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只有掌握着商号,手里才能有大把银子,才能让沈梅君过好日子。

傅望舒咬了咬牙,进卧房去换衣裳。

骆青意在喂沈梅君吃饭,傅望舒拿了衣裳走到屏风后去换。

沈梅君把他的举动看在眼里,心中分外伤感。

傅望舒换了衣裳出来,当着骆青意的面,不便做亲昵举止,亦不欲说商号里出事,怕沈梅君担忧,只道:“我去商号了。”

骆青意等得傅望舒走了,难过地看沈梅君,低声道:“大少爷把你安置在他卧房里,我还以为他喜欢你呢!”

沈梅君轻摇头,她此时更情愿傅望舒不喜欢自己。

一个瘫子只会是他的负累,两人先前也没山盟海誓过,甚至连那一层窗户纸也没捅开,傅望舒大可把自己丢到一边去。

沈梅君不欲细谈,转开了话题,问道:“你昨日去阎家有没有听阎老太太说阎少爷突然发狂的原因?大少爷回来后,有没有细查?”

第四十二回

“阎老太太说,阎少爷不能闻到槐花香味,可是我们谁也没有用槐花香,大少爷开始要细查的,后来大夫诊断说你以后只能躺床上,当时大家就什么也顾不得了,光顾着不停请大夫来确诊。”骆青意说着,眼泪又流了出来。

昨日下午听得沈梅君瘫了,大家都呆了,傅望舒当时便爆发了,若不是阎老太太是妇人,他可能拳头挥过去了。

那时他拳头攥得格格作响,厉声逼问阎老太太,阎石开对槐花粉反应异常,阎家留他下来做客时,怎么能不和梅君说。

阎老太太分辩,这时又不是槐花开花的季节,傅府里也没栽种槐树,姑娘们用的香粉有桂花有茉莉花茶花,就没谁用槐花香粉的,她也料不到会出现这种情况。

“大少爷气坏了,阎老太太也觉得理亏,马上命人回去拿银票拿房契作补偿。”骆青意抹泪,“再多的银子又有什么样呢,咱只要人好好的。”

都已经这样了,说什么都多余,沈梅君沉吟着问道:“这么说,阎少爷突然发狂跟槐花粉有关?”

“肯定有关,阎老太太说,阎少爷虽然傻,但是从不会胡乱打人,以前也像这么发狂过一次,那次是她们还不知道,小厮带着阎少爷去槐树下玩,阎少爷发狂把那服侍的小厮打死了。”骆青意浑身颤抖,害怕地道:“梅君,还好你没事。”

这么瘫着生不如死,还不如给打死了,一了百了。

沈梅君无力地闭上眼睛后忽又睁开。

阎石开是朝自己奔过来后发疯的,也就是说,让他发疯的是自己身上带有槐花香味。

自己身上的槐花香味从何而来呢?沈梅君正沉思着,霞光来报,聚石斋的丫环欢儿来了。

“沈姑娘,昨日你被抬走后,奴婢自作主张把聚石斋的人喊到一处一一问话,这是奴婢问完后记下来的,请沈姑娘过目。”

欢儿递给沈梅君一沓纸,指着最上面一张道:“奴婢觉得,烟儿说的话值得注意。”

烟儿交代,她调到聚石斋后,二门外听差的小厮喜贵找她问过几次话,问的是沈梅君和骆青意交代在聚石斋听差要注意什么。

欢儿很聪明,在众人都忙乱失措时,能那么敏感地发现问题的关键,并寻求揪出源头。

顺藤摸瓜下去,要查出真相并不难,只可惜,她这么一瘫,打理庶务的权力肯定得交出去了,没有打理庶务的权力,查出来又如之奈何?

自己一个下人去究治当家太太的罪吗?

沈梅君苦笑,骆青意说傅望舒本来要追查的,后来听得她成瘫子,急得没空查,哪是没空查,而是傅望舒知道在傅府内宅的大势已去,即便掌握了证据也没用处。

“青意,你走一趟阎家,把这些拿给阎老太太。”沈梅君把欢儿问出来的那沓纸递给骆青意。

傅太太借刀杀人,自己也不妨来上这一招。

阎老太太那么精明,定能看出其中蹊跷,自己瘫了不能管事,拿傅太太没奈何,阎老太太可不一样,想必她有的是办法狠狠修理傅太太。

骆青意走后,沈梅君问欢儿:“今年多大了?你爹娘在府里还是在外头?”

“我是孤儿,爹娘都死了,今年十三岁。”欢儿小声道,眼眶湿湿的。

好可怜的孩子,沈梅君细细看她,天青色短襟上衫,半旧的浅碧撒花长裙,小脸白皙五官秀巧,一双眼珠子晶亮亮的,模样很不错。

她这么费心劳力讨好自己,是想出人头地吧?

沈梅君叹了口气,道:“聚石斋那边的人想必这两日太太便要调派到别处去了,你留下来不要回去罢。”

“谢沈姑娘。”欢儿高兴得跪下去磕头。

流觞轩没有空缺,再添人要寻什么借口呢?沈梅君正想让欢儿唤秋梦进来问一下,谢氏来了。

“娘。”沈梅君又是惶恐又是担心。

谢氏倒是很平静,挥手让欢儿退下,在床沿坐了下来,轻轻摩挲沈梅君脸颊,长叹了一声,把阎家赔了银子宅院和铺子的事讲了,又说了傅望舒的安排,迟疑片刻后道:“梅君,娘打算留下来,虽说有宅院住着,铺子收租也够咱母女俩嚼用,可是……可是家里没有个男人撑着,只怕不行。”

留下来先做傅望舒的姨娘,生下儿女后扶正!

沈梅君闭上眼,清泪无声地流淌,“娘,等我伤好了,咱们还是搬出去吧。”

“搬出去?”谢氏尖叫,跳下地去,愤怒地道:“你发的什么疯,先前不计名份和他胡作非为,此时却要搬出去?”

先前好好儿的人,现在已是废人,怎能相提并论?沈梅君想到自己醒过来后,连解手都得青意照顾,肝肠寸断。

傅望舒不嫌弃她,她更不能连累傅望舒。

谢氏絮絮叨叨,母女俩即便能回侯府,女儿一个瘫子也嫁不出去了,傅望舒肯承担照顾女儿下半生的责任,怎能放过机会。

沈梅君无法苟同又不能杵逆顶撞,憋着一口气,只觉后背伤痛更甚更难忍。

谢氏见沈梅君一直不开口答应,更加恼怒,手指狠掐沈梅君额头,道:“娘告诉你,收起要搬出去的心,趁着他现在对你还有几分情意,伤好后,赶紧怀上个孩子,有了孩子伴身,哪怕他后来情疏意淡,看在孩子的份上,也不会过于轻慢你。”

谢氏叨念不停,沈梅君给她叨念着很想放声大哭,掌灯时分骆青意从阎府回来,沈梅君忙寻借口让谢氏去用膳。

骆青意进得房不停叹气,她过去时阎家正忙乱着,阎石开昨日是被强行架回去的,在阎家耍脾气,闹嚷着拼了命要往外冲。

“听说,阎少爷从昨日被拉回到现在就没吃过饭喝过水,非要找你找三姑娘。”

傻子是个有情义的,只是给人利用了。

阎石开在家中闹得越厉害,阎老太太便越恨作恶之人,沈梅君深吸气,将脑子里的悲哀赶走。

傅望舒直到三更时分方回府,他一惯没要丫鬟服侍,沈梅君瘫着,骆青意一时半会不能离开床前,房中多了个人他很不习惯,紧蹙着眉头看了骆青意。

“大少爷,我让秋梦安排人把东厢收拾出来了,我搬到东厢去住。”沈梅君知他不喜欢卧房里有外人在。

“不需。”傅望舒粗`暴地道:“服侍的人我在府里时不要留在卧房里,外面暖阁添张软榻,晚上宿暖阁里去。”

“梅君身边不能没有人服侍。”骆青意担忧地看沈梅君,吃喝可以忍,解手却不能忍,夜里床前无人服侍哪行。

“我不是人吗?”傅望舒冷冷道,洗了手,掀开薄被,探手到沈梅君下面,把裙子往上拉,要帮她换垫在身下的尿布。

“青意刚帮我换过。”沈梅君臊得脸孔通红,按住裙子不让他动,骆青意眼直了,怔了怔后,急忙退出房去。

“那便罢了,夜里有需要,唤我换,若怕我做不来,我现在就可以做给你看,我可以做的很好。”傅望舒沉声道,略停一停,问道:“沈梅君,你要搬去厢房,是不是打算伤好后就搬离傅府?”

沈梅君黯然,轻点头,她如今这样子,他们从没开始过,何苦继续纠缠下去。

“是不是只有得了你的身子了,你才能留下来?”傅望舒勃然大怒,眼神有些癫狂,一把撩开沈梅君的上裳,抓着沈梅君饱`满柔`嫩的峰`峦揉`挤。

“大少爷。”沈梅君惊叫。

“沈梅君,我不介意用占有身子的办法留住你。”傅望舒低叫,声音柔`腻,清俊的容颜染上桃瓣似的春`色,言语却坚冰似冷冽。

他一双手大力拧转,沈梅君垂睫间只见自己的两团ru白给他折磨得成各种形状,她感到疼痛,身体和心口都在疼:“大少爷,你放开我。”

“不放。”傅望舒固执地道,纠缠着,一双手变换了花样,从悍然的粗`暴换了绵`软温-柔。

沈梅君不疼了,给扰得得几近窒息,一忽儿被扔进暖洋洋的春`水里,一忽儿被抛进熊熊熔炉里,檀口不由自主随着他的动作轻吟浅哦,痛苦而快活地享`受着,享受比醉梦里的交`欢更强烈的感`触。

许久后,傅望舒终于松开手,倒到一侧抱着沈梅君,咬着她耳垂沉沉道:“沈梅君,这是天意,我先前还在犹豫要不要娶妻,而你娘还竭力反对,如今,咱们之间的障碍都不存在了。”

一场意外反而促成自己和他的姻缘吗?沈梅君无法言语。

“留下来吧。”傅望舒施蛊般低语。

“好。”沈梅君低嗯了一声,一声好说出口后,心头一阵轻松。

原来,自己也是舍不得离开他的。

耳畔传来沉稳的呼吸,傅望舒睡过去了。

灯火闪了又闪,更鼓敲了一声又一声,他们之间的第一次同床共寝,就这样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亲爱的海心投雷鼓励我,亲亲~~

沈海心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12-06 17:48:57

第四十三回

他是不是因自己受伤内疚了,所以留下自己,然而心中却不想碰自己?

也不是吧,他下午那时……那时只给自己挑抚了几下,便起了反应。

沈梅君脑子里混乱一片,迷迷朦朦朦睡了过去,睡梦里忽听得凄婉绝望的曲调,凝神细听,那是自己的声音,心尖不由一片冰凉一片,恍惚中觉得,那是日后自怨自怜的自己。

一个瘫子,傅望舒终有一天会不耐烦了抛弃自己的。

悲伤痛苦中有一个坚实的臂膀把她紧紧圈住,沈梅君渐渐安定下来,思绪浮沉间神智终于清醒,忽而明白过来,方才是做梦。

沈梅君缓缓地睁开眼睛,她对上一双黑沉沉的眸子,那双眸子专注地看着她,潭水一样深幽,泛着关切和担忧。

沈梅君想看清里面有没有爱恋,傅望舒俯伏下来,抱住她,嘴唇在她唇上辗转纠葛,无言地倾诉着爱恋。

沈梅君心头悲喜莫辩,纷乱里身体被撩`弄起沉寂的欲`念,傅望舒埋首在她颈间,恣意妄为,带着野兽般的侵略气息,重重地啃`咬着她。

“大少爷……”沈梅君低喃,眼里滑出一滴灼热的泪,傅望舒含住她眨动的长睫,轻舔去那滴晶莹的泪,舌尖在眼睑上辗动,缠`绵地厮`磨,洒落下温暖和甜蜜。

“刚才梦见什么不开心的事了?”他温柔地探问,声音低沉舒缓,萦绕着蛊`惑。

沈梅君承受不住这剧毒似的极致诱`惑,坦言相告:“我梦到你嫌弃我,不想要我。”

“傻子。”傅望舒低斥,嘴唇猝然袭下,覆盖了沈梅君柔`软的双唇。

沈梅君醉了,忘情地勾抱住傅望舒的脖子,沉沦着什么也不愿去想。

她的一条腿被拉开,傅望舒试探着半倾身伏了上去。

今晚就要来吗?沈梅君有些惶恐害怕,双手松了傅望舒脖子,无措地抓住身侧的褥子。

傅望舒幽深的眸子里闪动的情意那么真切,沈梅君渐渐地放松,渴望他的灼`热`滚`烫强悍地发起掠夺,刺伤烧疼她,填`满她的空虚。

傅望舒却叹了口气,侧身滑下。

“等你伤好了吧。”他抚着她的腰侧,低声道:“虽然不压着,可撞动时,身体挪动只怕会碰到伤处。”

他是在解释为何不来,沈梅君又羞又喜,喜他的体贴和隐忍,羞臊这话说得好像是自己强要他来似的。

“睡吧。”傅望舒柔声道,轻轻摩`挲沈梅君脸颊。

沈梅君睡着了,傅望舒却再没合上眼,额头突突地跳,心中是无法言述的愤怒和悲伤。

好好的花朵一样的人儿变成瘫子,这才一天工夫,自信坚强的沈梅君已变得脆弱,连梦里都不得安宁,怕自己会抛弃她。

甚至于,无名无份时还渴盼自己得了她,只因为,这能显得自己没有嫌弃她是个瘫残在床的人。

傅望舒不喜欢这样患得患失的沈梅君,他喜欢那个眸清如水,自信坚强,即便跪着脊梁骨也挺得笔直的沈梅君。

但是他又心疼这个样子的沈梅君,想把她狠狠搂进怀里,强有力地护着她,用自己胸腔的灼人温度温暖她,让她不要再掉一滴泪。

傅望舒一晚不曾合眼,天亮时轻轻起床,刚下地,沈梅君也醒过来了。

看到傅望舒站在自己床前,沈梅君愣了会儿神,方想起来,自己昨夜睡在傅望舒房中,和傅望舒一床睡觉。

“醒了?要小解还是大解?我服侍你。”傅望舒看她,唇角微微上挑,带着调`戏狎`昵的笑意。

“不要你服侍。”沈梅君红了脸,低声道:“唤青意进来吧。”语毕,想起欢儿的事,忙细细讲了,问傅望舒可有名堂把欢儿留在流觞轩。

“这个人不能留。”傅望舒断然道:“聪明过头心眼太多。这种人是一把双刃剑,一个不慎,杀敌的同时就伤了自己。”

“怎么就叫聪明过头了?”沈梅君有些气急,自己已许了欢儿进流觞轩,若是不能办到,就是言而无信了。

“她只是一个二等丫鬟,即便想到要调查,亦应该先上报骆青意,由骆青意来拿主意。”

“当时你和青意不是在担心我,顾不过来吗?”沈梅君觉得傅望舒带偏见,道:“那时你给四少爷暗算落水没回来,我不是假冒你的口气写了信么?你也没觉得我是聪明过头自做主张。”

“不能相提并论的,在那之前,我把书房抽屉的钥匙都给了你,我也拿过帐本给你看,我暗示过很多次,你可以介入傅家的事务,而且我生死未卜,傅氏商号命悬一线,你那时如果不假冒我的名写信,是你无能无胆魄。”傅望舒说的飞快,“这个人我不用看到,只听你说,我可以肯定,她有几分姿色,她的目标不是一等丫鬟,也不是管事,而是我,她如此讨好你,不过是因为我不近女色,用你做梯子接近我。”

果真如此吗?傅望舒最后一句话噎住沈梅君,沈梅君苦恼地皱眉,问道:“那怎么办?我昨日下午许了她进流觞轩了,还让她不要回聚石斋去,她唤了人查真相一事,太太定也听说了,出了流觞轩,只怕太太不会放过她。”

“你就是心太软了。”傅望舒摇头,沉吟片刻道:“罢了,我破一次例,亲自带着她去找太太要了她的奴契还她自由身,把她送出府。”

“她是孤儿,出去了也没地方安身。”沈梅君还是觉得不妥当。

“要个安身之处也容易,我把她送去给曾凡吧。”傅望舒笑了笑,曾凡那厮太闲了,总想些有的没的想找姐儿,给他操心去。

曾凡热心直爽,在他身边很不错,沈梅君没有异议,这事商议妥当了,忙又把自己送了调查口供给阎老太太的事说了,请教傅望舒,自己做的是错还是对。

“这事做对了,做的很好。”傅望舒赞道。

沈梅君得他夸奖,很高兴,问道:“你觉得,阎老太太会怎么对付太太?”

“看阎傻子有多依恋你了,阎傻子若只是闹嚷几日便安静下来,则阎老太太会在各府女主子面前中伤太太名誉,使太太在人前抬不起头。”傅望舒冷笑,道:“若阎傻子一直闹下去,则太太娘家梁氏商号得准备关门了。”

“阎家那么大势力?”沈梅君很惊奇。

傅望舒点头,道:“阎家除了阎傻子,阎老太爷和阎老爷都是顶尖人物,阎老太太育有五个姑娘,五个姑爷家都是举足轻重的大商户,阎傻子有个嫡亲妹妹,中书省平章政事言俊甚是喜欢她,虽未议定亲事,但也差不离了。”

阎石开原来家世这么好,那傅明慧要不要嫁给他?沈梅君有些微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