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4-10 11:40

第十六章 秋后算账(中)

韩煜横抱着全身灵力耗尽的夏翎走入地宫。

身后跟着柳笙柳箎两兄弟,同样灵力耗尽的柳箎被柳笙搀扶着,从来冷厉凶狠的脸上露出淡淡的忧心。

夏翎被带着拐了好几个弯,直记得头晕眼花,才在一间小小的石室中停下来。

石室空荡荡的,除了一张石床什么都没有。

韩煜松手将夏翎丢在地上,自己坐在那床沿,柳笙柳箎恭敬地在他身侧站立。

夏翎正被刚刚那一下摔得七荤八素,忽听上首那人开口道:“说吧,你究竟是何人?”

夏翎抬头看了他一眼,石室中昏暗的光线并不能阻碍她的视线。坐在石床上的男人,面容俊逸,神色悠然,唯有那双漆黑的眼眸深不可测,散发着点点寒意。

夏翎连忙低下头,不敢直视,低声道:“我也不知道,那日吞了绿珠后,我就忽然有了意识……”

“是吗?”淡淡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夏翎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只见那人脸上一派幽冷深邃的笑容。她心里咯噔了一下,还未来得及补救,忽听咔嗒一声响,身前地砖竟缓慢移动,露出一个窗户大小的口子。

夏翎探头朝那洞口忘了一眼,脸色唰得一白,猛地伸手捂住自己的嘴,浑身都在瑟瑟发抖。

那洞口底下,密密麻麻都是巨大的老鼠,还有两条碗口粗的金纹蟒蛇。

老鼠犹如婴孩般大小,一身灰色的毛皮,大部分都沾染着血迹,有些奄奄一息的老鼠身上甚至还爬满白蛆,数十只巨鼠在狭小的空间中你推我挤,你咬我抓,张着嘴露出尖利的牙齿,发出凄厉的叫声。

两条蟒蛇却各自盘成一团懒洋洋地闭眼休息,仿佛良善无害。

可夏翎探头的时候,刚好瞧见其中一条巨蟒抬头张口,猩红的长舌弹出,将数只老鼠齐齐卷入,一口吞进腹中。

她手脚并用,往后急爬,恨不得离那洞口越远越好。

然而,有个清晰而冷酷的声音在她脑中陡然响起:爬过来,跳下去!

夏翎整张脸都吓白了,她拼命地想要后退,可身体竟全然不受自己控制。慢慢地一点一点地以难看而屈辱的姿势爬向那个可怕的洞口。

夏翎的心里防线瞬间崩溃,她浑身颤抖地尖叫:“我说!我说!我什么都招还不成吗?”

不受控制地手已经攀到了洞口,夏翎紧紧闭着眼,几乎绝望,身体却忽然停止了动作。

她喘着粗气趴跪在地上,抬头望向那如魔鬼般的男人,颤声道:“我愿意说……”

韩煜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眼底却一片冷漠。只见他微微曲起手指,敲了敲身侧的石床,轻笑道:“晚了,不让你吃点苦头,我怎知你所说的,是真是假。”

夏翎一愣,还未来得及消化他话中的意思,忽觉浑身一轻,已漂浮在那洞穴上方。

她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地惊惧之色,浑身无法抑制地颤抖,甚至连求饶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然后,漂浮之力猛地消失,灵力尽失的她直直坠入那群巨鼠中。伴随着轻微的青石移动声,金纹蟒的喂食入口,无声无息地关闭了。

柳笙和柳箎在一旁看得脸色煞白,浑身僵硬,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柳箎一脚踏出,想要开口说话,却被柳笙死死拉住。狭小的石室中一片沉寂,只余柳箎粗重的喘息声。

韩煜忽然开口道:“有什么话就说吧。”

柳箎一把甩开柳笙的手,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我不知道那女人究竟是不是常似锦,也不知主人为何如此痛恨她。可是……那女人又笨又没用,绝不可能对主人构成威胁!”

柳笙也连忙跪下,低头道:“我等知主人最恨被人欺骗戏耍,可常前辈替主人找回狄飞,又让主人示之以恩,实乃大功一件。还望主人看在功过相抵的份上,饶她一命。”

韩煜冷淡地笑道:“能寻来狄飞,又能恰巧救了龙凤皇族,还能得你们青睐求情,功劳确实不小。”

柳笙听出主人话语中的不悦,不敢再说话,紧紧握着弟弟柳箎的手,防止他冲动。

柳箎低着头,忍了又忍,耳边却仿佛听见那笨蛋女人害怕无助的尖叫,终于没能忍住,猛地抬头道:“主人一向赏罚分明,为何独独对她如此苛刻?当真是因为她的欺骗吗?还是主人根本只恨她夺舍了常似锦的身体?那个狠毒的女人……”

柳笙猛地扑过去捂住弟弟的嘴,颤声道:“主人,小箎他只是重伤未愈,神智不清。您千万别与他计较!”

韩煜微低着头,神色冷漠,完全看不出喜怒。

柳箎冷静下来,只觉背后汗湿一片,紧贴着地面的四肢都在筛糠般颤抖。可他却倔强地挺着腰板,扯开柳笙的手,一字一句道:“柳箎无礼,任凭主人处置。”

韩煜抬起俊逸的眉眼,淡淡道:“你们下去吧,此人我自有用处,不会取她性命。”

柳笙柳箎大喜过望,忙行礼告退。他们知道主人向来说一不二,说不杀,自然就不会杀,虽免不了吃点苦头,却总比丢了性命好。

半个时辰后,金纹蟒的喂食入口重新被打开,奄奄一息,全身几乎没一块好肉的夏翎被一股轻巧的力量托上来,重新躺倒在地。

韩煜缓步走到她面前,单手凝聚水灵力,将她清洗了一遍。随着污浊血迹被水冲去,她身体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结疤直至消失,水雾散去,便露出少女如凝脂般柔滑美丽的洁白躯体。

察觉到身体已可动弹,夏翎迅速从迷藏环中抽出一件衣服披上,低垂着头坐在地上,不言不语。

韩煜低头看着少女头顶乌黑柔滑的发丝,轻轻叹了口气,弯下身将她抱进怀里:“说吧,你究竟是何人?”

怀里的少女依旧低垂着头,没有一点声响。

韩煜等了片刻,脸现不耐之色,单手掐住少女精巧的下颚,迫得她抬起头来。

看到那双墨蓝得如琉璃般璀璨闪亮的眼睛,韩煜一愣。

少女狠狠地瞪着他,眼底还残留着浓浓的惊惧委屈,小脸煞白,却充满倔强,一步不退地与他对视。

韩煜忍不住好笑道:“怎么?觉得我罚错你了?”

少女撇过头,紧紧抿着嘴不说话。

韩煜轻轻捏了捏她鼓起的腮帮,只觉触手温暖滑腻:“现在我给你辩解的机会,不要妄图虚言欺骗,否则你会知道掉入金蟒穴只是个多微不足道的惩罚。”

少女浑身不住地颤抖,苍白的脸上泛起一片嫣红,就如晶莹洁白的雪地上点缀的一抹红梅,细细瞧着如饮美酒,芳香沉醉。

韩煜轻轻道:“还不说吗?”

少女猛地抬起头,樱花般的唇瓣一张一合,咬牙切齿道:“晚了!现在你想听,姑奶奶我不愿说了!”

韩煜又是一怔,随即忍不住低笑道:“你这算是在跟我置气吗?”

他笑了片刻,冷下脸来,低头凑近少女秀丽如花的容颜,冷冷道:“你以为,你有置气的资格吗?”

少女偏过头去,紧绷着脸,不再看他一眼。

韩煜抱着她走出石室,慢慢来到另一间宽阔的房间,这间房中有一面巨大的影帘和一个雾气弥漫的温泉,赫然便是夏翎重生后第一眼见到的景象。

韩煜抱着她走入温泉中,又松手将她放下,少女脸上露出几分慌张之色,小手紧紧揪着他的衣襟,双脚乱蹬,想抱住他,却又不敢。

韩煜脸上露出了好笑的表情,悠悠道:“原来你不会水。”

少女苦着张脸,似乎想运用灵力漂浮,可体内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那点灵力却好像受了什么禁制,根本凝聚不起来。

温泉的水不算深,可没过少女的头顶却是毫无障碍的,她努力蹬着脚想要攀附石岩,却一次次被身边恶劣的男人一掌推远。

眼看少女脆弱的身体在水中沉沉浮浮,再也没了力气,韩煜才探手将她抱过来,让她挂在自己身上,开口道:“想清楚该怎么说话了吗?”

小佚

2011-4-10 13:27

第十七章 秋后算账(下)

夏翎头靠在男子宽阔的肩头,腰身被紧紧扣住,防止无力的她重新滑入水中。

男子的脸清朗儒雅,仿佛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文弱才子,身体却截然相反,如钢铁般健硕硬朗。夏翎趴在他肩头,恨不得冲着那白皙的脖子狠狠一口咬下去,可她却知道,自己便是将牙咬掉了,也未必能在他颈上留下半点痕迹。

很显然,韩煜不只是一个大乘期魔修,更是一个炼体修士,远非平常修者脆弱的肉体可比。

韩煜让她靠坐在石阶上,掬起泉水一点点濡湿少女的头发,一面为她如丝缎般柔滑浓密的发丝打上皂角,一面淡淡道:“想知道这具身体的主人,是如何变成傀儡的吗?”

不等夏翎回答,他续道:“百年前,我曾得到过一本魔门秘法叫《阴脔抽魂》,可通过一系列毒兽内丹辅助,将人的灵魂从肉体中一丝一缕地抽出来。这个过程非常缓慢,长达三个月之久。而在这三个月中,灵魂的主人还没有死,更不会失去知觉,他们能清晰地感受到灵魂被抽离肉体时那种恐惧和痛苦。哀嚎,抽搐,四肢萎缩,肌肤溃烂,整整持续三个月的生不如死的滋味,直到最后一丝魂魄消失。”

韩煜轻轻揉搓少女的长发,将皂角打匀打散,丝毫不介意自己手上沾满泡沫:“常似锦是我的第一个试验对象,也是最后一个。我将她的魂魄抽尽,眼见元婴枯萎待死,我便注入一缕自己的神识,又用幽冥火煅炼三年,终于将她体内的元婴炼化,身体重现生机,完全臣服于我。”

温热的水冲洗干净少女的身体,韩煜轻抚那头湿漉漉的柔顺长发,笑道:“你是这修仙界独一无二的元婴期傀儡,也是唯一一个能保持如此完美新鲜肉体而不腐化的傀儡。但是,这一切我可以赐予你,自然也可以随时收回。所以,如果不想这张如花似玉的脸溃烂生蛆,最好别考验我的耐性。”

夏翎想起那漆黑洞中恶心的老鼠和爬满它们身上的蛆,只觉一阵反胃,浑身无法遏制地颤抖。心中虽恨得发狂,却最终不得不妥协。

她扶着男子温热硬朗的手臂,缓缓道:“我来自另一个时空,那里没有修者,只有凡人。那是一个,与这里截然不同的世界。”

韩煜侧了侧头,表示他在听。

夏翎咬了咬牙,续道:“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那天,刚好是高考的最后一天,我起晚了一些,拼命骑车赶去考场。过马路的时候没有注意信号灯,被一辆车子撞倒,醒来就已经到了这个房间。那时,你刚好给常似锦喂下绿珠,然后我的意识就被吸入这具身体中,无法逃脱。”

是啦,那是高考的最后一天。

夏翎垂下眉眼,默默地想,如果不是今天被逼说起,她几乎都要忘记了。

高中三年的生活犹如牢笼般枯燥乏味,却也别有乐趣。她头悬梁锥刺股,拼着一股不服输的劲,终于走上了战场。

那已经是高考的最后一天,妈妈说,考完就带她去杭州旅游;爸爸说,不要有心里负担,考好考坏,只要尽力而为就够了。

她和死党们约好了,那天晚上要去蟹满香大吃大喝,晚上通宵K歌,第二天再集体血拼。

眼看着最艰苦的日子过去,最美好最让人向往的大学生活来临,她却功亏一篑,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

每一个人都是神仙,每一个人都只知修炼,每一个人都以天赋修为来判断你的价值,她十七年来所学的一切一切,统统被推翻,统统要重新来过。

是,夏家是名门,夏翎是千金小姐。可是在夏家,没有一个人看得起她,没有一个人将她放在眼里,甚至连父亲看她的眼神都仿佛是在斥责她,为何让夏家丢脸。若非她是夏炎的亲生女儿,恐怕早被扫地出门了。

她也曾想过努力修炼,努力为自己争取一席之地,可是她的灵根天赋本就低下,再加上过惯了十七年群居生活,让她忍受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打坐修炼,不见阳光的日子,实在是比坐牢更孤独可怕。

所以后来夏家败落,她沦为天奎宗身份卑微的外堂弟子,每日为生存奔波,却反而觉得比从前那种千篇一律的冰冷日子好过得多。

韩煜抱着她走上台阶,不知从何处取出一块厚软的毛巾轻轻擦揭她的湿发,略带疑惑道:“高考?车子?这些是何物?”

夏翎有些情绪低落,随口回道:“就如你们许多修者都会加入一些大门派修炼一般,我们那每个人都要上学,学习一些知识。高考,就相当于门派里最重要的考核。车子就是代步工具啦,就像你们这的飞剑。”

韩煜感兴趣地看着她:“都学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