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云越在李钰面前站好,委委屈屈的说道:“我是大云朝最后一个皇帝,我如果不在帝都,他们就有借口造反了。那样,姐姐你的父皇就坐不稳皇位,而姐姐你也就不是公主了。”

李钰顿时愕然,然后心里一阵阵泛酸,酸到鼻息之间,眼泪就有点忍不住。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终究把那股酸意压下去,轻笑道:“我做不做公主有什么所谓?难道我不做公主了,你就不叫我姐姐了?”

“可是我希望姐姐是公主,希望姐姐在万人之上。那样,姐姐就可以保护我长大,等我长大了,也可以再保护姐姐。”

李钰扭头看了看别处,把心里的思绪强行平复下去,方抬手弹了一下云越的脑门:“就你这副吃货的样子,还不用心读书,将来文不成武不就,拿什么来保护姐姐?”

“文有上官默,武有韩介川,姐姐不需要文也不需要武。我想替姐姐去赚钱。”云越认真的说道。

“又是赚钱。”李钰皱眉,“你堂堂皇室后裔,难道要去做商人?”

云越挺了挺胸脯,说道:“做商人有什么不好?可以开馆子,开铺子,衣食住行,吃喝玩乐,样样都有。我喜欢。”

“好!”李钰笑道:“这也算是不错的理想。人生在世,不过是衣食住行吃喝玩乐,如果样样都能自在,也不枉在这世上走一遭。”

“嘻嘻…”云越看李钰终于笑了,也跟着笑起来。

“不过你这个有点难啊!我找不到合适的老师给你。”李钰揉着云越的脑袋,想了半天,终于叹道:“要不,你还是先跟着我吧。”反正跟着别人也不放心,还不如跟着我学学坑蒙拐骗这几样基本功呢。

“太好了。”云越立刻欢呼起来。

“不过先说好了,”李钰看小崽子又要撒欢儿,立刻给他敲起警钟:“玩骰子取乐可以,赌钱绝对不行。听见没有?”

“知道了。”云越忙点头答应。

“行了,叫人进来把这里收拾一下,你们俩臭小子都该睡觉了!小孩子不睡觉就长不高,我可不要小矬子在我身边。”李钰说着站起身来往外走。

“姐姐你这就走吗?”云越不舍的问。

“我去看看你叔王。”李钰转头笑道,“你睡你的,既然决定跟姐混,就要先记住一条,不该问的别问,嗯?”

“嗯。记住了,不该问的别问。”云越笑眯眯的做了个鬼脸。

“小崽子!”李钰骂了一句,伸手开来房门,大大方方的攀上屋顶。

云启当然还没睡,他所谓的身体不舒服先去睡了也不过是哄云越这个小孩子的话。

李钰夜里回来完全在他的预料之中,所以李钰推门而入时,他正坐在灯下看书,旁边的矮桌上,放着两盏秋茶。

“从越儿那边过来?”云启放下书,抬头看着李钰。

李钰在他对面坐下来,伸手拿了茶盏,清香的茶水不冷不热的刚好喝,她顾不上说什么,先喝了一口。

“饿了吗?这个红豆藕粉糕做的不错。”云启指了指碟子里粉白的糕点。

李钰又拿了一块糕点丢进嘴里,眯着眼睛享受完了美味,方盯着云启的脸,冷笑道:“王爷你的耳目可真是不一般呢,身在东陵,靖安王府里的一举一动却都在你的眼里,真教人佩服。”

“你非要这么说,我也无话可说。”云启淡淡的说道。

李钰又拿了一块糕点放到嘴里,吃完了又喝了一口茶,起身说道:“跟你这种人说话真没劲。我走…呃!”李钰话没说完便觉得背后一阵毛骨悚然,然后下意识的往后一躲。

‘砰’的一声,一只四叶飞镖便钉在了她身侧花梨木雕花橱柜的门上。镖尖入木三分,发出低低的铮鸣之声。

“小心!”李钰看了那镖一眼,迅速转身要把云启护在身后。

云启却反手掀起旁边的小矮桌往窗口丢去。一个正要破窗而入的人和矮桌撞到一起,叮铃咣啷一阵响。纷乱之际,云启转身又把身前李钰推往身后,并抬手压住她,厉声喝道:“拿刺客!”

关山和长策不知从何处而出,一个挥剑刺向屋里的刺客,一个从窗口里飞跃出去,迎上随后的行刺者。

打斗之声一传开,院子里便乱了起来。

刺客共有六人,一个个武功高强。靖安王府本来的护卫基本上都是废物,真正打起来连边儿都靠不上。

而云启身边只带着关山,长策,雪岭,铁马四个人,关山和那个闯进来的刺客在屋里打,还要顾着云启和李钰的安全,完全展不开手脚厮杀。院子外边纠缠在一起的几个人里,刺客明显占了上风。

李钰一把抽出墙上的长剑,就要冲过去。

云启伸手把她拉了回来:“不许冲动!他们是冲着你来的!”

“那就让他们冲我来好了!”李钰冷笑一声,甩手挣脱开云启的手。

“回来!”云启再次扑上去抱住李钰的腰,同时手里多了一样东西。

枪!李钰看见他手里那把银色的手枪时,呼吸一凛。

“关山!”云启喊了一声,关山的脑后似是长了眼睛,忽然间往一旁一闪。

云启立刻扣动了扳机。

“砰!”的一声。

刺客的腿上中弹,闷哼一声倒在了地上。

关山立刻挥剑上前指着刺客的咽喉。

“不要杀他!”云启被枪的后坐力冲的手臂发麻,手里的枪也几乎拿不住。

李钰上前去夺过云启手里的枪——这是最早的燧发式手枪,它已具备现代手枪的某些特点,如击发机构具有击锤、扳机、保险等装置,并且枪膛也由滑膛和直线开线膛发展为螺旋形线膛。

不过李钰现在没工夫研究这些,李钰转身朝着云启伸手:“子弹。”

“呃?”云启皱眉看着她,显然不明白她要干嘛。

李钰直接上前去从云启的怀里摸了一遍,最后从他的腰封里摸出几颗子弹之后,便纵身跳到窗口。

压一发子弹在枪膛,她手臂伸出去,左眼微微眯起,瞄准一个黑衣刺客的大腿果断开枪。

刺客大腿中弹,整个人被子弹的冲击力推得往后飞出五六尺,砰地一声倒在地上。

然后李钰毫不犹豫的压子弹,开枪。压子弹,开枪。

“砰!”

一连五枪,院子里的五个刺客全部倒地,而且伤口都在左腿膝盖以上五寸的位置。

枪虽然是老枪,子弹都是单发,但冲击力很强。子弹打进肉里,擦着骨头穿过去,行成完美的贯穿伤,没伤着筋脉,也没伤着大血管。

李钰轻轻活动了一下发麻的右臂出去检查自己的射击成果时,都忍不住为自己叫了一声好——这么多年没练,还能有这样的好成绩,值得骄傲。

“你疯了!”云启随后跟了出来,一把拉住李钰的袖子,手指在她的小臂上一寸一寸的摸上去,一边摸一边骂:“你就不怕把你的骨头震碎了!”

“没那么严重吧?”李钰的手臂被他一捏,还真觉得挺疼,于是皱眉道:“你用那么大的力气做什么?”

“你…”云启连连摇头,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耍流氓啊?别捏了…嘶——”李钰的手臂往上一抬,一阵剧烈的疼痛从肩胛骨出传遍全身。

枪响惊动了靖安王府,也惊动了半个帝都城。

暗中尾随李钰来靖安王府的龙辰马午原本已经参战,此时却都收了兵器来看李钰。

“公主怎么了?”龙辰紧张的问。

“伤到骨头了。”云启皱眉托着李钰的右臂,低声叹道:“别乱动了!越动越疼!”

“不至于吧?”李钰还有点不相信。

“至少是骨裂。”云启抬头看了周围的人一眼,最后目光落在龙辰的脸上,“你去弄些最好的接骨膏药来。”

“好。”龙辰忙应了一声,转身飞走。

“关山,把这几个刺客都交给镇抚司吧。”云启说完,又问李钰,“进去吧,骨伤耽误不得。”

“好吧。”李钰无奈的叹了口气,心想这他妈的叫什么事儿啊!开个枪居然也能被后坐力给弄得骨裂了!这小身板儿一向还可以啊!怎么就这么差呢!

李钰在靖安王府遇刺受伤的消息是瞒不住了。

李闯连夜赶来,一路上阴沉着脸,随后跟来的羽林郎及护卫首领都大气儿不敢喘,生怕皇帝陛下一个不高兴拿自己的脑袋出气。

不过幸好,大半夜的,皇帝陛下看见公主除了小臂骨骨裂之外并没什么大碍,只留下一句:“所有刺客都关进诏狱,严加看管,不许自尽。”便带着李钰回宫去了。

 

第九十八章 及笄礼,打脸!

因为李钰先在东陵王府被投毒,又在靖安王府遇刺,两件事情加起来,让皇帝无比的重视。

上官默和胡宗瑞二人奉圣上旨意连夜赶到镇抚司的牢狱提审刺客,二人不眠不休审讯了两天,终于弄清楚这些人果然来自西南。连许华舟在东陵王府给李钰投的毒也是这些人给的。

紫宸殿内,皇帝端坐在龙榻上缓缓地翻着上官默呈送上来的口供。

“他们先是被公主用假的百草鼎给骗了一千三百多万斤粮食,之后盛兴然又被太傅捉走,公主又给他们敲了一笔银子,盛家和诸葛家咽不下这口气,所以才会下黑手。”上官默拱手回道。

“那这次的行刺呢?为什么会选在靖安王府?”皇帝又看向云启。

坐在一旁的云启缓缓起身,拱手道:“我想,他们是想一箭双雕。在东陵王身边动手,不管是杀了公主还是杀了东陵王,都能挑起江南和江北的矛盾,使江南十万雄兵倒戈江北,以缓渝阳之急。”

皇帝微微冷笑,反问道:“这么说,你早就猜到是西南那边的人对钰儿下手,所以才让江南十万兵马直取渝阳?你此举只是为了钰儿报仇?”

“此为其一。”云启平静的说道。

“哦,其二呢?”皇帝微微皱眉。

“其二,是他们在我王府动手,是对我极大的挑衅。其三,是他们有心挑拨安逸侯跟大周的关系,其心更加险恶。”云启平静的眼神中闪过一丝阴狠,最主要的,是他们无视本王的警告,动了不该动的人。

皇帝淡笑沉思,良久方道:“不管怎么说,东陵王这次为了公主的事情,费心了。”

“陛下言重了,公主在东陵王府中毒,本就是在下的失误,当为此事负责。还请陛下降罪。”

“这就不必了。也是钰儿做事太绝了,就算是条疯狗,被逼急了也得咬两口。”皇帝摆摆手,心想你十万大军说灭吴襄不过是说句话的事儿,我降罪于你?除非我也想跟吴襄一样的下场。

“谢陛下。”云启拱手,微微欠身。

“东陵王请坐。”皇帝指了指下手的椅子,又对上官默说道:“谨言,你也坐。”

“谢陛下。”上官默拱手谢恩,之后在云启的对面坐了下来。

有奉茶宫女上前,给云启和上官默都奉上香茶。

皇帝也端起茶盏,轻轻地抹着茶末,说道:“明日钰儿的及笄礼,前后章程虽然已经详细备至,但我还是担心会有什么纰漏啊!尤其担心安全的问题。也不知道这帝都城中还隐藏着多少西南奸细!你们两个都是钰儿的好友,可还有什么好的建议?”

上官默拱手道:“陛下放心,胡大人已经派五千羽林郎守卫皇宫,烈鹰卫们这两天也在加紧明察暗访,各处客栈,茶肆,青楼楚馆等都布满了眼线,确保陛下及公主的安全。”

“这个朕知道,但朕这心里还是不怎么踏实。”皇帝轻轻叹了口气。

云启微笑道:“陛下,小王也为公主的及笄礼准备了一份贺礼。”

“噢?东陵王有心了。”皇帝对云启的贺礼并不关心,只欠身问:“那天晚上,钰儿是用王爷的神器伤了那几个刺客的,不知那件神器王爷可还带着?”

云启就料想皇帝会问此事,微微一笑,拱手道:“回陛下,今日小王面圣,身上岂能带着凶器?那件东西也不是什么神器,不过是改良版的火铳,短小请便,方便携带而已。”

“虽然这样,若是有这样的一支卫队,那可就放心多了。”皇帝笑眯眯的看着云启。

云启心想我总算是知道李钰的敲竹杠是跟谁那儿学的了——“陛下这个想法的确不错,小王也想建一支这样的卫队,只是,这种东西十分复杂,不是一个两个能工巧匠就能做成的,所以…这事儿暂时还搁置着,没办成。”

“噢,回头让神机营的人想想办法,看这事儿能不能办成了。”皇帝帝说着,转头看了一眼上官默,“神机营那边本来是燕太傅在管,不过他现在在彭城,一时半会儿的回不来。谨言你先接手吧,回头多向王爷请教一下。”

“臣遵旨。”上官默起身拱手,应了一声之后又转身朝着云启拱手,“还请王爷多多指教。”

云启不管心里有多不乐意,嘴上还是要答应着:“陛下有旨,小王莫敢不从。”

“好啦,这事儿今天先不说了,说说明天的及笄礼。谨言,宴席的事情都安排下去了吗?东陵王明天也早点过来吧,你们都是钰儿的好友么,她的及笄礼怎么能少了你们呢。”皇帝微笑道。

云启终于等到了这句话,微笑拱手道:“是,那小王明天一早就过来。”

“也不用一早吧?”上官默淡淡的看了云启一眼,及笄礼是午时才开始的,你一早过来干嘛?你又不上朝。

“早些过来,有什么事情也好早有准备。”云启平静的回应上官默。

皇帝正要说什么,殿门外有老太监进来回道:“回万岁爷,大公主跟前的杜嬷嬷说有事要见万岁爷。”

“叫她进来。”皇帝点头应道。

杜嬷嬷进来,朝着皇上跪拜叩头,回道:“回万岁爷,公主听说东陵王来了,说请王爷过去看看她手臂的骨伤。”

上官默微微皱眉,抬头看了皇帝一眼。

皇帝皱眉道:“宫里的太医都是吃白饭的吗?”

“回万岁,公主说,她信不过那些御医,只对王爷的医术…放心。”杜嬷嬷低着头,忐忑的回道。

“这孩子!”皇帝皱眉看了一眼上官默,说道:“既然这样,谨言你就陪东陵王去菁华馆走一趟。明天是她的及笄礼,礼仪也颇为繁琐,就有劳东陵王给她好生瞧瞧,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一定要吩咐跟前的嬷嬷和宫女。”

“请陛下放心。”云启微笑着拱手。

精巧别致的菁华馆。李钰靠在藤编的摇椅上百无聊赖的晃着,旁边莲雾在托着帕子捻松子儿,捻好的微黄的松子儿放到盘子里,李钰没受伤的左臂直接一小撮一小撮的捏了往嘴里放。

“松子虽然是好东西,可你这么个吃法也是不妥。”云启皱眉道。

“啊?你来了。”李钰回头看见站在一旁的云启和上官默,忙坐直了身子,笑道:“这不是无聊么。二位贵客快请坐。”

早有小宫女搬了两张藤编的圈椅来放在小几旁边,云启和上官默各自坐下。莲雾忙起身收拾了一旁的小几,又转身去沏茶。

“我看看你的手臂。”云启说着,朝李钰伸出手去。

“我没事儿了,疼的轻了许多。”李钰把手臂伸过去让云启捏。

云启检查过后,点头道:“这个接骨的药膏还是挺有效果的,看来要常备一些在身边。”

“你什么意思啊?难道还盼着我再来这么一次?”李钰扁嘴哼道。

“这不是盼不盼的问题,以你的性子,还是备着点好。”云启淡然笑道。

李钰瞪他:“你现在说话越来越不中听了哈?”

云启把她的胳膊放回去,轻声叹道:“中听你就听吗?那晚我再三拦着你,你听了吗?”

“这不怪我,只能怪你那破枪太不好用了!这得改进,你懂吗?其实应该有一种…特别好用的枪,后坐力小,可以连发,至少是四连发…算了,说了你也不懂。”李钰无奈的摆了摆手。

“嗯,我不懂,不过有人会懂。”云启轻笑着朝身后的关山使了个眼色,有对李钰笑道:“你的及笄礼物,今儿提前送了。明儿我直接过来喝酒就行了。”

关山欠身上前来,递上一个镀银的盒子。云启接过来按下盖子上的小按钮,盒盖弹开,里面雪白的丝缎上放着一只短小精致的黄铜手枪。

“啊!”李钰见之惊讶的长大了嘴巴,左手一把抓过手枪,拖在手里转了几圈,叹道:“太好了!这可是我梦寐以求的好东西!”

云启微笑道:“你喜欢就好。”

“喜欢!太喜欢了。”李钰说着,认真的把玩着那只锻压着繁复花纹的小火枪,然后手指用力一错,枪立刻被分解成两半,然后是三件,四件…

眨眼的功夫,一只枪就被她给肢解成了零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