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太太打的如意算盘,自己是当家太太,沈梅君稍为有点眼色,就会讨好自己断二姨娘三姨娘搞鬼。

沈梅君若是与自己作对,自己就找借口治她个不敬主子的罪名,把她贬出傅府。

贬出傅府后,按儿子说的,转头就把沈梅君弄到他床上,狠狠地打傅望舒的脸。

第二十三回

要不要接这个烫手山芋?

沈梅君微一沉吟有了主意,笑着道:“太太吩咐,梅君听命。太太在这里稍等,二姨娘三姨娘,请随梅君到这边来。”

沈梅君把二姨娘三姨娘分别请进议事厅旁边的两间耳房里,上了茶水,也不问话,关上门走了。

沈梅君回到议事厅里,拿起假首饰仔细看,假的和那套真的只从外观看十足相似,掂在手里重量也差不多。

“太太,这事不好查,老太爷昨日才说要给姨娘们额外发首饰,今日首饰派发到两位姨娘手上到她们拿回来说是假首饰,时间仅有一刻钟,这件事。”沈梅君顿住。

傅太太闻言面露怒色,“你言下之意是梁氏银楼送来的首饰是假的吗?”

“不敢。”沈梅君躬身赔罪,看向下首站着的几位管事婆子,道:“这事如果是发生在别人府上的,几位大娘光听到这些表面情况,心里会怎么想?”

众人皆觉沉默,傅太太的脸色越发难看了。沈梅君见她已想明白,略略压低声音,道:“此事闹嚷出去,对舅老爷的银楼声誉影响甚大,依梅君之见,二姨娘三姨娘诬蔑之罪太太要治的,只是她们也不容易,二少爷三少爷在牢里,五小姐一直卧病在床,三姨娘生活也很清苦,太太不妨一人贴补她们十两银子。”

那套金首饰价值恰好是十两银子,沈梅君言下之意,是说证据对傅太太不利,不妨让二姨娘三姨娘认下罪名得到实在好处,傅太太保住声名花了银子。

这是和稀泥的做法,假首饰若是二姨娘三姨娘做的,她们也认下罪名了,若不是她们做的,傅太太给她们银子弥补了。

傅太太觉得自己兄弟的银楼是不可能拿假首饰来糊弄她的,事情发生后,她也使了心腹悄悄回去问了,得到的消息是梁氏银楼说送来的首饰绝对是真金。

可这事儿真个查不清,二姨娘和三姨娘拿了首饰离开到回来的时间很短,两套首饰的花样又和领走的一模一样,这事情就是交到官府公断,多半也认为是梁氏银楼给的假首饰。

“就依你之言。”傅太太思量了许久,示意高升媳妇给沈梅君拿银子。

三姨娘沉静些,看来是个口紧的,沈梅君拿了银子先进二姨娘坐着的耳房。

“二姨娘,太太传了梁氏银楼的师傅来了,刚查验过那两套假首饰,确定了不是梁氏银楼打造的,梁氏打造的在首饰接口有个梁字,那个假首饰没有。”沈梅君编了假话讹二姨娘。

奇怪的是,听说首饰没有梁氏银楼的标志,二姨娘眼神闪烁了一下,却不害怕,也不自辩反驳。

沈梅君暗感怪异,略停一停,递了十两银子过去,道:“太太说,只要二姨娘说出实情,这十两银子就作嘉奖给二姨娘。”

“什么实情?你真想要实情还用问我吗?”二姨娘斜眼看沈梅君,伸手把沈梅君手里的银子抢了去,道:“要怎么说,你直接告诉我,我听你的就是。”

这模样是?沈梅君脑子里闪过一个猜测,不问了,笑着转身出去,走前还是把门关上。

“三姨娘,二姨娘都说了,你也实说吧。”沈梅君没递银子给三姨娘,直接讹骗。

“大少爷是想做什么?他让我们这样做我们照做了,都得罪太太了,你又来问我们什么实情。”三姨娘埋怨道。

这事与傅望舒有关?

不!傅望舒做事滴水不漏,真是他做的,不会留了口实落在二姨娘三姨娘处的。

沈梅君心里飞快地盘算了一下,唇角轻笑,眼里漫上彻骨的冷,倨傲地斜睨了三姨娘一眼,淡淡道:“三姨娘这是为何?大少爷是可以随意污蔑的人吗?我这就去找太太。”

“你是大少爷的人,怎么说这样的话?是了,大少爷怕我留着纸条以后咬他一口是吧?给你。”三姨娘拉住沈梅君,一面探手入怀,小心摸索,摸出一张纸条来递给沈梅君。

纸条写的是:假金首饰一套,换下刚发的份例首饰,把事情闹大。

字体方正严密,笔力庄严雄浑,是傅望舒的笔迹,语气刚硬冷洌,也是他一惯的说话作风。

沈梅君有些呆怔,仔细看了看,快乐地笑了。

让三姨娘稍候,沈梅君进了另一间耳房寻二姨娘。

沈梅君朝二姨娘扬了扬纸条。

“我要是毁了纸条了你找我要什么?”二姨娘不悦地叨念,摸出写了同样话的纸条给沈梅君,纸条递给沈梅君了,她却又害怕起来:“你干嘛找我要这个?你不会是要投靠太太背叛大少爷了吧?我告诉你,大少爷虽然冷清,但重情重义……”

“我知道,二姨娘请稍等,一会断完公事了就能回去。”沈梅君打断她的叨念。

傅望平和傅望声眼看是死罪,傅望舒回来后一声不吭就帮他们脱罪,傅明慧和傅望舒关系又好,二姨娘这一系是坚定支持傅望舒的。

从耳房出来,沈梅君又去了四姨娘和五姨娘的院子,她亮出纸条后,四姨娘五姨娘相视一眼,摸出了同样的两张纸条。

“我们无儿无女,凭的只有老爷随时可能改变的宠爱,请沈姑娘转告大少爷,我们不是不肯听他的话,而是不敢得罪太太。”

收集齐证据,沈梅君回了议事厅,把四张纸条递给傅太太。

傅太太正等得不耐烦,接过纸条一看,愣了一下,喜得眉开眼笑。

“梅君,你真是好样的,这么快就查出实情来了。”

沈梅君矜持地笑了笑,道:“太太,事关重大,是不是请老太爷和老太太过来决断的好。”

“内宅之事有老太太就足矣。”傅太太道。

“可这事,好像不止关系到内宅的人。”沈梅君含蓄地暗示。

傅老太太跟傅太太一鼻子出气,她来了没用,还需得傅老太爷,这样抵毁傅望舒的阴招,不让傅老太爷知道哪行。

傅太太犹豫着,眼睛看着沈梅君不转动。

沈梅君静静地与她对望,眼睛里什么意味也没有。

傅太太又低头仔细地看那四张纸条,看了许久,喊过高升媳妇递给她看纸条。

“确实是大少爷的字体。”高升媳妇小声道。

要不要追究呢?这可是抓住傅望舒把柄的好机会,可是,这把柄是沈梅君查出来的,傅太太觉得心慌。

傅太太犹豫再三,让人去请傅老太爷和傅老太太。

傅老太爷这日没出府访友,很快和傅老太太过来了。

“老太爷老太太,你们看,大少爷竟做出这样的事……”傅太太一边讲事情的经过,一边伤心抹泪。

“老大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傅老太太很生气,张嘴就责备傅望舒。

“沈梅君,你是望舒的房里人,怎么胳膊肘子往外拐阴自己主子呢?”傅老太爷缓悠悠问道。

“梅君没有阴自己主子,太太竟下这样的阴招污蔑大少爷,求老太爷给大少爷做主。”沈梅君朗声道。

“你说什么?我下阴招?”傅太太变了脸。

沈梅君不理她,看着傅老太爷口齿清晰道:“老太爷,大少爷是被陷害的,理由有三。其一,首饰是太太娘家的银楼做的,大少爷从何得来首饰款式提前让人打造?其二,太太闻得首饰有假,为何没有第一时间宣打造首饰的师傅过来问话;其三。”沈梅君略顿,走近傅老太爷拿过他手里的纸条,“这纸条是有人模仿大少爷的笔迹写。”

“你胡说,这明明就是大少爷的亲笔所写。”。”傅太太尖声高叫,看向傅老太爷着急地道:“老太爷,沈梅君是大少爷房中人,胡言乱语,老太爷莫信。”

“纸条是不是大少爷写的不是梅君说了算,为示公正,老太爷可以让外院的帐房先生进来辩笔迹。”沈梅君胸有成竹道。

“传外书房的帐房先生和高升进来。”傅老太爷道。

四张纸条分到高升和帐房先生手中。

“这张纸条是假冒大少爷笔迹的。”三个帐房先生在仔细看了许久后一齐道。

“这明明就是大少爷的笔迹。”傅太太急得赤眉白目,看向高升,期待高升赞同她的话。

高升垂下头不敢言语。

“这纸条上的笔迹,粗看真是望舒写的,可是。”傅老太爷停下喝茶,眼睛盯着高升。

“可是细看就露出破绽了。”高升苦了脸接口,指着纸条道:“这纸条上有一个字跟大少爷的字一点不像,‘闹’字,想必其他字是从来往文书里仿摹的,而‘闹’字文书里很少出现,找不到,代笔之人就自己写了一个,所以,跟其他字格格不入。”

第二十四回

连高升都说是假冒的,傅太太无话可说,慌的一下子跪了下去。

“老太爷,这事绝不是媳妇做的。”

傅老太爷充耳不闻,长叹一声,道:“望舒打理着商号累个半死,背后却给人这样算计,寒心啊!”

“老爷子。”傅老太太见势不妙,急忙开口要帮傅太太求情。

“别说了。”傅老太爷打断她的话,冲傅太太大声道:“家宅不宁万事不顺,你是嫡母,却无容人之量,这个家交给你打理让我如何放心。”

“老太爷。”傅太太软倒地上。

“念在你是太太的份上,暂时不掳夺你理家的权力,不过,也不能由你一手遮天,望舒虽没成亲,有房中人了,他是长子嫡孙,理应参与家务,以后,家事由沈梅君协同你办理,对牌帐务一式两份,支取银子必须两人都同意方可。”傅老太爷一口气说完,看向帐房先生,道:“正好你们在场,不用再特意交待,记住我的话没有?”

“记住了。”三个帐房有些愣神,还是一齐点头领命。

“沈梅君留下来,其他人退下。”傅老太爷挥手。

众人都退下了,沈梅君静静立着。

“丫头,高兴吗?以后你参与主理家务,不管是家下人还是望舒,都不敢慢待轻忽你了。”傅老太爷乐呵呵道。

“梅君实在没想到,这出戏原来是老太爷唱的。”沈梅君苦笑不已。

“我唱的?这话怎么说?”傅老太爷兴致勃勃问道。

“梅君本来以为是太太设局陷害大少爷的,可是老太爷让梅君参与打理中馈,梅君就知道中老太爷的计了,老太爷设这么一个骗局,是想考校梅君的能力吧?”

“不错。”傅老太爷点头,大言不惭道:“若是你查不到纸条,或者查到了却以为是望舒做的隐忍不发,那你的能力也不值得托付重任。”

“老太爷给这样的重任,梅君宁可不要。”

“怎么?即便你嫁给望舒作正室了,到底矮了一辈要参与打理家事也不容易,现在你什么名份都没有,我便让你协理家务了,你难道不高兴?”

“老太爷,你也说了我无名无份,给我个协理家务的权力,不是把我弄成靶子吗?”沈梅君不客气地顶了回去。

“不想做靶子就好好努力,加把劲,只要你生下傅家的嫡长曾孙子,我就把理家的权力全交给你。”傅老太爷抚着胡子奸笑,视线从沈梅君肚子扫过,慢条斯理道:“你进傅家也有几个月了,哪怕孙女也好,生一个下来让我老头开心开心。”

沈梅君落荒而逃。

比厚脸皮,十个她也抵不上傅老太爷。

厅门外傅望舒静立着,墨眸幽深,脸庞刚毅,身姿利落,身旁的繁花绿树也掩盖不住他的卓尔不凡。

他看着沈梅君,眼神如游丝似妖魅,一寸寸掠人心魂,勾得沈梅君喘-息不定,止不住心荡神怡。

沈梅君呆呆看他,傅望舒朝她走近,拉起她春葱似的玲珑柔嫩的小手,唇角高高挑起,春光无限。

“望舒,连爷爷都没看见啦。”傅老太爷从厅里走出来,拍了拍傅望舒肩膀,满眼笑意。

“爷爷。”傅望舒喊道,声音里似有腼腆。

“回去吧,加把劲,爷爷等着抱孙子呢。”

傅老太爷笑呵呵走了,傅望舒牵着沈梅君的手不放,沈梅君恼怒地咬牙,也不知暗里有没有人瞧着他们,只能由他牵着,一路秀着恩爱回流觞轩。

进院门时,沈梅君想抽回手,傅望舒却不放,紧拽着她进了院子进了起居厅,众目睽睽之下,拉着她进了卧房,又极粗鲁地一脚踹关上房门。

“大少爷,你干什么?”沈梅君气恼不已。

“不干什么,今天的事,我都听说了,你做的很好。”傅望舒夸奖着,拉着沈梅君的手却没松开,空着的另一手去勾抬起沈梅君圆润嫩白的下颌,干净的长指从下颔往上,来到沈梅君樱桃似的嘴唇停了下来,轻轻地来回抚摸勾勒她唇线的弧度,勾磨起沈梅君澎湃奔腾的情潮。

霞光穿过窗纱照进房来,一圈圈光晕散开,笼罩出一室暧昧迷离,暖融融的醺人热度燃出丝丝袅袅无形的网,将人牢牢锁在网中,触目惊心的魂迷神失。

傅望舒静静看着,看着沈梅君如一朵绝色莲花,在自己的注视里红了脸颊,眼神变得朦胧,缓缓地……临波绽放。

纤细白腻的颈项,轻轻眨动的眉睫,无措地微启着的嘴唇……无一不在勾-引他。

傅望舒想,原来美色真的是祸水,他本来只想把沈梅君磨成一把好刀为已所用的,可是现在这把刀才开了刃,他却已想按倒她,撩拨她,拉扯开包裹着她的衣裳,看看里面的风景。

沈梅君在傅望舒的注视里羞涩地闭上眼睛,傅望舒轻轻地俯下头去,嘴唇浅浅地压上她黑浓的睫毛,然后,猛地松开沈梅君滑腻的被他包裹在手心里软玉一样的小手,淡淡道:“回去歇息,以后要和太太一起理事,硬仗一场接一场有得你受的,注意着别落进她的圈套。”

沈梅君被从火炉里烘热后扔进冰窖,瞬间四肢僵硬心脏麻木。

他用销-魂噬-骨的缠绵暧昧把她弄得丢了心魂,心沉沦身体骚乱,紧接着就摆了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是,大少爷。”沈梅君退后一步平静地领命,抬头间冲傅望舒盈盈一笑,笑靥瑰丽,若红梅映雪,似霞染碧波,霎那间暗香缭绕,春-意荡-漾。

傅望舒失了神,像饮了陈年佳酿女儿红,醺然迷醉。

沈梅君转身走了,柔顺的衣裳包裹下的身体若柳条绵软,腰肢款摆裙裾生花,袅娜多姿里燃烧着盛开到极致的美,无声地引诱着傅望舒,诱惑他扑向她,追逐绚烂至极的快乐梦境。

傅望舒没有追上去,咚地一声,他倒到地上,沈梅君踏出门时回头看,只见他整个人摊开呈大字型,似是颓丧,又似是无限放松。

“梅君,恭喜你。”骆青意在西厢房里候着,见了沈梅君高兴不已,傅老太爷让沈梅君协理庶务的事已传遍傅府,她是沈梅君的好友,自然感到高兴。

作为一个无名无份的通房丫鬟都不算的人,能与傅太太共掌傅府庶务,的确有点一飞上天的味道。

沈梅君不便向骆青意吐苦水,强笑了一下,想起骆青意所托的事,傅望舒不同意,不知怎么向她回话好,心念转了转,想到一个解决办法,附到骆青意耳边,小声道:“昨晚没来得及和大少爷说你来流觞轩的事,刚才与大少爷说话来着,可我不想说了,青意,我在这府里一点根基都没有,管事的都是太太的人,我想提拔几个支持我的人做管事,你稍等几日,我把你提做管事,身份不一样了,想必……”

她停下不说,青意是聪明人,不需说得多明白,身份不同了,玩弄青意的不管是傅望声还是傅望平,两人只是庶子,日常份例供应还卡在管事手里,自己这个半管家人又是青意的后台,想必就不敢动青意了,而且,管事是二两银子的月钱,只比主子地位低,在下人里可是极有脸面的。

“梅君,多谢你了。”骆青意很高兴。

“咱们姐妹还客气什么。”沈梅君嗔笑,挂心着骆展鹏,问道:“你今日见过展鹏吗?”

“没有,不能总告假,而且,老太太今日心情不好,我们亦不敢离开。”骆青意压低声音悄悄告诉沈梅君,今日议事厅里弄出事,老太太很不高兴,上午没有决断出来时嫌二姨娘三姨娘生事,后来傅老太爷宣布沈梅君协理庶务,她又恼的很。

“我在廊下听着,老太太在抱怨,说大少爷刁钻狡猾,抢了四少爷的人,还要抢四少爷娘的理家权力,梅君,你小心些,老太太和太太不会那么容易给你分去理家大权的。”

第二十五回

傅老太太极不喜欢傅望舒,想必和傅望舒的娘有关系。

沈梅君想,那年,傅老爷的大姨娘打死傅望舒的亲娘,也许傅老太太掺了一脚,不然,一个妾室纵然再得宠,胆子再大,也不敢以下犯上,又是弄出人命的。

虽是傅老太爷发过话,可要从傅太太手里分权不容易,自己也不能请傅老太爷日日出面发话撑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