觉出什么,凤羽珩却看在眼里记在心中。她一直认为孙嬷嬷背后的主子不太可能是凤家的人,那么到底是谁?沈家的人吗?或许留着她能摸到一条路来。

她再不说话,跟姚氏说了声便自闭上眼补眠。忘川身上有伤,没挺多一会儿也跟着浅眠起来。左右她知道暗处有个班走一直都跟着,不管发生什么意外状况班走都可以保证凤羽珩的绝对安全。

就这么晃晃悠悠的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正做梦的凤羽珩就觉得原本的颠簸忽然停了下来。她将眼睁开,还以为是普渡寺已经到了,掀了帘子往外看去,却发现原来是马车在一个路口与另外一行人堵到了一起。

原本不宽的土道有两家人并行确实是拥挤了些,但若小心驾车,也不会发生什么碰撞,即便是小小的刮碰,多半夫车之间打个招呼也就算了。

可也不怎的,偏偏有两辆车就撞得重了些,撞醒了原本在车里睡觉的人。于是那人就不干了,扯着嗓子叫嚷起来——“是哪个不长眼的挡了我的路?还不快点给我滚一边儿去!真是翻了天,什么东西,不知好歹。”

凤羽珩眉心一皱,厌烦地放下帘子。

姚氏问她:“怎么了?”

她无奈解释:“那个沈胖子,又跟人打起来了。”

姚氏没反应过来她说的沈胖子是谁,到是忘川补了一句:“是大夫人与旁人起了争执。”

凤羽珩感叹,忘川真是个很贴心的古语翻译啊!她来这古代这么久了,虽然平日里说话已经挺注意、尽量文绉绉了,但有的时候脾气上来,还是觉得大白话说起来更过瘾些。

对于沈氏跟人打架这种事,凤家人向来都是见惯了的,根本没有人肯出来调停。那沈氏腿脚不便,最多也就是坐在马车里掀起帘子骂上一阵就完了,大家便都抱着再等等的心态原地熬着。

谁知道这沈氏的战斗力还真不是吹出来的,轻伤不下火线啊,对着车窗破口大骂了足有一柱香的时间还不停口,而且越骂越难听——“也不睁开你们的狗眼瞅瞅这是谁家的马车,凤府的马车也是你们挤得过的?一群贱民,好狗还不挡道呢,我看你们连狗都不如!”

一直含蓄忍耐的对方终于也暴发了,凤羽珩听到一个小姑娘敞开脆生生的嗓门儿回了沈氏一句:“这年头儿连猪都会说人话了?”

嘿!她觉得有乐子,干脆掀了车帘子坐到外面看热闹。

其它马车里也有人陆续将车帘掀开,都想看看那个敢公然骂沈氏是猪的女侠究竟是何等人物。

凤羽珩抬眼看去,就见与沈氏发生碰撞的那辆马车上,有个看上去也就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正掐腰站着,肤色白腻,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灿然晶亮,青衣束身,英姿飒爽。

那姑娘正瞪着沈氏马车的窗口,一脸嫌弃的表情——“不爱搭理你,见好就收得了呗,还没完没了了是不?你瞅你脸大得从车窗里都伸不出头来,骂得自己都直喘粗气,挺大岁数了寒不寒碜?”

凤羽珩一下就乐了,伸手招呼姚氏和忘川:“你们快出来看看,可精彩了呢!”

姚氏无奈,又觉得自己女儿很少有乐成这样的时候,不忍扫她的兴,便同忘川一起坐出来一点。

沈氏头一次被个小姑娘骂成这样,气得她直想扑出去把对方掐死。可惜,肿着的两条腿不时地提醒着她昨日皇宫中的屈辱,她是想动都动不了。

“你们就不知道拉我一把?”火气没处发,便冲着下人来劲儿,身边的三个丫头齐齐摇头,玉箩带头说:“大夫说了,夫人的腿伤很重,不可以轻易走动。”

满喜也补了句:“老爷也说了,让奴婢们侍候夫人在马车内好好休息,不到普渡寺万万不可中途下车。”

宝堂点头:“老太太也有同样叮嘱。”

沈氏下不去马车,心里憋屈,觉得全天下都在欺负她。于是干脆就在马车里大叫起来,那嚎叫声一响起,刹时便惊飞了山林中成群栖息的鸟儿。

凤羽珩感叹:“这气势,牛逼!”

这时,就听到有个稳重高贵的声音透过沈氏的鬼嚎清晰而来,仅仅两个字——“掌嘴。”

立即便有一侍卫模样的人冲到沈氏马车前,掀开帘子将沈氏一把就给拽了出来,紧接着左右开弓,“叭叭叭”十个大耳刮子就扇了过去,那力度足得凤羽珩都直撇嘴。

沈氏简直被这十个巴掌打蒙圈了,两眼直冒金星不说,对方都停下来不打了她还在左右晃头,直到丫头将她扶住才停止下来。

她实在不明白,从前风风光光的凤府当家主母,走到哪里不是人前人后的簇拥着,坐到哪里不是被人用羡慕的眼光偷瞄着,为啥最近她总是挨打?在家里挨打,皇宫里挨打,现在到了外面还是挨打?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一张脸已经肿得不成样子,眼睛都挤成了一条缝。

“你敢打我?”沈氏不甘心,也不顾嘴巴湛出的血丝继续声嘶力竭地叫着:“我是当朝左相凤瑾元的正室夫人,你居然敢打我?”

那站在马车上的姑娘又说话了:“快别给凤大人丢脸了,你这种人简直就是拉低档次的,还好意思自报家门,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这边动开了手,凤府人就再不能坐势不理。更何况沈氏已经叫骂出凤府名号,对方依然胆敢如此作为,这打的可就不光是沈氏,而是凤家的脸了。

凤瑾元亲自搀着老太太往这边走,安氏和韩氏还有金珍也跟着上前。凤羽珩想了想,便带着姚氏也一并过了去。

就听凤家老太太离着老远就道:“我真是不想管,那个恶妇怎么走到哪都会惹事?实在是累赘。”

沉鱼跟在后面,心里竟是跟老太太一样的想法,如果她也像凤子皓一样有伤,是死也不愿意下车来丢这个人的。这个母亲从前只在府里耀武扬威也就罢了,可她偏生不知足,竟将手伸得那么远,祸都惹进了皇宫。为了那点贪心,为了沈家的利益,竟连亲生女儿的前程都赔了进去,这样的娘,要了还有什么用?

这边,凤瑾元正劝老太太:“母亲宽心,左右再忍她这一次。”

“唉。”老太太重叹,“凤家的脸都被她丢光了。”

沈氏见凤瑾元和老太太正往这边来,瞬间找到了主心骨,扑到地上就哭喊道:“老爷!老太太!可得给我作主啊!媳妇快被人打死了啊!”一边说一边指着对面马车上那个女子继续骂道:“就是那个小贱人,她骂我是猪!”

老太太真想说打死活该,你可不就是只猪么!可毕竟这事关系着凤家的脸面,也不好表现得太过了。就准备说上几句,好歹也别让对方太威风,当街殴打当朝一品大员的家眷,这可是死罪。

可老太太这话还没等出口呢,就见凤瑾元瞅着那马车上的女孩怔怔地来了一句:“舞阳郡主?”

第70章 我让皇伯伯活剐了你这只猪

忘川这时也凑到了凤羽珩身边,压低声音同她说:“是文宣王府嫡出的舞阳郡主,闺名玄天歌。”想了想,又补充道:“文宣王是当今圣上的同胞弟弟,也是如今还活在世上的唯一一位兄弟。”

凤羽珩了然,怪不得底气这么足。

凤瑾元其实早就有些心理准备,沈氏既然一早就报上凤府名号,对方却依然骂她骂得毫无顾及,那就只能有两种可能。一种可能对方是江湖中人,根本不懂凤府代表什么意思;第二种,也就是凤瑾元最不愿意见到的一种——对方比他品阶高。

想他身为当朝左相,正一品大员,可以说满朝文武百官没有一人他肯放在眼里。

可就偏偏有一类存在特别要命:皇亲。

而他最近还偏就总是招惹到皇亲。

这不,又来了。

“哟,凤伯伯,您可算是肯露面了。”那站在马车上的舞阳郡主对凤瑾元也颇有几分不待见,“本郡主还以为您就准备一直躲在马车里,任您的夫人骂我母妃呢。”

凤瑾元一听头都大了,舞阳郡主这话的意思是,文宣王妃也坐在马车里?

他赶紧搀着老太太一并上前,冲着舞阳郡主深施一礼:“不知郡主在此…”

“行了,别整这些没用的。”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舞阳郡主打断,“这些臣不臣的话跟我母妃说去,我就问你,这只猪凭什么跳脚骂我们?是看本郡主好欺负还是看我母妃好欺负?亦或是想挑战一下我父王的威信?我们到皇宫里都是可以坐马车的,本郡主长这么大,皇帝伯伯都舍不得责骂,凭什么在宫外要受一只猪的欺负?”

她张口闭口就是一只猪一只猪,凤瑾元和老太太听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可却什么也不敢说。

莫说先开口骂人的是沈氏,而且骂出来的话可比舞阳郡主难听多了,即便是人家文宣王府的过错,他们当臣子的小胳膊能拧得过皇上胞弟的大腿?那不是扯么!

凤瑾元二话不说,冲着马车就跪了下来,连带着老太太也跪了下来。他们这一跪,凤家其它人也不好再站着,赶紧也跟着跪了下来。就听凤瑾元带头道:“不知王妃与郡主在此,臣凤瑾元代罪妇沈氏向王妃郡主赔罪,还望王妃宽恕。”

老太太也跟着说:“是老妇管教不严,请王妃恕凤家不敬之罪。”

老太太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都是打着颤的,她现在开始怀疑凤家的灾星不是凤羽珩,而是沈氏。就像今日这事,与人家凤羽珩有什么关系呢?沈氏就是个祸害!

马车里头的人久久不语。

而原本还叫嚣着的沈氏也蔫巴了,又是个妃被她给惹了,虽然只是王妃,可她做一品官的夫人这么些年,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当今圣上就文宣王那么一个弟弟不说,他自己生了九个儿子,一个女儿都没有,就文宣王府上有一个嫡出的郡主,那宠得跟什么似的,据说等到十五岁及笄就要封为公主了。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物,被她给骂了,还骂得那么难听。更要命的是,马车里还坐着人家的娘!文宣王的正妃!

沈氏觉得自己命不久矣。

“沈氏?”终于,马车里有声音传了出来,还是那样高贵沉稳,“凤相,这沈氏是你的妾?”

凤瑾元嫌恶地看了沈氏一眼,无奈地道:“是臣的正妻。”

“恩?”文宣王妃发出一声疑问,“凤家的正妻不是姚芊柔么?姚太医的女儿当年嫁入你凤府时,我还曾亲自上门为她添妆。何以几年不见你的正妻就换了旁人?”

沈氏恨得牙都痒痒,这么多年了,为何在外人眼里她还只是个妾?

凤瑾元也颇为尴尬,凤家后院儿的这个事他一直以来对外都不太好意思说。不管姚家怎么样,毕竟皇上没下旨祸及已经出嫁的女儿,他们家却急匆匆的将人家赶下堂,还送到大山里整整三年,这话眼下要怎么说出口来?

“哼。”见他久久不语,马车里传来一声闷哼,“那么好的芊柔你不要,却抬这么个东西坐上主母位置,敢问凤相,家都治不好,如何治国?”

这句话说得可太重了,凤瑾元也皱了眉,沉下脸回道:“臣一介文人,对打理后院锁事的确不算精通,请王妃见谅。但朝中之事,臣可一向都是不含糊的。”

“是么。”那王妃完全无视凤瑾元的不乐意,反到是跟自家女儿唠起了闲嗑:“天歌。”她叫着舞阳郡主的闺名,“你皇伯伯前些日子还说想你来着,待我们从普渡寺回京,你记得进宫去看看。”

“母妃放心,天歌记得了。皇伯伯最心疼天歌,从小到大都不舍得打骂一下,记得小时候父王闲我淘气骂了两句,皇伯伯气得两个月不肯让他上朝。如果皇伯伯知道今日有人指着天歌的鼻子骂天歌是贱人,一定会把那人活剐了的。”

“郡,郡主!”沈氏吓傻了,“郡主我错了,我没有骂你,我是骂我自己呢!我是贱人,我是个大贱人!”

沈氏哪里还顾得上脸面,她哪里还有脸面!惹了妃子或许还能有条活路,但如果皇上她都给得罪了,那不只是她得死,只怕沉鱼和子皓也活不长啊!

“郡主啊!”沈氏嚎啕大哭,“我知道错了,求郡主和王妃开恩,我真的知道错了。呜…”

舞阳郡主看不下去了,“母妃,一只猪在我面前哭,真恶心。”

文宣王妃的声音马上传出:“那就把她赶回猪圈里。”

话音一落,立即有两名侍卫上前,拖着沈氏就扔回马车上。

凤瑾元也被舞阳郡主的话给吓怕了,老太太则早就跌坐到地上。

皇上宠爱舞阳郡主的事人人皆知,虽说还没到宠爱九皇子那种程度,但那也是不容人挑衅的啊!就像人家郡主说的,皇上都舍不得骂她,今天让沈氏给骂了,凭什么?

“臣,叩请王妃郡主宽恕。”凤瑾元觉得脸都被人家踩到脚底下了,堂堂正一品大员啊,居然就为个女人家家的事要受这般屈辱。

老太太这时却突然脑中灵光一现,“对了,姚氏在!”她用肘间撞撞凤瑾元,“快,快让姚氏出来给王妃请安。”

凤瑾元也反应过来,赶紧小声招呼下人,“把姚姨娘请过来。”姚氏与京中许多贵人都有交情,这个他是知道的。毕竟姚家几代都是御医,根基太深了。

凤羽珩瞧见这番小动作,心下不痛快起来。凭什么沈氏捅了篓子要她的娘亲去收拾残局?她爹跟奶奶想得真美啊!

“娘亲。”她拽了下姚氏的衣袖,“人家问什么你就说什么,实话实说,没必要为任何人掩饰。”

姚氏犹豫了下,还是点了点头,“好,我听阿珩的。”

有下人将姚氏带到文宣王妃的马车跟前,那舞阳郡主看了姚氏一会儿,到是主动蹲了下来,然后巴巴地问姚氏:“您是以前那个柔姨?”她生得比凤羽珩早两年,那时姚家还兴盛着,姚氏与文宣王妃走得极近,舞阳郡主出生之后她每月都能见到好几次。直到三年前突然去了西北,才断了联系。

此刻听见舞阳叫她柔姨,姚氏的眼泪哗的一下就掉了下来,难为这孩子居然还能记得她。

“柔姨别哭呀!”舞阳郡主急得直给姚氏擦眼泪,“柔姨你这么多年都不来看天歌,还以为你不喜欢我了。”

“傻孩子。”姚氏的泪根本就止不住,“柔姨每天都想着你,只是柔姨这些年去了很远的地方,回不来京城。”

马车里也传来一声叹息,终于有小丫头将车帘子掀了起来。只见里面一个穿着常服的贵妇走了出来,在下人和舞阳的搀扶下走下马车。

她年长姚氏几岁,两人从来都以姐妹相称,久别重逢,四目一对便抱头痛哭。

一时间,周围的人都跟着抹眼泪。

凤家老太太又在心里后悔当初决定做得太草率了,如今想想,沈家能给凤家带来财富,可姚氏却能给凤瑾元另外的一种支持啊!

“妹妹什么也不用说,姐姐都懂。”终于止住哭声,文宣王妃拉着姚氏的手,狠狠的瞪了凤瑾元一眼,再一偏头,直接往凤羽珩和凤子睿那处看去。

姚氏赶紧冲她们招手,见凤羽珩拉着子睿走到近前,这才说:“姐姐你看,阿珩和子睿都长这么大了。”

凤羽珩从未见过文宣王妃和舞阳郡主,原主离开凤府之前是嫡出的大小姐,凤家每日都为她安排了学不完的功课。再加上原主也是个医学爱好者,只要稍微有点空闲就一头扎到姚家去缠着姚老太医学医理,哪里有时间跟沈氏去串门子。

姚氏那时到是经常跟她提起文宣王府,但原主那胜子,从来与世无争,更不喜跟权贵打交道,多半都是一笑而过,根本就没上过心。

却不想,如今竟是在这般光景下,由她凤羽珩的灵魂替代原主来见这一面。

她拉着子睿款款下拜,不生不疏,开口就道:“阿珩见过郡主姐姐、见过王妃。”

文宣王妃笑道:“这孩子,跟天歌叫姐姐,怎就跟我叫起王妃了。”

姚氏也道:“阿珩,叫岚姨。”

她便再重新拜过:“阿珩见过岚姨。”

凤子睿也学着她的样子跟着行礼,却是像模像样地双手抱拳,像个小大人,直哄得文宣王妃又是哭又是笑。

总算是冲淡了些多年离别的思念,这才又冷眼瞅了瞅凤家一众人,面色一沉,王妃的架子又端了起来:“当年家父突发疾症,是姚太医将妙手回春,将他从鬼门关抢了回来。我们叶家从此便视姚家为恩人,凤相,这事你可知道?”

凤瑾元神经一颤,叶家?云麓书院的山长、帝师叶荣?

冷汗瞬间湿透全身。

第71章 凤羽珩的情敌

文宣王爷的正妃是帝师叶荣的嫡女,这个人人皆知,但叶荣曾突发疾症被姚显救了,这个知道的人就不多,凤瑾元那时还未娶姚氏,自然也并不得知。

如今一听了这话,这位左相大人想的就又多了一层意思——叶家视姚家为恩人,何以当初姚家获罪叶家并没有为其求情?

依文宣王妃与姚氏的交情,这恩情做假肯定不会,如此一来,便只有一个原因。

凤瑾觉得后脖梗子都在嗖嗖的冒着冷气,难不成,叶家知道那罪根本伤不了姚家的根基?

老太太显然了想到了这一层,她与凤瑾元匆匆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后悔。

当初的决定太草率了!实在是太草率了啊!

“凤相。”文宣王妃再度开口,却不再提前面的话,只道:“我与芊柔多年不见,有许多贴心的话说,芊柔母子三人就坐我的车了。凤相,你可有意见?”

凤瑾元哪里敢有意见,巴不得姚氏能替他说两句好话,可又想到凤羽珩也要一并跟着,马上就泄了气。

谁成想凤羽珩这时却说了句:“岚姨跟娘亲说贴心话,我们就不跟着掺合了,阿珩带着天歌姐姐去坐我那辆马车可好?”

舞阳笑嘻嘻地点头:“极好,极好。”

两队人马终于可以重新上路,耽误了这一会儿工夫,时辰也有些晚了,车夫们加快了赶车的速度,全速往普渡寺行进。

要说这舞阳郡主玄天歌,实在是个自来熟,上了马车就不管不顾地拉着凤羽珩诉起苦来:“珩妹妹你最坏了,小时候母妃总说柔姨家里也有一个特别好看的小妹妹,于是我就想啊盼啊,就指望哪天柔姨再来我家能把你也一块儿带来。你是不知道,我们家我这辈姓玄的就我一枝花,从小到大就跟那些秃小子一起玩,烦都烦死了。可是你一次都不来。”她说着,开始对自己的两个指头,可怜得让人心疼。

凤羽珩觉得玄天歌这性子很对她脾气,特别是她骂沈氏那几番大白话,听起来就是比古人拽词造句的舒服多了。当下便也没什么顾及,勾着玄天歌的脖子开始交流感情了。

这一行的目的地普渡寺终于到达时,玄天歌正用头磕凤羽珩的膝盖:“原来你就是九哥相中的那个姑娘,阿珩我实在是太崇拜你啦!”

普渡寺是大顺的皇家寺院,就在京城四十里外的普渡山半山腰,在普渡山顶还有一座普渡庵,香火同样旺盛。

两大权贵之家来到普渡寺进香,寺里极为重视,分别配了人手来安排两家食宿。

凤羽珩告别了玄天歌之后,马上拉着子睿来到姚氏身边,将子睿交到姚氏手上,再让黄泉跟着,同时嘱咐姚氏:“寺里人多,娘亲看好子睿。”

姚氏笑她太紧张,但还是点头答应:“放心吧。”

一路上马车颠簸,忘川的伤口不太好,凤羽珩重新为她消毒,又上了些外敷的药,故意将忘川留在屋里收拾,只带着黄泉跟着家人一起去外堂吃斋饭。

这是凤家到了普渡寺后的第一餐,老太太见众人都到齐了,这才开了口说:“今日舟车劳顿,寺里主持为我们安排了明日进香,同时还要燃长明灯保平安。”她一边说着此行安排,一边看了一眼凤沉鱼和凤子皓,心里有些不痛快,沉声道:“你们一定要争气!做为嫡子嫡女,就得有个表率的样子。”

凤瑾元也接口道:“子皓伤好了之后还是要去书院,萧州那边为父会再为你打点一次。”他一边说一边看了看姚氏,目光带了些祈求。

姚氏却依然只是低垂着头,完全不为所动。

可同样入了席的沈氏却激动起来,连声附喝道:“对,一定要好好打点,出多少钱都成,只要子皓能有出息。”一边说一边抓住凤子皓的手,“娘要就靠你跟沉鱼了。”

凤瑾元一声冷哼,嫌恶地把头别到了一边,不愿再看沈氏那张被打得像猪头一样的脸。

同样的,凤沉鱼也冷下脸来,心下有了几分算计。

一顿饭,吃得沉沉闷闷,就连韩氏发出习惯性的咯咯笑声,也被凤瑾元以在寺庙里要注意德行给挡了回去。

终于大家都吃饱搁下碗筷,就跟解放了似的,皆长出一口气。

饭后各自散去,凤羽珩走得慢了些,有留意到后进来用膳的一拨人。为首一男一女以兄妹相称,也不知是不是她太敏感,总觉得那二人向她这边看过来的目光中带着明显的敌意。

凤羽珩在原主的记忆里搜索这两个人,却一无所获。

午膳后,玄天歌窝在凤羽珩的屋子里缠着她讲述征服九皇子的方法,凤羽珩却想起之前遇到的那两兄妹,于是便问玄天歌:“今日寺里可是又有哪个贵族世家来进香了?”

玄天歌见她问起这个到是愣了一下,然后反问:“你见到他们了?”

凤羽珩皱眉:“你说的他们是谁?”

玄天歌很干脆地告诉她:“就是我们大顺朝唯一的异姓王,安定王家的郡主和侄少爷。”

一听提起安定王,凤羽珩有了印象,她记得周夫人来下聘那日,曾提起过安定王的独女看上了玄天冥,结果被玄天冥一把火烧了安定王府。

怪不得她能感觉到浓浓敌意,敢情是情敌啊!

“阿珩你不用怕。”玄天歌拍拍她的肩,“那安定王虽也是世袭的王位,但他并没有生出儿子来。如今年纪也大了,身体越来越不好,明摆着后继无人。更何况他本身就是个根本没实权的王爷,又是异姓封王,跟我们文宣王府完全是两个档次的。”

凤羽珩告诉她,“我真不是怕,只是感叹一下你九哥的个人魅力。仅此而已。”

两个姑娘又说说笑笑了好一会儿,直到文宣王妃那边差了丫鬟来请玄天歌回去,她这才依依不舍地告别凤羽珩,临走时又道:“待回了京城,我介绍几个好姐妹给你。下个月就是月夕了,宫里会有欢宴,今年你回了京,是一定要去的。”

凤羽珩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这所谓月夕就是中秋节的另一种叫法,原来不知不觉间,她来到这个时代已经这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