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七爷没回来吗?”西月奇怪的问。

“七爷另有要事,没有回府。我坐了一天的车,身上着实不舒服,你去安排管家陪客。”

“是。”西月忙福身应了一声,又朝着李钰福了一福,才匆匆出去了。

李钰像是没事人一样去榻上坐下,挑了挑下巴,问:“有客人来不亲自招待,打发个管家去应付就完事儿了?东陵王的待客之道可真是叫人心寒哪。”

云启抬手把茶盏放在小几上,双手交叠眉眼带笑的看着李钰,缓缓说道:“还不是因为有公主殿下在,怕怠慢了公主,回头再被打击报复?”

“也对啊!什么人都比不上我这个公主重要。”李钰赞同的点了点头,笑道:“既然这样,那就叫她们传饭吧。我饿了。”

云启抬手拉了身后的一根红绳晃了两下。

没多会儿的功夫就有四个丫鬟抬着一张小炕桌进来,炕桌上正是西月亲手做的牛乳豆腐羹和金霜酥饼,另外还有山楂米糕,淮山米糕,以及芥菜丝,醋芹,红油松芽,和盐水花生四个小菜。

“唉!若是在你这里住久了,肯定会变肥婆。”李钰一边叹息一边抓起了筷子。

“养成肥婆也好,蹦不动跳不起,或许还可以安分点。”

“哼!”李钰翻了他一个大白眼,接过汤碗来恨恨的吃了一口,“我吃饱了去运动,我绝不变肥婆!我气死你。”

“嗯,窈窕淑女,秀色可餐,看着也挺养眼呢。”云启依然微笑。

“唉!我发现几日不见,你这脸皮的厚度真是见长。”

“承蒙不弃,这都是跟着公主练出来的。”

“…”美味当前,李钰哼了一声专心吃东西,不再跟某人斗嘴。

斗斗斗嘴的后果及时,钰姐要对小云云下杀招了!

哇哈哈哈!

月底倒数第二天!月票还存着干嘛?砸过来啊!

第九十二章 互防,语惊四座

东陵王府的后花园里,月色溶溶如水,夹荫小路两旁大朵的木芙蓉随风摇曳。

李钰闲散的走着,手臂不停地摇摆,偶尔碰到花枝,惊起一两只夜栖花丛的鸟雀扑棱棱飞向夜空。她的身后跟着同样闲散但依然步履整齐的云启。

“听说你在安逸州搭上了周管家?”云启看着前面招花惹草的某人,忍不住皱眉——他的这片木芙蓉可是花匠精心培育的!被她东一拳西一掌的祸害的…唉!祸害就祸害吧,祸害花草总比祸害人强。

“不是我打的!”李钰转过身来倒着走,笑嘻嘻的说道:“是他不小心从窗户里掉下去了。”

“…”云启无奈的深呼吸了两下,才冷笑着问:“你能不能不耍无赖?我又不是找你兴师问罪的,你有必要跟我这样说话吗?”

“哎呀,生气了?我开个玩笑啊!一板一眼的说话你不觉得太无趣吗?”李钰慢下脚步等着云启走上来,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臂挽在怀里抱着——这是她惯常用来哄她爹和她师傅开心的招式,百用百灵。

显然,云启对她这一招也没什么免疫力。多难得啊,这个素来嚣张霸道无赖的死丫头乖巧的挽着自己的胳膊说话,怎是叫人有火也发不出来。

“周管家的形式做派可能是嚣张了些,不过你也要分情形啊!他对你不恭,你羞辱他两句也就罢了,怎么真把他的腿弄断呢?这样一来,我外祖父跟你的梁子可结下了。以后怎么办,你想过没有?”

“以后怎么办?”李钰轻笑道,“能怎么办?你觉得我就算是伏低做小任凭那个周管家羞辱的话就能跟你的外祖父和平相处吗?”

云启一时无语。他知道有周表妹在,想让这两个人和平相处很难。

李钰看云启的神色便知他的答案,于是反问:“所以,我干嘛还白受那份羞辱?”

云启又无奈的叹了口气,他发现自从认识了李钰,他的叹息明显增加。

“你很为难?”李钰轻声问。

“你说呢?”云启苦笑着反问。

“安逸侯说得对,他看护你长大的外祖父,是你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你绝不会让他难过。”李钰说着,把脸贴在了云启的肩头,又低声问,“那我呢?”

“什么…”云启只觉得苏苏麻麻的感觉从肩膀开始往全身迅速扩散,连思维都似乎被麻醉,迟钝了许多。

“云启,在你的将来里,有我吗?”李钰轻声问。

云启的心便像是被鼓槌用力的敲了一下,疼,但不仅仅是疼,更多的是狂乱,是无措,是宛如狂风暴雨之后的花园子,乱红遍地,枝叶狼藉。

李钰拉着他的手臂停下脚步,一闪身站到了他的对面,微微仰着头,让月光笼罩在自己的脸上,目光迷离的看着他,缓缓地说道:“师傅曾经告诉我,喜欢一个人是每天都想要见到他。我想我是喜欢你的,因为自从上次在江宁分开,我每天都想要见到你。”

“我也是。”云启忽然抓住李钰的双手,低低的叹了一声,把她拉进怀里,“我也每天都想见到你。那日收到外祖父的书信,说你大闹安逸州之后往南边逃走,料定你是来东陵,他特别叮嘱我见到你一定要把你扣下。你知道…我拿到信的时候是多么高兴。因为我很快就能见到你了!”

李钰缓缓地伸出手去抱住云启的腰,低声问:“你该不会真的把我交给安逸侯吧?”

“怎么会!”云启低头,轻吻着怀里人带着兰香的发髻,轻声叹道:“我已经让七哥去跟外祖父解释去了。你放心。”

李钰的脸埋在云启的怀里,偷偷地笑了笑,又可怜兮兮的问:“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还是会娶你的表妹的,是吗?”

云启轻笑着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我只把她当妹妹。这世上哪有哥哥娶妹妹的道理?”

“可是你家好外公一定要坚持啊,还有你那表妹…一副非你不嫁的样子,你能抵得住吗?”

“你要相信我。好吗?”云启把李钰从怀里拉出来,双手抚着她的脖颈和脸颊,低声叹道:“看在我的面子上,你以后能不能别跟玥晗一般见识了?”

“是她先跟我过不去!”李钰立刻撅起了嘴巴,不高兴的哼道:“你还是偏向她!”

“如果我们在一起,她也是你的妹妹啊!”云启笑着点了点李钰的鼻尖,“哪有当嫂子的跟妹妹一般计较的?”

“…”李钰顿时无语,心想我脸皮再厚也没做好当嫂子的心理准备啊!

云启看她脸颊上浮起红晕,一时心情大好,一边拉着她继续往前走,一边问:“你刚才问我,我的将来可有你。那么,你先告诉我,你的将来里是否有我呢?”

“有啊!”李钰立刻点头,“我把你放到了很重要很重要的位置上呢。”

云启回头看了她半晌,才轻笑着问:“真的?”

“不信拉倒,当我没说。”李钰撅着嘴巴别过脸去。

“好吧,我暂且信着。”云启笑着点头,拉着她进了菊园。

菊园里有当值的丫鬟,见主子进来,忙上前请安。云启也不进屋,只吩咐人摆了一副榻几在菊花从中,拉着李钰并肩坐上去,又吩咐丫鬟:“都退下,不叫你们都不许进来打扰。”

丫鬟们应声退下之后,云启方执着李钰的手,轻声叹道:“其实,我的将来很久之前就被定好了。那时候我还不认识你呢。”

“你连句假话都不肯说哈?真是无情。”李钰哼了一声,故作生气的扭过身去,其实心里很明白这只是他的开场白。

“真是想不到,你居然闯进来了。”云启轻笑着伸手拉着她,把人拽进自己的怀里,捏着她的手指,无限柔情的叹息:“怎么办呢?我又想每天都见到你,所以一只好把你划入我的将来里了。”

夜风微醺,花前月下,这此情此情太容易让人沉沦,李钰靠在他的肩头,心神有那么一丝的恍惚,于是那句话没来得及细想就问出了口:“那么,将来——你把我放在什么位置呢?”

云启低头,轻轻地吻了吻她的额角,叹道:“这话问的可一点都不像是大公主了。难道在我的将来里,你还有别的位置吗?”

李钰先是心头一喜,然转瞬间又觉得这人简直太可恶了!

文字游戏啊有没有?这算个屁承诺啊?比自己这个天生的骗子还会编!

像自己这种整天耍无赖的人都还拿出一个‘很重要很重要’来敷衍人。可他呢?轻飘飘的一个反问,简直就是四两拨千斤啊!

你说这是承诺?对不起,人家承诺你什么了?什么都没有,甚至连似是而非的话语都没有,只有这么一个令人遐想的反问句——仅此而已,所有的好与不好,都叫你自己去联想,去做梦!

可此刻他那么深情的看着自己,这般柔情似水的说出这样的话,让人想反驳都找不到破绽!

扮作小白兔的狐狸可真是不好捉啊!

李大公主一边深深地感慨着一边往云启的怀里钻了钻,低声叹道:“你不想说,我就不问了。”

云启从胸腔里发出一声轻笑,没有过多的解释,只是轻轻地握着她的手,捻着她的手指。

矮榻旁边的小几上放着一只墨玉雕莲花座香炉,香炉散着轻烟袅袅,清甜的香味和菊香糅杂在一起,特别的安逸。

良久的沉默中,李钰终于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困了?”云启抬手轻轻地拂了一下李钰的脸颊。

“唔,别吵。”李钰又往他的怀里钻了钻,似乎总是不舒服,但却睡意浓浓不想动。

云启轻轻地捏了捏她的耳垂,低声劝道:“天凉了,去屋里睡。”

“不要…”李钰摇了摇头,从他的肩膀上滑下去,直接躺在他的腿上。

云启抬手舒展了自己的袖子盖在她的身上,又沉默的坐了一会儿,听着怀里的人呼吸渐渐地悠长平稳,才把她拉起来打横抱起,送进屋里去。

菊园里的三间精巧的抱厦里床榻帐幔全都是齐全的,云启把人放到床上后拉过薄被给她盖好,他缓缓地坐在床边,犹豫了好久方又伸出手去掀开薄被,手指轻轻地扣住了李钰腰间紫色宫绦打成的蝴蝶结上停留了片刻,终于一狠心,抬手扯开了那个结。

腰封被解开,交叠的前襟轻轻地滑向两边,露出里面浅紫色的茧绸中衣。

云启看着李钰熟睡的脸,又凝视了片刻,方伸手去剥开了她的外裳。她睡得全身发软,任凭他的摆布。他轻而易举的将她的外裳褪了下来。之后是浅紫色的中衣,然后看着碧色绣白鹭芙蓉的抹胸,却迟迟下不了手。

轻轻地吐了口气,他的手指在她雪白修长的脖颈上缓缓地留恋着,然后俯身在她唇上印下轻轻地一吻。

似乎忍了很久,也似乎试探了很久。

他终于放开她,拉过薄被给她盖好,把那件玫紫色绣灵芝牡丹纹的外裳拿在手里细细的折叠。最后把整齐的衣裳放在她的枕边,又站在床边看了一会儿方把帐幔放下来转身离去。

帐幔一经合并遮住了室内的烛光,李钰便忽的睁开了眼睛。

那只墨玉香薰炉里放了特制的安神香,她一下子就闻出来了。所以今晚前前后后云启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值得怀疑。

她将计就计倒在他的怀里装睡,暗中却将左手中指上带着的那枚戒指里的银针拨出来悄悄地刺着自己的腿上的肉——幸好西月给她选的这身一群是玫瑰紫色,若是浅浅的颜色,以云启慎密的心思怕是早就露馅了。

最可恶的是他居然剥她的衣裳以做试探!

这若是换了别的女子,恐怕早就露馅了!X你二大爷的!太阴损了!李钰从心里招呼云启十八辈祖宗一千遍。

云启安置好了李钰并没急着离开,而是在窗下的矮榻上坐了下来。

他安静的坐着,帐内的李钰默默地听着。

大概过了一刻钟的功夫,窗外忽然传来长策的声音:“王爷。”

“怎么样?”云启的声音压得很低。

“一共二十个人,都是烈鹰卫,有明有暗。他们也没有太过掩饰自己的身份,或许——这些人真的不再归唐将军所有了。”长策的声音更低,他甚至担心床帐内的人根本没睡着,还低声提醒了一句:“公主睡了?”

“嗯。”云启的目光掠过院子里的那只墨玉莲座香炉,国医馆独门秘方,据说是当初姚院令配制了专门给人开肠破肚用的安神香,闻了那么久,肯定睡的死死地了。

“还有,那个韩胄一路南下都对老侯爷在安逸州发型的纸票感兴趣,还兑换了不少,今日拿着去了我们的店铺使用。”长策低声说道,“王爷,他会不会已经发现了什么?”

“韩胄不过是个书呆子,单凭他自然是猜不透什么的。不过有李钰在,就不一定了。”云启轻声叹了口气。

长策皱了皱眉头,低声问:“那我们该怎么办?”

“暂时什么都不要做。”云启的目光又瞄了一下雕花架子床上的烟霞色帐幔,“在七爷回来之前,我们就静观其变吧。”

“是。”长策躬身应了一声,又道:“王爷没什么吩咐,属下就告退了。”

“嗯…等等!”云启忽然抬手把他叫住:“我记得你说过,上次去京城你在靖安王府遇见了她?”

“是的。在靖安王府门口。”

“她可能已经察觉了…”云启无奈的皱起了眉头,忽然想起自己之前对李钰说他是收到安逸侯的书信才知道她来了东陵。

——怎么可能呢,长策在京城遇见她的第二天她就半夜跑出了皇宫。那个时候长策还在京城,后来她走走停停用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才到东陵,而长策后发先至,比她早到了二十天——自己怎么肯能是从老侯爷的书信中得知她南下的消息呢?

她那么聪明的一个人,绝不可能忽略自己的这个漏洞。只是却不点破——究竟是想干什么呢?

“王爷?”长策等了一会儿没等到自家主子的吩咐,便试探着叫了一声。

“没事了。”云启摆摆手,示意长策可以走了。

“是。”长策也没多问,躬身退去。

云启在窗前站了一会儿,又走到床前掀开帐子看着已经侧翻了身子抱着薄被熟睡的李钰,无奈的叹了口气,伸手把薄被拉过来一些盖住她露在外边的的后背和腰,又沉默了片刻方转身离去。

这回是真的走了。

李钰缓缓地睁开眼睛,翻过身来用心聆听周围的动静。外边很安静,唯有蟋蟀叽叽的叫声从窗前屋后传来。但她知道在这间小屋子的周围至少有四五个护卫暗中盯着。

什么也不能做,所以还是安心的睡吧。

李钰拉过薄被把自己裹严实,侧身向里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一早,李钰伸了个懒腰从美梦中醒来——其实她昨晚睡得很沉,后来明白自己除了睡觉再也不能做别的之后就真的睡了,毕竟吸入了不少安神香。

“公主醒了!”床边早就有丫鬟守着,听见里面的人伸懒腰的沉吟,立刻从脚踏上爬了起来。

“唔,什么时辰了?”李钰懒懒的问。

“已经辰时了。公主好睡!”小丫鬟说着,把帐幔撩了起来用金钩勾住。

能不好睡么?你家主子给我用了最霸道的安神香。李钰腹诽着做起来,扭头看见枕边被叠的整齐的衣裳,嘲讽的笑了笑。

“王爷一早就派人过来瞧公主了,说公主醒了就请去墨逸轩用早饭。”小丫鬟展开衣裳给李钰披在身上。

“嗯。”李钰抬手伸进袖子里,下了床站在脚踏上装大爷,张开手臂任凭小丫鬟前前后后的服侍。

梳洗完毕,李钰悠悠然往墨逸轩来。

云启早就等在那里,她一来,立刻吩咐人上早饭。

两个人浓情蜜意的对视片刻之后,云启起身过去扶着李钰的肩把她推到榻前落座,轻笑道:“昨晚还那么热情往我的怀里钻呢,今天怎么羞怯起来?”

李钰抬手打开他放在肩头的手,扁嘴哼道:“那你就把我一个人留在那边自己偷偷跑回来了?”

“不然呢?你希望我陪你——”云启笑着低下头去,在她耳边悄声笑问:“同床共枕?”

“呸!美得你!”李钰抬手推开他,“怪不得人家都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云启低低的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转身去在对面坐了下来。

早饭依然出自西月之手,美味绝伦。但李钰却没有了之前的好胃口。

“再好的美味天天吃也腻了!”李钰笑道:“今天中午我要出去吃。”

“好啊,想去哪里?揽波楼?还是西洋菜馆?”

李钰笑着摇摇头:“地摊。”

“地摊?”云启闻言微微皱眉,小吃摊那样的地方他从来没去过,一来是不喜欢,二来也不安全,再说,那种地方也不符合他的身份。

“是啊。你不喜欢啊?那我自己去喽!”李钰笑道。

“怎么会?只要是你喜欢的,我都陪你,只不过——府中还有个客人在,不知道公主介不介意把他也带上?”

李钰笑道:“客随主便啊!怎么安排是你这个做主人的事情,我只负责吃喝玩乐。不过,先说好了,我也不是一个人,待会儿你可别嫌人多吃得多就行。”

云启笑道:“又不是山珍海味,难道还能吃穷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