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临渊没有去接手术箱,反而将蒙在脸上的口罩拉下来,转身望着夏翎:“你这几日避着我,就是为了这些?”
夏翎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白皙柔滑的侧脸如皓月皎皎,偏又染着薄暮金红,清澈如露珠般的眼中带着几分期盼,又有些不安和退缩。
如果他还是吐出讽刺的话语呢?如果他依旧无所谓呢?如果他,并未觉得有多少惊喜呢?
曲临渊在原地静默了好一会,忽然道:“在这里等着我。”说完,他迅速接过风佑手中的手术箱,转身朝主屋走去。
可是还未踏出几步,他却猛地回转身来,低声自语:“我为何要等这许久。”
目光扫过呈茫然状的风佑和文洹,平静地道:“你们转过身去,不许看我们。”
风佑一怔之后,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文洹也是莞尔,两人听话的退至门口,背对着两人,侧低了头肩膀不住耸动。
“夏翎。”如天籁般柔韧洁净,不事雕琢的声音缓缓响起,仿佛来自最遥远的苍穹彼岸。
夏翎怔怔地抬头看着全身被白□生服包裹,只露出一张俊秀绝雅容颜的男子,胸口仿佛被什么重重撞击,又轻轻揉搓——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曲临渊低头弯身,将女子小小的身影完全笼罩,神色如雾梦幻,眸光颤影烁金:“我说我叫木成修,那是骗你的。”
“啊……”夏翎微微张大了嘴巴。难道他要在这种时候坦白身份?
“不过无所谓。”曲临渊轻轻勾起嘴角,霎那间,便如满城飞花银光流彩:“你叫我阿修也好,你早知我是曲临渊也罢,那些都无所谓。”
夏翎又是啊地一声,嘴巴张得更大了:“你……你早知我知道你的身份?”
曲临渊仿佛根本没听到她的话,只是目光炽热地凝视着她,哑声道:“我只知道,我很快乐,这一生从未如今日这般高兴渴望过。以致于手术再有趣,我却一刻都等不下去。”
“等不及什么?”
曲临渊用空出的左手轻轻扣住女子纤细的腰,缓慢而不容抗拒地将她拉向自己,随后猛地低下头,含住了那如樱花般粉嫩而柔软的双唇。
“等不及想要告诉你,忘了从何时起,我已在乎你胜过医术和我的……生命。”
小佚
2011-11-15 23:00
下次更新,周五晚。
第三十章 三年之境
这已不是第一次来到青岳宗了,金鳞暗想,可极目望见那险峻的山势,压迫感如影随形的高大古木,依旧觉得连气都喘不过来。
领路的青衣童子衣衫整洁,神色不卑不亢:“金前辈,柳总管已等候多时了,请往这边走。”
金鳞冷漠点头,随行跟上童子的脚步,脑中思绪却兀自翻腾不休。
这个柳笙总管她三年前就曾见过一次,俊秀儒雅,笑容温和,可那笑容却总无端端让人生出几分寒意。不知道,他会不会相信自己的话呢?
上得青岳宗座落的山峰,只见树木清幽,鸟鸣花香,流水潺潺。屋宇外三三俩俩有人聚集在一起,有些持剑比斗,有些论辩禅意,更有些只是插科打诨嬉笑玩闹。察觉到金鳞这个陌生人的到来,他们多半只是随意地望一眼,便即不再关注。
可金鳞只看了这些修者一眼,便觉浑身紧绷,如一盆冰水兜头浇在身上,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这些修者,三年前她随师姐而来是见过的,不过筑基期修为,一个个或鲁莽冲动,或战战兢兢,好似毛头小子,稚嫩雏鸟。
可眼前的这些修者,个个都达到了灵寂期,而且境界稳固,精气内敛不彰,眼神沉稳睿智。只是短短三年时间,若说修为突破还可理解,可这些人却连元神气韵都仿佛脱胎换骨一般,这也未免太骇人听闻了。
金鳞恍恍惚惚地跟着青衣童子走入会客的大殿,只见一个玉冠束发,手执羽扇,腰坠流苏碧玉的男子正笑吟吟地坐在主位上,见她到来便即起身,拱手行礼:“三年未见,金鳞姑娘的修为真是越发精进了。”
金鳞毫不客气地往左侧椅子上一坐,淡淡道:“说到修为精进,又怎及得上刚刚突破元婴期的柳总管呢?不过,我来却不是为了与你说这些废话的。”
柳笙低笑了一声,收起折扇,也坐了下来,随意摆手道:“奉茶。”
他复又看向金鳞:“姑娘请说。”
金鳞此来本就只为了一件事,可事到临头,却又踟躇难决,不知该从何说起。
青衣童子奉上茶来,金鳞接过温热的茶盏,素白的指尖轻轻摩挲着茶碗光滑的边缘,低声道:“此事事关重大,我可否当着韩前辈与我师姐的面再说。”
柳笙闻言轻轻挑眉,似是有些诧异:“看来果真是有很重要的事了,你想当着辛姑娘的面说,自然没什么干系。只是,主人如今却不在青岳宗内。”
金鳞微怔了一下,半晌才点头道:“那就请我师姐出来相见吧。”
只片刻功夫,就见一个白衣女修在青衣童子的引领下走入殿堂。柳笙起身点头行礼,脸上挂着淡淡的笑:“辛姑娘,有劳了。”
金鳞单手撑着一旁的矮几站起身来,望着三年未见的师姐,依旧娟秀端丽的容颜和越加冷淡孤傲的神情,不由柔肠百结,思绪万千。
师姐你依旧淡雅如仙,清傲如雪,但你可知在你离开灵墟门的第二年,郑师兄便走火入魔,经脉尽断而亡。
师姐你得偿所愿,一步步攀得更高,走得更远,但你可知灵墟门,甚至整个晋南修仙界已危在旦夕,命悬一线。
不,这些师姐你都不会关心,你甚至连听都不会想听一句,这三年我都经历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
金鳞深吸了一口气,站直了身体朝辛如悦冷淡而疏离的行了个礼道:“今日叨扰贵派,只因有一事相求。就在半月前,帝煞慕容邢已彻底统一晋海以西,君临凫峦帝国。其麾下第一战将华无应所率领的黑刹大军不日便要越过晋海边界,屠戮我晋南晋北各大门派,如今我们走投无路,只能恳求韩前辈与青岳宗能出手相救。”
辛如悦猛地睁大美目,厉声道:“此话当真?”
柳笙却是微微眯起眼,仿佛毫不意外,却又漫不经心:“如今晋海边界风平浪静,凫峦帝国更无任何起兵征兆,金鳞姑娘为何如此确信凫峦大军不日便要攻来?”
金鳞闭了闭眼,搁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拳,指甲深陷入掌心,才又松开,哑声道:“总之,你们信我,如有半句假话,我愿遭天打五雷轰,神魂俱灭,永世不得超生。”
辛如悦目光冷厉地凝视着她,走前几步,低声道:“方才你说凫峦大军将由那绝世神将华无应率领,可明明早在三年前便有传言说他受伤失踪,生死不明。金鳞,你究竟知道些什么,难道连我也要瞒着吗?”
金鳞抬头深深地望着辛如悦如含春情,偏又孤傲冷凝的双眼,一字一句道:“我又何尝想要隐瞒师姐什么,只是你真的有兴趣知道吗?比如,郑师兄的死,或者是灵墟门的现状?”
辛如悦被她如冰刃般锋锐的目光刺得心头一悸,不自觉后退了一步,随即恼怒地挥袖道:“你不愿说就算了,晋南修仙门派的死活与我青岳宗有何干系,你走吧,我……”
“等一下。”柳笙打断辛如悦的话,站起身来,嘴角挂着温和的笑,冲金鳞道,“辛姑娘的话只代表她的个人意愿,却非我青岳宗,若有任何失礼怠慢之处,还望金鳞姑娘莫怪。”
“你——!”辛如悦俏脸一寒,望着柳笙的双眼直欲喷火,“你不要以为,韩煜不在,你便可如此慢待于我!”
柳笙只是微笑,既不动怒也不反驳,甚至连看都不看她一眼:“我愿意相信金鳞姑娘所说的话,至于是否援救晋南各大派,如何援救,还需与主人商量后,才能给与姑娘答复。”
金鳞蹙眉道:“你方才说韩前辈并不在此处,不知要何时才能回来?”
柳笙摇头道:“主人行踪向来神鬼莫测,在下又如何能够知晓。”
金鳞神色微变,寒声道:“莫非柳总管所说的援救是调侃我的吗?”
更何况,凫峦帝国高手无数,便是慕容邢不亲来,也抵挡艰难,若无韩煜压阵,晋南晋北各大派如何会有生机?
柳笙将羽扇轻轻拨开,用手指缓慢梳理着扇叶上的羽毛,淡笑道:“姑娘莫急,在下此刻便可为你讨个回复。”
说着,柳笙取出一个阵盘,双手十指如莲花绽放般在阵眼上方结了个咒印。
转眼见,阵盘周围忽然五彩光芒闪烁,一道呈锥型放射的影像清清楚楚展示在众人面前。
影像中出现的是一个不过二十五六岁的年轻男子,青衫儒服,容颜清俊雅致,神色幽淡,仿似云雾笼罩。
柳笙浑身气息陡然一变,站起身恭敬地弯身行礼道:“主人。”
金鳞从那阵盘启动的一刹那便心神俱震,猛地瞪大了眼睛,脑中只翻来覆去响着一句话——为何夏翎所独创的远距离通讯符阵会出现在这里,而且竟连结阵的咒印也无一丝一毫变化,这究竟是何缘故?!
恰在这时,晃动的影像中突然出现十数个身影,手中统统握着刀枪剑戟,口中发出震天怒吼,如凶残的野兽般直扑向韩煜所在之处。
辛如悦“啊——”地惊呼一声,脸色惨白,失声大叫:“韩煜,小心!”
辛如悦的话音未落,韩煜手中的剑已然反手挥出,轻轻一划,如笔墨勾画,银光闪烁。最普通的无品长剑,最轻描淡写的反刺勾划,却让那些凶悍如野兽般的身影眨眼间软倒在地,无声无息,轻描淡写。就仿佛突然失去了控制的扯线木偶般,戛然而止。
柳笙眼尖地发现那些攻击韩煜的人,有些青面獠牙,有些身覆鳞片,更有些舌长三寸,显然都是海族妖兽。
海族妖兽不比修仙界的其它妖兽,它们往往寿命长远,实力强劲,却又厌恶人类,独居一隅,非无边海根本无法得见。而无边海,又是多么危险的所在,主人怎么会去那里?
他心下慌乱无措,脱口道:“主人,你没事吧?”
韩煜收回长剑,幽深如渊海般的黑眸轻轻扫过他,漫不经心地笑道:“承蒙龙王陛下盛情款待,韩某又怎么会过得不好呢?敖骥,你说呢?”
敖骥?龙王?!柳笙倒吸了一口凉气,面色泛白,连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韩煜却在这时收起长剑,负手侧身望着他,淡淡道:“有何事,说吧。”
小佚
2011-11-18 21:29
第三十一章 青光琉璃灯
绝灵域,达蓬国都。
经过十日的修养,完成颅腔淤血清除手术后的夏衡已彻底清醒过来,他吃着纸音夫妇为他准备的饭菜,不时看看夏翎,撒娇讨好般笑笑。
“姐,我吃饱了。”夏衡将碗递给夏翎,却拉着她的手不肯放开,摇晃道,“姐,这几日我生死徘徊,也没机会问你。你怎么会来到这个鬼地方,咱们……咱们有办法离开吗?”
夏翎此时看上去不过十八九岁年纪,夏衡却已过而立,声音纯厚低沉,如今拉着她的手撒娇,这情景看上去委实有些诡异。
夏翎只得放下空碗,拍了拍夏衡满布伤痕的手,叹息道:“还是先说说你吧?当年,你和父亲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你会在这里?”
夏衡握住夏翎手腕的五指陡然收紧,湿漉漉的眼中闪过一道炽热如火的强烈恨意:“当年,父亲与天奎宗的黄掌门,晋南陈家家主及莲华派的莆田道人一起前往金峰峡猎杀八阶灵兽麒雲鹤。金峰峡临近堕魔谷西侧,空气中弥漫着稍许阴煞之气,四周更是隐藏着许多空间裂缝,凶险万分。”
夏翎皱眉道:“既是凶险万分,父亲为何还要带你前去?”
夏衡缓缓松开手,目光凝视着夏翎手腕上被他掐出的红紫印痕,吃吃笑了一声道:“姐姐大概不知道吧,我们的爷爷,夏家的上一代家主是突破了元婴期的高手。爷爷的灵根天赋并不出色,也没有什么威力强大的神通,却能纵横晋南修仙界,罕逢敌手。姐姐可知为什么?”
夏衡深吸了一口气,不待夏翎回应,自己答道:“因为爷爷的手上有完整的青光琉璃灯。”
“完整的?”青光琉璃灯夏翎知道,那是夏家祖传的太古神器,可她却从未听说过青光琉璃灯还有完整和不完整之分。
夏衡点头道:“是,青光琉璃灯之所以被称为太古神器,是因为琉璃灯上镶嵌着一颗不知名的绿珠,这颗绿珠能汇聚天地灵气煞气甚至尸气,随后将其转化,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寻常修者便是突破了大乘期,也不一定能匹敌。”
夏翎怔怔地低头看着弟弟遍布疤痕的脸,喃喃重复道:“不知名的绿珠?”
“可是几十年前,也不知是从哪一日开始,那绿珠竟无缘无故消失无踪。”夏衡狠狠一拳击在床上,愤愤道,“那十几年,父亲心急如焚,四处寻找,却遍寻不得,又不敢声张,生怕惹来旁人对琉璃灯的觊觎。这些,姐姐都不知道吧?”
夏翎只觉“轰”地一声,脑子一片空白,几乎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阻止自己的颤抖。
她的脑海中隐隐约约闪过一些模糊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