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翎则获得了一间偏僻整洁的客房和一桶热水。
躺在温暖的热水中,闻着水面上花瓣散发出的清香,夏翎忍不住感叹:神仙哪有凡人好啊?凡人懂得泡花浴享受,神仙却只会用水灵力泼一头冷水在身上以节省清洁时间。这样没情趣的日子,法力再高寿命再长,又有啥意思?
穿上迷藏环中的干净衣衫,夏翎犹豫了一下,还是戴上一条以金灵力结扣的面纱,遮掩掉常似锦倾国倾城的容貌。
这方面纱是原本就放在迷藏环中的。戴在脸上就如蒙了层薄雾,除了似隐若现的眼睛,其它什么都看不真切。面纱轻薄剔透,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对说话呼吸毫无影响。看来以前的傀儡常似锦定然常用它。
推门进入常老的诊室,夏翎一眼便望见老人一脸凝重的坐在床边,愁眉不展。
夏翎忙上前问道:“常大夫,他还有救吗?”
常老抬头看了她一眼,没好气道:“中了十绝毒髓焱,你说还有救吗?”
说完他便有些恼羞成怒起来:“你们是不是存心来砸老夫招牌的?”
“十绝毒?”夏翎喃喃道,心中却想着,这十绝毒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何听着如此耳熟。
夏翎天生对炼丹没有任何兴趣,却很热衷于炼器,尤其是各种各样的空间类法器。所以她能认出变态主人芥子空间中五成法宝,却对赫赫有名的十绝毒,没有什么印象。
常老指着狄飞衣衫敞开的胸膛道:“你看心口这里,呈现紫色,又以蛛网状向四处经脉扩散,脉搏乱而沉滞。而且,他的口鼻还曾流过毒血,这不是中了髓焱毒又是什么?”
夏翎看那赤/裸胸膛上密布的紫色线条暗暗心惊,忙问:“真的没有任何办法救他吗?”
常老叹气道:“办法当然有,可哪样都比登天还难。”说完,却不再言语。
夏翎察言观色后,了然道:“只要常大夫告诉我医治之法,我立马带他走人,并发誓绝不对外宣传。此后他是生是死,也与您没有半点干系,绝不会让您担责任的。”
常老神色复杂地看了看床上昏迷的男子,又望向她,点头道:“姑娘看上去年纪轻轻,心思却如此通透,恐怕修为不只表现出来的这点吧?”
其实夏翎自己也不知道常似锦不全力战斗时,表现出的修为有多少,但反正不高就是了。否则森林里那班剑修一开始也不会如此嚣张了。
常老见她不答,也不以为意,低声道:“想要根治髓焱的毒,几乎是不可能的,但若只是延续他几十年的性命,却还有些可能。”
常老顿了顿,问道:“上古秘宝天心玉,不知姑娘可有听说过?”
夏翎一愣,随即嘴角抽搐了一下:“你的意思是说,想要延续他的性命,需要天心玉?”
常老点点头道:“髓焱之毒的狠烈,在于它破坏的并不只是修者的身体,还有修者的元神。而天心玉素有凝神定魄克制心魔之效,一块指甲大小的天心玉,便能延续他十年的寿命。”
夏翎心不在焉地点头,心里盘算着,从那变态主人手中拿到一小块天心玉的可能性。然而,只要一想到要面对那变态主人,便觉眼前一阵发黑,前途暗淡无光。
也许从柳笙柳篪两兄弟身上下手会好一点?
她苦笑道:“常大夫你刚说还有根治髓焱毒的方法?”
常老瞥了她一眼,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冷笑道:“办法当然有,只要你能找到医神曲临渊,并求得他同意医治。别说区区一个髓焱毒了,便是死人他也能给你救活过来。”
常老此话一出,夏翎登时不敢再有任何妄想,背起狄飞便走。
常老在后面追着喊:“我已用独门绝学封闭了他全身经脉穴道,可延他十日性命。你别说我白收你晶石啊!”
夏翎背着狄飞走出医馆,望着天空明晃晃的太阳,口中喃喃念了几遍天心玉和曲临渊,轻叹了口气,便往客栈而去。
在这个修仙世界,你可以不知道任何一个门派的掌门,却绝不可能没听说过三个人的名字。
一神,一魔,一帝煞。
一神,便是医神曲临渊,听说他修为极低,但医术却真真正正到了逆天的级数,不但能改变人的根骨让凡人修仙,更能修补人五行不足,却不影响其灵根天赋。任何垂死之人哪怕只剩下一口气,只要送到他面前,便一定能起死回生,实力比之受伤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魔,则是修仙界最年轻的大乘期魔修——韩煜。此人在百年前只是个小门派中不起眼的筑基期剑修,谁知短短两百年时间,他不知修习了怎样一门神奇魔功,竟一路彪升到大乘期中阶,神通功法更是夺天地之造化。修仙界的大乘期修者也有十数个之多,但听说,无论修为低于他或是高于他的修者,都对他畏惧不已。
一帝煞,就是西方赫赫有名的修仙大国凫峦的统治者——慕容邢。此人早在三百年前便已晋入大乘期,手下有近万修者组成的军队,由战将统领,可谓是纵横人界,所向披靡。再加上,此人心狠手辣,野心勃勃,一直图谋着称霸整个修仙界,所以比之魔修韩煜更让人忌惮恐惧。
然而,这三个鼎鼎大名的人物,对大部分修者来说,从来就是那镜中花水中月。便是作为凫峦帝国统治者的慕容邢,也少有人能得见其真容,更别说是另外两个销声匿迹,形貌不为世人所知的医神和魔修了。
想到此,夏翎就很想将背上这人丢到某个旮旯,再不管他死活。可是一想到如此做后定会心怀愧疚,从此背上包袱和心结,她便只能含泪放弃。
修者与凡人不同,凡人有心结可以逃避忽略,修者却必须解开。否则,当遭遇瓶颈时必然会为心魔所扰,后果一发不可收拾。
当然,如果修者本身心硬如铁,意志坚定,自然见死不救也无所谓。
奈何夏翎偏偏是个超级意志不坚定又优柔寡断的家伙,于是,再三唾弃自己诅咒狄飞后,她也只能无奈地背起这个累赘朝客栈走去。
不知道,坊市的拍卖会上有没有天心玉呢?大不了我拿混天绫跟他们换好了。
夏翎背着比她高一个头的男人,愁眉苦脸地边走边自暴自弃地想。
小佚
2011-3-27 15:21
第七章 重见师兄
夏翎刚安顿好狄飞走出客栈,便被人狠狠撞了一下。
撞她的是一个个头只及她腰身高的小男孩,穿着破破烂烂又明显偏大的衣衫,一头紫色长发纠结在一起,乱蓬蓬的犹如鸟窝。
可夏翎一见那小男孩的脸便惊了一跳。因为这个小男孩实在太可爱了。
乌溜溜的暗紫色眼睛,小刷子般的密黑睫毛,高挺的鼻梁,薄薄如樱花般的唇瓣微微翘起,露出雪白整齐的牙齿。皮肤虽沾满油污,近看了却一眼就能发现它们的滑腻与莹润通透。
夏翎有点吃不准这究竟是个男孩还是女孩。她扶住那小小的身子问道:“撞疼了没有?”
小男孩却丝毫不领情,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挣扎着便要逃离。
夏翎一把将他拎回来,皱眉道:“喂,没人教过你撞了人要道歉,别人问话要回答吗?”
小男孩狠命挣扎却挣不脱夏翎的手,忍不住破口大骂:“卑微的人类,拿开你的脏手,不许碰本殿下。否则我让你死无葬生之地!”
夏翎料到了他会骂,却没料到他骂出来的话居然如此……匪夷所思。
她忍不住拎起他举到面前,上下看了看,好笑道:“说我是卑微的人类?这么说你不是人类了?那是什么,猴子吗?还是螃蟹?”
看它张牙舞爪的样子,还真是挺像的。
小男孩气得嗷嗷大叫:“混蛋,你怎么能把我跟低贱的种族相提并论,信不信我剥你的皮抽你的筋?!”
夏翎似笑非笑道:“那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我不是东西,我是最伟大的……”小男孩吼到一半,突然一咬牙,紧抿着唇,闭嘴不语。
夏翎正要再问,忽觉腿上一痛,一低头便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被她自身的护体灵力弹开去,打了几个滚,躺倒在地上。
夏翎下意识地手一松,小男孩飞快地逃窜出去,扶起那小小的身影拐入巷弄消失的无影无踪。
夏翎只来得及看清咬她的是个同样脏乱却有着一双明亮眼睛的小女孩。
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好一会,夏翎苦笑着拍了拍手,自嘲道:“我干嘛跟两个小孩计较?萝莉正太再漂亮有什么用,又不是晶石灵草,漂亮能当饭吃啊?”
夏翎问了好几个修者才确定了坊市的位置。
坊市依旧很热闹,修者们多身配长剑,目光如炬地盯着两旁售卖的法宝走来走去。
在坊市中是禁止飞行的,所以咋一眼看去,只见两旁摊位林立,买卖吆喝声络绎不绝,实在与普通的市场没什么差别。
夏翎观察了好一会,发现这里售卖的多是三品以下的法器,而来往的修者也以筑基期和炼气期的居多。
她有些失望,本想买一把好剑的,但在这里显然找不到。
夕阙剑虽好,可作为十大神器之一的圣剑,名气实在太大,也太招人眼红了。瞧瞧那只是通天灵宝的混天绫,就已经把那些剑修吓得魂飞魄散了,要是当时她祭出的不是红绫而是夕阙剑……还不把那些剑修当场吓昏过去。
正打算随便挑把三品的飞剑算了,夏翎忽然看见几个灵寂期的年轻修者身背长剑走进了一间店铺。这间店铺足有五层,塔式结构建造,外墙呈枣红色,甚是庄严肃穆。
夏翎抬头看了一眼门匾,上面用硕大的金字写着——云水珍宝阁。很俗,却一目了然的名字。
看来品阶高一点的法宝,都集中在这里卖了。
夏翎微笑着走进珍宝阁,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修马上迎上来亲切又不失礼数地招待她。
但夏翎却一下子呆愣在原地,因为她在阁中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珍宝阁一楼中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法宝阵盘和丹药,大部分都是三品以上的法器,却没有看到灵宝。十几个年轻的修者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四处观看。
就在夏翎的正前方,有六个同行的剑修正站在阵盘前驻足观看,不时窃窃私语。为首的男子面容俊秀,身材颀长,言谈间顾盼生辉,充满掌控欲。夏翎凝神观望他的修为,竟已到达了灵寂期顶峰。看他面容根骨,年纪却并不大,也难怪他如此自信了。
这个人夏翎有些眼熟,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但吸引她注意力的,却不是这个为首的男子,而是站在他们之间,一个修为刚刚突破灵寂期的青年。
沈清,竟是她在天奎宗的师兄沈清!他怎么会在这里?
夏翎呆呆地看着男子沉默的侧脸,心思百转千回,如惊涛骇浪般翻腾不休。
夏翎真的死了吗?她的尸体是埋葬了还是火化了?有人为她的死伤心过吗?这里究竟是哪?距离她的死已经过去多少时日了?
夏翎有太多太多的问题想要询问他,有太多太多的惶恐委屈想要跟他阐述,寻求他的帮助。
因为一直以来,沈清在她心目中都是那样一个强大而可以依靠的存在。哪怕后来婚约解除,两人云泥相别,她也从没停止过仰望这个人。
脚步已经迈了出去,失魂的目光没有片刻瞬离,夏翎慢慢地朝她熟悉而又陌生的师兄走去。
几个商量着买几块阵盘的青年也终于注意到了这个奇怪的蒙面女子。
常似锦的容颜是天生的夺人心魄,光芒四射。哪怕有面纱遮掩,一身朴素旧衣,也不能完全掩盖住她的绝代风姿。
若不细看或许还没察觉,这女子纤腰不盈一握,□在外的肌肤莹莹如玉,浑身上下笼罩着一层如梦似幻的光泽,便是看不到脸,也一样叫人心醉神迷。
为首的青年剑修只觉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小腹随即一紧,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瞬时流窜过他全身。
他慌忙定了定神,整整自己本就洁净的衣衫,走前几步,意态潇洒地道:“姑娘,在下莲华派吴修。请问有什么能够帮到你的吗?”
夏翎的眼神动作一看便是失魂落魄,略带狼狈,他便理所当然地以为这位姑娘一定是遇到了什么危险,想向他们求助的。
吴修的话如一记闷棍,狠狠敲醒了夏翎沉迷的心神。
她走过去想要做什么?她再度站到他面前,又能说什么?她早已不是夏翎,他也不是她的师兄或者前未婚夫。
物是人非事事休。如今的他只是个灵寂期的无名修者,她却是元婴期的老怪物。她们早已属于不同的世界,比云泥之别更远的距离,自己还能再求助他什么?
那不是几块灵石的索要,也不是从内堂送到外堂的一点关怀。如今的她是个元婴级的傀儡,主人强大恐怖,深不可测。
若将他一个小小的灵寂期修者卷进来,岂不是生生将他往死路上逼?
醒醒吧,夏翎!没有人能够救你,你能祈求的,只有上帝和你自己!
她终于停下脚步,凝重而绝然地看了沈清最后一眼,没有理会吴修,转身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