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钰忽然忽然间心思急转,目光从云启的脸上转到云少棠的脸上,然后又转回来看着云启,感觉这里面像是有什么阴谋。

这一刻她很奇怪的就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像是自己被算计了。

于是她抬头看向苏听泉,话锋一转:“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有些事情我也不瞒着大家了。百草鼎,现在在我的手上。”

此言一出,席间众人立刻愣住。

李钰看着大家雕像般的神态,笑了笑,说道:“原本呢,我是想拿出来估个价,然后派人送去给宁侯做礼物的。老侯爷在武当山修道我自然也知道,他九月初六过大寿我也晓得。我想,宁侯在河套一带打回鹘,应该没有时间给老侯爷准备寿礼,所以我就替他代劳了。也算是替我大周百姓表示一下对宁侯的感激。

“公主殿下,你这…你这…这…”苏听泉‘这’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话来。他实在是无话可说。他总不能腆着老脸说你这寿礼让给我,我来送,我跟宁侯比你熟。

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席间众人都无话可说。

“公主殿下,您跟宁侯认识?”沈著的声音不紧不慢,清润沉静。

李钰轻笑摇头,叹道:“我长这么大就出过一次门,是前阵子没办法逃离东陵去了帝都。而卫侯爷为了咱们数万百姓的安危一直在河套一带打仗,我哪里有机会认识他呀。”

“既然这样,苏老先生倒是可以帮公主搭个桥。”沈著微笑着看了一眼苏听泉,给他打了个台阶。

然而苏听泉却不领沈著的情,只是淡淡的哼了一声,没说话。本来在他的心里,百草鼎不过是个传言,他本就不相信这世上会有这么个东西。

像这种锦上添花之物,能弄得到最好,弄不到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反正他和姚家给卫老侯爷准备的寿礼一定要独一份儿就行了。

可如今百草鼎真的有,不但有,还在一个小丫头片子的手里,而且这丫头片子还打算直接把它送到卫长卿那里去,你让苏姚两家的脸往哪里搁?

只是本来刚才开口求李钰帮忙已经是他的极限,因为他也没想着李钰能把这事办成,什么话都是虚的。可是现在…这还让他如何开口?替她牵线搭桥?想得美。

“宁侯爷带兵打仗为的是大云子民。跟公主殿下好像也没什么关系,所以这百草鼎,公主殿下纵然是送过去,这不认不识的,恐怕宁侯也不会收啊。”苏听泉心里不痛快,说话自然也就不好听了。

李钰想到这老头会翻脸,但没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话。不过听他这样说,李钰真心的笑了。

“大云百姓?大云百姓是那些人,大周百姓又是那些人?难道换一个人去当皇帝,生活在我们华夏土地上的这些百姓就不是原来的百姓了么?”李钰淡笑着反问。

“…”众人一时无语,因为这话无可辩驳。

李钰又笑道:“若是那些升斗小民那样说说也就罢了,怎么苏老先生这样的名士大家也说这么狭隘的话?我想,您该只是跟李钰斗气才随便说的气话吧?”

“这有什么气话可言,我们就是大云子民,宁侯也是大云文德皇帝封下的侯爷,他是大云皇帝派去抵抗回鹘的,他们流血牺牲自然也是为了我们大云人。此时他知道京都城变了天想必也是气愤万分,但为了中原数万万大云百姓才没有班师回京平凡叛乱!”苏阔早就气的不行了,终于逮到机会说话,就‘大云’长,‘大云’短的,洋洋洒洒说了一大通。

“景舟,你放肆了!”苏听泉懒洋洋的斥责了孙子一声。这在大家听来,斥责反而不如宠溺的成分多一些。

“爷爷,难道我说的不对吗?他李闯本来带着冀州勇士跟胡汝对抗,算得上是顶天立地的英雄,我们也佩服他。但是后来他利用冀州和豫州等地的百姓对他的爱戴和信任,篡位夺权,欺负我大运皇帝年幼,骗取传国玉玺自己当了皇帝,这就太不地道了!当初他和东陵王攻进帝都打得可是‘清君侧,还君权’的名号!”

苏阔说完,又冷冷的给了李钰一个白眼,嘲讽道:“如今登基称帝了,又反过来做好人,拉拢宁侯,也不过是想让宁侯为他挡住西回鹘,保住他的皇位龙椅罢了!公主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不愧是咱们商贾出身的大公主,真给咱们争脸哪!”

这一通冷嘲热讽下来,李钰听得挺认真,而且出乎这些人的意料的是,她似乎一点也没生气,还笑眯眯的看了云少棠一眼又看云启。

云少棠无所谓的笑了笑,没接话。李钰知道,苏阔说出来的是他的心里话,这会儿若不是碍于形象,他肯定叫好喝彩了。

“景舟兄,你这话有些过了。”云启看向苏阔,微笑摇头,“而且我们今天聚在一起,说好了是论生意,品美食,赏风景,聊闲话,不谈政事。”

“无妨。”李钰微笑着摆了摆手,说道:“在座的都是一方名士,随便一位站起来跺跺脚江南六省都得地震的主儿,若只是赏风景聊闲话,岂不是太无趣了?所谓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李钰微笑的目光从每个人的脸上扫过,最后落在苏阔的脸上,继续说道:“况且,时事政治每时每刻都影响着每个人的生活,决定大家今晚上能不能睡个安稳觉,明儿早晨起来还能不能愉快的数钱。关心,讨论,甚至参与,都是应该的。是每个人的本分,谁也不该置之度外。因为,这天下,是大家的天下,不是我李氏家族一门的天下。在座的几位德高望重,就算是入朝堂参知政事也不为过,何况只是评论几句。”

此话一落,席间一片宁静。大家彼此喘气的声音都能听得见。

不过也只是须臾片刻,宁静就被苏阔的一声冷笑打断:“公主真是好口才,只是你这些话应该去对那些年轻不知世事的读书人去讲,或许还有用处。”

李钰诧异的挑了挑眉毛,反问:“如此说来,苏公子不算是读书人了?”

“至少不是被你三言两语就迷惑的读书人。”苏阔哼道。

“公主,我们这几个,首先是商人,商人唯利是图,那些家国天下的大道理,我们…呵呵,还真是不怎么懂。”江玿缓缓地提醒道。

在座的几个人里面,就数江家是纯正的生意人,虽然他们祖上也做过官,但都是织造,瓷器等内务官员,属于皇家商人,根本不是从读书人里面挑出来的。所以即便家底深厚,他也不算是。

“是啊,大家都是商人。不管什么事情都喜欢摆在明面上来说,所谓明码标价,童叟无欺嘛!我也喜欢这样。世人都说,商人重利,我却不这么认为。商人是重利,但也重义。而且,重利也没什么不好的。谁不喜欢财富?读书人离了钱粮也活不成。”李钰这话一落,席间众人的脸色多多少少都缓和了一些。

“而且,苏老先生也是个极其重义气之人。刚才还说,不计任何代价都要找到百草鼎,只为了报答卫老侯爷对苏姚两家的恩情?”李钰又微笑着看向苏听泉。

苏听泉冷哼一声,淡淡的说道:“那是我们家族之间的恩怨,于别人无关。”

“真的是这样么?”李钰轻哼一声,微微摇了摇头,“我看未必吧。”

江玿看苏听泉的脸色越发不好看,忙劝道:“公主殿下不要想当然的说话,苏姚两家跟卫家渊源极深,他们可是十几辈子的老亲戚了!”

“这个我知道。但仅凭着亲戚关系,送个寿礼就要倾家荡产?”李钰笑着反问。

苏听泉摆了摆手,皱眉道:“这与公主无关,你不愿意把百草鼎卖给我们就算了,多说无益。”

“苏老先生错了,我可不是那么死心眼儿的人。”李钰笑道,“只要大家把话说明白,条件谈拢了,还真没有什么事儿是不可能的。”

“好。”苏听泉立刻拍桌子,“公主你想要什么,请讲。”

李钰深吸一口气,说道:“我想要苏姚两家以及江南几大家族向江北的州县伸出援助之手,帮着江北的百姓渡过难关。”

“此话怎讲?”王慕甫蹙眉问。

李钰长叹一声,说道:“江北这几年连年灾荒,又逢战乱,苛捐杂税猛如虎,百姓们被逼的没有活路,只能背井离乡,四处逃散,几年下来,北方大片的土地荒芜,百姓也多事老弱病残,即便不再打仗,很多州县也都没办法恢复耕种——因为他们连种子都没有了!”

苏阔冷笑一声,说道:“这不应该是大周皇帝该做的事情吗?关我们什么事儿?”

“不关诸位的事儿吗?”李钰冷笑一声,目光陡然犀利起来,“既然不关你们的事儿,你们又何必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讨好宁侯呢?难道你们不是想着宁侯手里的十五万精兵可以保住江南偏安一隅吗?你们想着只要他挡住了回鹘,再有我父亲带着江北的父老挡住了胡汝,江南就依然是太平盛世,你们的工坊可以照样日夜劳作,你们的商铺照样财源滚滚,你们照样可以锦衣玉食,醉生梦死。”

李钰缓了缓,看着众人都被她的话问住,又轻蔑一笑,叹道:“你们所谓的不惜代价,不就是用有限的金钱换取无限的安稳么?”

“你胡说!”苏阔顿时拍案而起,涨红了脸指着李钰,“简直胡说八道!”

“苏公子这就急了?是因为心虚吗?”李钰淡然一笑,转身吩咐莲雾:“倒茶。”

莲雾忙拿了茶壶上前给李钰斟茶,李钰端起茶盏来浅浅的啜了一口,轻声叹道:“可是你们忘了,就算是宁侯能挡得住回鹘,江南也未必安稳的了。”

“此话怎讲?”王慕甫皱眉问道。

“江北那些兵勇们本来就是难民自愿组起来的,他们缺吃少喝,连兵器弓箭都是抢的敌人的。这种情况下,也不知道能抵得住胡汝的几次攻击?说不定连秋收的时候都到不了,胡汝的铁蹄就会踏破山海关一举南下!到时候,这碗里锦绣江山,这好茶,好酒,绫罗绸缎,古董珍玩,还有我江南数万妙龄少女…都将任凭胡汝凌辱践踏了!”

“你这是危言耸听!”苏阔生气的喝道。

“景舟!坐下!”苏听泉皱眉呵斥,“有你江伯父和王叔父在,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儿!下去倒茶!”

苏阔委屈的扁了扁嘴巴,起身离座,站在了苏听泉的身后。

旁边的王慕甫忙接过话头打圆场,苦笑着对李钰说道:“公主这话说的也的确是匪夷所思了,令尊当时接过传国玉玺的时候,不是说要中兴华夏民族么?怎么会连几个胡汝毛贼都抵挡不住?”

李钰笑着点头:“王先生说的不错。当时我父亲的确是说过誓死保卫华夏河山,中兴我大汉民族,决不让胡汝铁蹄践踏我锦绣河山。可是,不管什么事,都有力不从心的时候啊!难道说,大云皇帝难道就不想灭了胡汝吗?从大云太祖皇帝把回鹘蒙族赶出中原建立大云朝开始,我华夏民族于回鹘,胡汝打的仗还少吗?哪一代皇帝不想把他们彻底的消灭?可后果呢?”

王慕甫无奈的叹了口气,摇头不语。

李钰又道:“我父亲接受传国玉玺,我李家必然会为国为民抛洒最后一滴热血!可谁也不敢保证,在这种缺衣少粮的状况下,能一直打胜仗?就算我在这里向你们拍胸脯保证,你们又愿意相信吗?”

“既然这样,就征兵嘛。你来江南征兵,我们没有任何意见。”苏听泉哼道。

“兵,自然是要征的。但兵饷呢?还需要诸位多加援手。”

“好,公主说要多少粮草,只要我们能办得到的,尽量去办。抵抗胡汝,人人有责,江北的百姓也是我们的同胞父老,我们不能弃他们于不顾。”沈著坚定的看着李钰,说道。

“沈公子大义!”李钰朝着沈著欠了欠身,“我先替江北父老谢过了。”

“公主殿下客气。”沈著已经感觉到来自苏阔的冷冽目光,但没给他任何反应。

“以我看来,授之于鱼,不如授之予渔嘛!江北父老不能年年都靠着江南富商的救济过日子。我还希望诸位能把自己的店铺生意开到江北去,多给他们一些活路。江北地矿丰富,民风淳朴,相信几位老先生年轻的时候想必也曾经走南闯北,这些诸位前辈应该比李钰更清楚。李钰以为,江南江北共同发展才是正道。分割分据只能让我们成为历史的罪人。”

说完这番话,李钰觉得自己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前生今世两辈子加起来都没如如此高大上过。今天真是豁出去了!

“江北那么乱,盗贼四起,怕是不适合做生意吧?”江玿说着,扭头看了一眼云少棠。

云少棠笑了笑,不置可否。

“江先生说到点子上了。所以,我这次拿百草鼎想跟大家换的,不仅仅是种子,农具,布匹等物品以及大家的生意,还有咱们江南六省的子弟兵。”

“子弟兵?”江玿愣住了。

“就是江南水师。”李钰缓缓地说道。

“你要调动江南水师?!”苏听泉再也淡定不下去了,江南水师明着说是属于官府,实际上这些年来一直是江南大商家在养着他们。

朝廷国库空虚早就发不出兵饷来了,朝廷的意思是太平盛世养不了这么多兵,要裁兵。

但为了抵制倭寇袭扰,保证航海线的安全,为了海外贸易的正常运营,为了自己家族的利益,几大家族跟官府达成协议,每年的军饷由他们来出。水师里的中层军官以上也被他们给包了大半儿。所以如今的江南水师严格来说不属于朝廷,而是属于江南六大家族。

“不可能!”苏听泉断然拒绝,“不要痴人说梦了!”

李钰轻笑道:“我的条件就是这样,至于这买卖做与不做,只看大家的了。”

“好了好了!今天邀请大家来,是为了开心的,可不是为了吵架的。”云少棠看气愤终于僵了忙开口打破了僵局。

——是的,是终于,其实他早就盼着李钰能跟这些人闹僵了,他是真的怕李钰跟这几大家族达成一致,那样的话还有他什么事儿呢!

“今儿七哥还带来了一瓶西洋好酒,咱们换成那个尝尝!”云启也随之附和。

“对!对!”云少棠指着身后丫鬟手里的一瓶红酒,笑道:“那个谁…詹姆斯说,这酒可是他们女皇陛下喝的酒,大家尝尝比咱们的贡酒如何。”

李钰把手里的茶盏一放,缓缓地站起身来,说道:“诸位且先喝着,我有点醉了,去洗洗脸再来。”

王慕甫微微颔首:“公主殿下请便。”

李钰朝着众人微笑点头之后,优雅的转身离开,带着莲雾和自己的丫鬟上楼去了。

她一走,席间众人便再也没办法沉默下去了。

“哼!”苏听泉先表达了自己的严重不满,“这丫头片子真是口若悬河!太不知深浅了!”

“老先生啊!话也不能这么说。”王慕甫皱着眉头叹了口气,“其实细想想,她说的那些话也都是实情,不无道理啊!江北和江南,真的是唇亡齿寒的关系。凭着李闯带着那些乌合之众,恐怕真的不是胡汝的对手,早晚要被他们打过来。”

“是啊!想想五百年前,回鹘铁蹄是如何顺着丝绸之路杀进中原,奴役我大汉民族长达二百八十年的耻辱!”沈著眉头紧皱,一脸的悲愤,“其实,就算李公主不拿出百草鼎来,咱们也不该对江北的局势不闻不问。”

“怕什么,不是还有金河天险么?!”苏阔不屑的说道。

“你当胡汝就真的只会骑马么?只要他们占了江北,从任何一个海港都可以调用战船渡江南下!”苏听泉没好气的斥责苏阔,“你呀,就是死读书!以后多出来走走,看看人家微之!”

苏阔一再被祖父斥责,不满的瞄了一眼沈著,心里大不以为然——姓沈的跟李钰挨着坐,魂魄怕是早就被勾了去,一味的偏向那劳什子公主,说不定心里还盼着去当驸马呢!

苏阔也是被挤兑糊涂了,一时间想到这个就脱口而出,说出来之后自己也后悔了。

“景舟,你说什么?”沈著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苏阔被沈著追问,一时脸上下不来台,又硬着头皮重复了一遍:“我说你怕是早就惦记着驸马的宝座了吧?不然那么痛快的答应给钱给粮的?”

沈著直接被气的笑了,一边笑一边摇头,自顾端起酒杯来喝酒,话都懒得说了。

“景舟兄,这话可不能随便说。”一直保持沉默的云启忽然间心里就别扭了,他看了一眼成熟内敛又不失文雅的沈著,越发觉得心塞,又冷着脸看向苏阔,不悦的说道:“婚姻大事,岂能拿来做儿戏之谈?”

苏听泉闻言也扭头呵斥自己的孙子:“王爷说的不错,景舟,给微之道歉。”

苏阔被自己祖父呵斥,不敢反驳,只得朝着沈著拱手一揖,老大不乐意的说道::“沈兄,刚刚是兄弟太冲动了,多有冒犯,抱歉。”

当着几个前辈的面,沈著也不好给苏阔下不来台,只慢慢地站起身来还了一礼:“苏兄也是无心之过,没关系。”

苏听泉缓缓地叹了口气,说道:“好啦,在江南六省,我们几大家族同气连枝,一荣俱荣。我们都老了,家族早晚要交到你们的手上,你们要快些成熟起来。阔儿啊,你要多学一学微之的容人之道。”

“是。”苏阔忙躬身答应。

“苏老先生过奖了,晚辈也是年少轻狂,在几位前辈面前失礼了。”沈著说着,又朝苏听泉,王慕甫和江玿几人拱了拱手。

“微之很好。进退有度,又识大体,将来必然是他们这一辈里面的领头人物。”王慕甫微笑颔首。

“是啊是啊!”苏听泉应付的笑了笑,朝着沈著摆手:“坐吧,坐。”

沈著落座,云少棠吩咐丫鬟给众人倒酒。

原来的酒盅早就换成了晶莹剔透的玻璃高脚杯。丫鬟执着漂亮的西洋玻璃酒瓶给大家都换上了西洋商人送给七王爷的洋酒。

在座的这些人对西洋酒都不陌生,差不多谁的家里都有那么十瓶八瓶的放着,不为了好喝,就为了显摆,图个新鲜。

云少棠举杯,大家一起尝过洋酒之后,云少棠转头看着苏听泉,微笑着叹道:“不过呀,这话又说回来,苏老先生对百草鼎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呢?”

再说百草鼎,苏听泉已经没有了刚才的那股豪气,只无奈的笑了笑,说道:“能得到,当然好。可是她李钰开出的条件也太大了,这绝非是我一人能接受的,我不能拿着江南水师几十万儿郎的性命开玩笑。”

“是啊,北上打胡汝…咱们这些人都是水师,能北胡铁骑打仗…这不是白白的送死么!”江玿也是连连摇头。

“怎么不能打?那个谁——哦,杨肃臣,他不就是呆着一万水师杀进了京都,大败胡汝?难道我骁勇善战的江南水师还比不上那临州的一万人?江公不要长大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嘛!”王慕甫不赞同的说道。

“王公说的是,晚辈也认为,江南水师虽然善于水战,但拉到平地上也一样能打仗。两年前卧龙山剿匪,不就是咱们太湖水师的供给么?”沈著点头说道。

“年轻人,胡汝人骁勇善战,又岂是区区几个土匪可比?你没见过血战,可千万不要冒进。”苏听泉无奈长叹。

“晚生是没见过胡汝,不过在座的有人见过胡汝啊!”沈著说着,转头看向云启,轻笑着问:“请问王爷,胡汝人真的那么可怕么?他们身高九尺三头六臂?还是有神人相助所向披靡无坚不摧?”

云启微笑摇头,当然不能说胡汝三头六臂,更不能说他们无坚不摧。他沉吟片刻,轻声叹道:“胡汝么,也没那么可怕。否则凭他李闯的五万义军也杀不了莫寒那一万多人。”

“对啊!大周皇帝的五万义军——义军,不就是流离失所,吃不上饭的百姓么?我大云五万百姓就可杀胡汝一万四千精锐奇兵!难道我们江南水师还不如江北的老百姓?!”沈著说着,轻笑摇头。

苏听泉的脸顿时拉成了老黄瓜,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至此,不得不再说一下江南六大家族。

在座的苏,王,江以及姚家四家是姻亲关系,走的比较近。而沈家在绍州,跟福州的谭家是姻亲,现任谭家的掌家人谭有道是沈著的亲娘舅。

苏王江姚四家和沈谭两家,看上去像是这四大家族势力更大,实际上则不然。沈谭两家独占陶瓷和船舶两大行业的鳌头,另外还涉猎茶叶,丝绸,印染等行业,以两家的力量抗衡这四家,绝对不容小觑。

这也是沈著年纪轻轻便能来赴东陵王之约的主要原因。人家家族势力大,把晚生后辈放出来应酬,足矣。

即便苏听泉虽然倚老卖老想要压制在座的众人,但沈著也可以依仗自己年轻想说什么就直接说。

年轻人嘛,说错话很正常,大不了被冠以‘年少轻狂’的名头,可但凡有作为的人,谁又没年少轻狂过?回头家里的长辈出面打个圆场就过去了。而长辈则不然,你得有容人之量啊,不能跟晚辈计较。

所以,苏听泉这会儿很郁闷,心里非常不爽。想要呵斥沈著,但觉得以沈著今日的表现,恐怕会越发另自己难堪。于是他冷哼了一声,闷头喝酒。

云少棠见状,忙笑道:“哎呀,其实这跟胡汝没有关系,我们怎么扯这么远?”

江玿也不愿看着冷了场,因笑道:“王爷这话怎么讲?”

“本来嘛,李钰手里有百草鼎,而苏老,王公你们想要。这就是一桩生意嘛!做生意讲究的是什么?漫天要价就地还钱!现在她李钰漫天要价了,轮到咱们坐地还钱了,咱们还是好生合计一下怎么去跟她讨价还价好了,至于别的,咱们大可不管,也没必要为了这个弄得大家不高兴。”

“王爷说的对!”王慕甫伸手给苏听泉加了一片白莲藕,微笑着劝道:“苏老别郁闷了,其实说起来,李钰开出的那些条件都是虚的,她一没说要多少银子,二没说要多少兵,咱们还是有余地去跟她去讲的嘛。”

“怎么讲?再说,她说了能算么?她只是个公主,又不是皇帝。”苏听泉冷哼道。

“哦,这还别说。”云少棠忙道,“李闯对他这个女儿,还是言听计从的。”

“真的?”王慕甫和江玿分别看向云少棠和云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