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刚换好衣裳,车窗外边就传来花满楼的声音:“公主,安逸州有书信到了。”
李钰一愣,忙伸手掀开车窗,问:“信呢?”
花满楼忙那书信递进去,并低声说道:“公主,安逸侯已经去世了。”
“什么?!”李钰顿时惊呆,“那天不是没事儿吗?怎么过了这么久…又死了?”
“那时他只是伤了,有王爷的伤药应该不至于有性命之忧。这都过去两个月了…想必是有别的原因。属下听说安逸侯这半年来身体一直不怎么好。”花满楼低声回道。
“我知道了。”李钰捏着手里的书信,一时连打开看的勇气都没有了。
安逸侯死了,不管怎么说,当时那脖子上的一剑不是假的。这事儿多少也跟自己有关。云启父母双亡,他便是他最亲的人,如今又是在这种境况下死去,他心里肯定愧疚死了。
李钰靠在车壁上看着信封上清隽有力的笔迹,沉沉的叹了口气。
信捏在手里许久,最终还是要拆开来看,即便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也要去面对,逃避不是办法。
云启在书信里倒是没写什么,除了表示对她的思念之情外,他还告知外祖父已经去世的事情,并说他要跟周玥晗一起把他的棺柩送到周家祖茔安葬之后并在那里为外祖父守孝九个月。
当然,身外外甥是没有义务为外祖父守孝的,只是安逸侯对云启有看护养育之恩,云启为他守孝九个月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又要等九个月啊!李钰无奈的把书信认真的折叠起来,仔细放进了衣袖里。
进宫后,李钰和卫奕星韩岳一起去紫宸殿面圣。
皇上见到卫奕星跟李钰一起来,有些意外,问过才知道这二人竟然都去了西郊校场,于是笑道:“你们两个倒是好兴致,跑去那里有什么好玩的?”
“儿臣去练枪了。”李钰心里装着云启的事情,脸上便有些闷闷的,不怎么开心的样子。
皇上见了觉得很是奇怪,因问:“遇到什么不高兴的事情了?”
李钰一怔,忙笑道:“没有。”
皇上不满的哼道:“那你怎么冷着个脸,笑的比哭还难看。”
“宁世子讹了我一只长火铳,我这心疼的不得了,哪里还高兴得起来。”李钰说着,转头瞥了一眼卫奕星。
卫奕星一怔,抬头悄悄地看了李钰一眼,立刻笑着拱手:“陛下恕罪,臣见公主用的那只火铳实在精良无比,臣拿在手里就舍不得放下,所以厚着脸皮要了来。却是夺了公主的心头之爱了,真是罪过。”
皇帝立刻笑了起来,抬手弹了一下李钰的脑门,笑道:“你呀!真是小气得很!不就是一架火铳吗?至于吗?”
李钰扁了扁嘴巴,没说什么。卫奕星又瞄了她一眼,拱手道:“不知公主喜欢什么,只要在下能弄得来,一定弄来献给公主,以博公主开心,如何?”
皇上闻言立刻笑呵呵的摆手:“钰儿胡闹,世子就不要跟着她胡闹了。”
卫奕星忙笑道:“陛下宽宏,这来而不往非礼也。臣今日拿了公主心爱的东西,自然要还一样东西给公主的。”
李钰摆手说道:“好啊,就这么说定了。这事儿先记着,等我想到有什么东西要的时候就告诉你。”
“真是胡闹。”皇帝又宠溺的斥责了一句,方道:“朕今日方听说宁侯世子进京探望他的病情,所以才召了世子进宫,无非是想问问你西边的状况,不知宁侯在那边抵御外敌还有什么困难。天色不早了,世子就陪朕用膳,咱们边吃边说。”
跟皇上一起吃饭可是天大的恩荣,卫奕星忙躬身道谢:“臣谢陛下隆恩。”
皇上吩咐传膳,李钰既然在侧自然也一起陪同。
卫奕星见她吃饭也时不时的走神,便只好多说些西北的事情跟皇上听,分散了皇上的注意力,给她更多的机会发呆。
饭后,有宫女来回说皇后娘娘胎像不稳,翊坤宫宣了太医。皇帝忙对卫奕星说道:“今日天色已晚,朕就不留你了。”说着,又转头叮嘱李钰:“你也要早些回去,天色不早不许在外边胡闹。”
卫奕星忙跪拜叩首,口诵:“恭送陛下。”
李钰也朝着皇上的背影福了一福,之后站起身来,叹道:“走吧,早知道叫进来就是为了吃顿饭我就不来了。”
“怎么能这么说?皇上可是你的父亲。”卫奕星不解的看着李钰。
李钰轻轻地叹了口气,摇头说道:“你不懂啊!”
卫奕星看着她一脸的烦恼,轻笑道:“我是不懂,不过你说给我,我就懂了。”
李钰看了他一眼,不言不语的出了紫宸殿,踏着淡淡的夜色往宫外的方向走。卫奕星也一言不发的跟着她,两个人一路默默地出了皇宫,在身后一众人的簇拥之下缓缓地穿过天街,走到李钰的马车跟前。
“公主,请上车吧。”守在马车跟前的一个银凤卫躬身说道。
李钰长出了一口气,转头看着卫奕星,说道:“你可曾看过这帝都城的夜色?”
卫奕星微笑摇头:“我七年前就跟着母亲去了西疆两军阵前,已经许久没看着帝都城的夜色了。”
李钰伸手抓住卫奕星的手臂,笑道:“那,今晚本公主就陪你欣赏一下帝都城的夜色吧。”说完,她拉着卫奕星转头就跑,身后的银凤卫见状立刻一拥而上追了上来。
卫奕星先是一愣,但跟着李钰跑了一段路之后也来了兴致,便伸手揽住她的腰纵身跳上了旁边的一到高墙,二人顺着墙又跃上了一道屋脊,然后迅速地往远处飞跃而去。
银凤卫虽然是韩岳精心挑选,她们经受过一段时间的训练,而且主要以枪法为主,近身搏斗也算说得过去,但她们轻身功夫却大不如卫奕星。
卫奕星带着李钰轻而易举的摆脱了她们,踏过帝都城的屋宇楼台,最后落在一处不知谁家的高阁之顶。
昨日刚下了一场大雨,屋顶上的黛瓦被雨水洗的纤尘不染,李钰在屋顶站定之后左右看了看,索性直接躺在了屋顶。
卫奕星看了她一眼,也坦然一笑,在他身边躺了下来,看着满天繁星,笑道:“这京城的星星也不比草原上好看多少啊。”
“是啊,京城也不是事事都好。”李钰也跟着叹了口气。
卫奕星转头看着身边的李钰,叹了口气,说道:“说吧,公主让我替你背了一晚上的黑锅,总得给人个说得过去的缘由吧?”
李钰听了这话之后,沉默了片刻,却答非所问:“卫奕星,我问你个问题,你能告诉我实话吗?”
“这明明是我问你,你不回答也就算了,又反过来问我。”卫奕星无奈的看了李钰一眼,方转回去看着夜空,说道:“不过,谁让你是公主呢?又刚送了我一把火铳,所以…问吧。”
“你有心爱的人吗?”李钰转过脸来看着卫奕星。
“心爱的人?”卫奕星也转过脸来看她,片刻后,若有所悟的笑了:“你是说那种两情相悦的女子?”
李钰挑了挑秀眉,默认。
“没有。”卫奕星说着,便转过头去,“…嗯,目前来说还不算有吧。”
李钰无奈的摇了摇头,叹道:“那就没的说了,说了你也不懂。”
卫奕星一怔,索性侧过身来以手撑着头看着李钰,问:“这么说,你是因为心爱的人烦恼喽?”
李钰大大方方的点了点头,完全没有小女儿家的扭捏。卫奕星看她这样,又觉得十分可爱,因此笑问:“那是哪家公子哥入得了咱们公主殿下的眼呢?”
“西南王,云启。”李钰看着满天繁星,轻轻地说出这个名字。
卫奕星登时愣住,半晌不语。李钰等了半天没等到动静,诧异的回头看他,问:“怎么,吓着你了?”
“的确挺叫人意外的。你…怎么会喜欢他?”卫奕星说着,又躺了回去,反剪了双手枕在脑后。
“你认识他?”这回轮到李钰意外了。
卫奕星淡淡的笑了笑,说道:“没见过,但却早有耳闻。”
李钰倒是不在乎卫奕星见没见过云启,反正她就是心里憋得慌想找个人说说话,上官默和韩岳虽然关系好,但一提及云启这两个人一个变成冰雕一个变成北极熊,都没好脸色给她。而卫奕星这个人性子爽朗够义气,对云启又不熟,算是个不错的倾诉对象。
所以她转过头去看着夜空的星星开始说自己跟云启的事儿。倒也不是从头说起,就说前一次她因为皇家银行的事情去安逸州,然后不小心伤了安逸侯,以至于如今他死了的事情,最后叹道:“我知道他不会怪我,只是我自己心里就是不舒服。今晚我想跟父皇说去安逸州看他,可又怕说了父皇也不同意。”
卫奕星认真的听完了李钰的唠叨,方淡然笑道:“其实你想多了。西南王这个人我虽然不熟,但根据我听说的那些来判断,这个人应该是有担当的人。这种时候你去了也帮不上忙,或许还会添乱,我觉得你还是不去的好。他不是叫你在这里等他吗?那你就乖乖的等他不就成了?”
“可是我很担心他。”李钰委屈的说道。
卫奕星劝道:“你担心也没用。难道你会觉得他会因为他外祖父的去世而改变主意去娶他的表妹?”
“我从不担心这个。”李钰摇了摇头,“周玥晗有什么好?是个男人都不会放弃我去选择她,哼。”
卫奕星吃的一声笑了:“公主殿下还真是…”
“真是什么?”李钰立刻转头,气势汹汹的看着卫奕星,那架势,只要他敢说一句不好听的话,她就立刻一脚踹过去。
“真是自信!自信!”卫奕星憋着笑,认真的说道。
“哼。”李钰转过脸去,决定不再跟没爱过的人一般计较。
卫奕星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只是笑了没两声便听见有脚步声由远及近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他猛然坐起身来拉了一把李钰:“有人来了。”
“没事,估计是花爷他们。”李钰懒懒的坐起身子,环顾四周,果然是花满楼龙辰他们十几个人围了这里,另外还有阴沉着脸的韩岳。
“唉!看到了吧?本公主就是这样的不自由。”李钰叹了口气,不情愿的站起身来。
卫奕星笑道:“想自由,还得去西北,广袤的草原上看星星比这儿好多了。”
“好啊,等有机会一定去。”李钰笑着弹了弹衣袖。
“公主。”花满楼和龙辰行至二人近前,拱手道:“您可真是的,把我们吓了一跳!”
韩岳则二话不说上前拉了李钰的手腕转身就走,临走时还不悦的瞪了卫奕星一眼以示警告。
花满楼朝着卫奕星拱了拱手,无奈的笑道:“世子爷,您也该回去了。唐将军知道您今天进宫,正记挂着呢。”
卫奕星满不在乎的笑了笑,却转头朝着李钰的背影喊了一嗓子:“公主想要去西北的话一定跟我说啊!”
“那是一定的!”李钰回头笑看了他一眼,被韩岳拉着跳下了屋顶,不见了踪迹。
安逸侯去世的消息,云启单独写了一份奏折给皇上,当然这份奏折会比给李钰的书信晚到两日。
皇上收到这份奏折之后立刻叫了上官默,杨时昀,韩胄等人到跟前商议。
韩胄觉得这是收复安逸州的好时候,反正安逸侯死了,那边算是群龙无首,朝廷正好派官员过去接管当地的一切政务。
杨时昀也同意韩胄的意思,他们两个人是去过安逸州的,知道那里是何等的富足,所以想着赶紧的把这块肥肉弄到碗里来,户部肯定能宽裕些,那么工部这边通州码头的工程也省的整天抠唆那有限的银子。
上官默却建议朝廷暂且不要急着收复安逸州,为今之计是派人过去吊唁慰问,以彰显朝廷的大度,对安逸侯的哀悼以及对起子孙后代的关怀。当然,安逸侯的儿子早就死了,他下面只有周玥晗一个孙女,算是早就绝了后。
皇上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同意了上官默的意见。但是,派谁去做这个钦差又成了难题。
上官默当即起身请命,他愿意去安逸州走一趟。韩胄也起身请命说杀鸡焉用牛刀,上官大人公务繁忙,臣愿走这一趟。
皇上皱眉摇头,叹道:“你们谁去都无所谓,只是这事儿务必要瞒着公主。”
上官默便道:“瞒是肯定瞒不住的,但臣去的话,可以让公主安心留在京城。”
皇上立刻做了决定:“只要能让公主安心留在京城,谨言你就走这一趟吧,叫介川陪你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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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是洋人的节日,但我们也一样有开心的权利,O(∩_∩)O哈哈~
第十九章 心事
素园,李钰的小院内。上官默和韩岳跟李钰成三角状对坐在院子里。
李钰抱着膝盖蜷缩在藤椅上沉默不语。
韩岳砖头看了一眼上官默,示意他说话。
上官默轻声叹了口气,说道:“陛下不让你去有不让你去的缘故,我也觉得你不适合去。周玥晗那么恨你,你去了,她肯定要闹。你们如果在安逸侯的灵前闹起来,想让西南王怎么样?”
“我知道,我不去就是了。”李钰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你知道还这样?你这样我们两个怎么去啊?去了告诉西南王说公主在家里闹脾气呢?”韩岳皱眉问。
“谁闹脾气了?你还不许我有点情绪啊?我就是不高兴怎么了?”李钰给了韩岳一个大白眼。
上官默蹙眉问:“那你得意思,是让我们把你这不高兴说给西南王呢还是不说?”
“这还用问啊?当然是不说啊!”李钰瞪了上官默一眼,这家伙分明就是故意的。
上官默淡淡的笑了笑,说道:“想堵上我们的嘴也可以,今晚给我们两个好好地践行。”
“你们不是去去就回吗?还用得着践行那么客气啊?”李钰扁了扁嘴巴。
上官默和韩岳对视一眼,俩人都开始绷着脸不说话。
“好吧好吧!”李钰叹了口气从藤椅上下来,“说吧,想吃什么,本公主请客给你们俩践行。”
“去吃山珍宴。”韩岳说道。
“山珍宴,行吗?”李钰转头问着上官默。
上官默点头:“行。”
“叫上师傅。”李钰又补充了一句。
“还师傅呢,师傅出城了,后日才回来呢。”上官默瞥了一眼李钰,目光里是大大的不满。自从认识了云启,这丫头的眼里心里都是他了。
李钰换了一身男装,三个人出门上了李钰那辆大马车直接去了酒楼。进了酒楼的门还没上雅间就好巧不巧的遇见了唐虞和卫奕星。
“咦?公主,上官大人,韩将军也来这里吃饭?”唐虞忙上前行礼。
“好巧啊,不如一起。”李钰笑道。
“好,一起。”卫奕星笑着拱手,“我们这边已经点了菜色,公主请。”
李钰也不客气,直接跟着卫奕星进了他们的雅间。
来的时候上官默和韩岳还在为怎么让李钰开心而犯愁呢,这会儿看见她跟卫奕星俩人凑在一起说起来没完的样子又无奈的叹了口气。
韩岳扭头看上官默,低声说道:“或许之前她那难受的劲儿是故意装出来的?”
上官默看着正在同李钰说西边军队里某些糗事儿的卫奕星,淡淡的笑道:“物以类聚罢了。”
唐虞也看了一眼那边已经在猜拳喝酒的两个人,无奈的笑道:“上官大人,韩将军,我这个表弟从小被姑母惯坏了,整天瞎闹,二位别介意。来,我敬二位一杯。”
上官默举起酒杯,淡淡的笑了笑,说道:“唐公子客气了。公主就喜欢热闹。”
韩岳也举起酒杯跟唐虞相碰:“来,干。”
说好的送行宴,整个晚上李钰都在跟卫奕星猜拳拼酒,最后喝的醉醺醺的被韩岳扛回了马车上。
卫奕星酒量极好,他跟李钰猜拳,李钰耍诈耍赖的赢了他十几次,他比席间众人喝的都多,最后却是最清醒的一个。
第二日上官默和韩岳带人出发的时候李钰还在睡。这一觉醒来日头都偏了西,头还隐隐的疼着。莲雾上前来伺候梳洗,李钰全身没骨头一样任凭莲雾给自己收拾,只管垮着脸问:“他们两个几时走的?”
“听前面的管事说二位大人寅时起身进宫请了圣旨就走了。”
“那还蛮早的。”李钰点了点头,心里默默地算着,一大早出发,明天下午就能到了吧?不知道云启见了他们两个会怎么想,也不知道父皇对安逸州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安逸侯死了,爵位断了,安逸州作为安逸侯的封地也到此为止了。按说这块地应该朝廷收回来,可是周玥晗能甘心吗?
当然,周玥晗不足畏惧,可还有个周管家呢,那老头儿可不是好对付的主儿。
李钰的心里一个一个的问题乱码一样的跑着,莲雾带着两个心灵手巧的丫头很快把李钰梳洗打扮起来,又扶着她坐在一旁的榻上,递上一碗温热的香薷粥。
李钰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外边有人进来回:“陛下宣公主殿下进宫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