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没有!”韩岳回头看了一眼。

“好了!”李钰挥手把山寨滑雪板丢开,转身去割韩岳腿上的绑绳。

“不要管我!快走!”韩岳抬手推了李钰一把,“回凤城!”

“不行!要走一起走!”李钰抬手抽出腰间的火枪,举手瞄准对面一行白衣人中的一颗脑袋。

“别…”韩岳的‘开枪’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只听见‘砰!’的一声枪响,一线鲜血飞溅,洒在皑皑白雪之中,如点点红梅傲雪开,妖冶艳丽。

那一行人显然有些懵,完全没搞懂是怎么回事儿。

接着,李钰连续开了三枪,‘碰碰碰’!

后面又有三人分别中枪,脑门,胸口,肩膀。

血珠四溅!

韩岳惊恐的看着周围的雪山,忙一把搂起李钰的腰,暴喝一声:“快走!”便腾空跃起,踩着飞雪长风一口气飞出去十几丈,在一棵合抱粗的大树上稍作停留四下观望之时,有轰隆隆的响声从山顶传来,宛如夏日闷雷。

“怎么了?”李钰看韩岳惨白的脸,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抱紧我!”韩岳一把搂住李钰的腰,单脚在树干上猛地一踏,带着她再次飞跃而起,朝着旁边的一片空旷地飞去。

雪崩!李钰转头看见那些刺客们惊慌失散的样子时终于明白了那轰隆隆的声音是怎么回事!

李钰为了寻求刺激专门选了这一片雪峰林立之间,她和韩岳从一道高高的山坡上滑下来,在半山坡的地方因为滑雪板出了问题而不得不停住,然后遭遇刺客的袭击。

现在他们所处的这个地方,正好是雪崩最危险的地方。

雪山上的积雪呼啸而至,像一条厚厚的毯子一样从头顶上盖下来。

“下去!”韩岳选在一棵树忙落地,顺手把李钰推到那颗大树旁边。而他则再次飞纵上树,抬手扯下身上的猞猁裘手腕一旋把披风仍上了半空。

他这一致用上了九成的内力。做完之后,他无力的从树上跳下去,借势把李钰护在身下。

厚厚的猞猁裘在树顶不停地旋转,像是一把遮天大伞挡住飞涌而来的积雪石块。而被它挥开的积雪冰块在这棵树的周围越积越高,不过几个呼吸之间就自动垒砌了一道冰雪之墙。

力竭之后,猞猁裘被冰雪砸在树顶,又恰到好处的以树干为支架,形成了一个帐顶,挡住了后来的积雪。幸好韩岳带着李钰飞纵两次,离开远处几十丈远,否则恐怕这颗大树也支撑不住积雪压顶。

“川子。”李钰推开身上的韩岳,看了看头顶上不停聊落下来的雪块,苦笑道:“我闯祸了。”

“没事。”韩岳拍拍她头上厚厚的雪帽,轻笑道:“我们暂时死不了。你老实坐在这里,我得弄一下咱们的屋顶。”

“啊?”李钰诧异的抬头,质疑还没问出口,便见韩岳再次跃起,挥手在不停往下塌落雪块的头顶轻轻地拍打,慢慢地把头顶的积雪拍实。

“你这家伙…”李钰坐在树根上,抬头苦笑。

“好了。”经过一番折腾,韩岳站在这狭小逼仄的空间里,掐腰微笑,“虽然小了点,但好歹也算是个水晶房吧!”

李钰无奈的笑着伸手把他拉到身旁坐下,并解开自己的狐毛斗篷把两个人裹在一起。

此时,所有的风声雪声都被挡在外边,这小小的雪洞里黑乎乎的,周围全是冰雪,却叫人感觉不到寒冷。

“你的脚怎么样?”韩岳弯腰去查看李钰的扭伤。

“没事儿了。”李钰抬腿放到他的膝盖上,任凭他脱了自己的靴子揉捏脚踝。

“之前就扭到过,现在又扭到。你这只脚啊!”韩岳无奈的叹着气,从怀里摸出一只小药瓶,到处些许药水来用手掌撮热再握住她的脚踝揉捏。

“川子,对不起啊!”李钰借着微弱的雪光看着韩岳冷硬的侧脸,歉疚的说道。

“好奇怪啊!”韩岳扭头看着她,笑弯了眉眼,“你居然跟我说这种话?”

“唔…我之前没说过?”李钰有点不好意思的笑,想想自己之前真的是劣迹斑斑。

“嗯,你祸害我那么多次,可从来没道过谦。”韩岳拿过李钰的棉袜套上,又把羊羔皮靴给她穿好,轻笑道:“钰,我们之间最不用说的就是这三个字。我以后都不想再听到。”

“好吧。”李钰笑了笑,伸手勾上韩岳的肩膀,凑到他耳边问道:“那么,韩将军,你改不会想跟我在水晶屋里过一辈子吧?”

韩岳脸上的笑容一滞,继而伸手揽住她的腰,伸手从她的脖子里拨出一条金链子,把那只白玉扳指从她的衣襟里拉了出来。

“干嘛你?”李钰抬手想把扳指拿走,韩岳却死死地捏住:“这是东陵王的东西吧?怎么在你身上?”

“他被封为西南王,去渝阳了。临走时送我的,怎么了?”

韩岳皱着眉头看着李钰,手上又用力把她往自己怀里拉了拉,火热的气息拂在她的脸上,声音黯哑叹息:“其实我觉得,如果在这里有吃有喝的话,过一辈子也算是不错的选择。”

“不要。”李钰笑着推开他,“本公主还有大把的富贵要享,还有大把的美男子要泡,才不要跟你这家伙耗死在这冰窟里。快点想办法,我要出去。”

韩岳无奈的笑了笑,把身上的狐裘推开重新裹在她身上,起身说道:“遵命,公主殿下。”

“哎?你想怎么弄啊?别把这好不容易搭起来的水晶屋给弄塌了,咱们俩直接就葬身在这冰雪之中了。”

“那也不错,至少这辈子生不能同衾,死倒是可以同穴了。”韩岳说着,转身贴在冰雪墙壁上侧耳倾听。

“我去!你再说这种话我这辈子不理你啊!”李钰扁嘴。

韩岳不再跟李钰开玩笑,抽出腰间的弯月刀开始在墙壁上凿雪。他刀法了得,内力深厚,没多会儿的功夫便凿开一人高的一个洞,整个人都钻了进去。

“行不行啊?我帮你。”李钰见状也来了兴致,起身拍拍身上的雪就要往前去。

“别过来。”韩岳转身喊道,“老实在那里呆着!”

“两个人会快些啊!”李钰皱眉道。

“不一定安全!”韩岳钻回来看了看被他刨出来的雪,想了想,又拿着刀去刮树干上的老树皮。

“你干什么?”李钰皱眉问。

“生火。”韩岳看了一眼李钰,笑道,“想帮忙的话,把脚下的雪扒开,雪底下应该有干燥的树叶子,一会儿生活用。”

“好。”李钰忙蹲下身去忙活。

积雪之下不但有干燥的松针,还有松萼和树枝,李钰很快弄了一小堆,从怀里拿出火折子开始点火。

火生起来之后,那些被韩岳刨出来的松散的积雪开始慢慢地融化,但融化之后化成水慢慢地渗入地下很快的积成冰。

“你在这儿守着,有事叫我。”韩岳刮了一堆树皮之后又回去铲雪。

铲了一段距离之后,挖出去的积雪不再往外运,因为那个被他用狐裘撑起来的小空间差不多已经堆满了。韩岳觉得不放心,又一路把雪洞壁拍实了回来你接上了李钰。

许是两个人幸运,加上韩岳着实能干,也不知挖了多久,在李钰觉得自己从里到外都冻成冰棍的时候忽然听见了外边的呼喊声——是花满楼听见枪声和雪崩的声音带着人寻了过来,到了附近只见一片白雪茫茫连苍天大树都盖在底下,绝望之余也只能通过呼喊来寻求一点希望。

韩岳加紧了速度,最后估摸着差不多的时候,运起内力朝着对面的积雪猛地打了一拳。

花满楼刚好在这座雪丘的旁边,忽然听见有动静忙转身看时,但见一个一身冰碴子的家伙从里面钻了出来。他登时睁大了眼睛,待看清楚来人手里的那柄弯月刀时,急忙冲了上去:“介川!公主呢?!”

“我在这儿!”李钰随后冲了出去,因脚腕子还有点疼,忍不住一个趔趄。

“你们真是急死人了!怎么会开枪?”花满楼着急的问。

“遇到了刺客。”韩岳拍打了一下身上的冰碴子,皱眉道:“公主的脚扭伤了,我们先回去再说。”

“好!”龙辰看了一眼李钰的腿,蹲下身子说道:“公主,属下背你。”

这种情形下李钰也没别扭,直接爬上了他的背。

一行人踏雪而行,迅速离开这里往凤城去。

听说这样的事情,燕北邙自然又把李钰给臭骂一顿,当即吩咐韩岳和花满楼送李钰回京,一刻也不许耽搁。

李钰拉着燕北邙的袖子眨着眼睛看他,不说不笑不做任何辩解。

“你看我作甚?!”燕北邙生气的甩开袖子,“当时你就该跟谨言一起回京!”

“师傅,你不觉得行刺之事太过蹊跷吗?”李钰等燕北邙发完了火,方小声问。

燕北邙依然没什么好气的斥道:“有什么好蹊跷的?!这里已经落入胡汝之手几十年了!到处都是他们的人!你以为我们把他们打到图母河以北,凤城就安全了吗?”

“难道凤城的百姓中还有恨汉人的?而且,我看他们行刺路完全是江湖做派啊!”

“你若不想回京也可以,从现在起白天黑夜都跟在我身边,不许离开我的视线半步!”燕北邙皱眉道。

“哇喔?师傅你要我跟你睡在一起吗?”李钰眨着大眼睛,笑眯眯的问。

“你给我闭嘴!”燕北邙愤怒的瞪了李钰一眼转身往外走,同时吩咐门口的龙辰和花满楼,“她若是再敢离开这间屋子,我就唯你们二人是问!”

花满楼和龙辰应了一声,然后转头向李钰无奈的摇头。

“切!”李钰扁了扁嘴巴,招手叫二人近前来。

“公主放心,我已经安排了人手在附近埋伏,想来他们被雪崩埋在底下也不一定都会冻死,只要有人钻出来,我们立刻动手。”花满楼低声说道。

“别抓人,要悄悄地跟上去,看他们跟什么人接触。”李钰眯起了眼睛,沉声说道:“我要揪出后面的人。”

“好。”花满楼点了点头,回头跟龙辰交换了个眼色,龙辰朝着李钰一拱手转身出去了。

李钰躺在暖烘烘的火炕上,身下枕着一卷被子,腰上搭着一床被子,还是觉得冷。于是朝着花满楼招招手,笑道:“花爷,麻烦你把我的斗篷拿来。”

“公主还觉得冷吗?”花满楼身上只是一身丝绵长袍,便已经觉得热了。这屋里烧着火炕,地上还放着个大火盆,窗户纸糊了三层,密不透风的,怎么还冷?

“是啊,好冷。”李钰拉了拉棉被,蹙眉道。

“公主莫不是病了?”花满楼上前去用手背贴上了李钰的额头,惊道:“好烫!公主受了风寒!我去找军医来给公主诊脉!”

病了?感冒了?!李钰朝着屋顶翻了个白眼,真是点儿背啊!

算起来,自从穿越到这里占了当时自有四五岁的小身体之时病过一场之后,李钰还真的没生过病。

十来年了啊!这一病居然是来势汹汹。

上半夜的时候李钰还只是觉得冷,等服了药,后半夜便昏昏沉沉的不知道冷热了。

燕北邙忙于军务不能守着她,就把韩岳给弄过来和花满楼一起守着她,并吩咐按照军医给开的药方,每隔两个时辰给李钰灌一次药。

李钰连续被灌了三碗汤药之后,终于发了一身透汗之后睡得沉了。

韩岳看着她高热过后微黄的小脸,自责的叹了口气,坐在火炕旁边的椅子上,双手搓着眉心。花满楼则在另一张躺椅上靠着,身上搭了一件斗篷闭目养神。

时近中午,房门被人轻轻地推开。

闭着眼睛的花满楼立刻睁开眼睛扭头看过去,见来人是龙辰之后,方又放松的躺回去。

“韩将军。”龙辰朝着韩岳点了点头,转身又看着花满楼,低声说道:“到现在那些人都没能从雪堆里出来。”

花满楼微微蹙眉,低声说道:“才两天的时间,还是不能放松警惕,告诉兄弟们要扩大范围盯着。既然都是高手,绝不可能都死在一场雪崩之中。”

“我们还是太大意了。”龙辰皱眉道,“当时及不该安排公主和韩将军回凤城,说不定细作就在凤城,或者说在我们的军营里。”

“这事儿得细心查下去。”韩岳沉声说道,“他们这次明显是冲着钰来的。就算是京中,知道钰来凤城的人也寥寥无几,胡汝更不知道大周公主会来凤城。所以钰的想法是对的。这些刺客绝不是胡汝或着凤城的人找来的。”

“这事儿要查,恐怕得费些时日。公主身边看来要加强防卫了。”花满楼摸着嘴巴,沉思道。

“说的是。”韩岳点头,是该给她找几个女护卫了。

李钰在床上躺了三天,高热退下之后,是鼻塞和头痛,后来还是燕北邙给她针灸过两次,症状才缓解了些。

身上一轻松了就嚷着要洗澡,前两天捂了好几身汗,身上的确不舒服。

韩岳亲自给她弄好了洗澡水之后再次感叹,一定要挑几个女护卫放在她身边了。

因为李钰的缘故,燕北邙加紧安排了凤城的防御军务,和萧祚箫筠三个人商议之后,决定留萧祚箫筠二人带着三万人驻守凤城,他和韩岳送李钰回京。

李钰病了一场之后身体虚弱,回去的一路上燕北邙都想着法的给她弄些野味补身子。反正这片雪原上有的是山珍补品,他们又从胡汝的营帐里缴获了一些山参之类的贵重药材,可谓是走一路补一路。

至彭城的时候,李钰已经不耐烦坐车,一定要和韩岳比骑马,说要赶着回去吃年夜饭。

弃了马车改为骑马,行程又加快了许多。一行人终于赶在腊月二十八这晚踏进了帝都城的北门。

打了几十年的败仗,被胡汝给欺负的喘不过气来的大云朝一旦改朝换代成了大周朝,就把强破胡汝,一口气把这些该死的鞑子给赶到了图母河以北。这是天大的喜讯!云都城里简直比过年还热闹。

只可惜李钰他们进京的时候是半夜里,此时正是家家闭户眠的时候,帝都城宽敞的大街上唯有巡逻的九门提督衙门的差官和更夫经过,再无一个闲杂之人。

李钰燕北邙和韩岳三人需要进宫面圣,花满楼龙辰等人则各回各所。

紫宸殿内,灯火通明,却极其安静,深广的内殿里偶尔传来一声清脆的落子声。是皇帝和上官默二人对坐手谈。

燕北邙带着李钰和韩岳进紫宸宫的宫门,早有老太监等在门口,见了他们三人笑呵呵的上前行礼,并道:“皇上在里面等着太傅,公主和将军呢。三位快请吧。”

三人微笑着踏上紫宸殿的台阶,早有太监飞报进去。

皇上一听人来了,立刻笑呵呵的放下棋子起身迎了出来,一直迎到紫宸殿的殿门口。

“微臣参见陛下。”燕北邙说着,便要躬身参拜。

“苍原免礼。”皇上一把拉住燕北邙的手臂,又对后面的韩岳和李钰笑道:“你们俩也别拜了。一路辛苦,里面已经备好了酒宴,今晚朕要听你们细说这次的战况。”

“好。”燕北邙也挺高兴,打了胜仗,大家心里都痛快。

李钰是饿坏了,但一身征尘连衣裳都不换就吃饭的事儿她有点受不了,之前没条件也就算了,现在回宫了就尤其不能忍,于是上前笑道:“父皇和师傅说话,我这个闭门思过的还是赶紧的思过去了。”

李闯爱怜的摸了摸李钰的后脑勺,笑道:“我知道这回多亏了我的宝贝女儿,你先回去,过年爹好好地赏你。”

李钰忙道谢,又冲燕北邙和韩岳做了个鬼脸,笑道:“走啦!”

燕北邙也是宠溺的笑,韩岳却装模作样的朝着她拱了拱手:“恭送公主。”

“恭送你个脑袋!”李钰抬手给了他一拳,转身一路小跑回了菁华馆。

菁华馆自从大公主跟皇上大吵一架后被禁足闭门思过就没有了欢笑声,宫门平日里都是紧紧地闭着,只有送份例粮米蔬菜的时候才会打开。

李钰回来后也没拍门,直接翻墙而入。

大半夜的,宫女嬷嬷们都睡下了,唯有她的卧房里还亮着灯,有个宫装女子在等下写字的影子映在窗上,分外安宁。

李钰悄悄地摸进去,朝着正认真抄写经文的练武‘啊’了一声。吓得莲雾一哆嗦,手里的笔在纸上狠狠地戳了一道,废了一张妙字。

莲雾看清来人时立刻惊讶的长大了眼睛,刚要喊出来就被李钰捂住了嘴巴:“别叫啊!吵醒了院子里的人可不好交代。”

“呜呜!”莲雾连连点头。

李钰微笑着放开手,顺便弹了一下这丫头的脑门。

“公主——”莲雾上前去抱着李钰差点哭了:“你终于回来了!”

“行了行了!”李钰忙把这丫头从身上扯下来,一叠声的吩咐:“我这一身的灰呢!赶紧的弄热水给我洗澡!还有,我快饿死了,叫人看看有什么吃的没。”

“好好好!有有有!”莲雾点头如捣蒜,急匆匆的开门跑了出去。

没多会儿的功夫,杜嬷嬷,兰嫂等人全都被叫了起来,几个大宫女小太监也都从热乎被窝里被扯了出来,大家一同忙活,洗澡水,干净衣裳,吃的,喝的,全都送到了卧室里来。

李钰舒舒服服的泡在温热的水里,戳着香汤里的花瓣被莲雾伺候着喂粥的同时还忘不了打听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宫里都发生了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