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女你误会了。”唐熙的脸上仍然保有笑容。

大家闺秀唐熙用她的温文尔雅,反衬得康婕和李珊珊是那么的小家子气。

车开到离中天国际还有一站路的地方,许至君以“再开过去不好停车”为由适时将车停下,而康婕和李珊珊都心知肚明他是不想接近那里,不想去面对住在那里的那个女人,和她生下的那个跟他同父异母的妹妹。

下车后康婕跟他说了声谢谢,他想了想,还是忍不住下车追了过去叫住她。

犹豫了好半天,终于在康婕从疑惑渐渐转变为不耐烦的目光中,他问出了那个问题:“她有没有跟你联系?”

顷刻之间,康婕心里一声长长的叹息,哎,许公子啊,美人近在眼前,你怎么还想着程落薰那个傻逼啊,你真是比傻逼还傻逼啊。

但是她还是很厚道地撒了个善意的谎:“没有啊,她连她妈都很少联系。”说完这句,为了强调真实性,这个白痴又画蛇添足地加上一句:“可能是艳遇去了吧,哈哈…哈哈…哈…”

说完之后,她恨不得掐死自己。

临睡前我上了一会儿网,刚好碰上下班回家的素然姐在线。

到底是做母亲的人了,她的QQ头像不再是以前那个粗犷的大胡子布鲁诺,而是换成了浅浅的大头照,小丫头笑得很灿烂,小脸肉乎乎的,看着就想伸手过去掐一下。

我和素然姐一人贴了一张面膜开着视频,艰难地扯动着嘴角语聊,她问我,出去了几天感觉怎么样?

我表示一切都很好,就是忘了带防晒霜,只怕回去的时候要变成印第安人了。

她哈哈大笑,扯得面膜都变了形:“你好讨厌啊,做面膜的时候笑会长皱纹的!”

视频里的她看起来真的是很快乐的样子,其实我觉得比起我刚认识她的那个时候相比,她真的显得有一点儿沧桑了,也许跟生育有一些关系,但我相信浅浅的降生会抚平她生命里的某些缺失,会使得原本豁达的她更加在遇到坚信的时候,更加乐观,坚定,并且宽容。

但是我的缺失呢?

就在我跟素然姐互道了晚安之后,许至君的头像亮了起来。

看到他的头像我第一反应就是要下线,接着我立马反应过来我本来就是隐身状态,他根本不知道我在。紧接着我又想起,以前我们还在一起的时候,因为两个人都不爱上线,所以每次说话都要先喊一下“你在吗”。

后来他说,干脆这样吧,我们都对对方隐身可见,别每次跟两个傻逼一样。

可是自从我们分手之后,我就取消了给他的那只小眼睛。

我觉得其实这样对他反而好些,如果看到我在,又不知道跟我说什么,可能他心里会更不舒服吧。

关掉电脑之后我枕着手臂看着那扇小天窗,发了好久的呆。

素然姐以前跟我说,女孩子过了二十岁就是大姑娘了,该认真想想未来了,可是眼下的我,真的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哪里。

我在大理的最后几天,康婕打电话来跟我讲“我从酒吧辞职了,妈的,再做下去我要短寿了”的时候,我迟疑了一会儿,问她:“你没哭吧?”

“哭你妹啊,有什么好哭的,大不了摆地摊去,好多摆地摊的都摆出奔驰了你知道吗!”

她总是这种语气,从她说的话里你听不出悲观也听不出乐观,就是一副好死不如赖活着的样子,可是我从来没有告诉过她,某些时刻,对于她,我是打从心底里佩服。

除了我们短暂决裂的那一次之外,我发现我几乎没看到她哭过,也许她并不是没有眼泪,只是都流在了没人看见的地方。

康婕当然没有去摆地摊,首先摆地摊的那些人都有自己固定的位置,才不会让给你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丫头,而且听说,曾经有人为了抢夺一尺宽的地方,引发了一场群架,最惨的那个被砍了十几刀。

十几刀啊!康婕默默地想,就算是头大象都经不起这么砍啊!

其次就是她根本就不知道要卖什么!

她也真的很严肃地去批货的地方转过几次,看到那些小饰品,小本子,甚至小发卡,蝴蝶结她都想据为己有,她是在无法想象,如果她去摆地摊,客人要买这个,她说“这个不卖”,客人要买那个,她说“这个我自己也喜欢”的场面。

那样…我也会被人砍十几刀的吧?她心有余悸地想。

后来我们闲暇无聊的时候,康婕告诉我,在她待工的那段时间里,她妈妈也基本康复了,不过她那个极品妈妈就算瘫痪了,嘴巴也不会放过她的。

从早到晚康婕都生活在乡下那个拆迁户媳妇的阴影里。

“好好的一份工作你说不做就不做了啊,你蛮有骨气的嘛!这个社会骨气值几个钱啊?你看看王阿姨的女儿,肚子都大得跟个西瓜一样了,你还每天躺在家里装死,同样养的是女儿,怎么别人就那么好福气喽!”

“当初王阿姨女儿结婚我还送了一份人情,指望你结婚的时候收回来,现在别人都要收生孩子的红包了,你还连个男朋友都没有!”

“说你几句你还不高兴了,怎么啦,长大了了不起了是吧,有本事到你爸爸那些野女人面前去起调子啊!”

终于,康婕在某个早晨再次被这种市侩的咒骂吵醒之后,终于忍无可忍了!

我清早就收到她的短信:别的女儿都是她妈的贴心小棉袄,我是捅在我妈心口的一把杀猪刀!

紧接着我打开电脑,发现她在她的QQ签名,新浪微博,校内状态以及豆瓣我说上同步直播了这句话。

我估计再这样下去,她会控制不住自己,做出弑母的恶行来。

办事效率极高,人脉极广的康婕在半天之内就搞定了房子的事,她读中专时的某同学的表姐的男朋友正好是做地产中介的,按照她的要求,火速给她提供了一套“只要有床有热水器有冰箱有空调有沙发可以连宽带就可以啦”的房子,凑巧还就就在李珊珊他们住的地方不远。

康婕欣慰地想,我的人缘真不是一般的好,我真的,太牛逼了!

趁着周末,康婕一通电话把李珊珊和宋远CALL起来:“过来帮我搬家啊,我一天都待不下去了啊,晚到半小时,你们就等着收尸啊!”

本来在家打副本的宋远只好找罗素然借了车来帮忙,康婕守在楼下一看到那辆熟悉的甲壳虫就崩溃了:“你有没有脑子啊,这么小的车平时多装一个人都装不下,你他妈开来帮我搬家?”

戴着墨镜的李珊珊穿着一件黑色外套,超有气场超又范儿,远远看着就像时尚杂志里那些欧美街拍的模特,她一记栗暴:“你妹啊,我们现在穷得都要去卖肾了,去哪里帮你找个大车来啊。再说了,你他妈又没家具,就那点破衣服破鞋子,难道要个航空母舰来帮你搬啊?”

伶牙俐齿的康婕被比她更伶牙俐齿的李珊珊堵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一般在这种时候她就分外怀念程落薰被她噎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欺软怕硬的家伙只好转移话题:“好吧好吧,我的都是破衣服,你的衣服都好看…诶,你这件外套什么时候买的啊,从没看你穿过啊!”

原本只是一句无心的话,康婕和宋远都没有注意到李珊珊在那个瞬间愣了一下之后,才轻描淡写地说:“怎么没穿过,你没印象了而已。”

其实康婕本来还想说:“我怎么会没印象啊!我上个星期陪别人逛街的时候看到过,今年春装新款,价格抵得上我半年房租了!”

可是她没机会说了。

吊儿郎当的阿龙从院子门口摇摇晃晃地走进来,一看到康婕就下意识地往旁边一闪,他刚想说点什么,康婕就转过去,拿背对着他,专心致志地往车里搬东西。

康婕完完全全没有注意到,当宋远看到阿龙手臂上那条文身的时候,陡然之间,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他定了定神,装作不经意地问:“那个人是谁啊?”

“不认识!”康婕没什么好语气。

“不认识?不会吧,我看他好像想跟你打招呼啊。”宋远不死心,接着套话,其实他心里已经着急得恨不得把康婕提起来严刑拷打了。

“说了不认识!”康婕也不耐烦了,她实在没脸告诉自己的朋友:他是我妈的…男朋友?还是更直接一点的说法…姘头?

宋远还想问点什么,康婕把东西一摔:“宋远,你帮不帮忙,不帮我叫搬家公司了!”

看得出康婕是真的很忌讳,宋远只好暂时压下心里满腔的疑问,先帮她搬东西。

从头到尾,李珊珊一句话都没有说。

当天晚上她就搬进了那所“家电齐全,窗明几亮”的老房子,这才发现租房子这个事真是一分钱一分货的事。

床是睡上去翻个身都要嘎吱嘎吱响的,冰箱只及她膝盖高,就算全部塞满也只够储存两天的口粮,空调是挂在墙上当摆设的,一摁遥控器开关就听见头顶上一阵轰鸣,至于沙发…她很想打电话问问那个该死的中介:“他妈的你家的沙发长得跟藤椅一样吗!”

可是她没有勇气,她知道,她给出的钱也不过就只能租到这样的地方,算了吧,就当卧薪尝胆吧,忍辱负重地活下去吧,为了储积力量建设祖国,我暂时苟且偷生吧!

而且,至少,电视还是可以看的,至少,还有芒果台可以看啊!想到这里,她几乎要喜极而泣了!

晚上十点半,当芒果台自制的青春偶像剧刚刚开场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了,陈沉的名字在屏幕上明明灭灭。

半小时之后他提着几盒凉菜,一盒炒饭,还有从他认识她起她就深深迷恋的卤猪脚来敲门了。

他一进门就一通抱怨:“我日,你怎么找了个这么隐蔽的地方,你要躲起来搞传销啊?”

“你以为我愿意啊,我也想住在摩天轮旁边的公寓里,每天坐在飘窗端着咖啡杯感叹这个世界真是不符合我的梦想啊!”康婕比他怨气还重。

正大口大口扒着炒饭的陈沉懒得跟她争,一边翻着凉菜一边问,你受不了你妈妈干吗不搬回你爸爸那边住啊?好好的浪费几百块的房租。

康婕啃完一个猪脚辣得嘴都肿起来了:“我不想为难我爸,我搬回去,那个女人肯定会想方设法找我的麻烦,我爸本来就辛苦,我就别去害他了。”

陈沉挑了挑眉:“也对,你跟你那些后妈斗争了这么多年,你爸也真是不容易。对了,你在酒吧做都好好的,收入也比较稳定,干吗突然不做了?当初我劝你别去吧,你又不听,我说过你是我的女人,我怎么都会照顾你的,我有十块钱就会分你五块,你又不信我。”

康婕低下了头,很久没有说话

在康婕的沉默中,电视的声音显得特别大,女主角和男主角在海边奔跑着,海浪打湿了他们的脚。

那才是明媚的,朝气蓬勃的青春吧。

可是青春有多种多样的姿态,它可以以千千万万种面目呈现,就像罗列在一个巨大的书架上的书,别人青春的书脊上写着晨光,雨露,花朵,朝气蓬勃,她的书脊上写着孤单,贫穷,困苦和居无定所。

还有失望。

对于亲人的失望,对于情感的失望,她本以为对于她离开酒吧这件事,无论是她妈还是陈沉都会表示支持,没想到他们竟然都觉得有点儿可惜,她甚至很偏激地想,是不是只要能赚钱,你们都不在乎我在什么样的环境里,是不是哪怕我去贩毒卖淫你们都觉得没问题。

绝望的时候她不是没想过死,死了就从她厌倦和厌恶的这一切中解脱了。

也许每个人都想过吧,关于死,可是大多数人,都选择了在冷静下来之后继续苟且偷生。

她也不例外。

康婕起身去打开窗户,满屋子食物的香味顿时清淡了许多,在陈沉探究的目光里,她终于道出了原委。

“做得好好的?我他妈差点被人强奸了。”

窗外忽然一道闪电划破整个夜空,潮湿闷热的空气顷刻之间一扫而光,夏夜的雨,轰隆隆的就这么下下来了。

[3]你点亮了一盏灯,我靠近一看,那的确是我所向往的世界。

很久以后我才从康婕口中得知她决定离开酒吧的真实原因,而这件事除了我跟陈沉之外,她没有再对任何人说起过。

“跟谁说都没用,不能让事情变得好起来,还有可能变得更坏,所以就懒得说啦。”她是这样说的。

而当晚陈沉的反应也是吓了一大跳:“强奸?你说得太严重了吧?是不是又想上次一样,只是无聊的人恶作剧啊?”

“屁!是真的!我衬衣扣子都被扯掉了!”康婕一激动差点把那张原本就颤颤巍巍的旧茶几给掀翻了,她语无伦次:“我也不是刚到社会上来混,真的假的我难道分不清吗?”

顿了顿,陈沉放下手里的筷子,拉住她的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脸,就像安抚一只受惊的雌性小动物:“你慢慢说,慢慢地说。”

那是一个看起来跟往常没有什么不同的夜晚,等清洁人员打扫完场地,换好工作服的康婕刚把在赛百味买的三明治当晚饭给解决了,她还顺便给李珊珊打了个电话聊了一会儿:“珊珊,现在的夜店都不是你我的天下了,以前我们出来玩,最多也就是化个烟熏妆了,现在的小姑娘不打两针玻尿酸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来泡吧的,哎,人要服老啊!”

“滚,是你老了,我还没有!有钱了我也是要去打玻尿酸,打肉毒杆菌,打羊胎素,女明星打什么我就打什么!”

挂掉电话的时候,康婕被一个男人撞了一下,手机都撞掉了,她刚想爆粗口忽然想起自己现在是上班时间,只好硬生生地把那句脏话吞了下去。

对方停下来替她捡起手机,说了一句“不好意思”。

那是一个你说不出他哪里不对劲可是看着就是很不舒服的男人,并不算胖的脸上浮着一层叫人作呕的油光,坑坑洼洼的皮肤,还有典型的因为嚼槟榔嚼出来的腮帮子,还有,白色的衬衣穿在别人身上那么飘逸,可是为什么穿在他身上就显得那么猥琐。

电光火石之间康婕知道为什么了,因为,他,把衬衣下摆,扎在,紧身牛仔裤,里,腰间那根D&G皮带的logo金光闪闪。

“真是刺瞎了我钛合金的狗眼啊。”康婕默默地想。

过了十点,人越来越多了,服务员们也越来越忙了。

就在康婕忙得晕头转向的时候,一个同事跑来跟她说,那一桌有人找你,你去看看吧。

从密不透风的乱舞群魔中一步一步艰难地挤过去时,康婕心里还在琢磨着是谁在找她,难道又是上次那个贱男?

没错,又是个贱男,不过不是上次那个,这次是卫生间遇到的那个紧身裤贱男。

我和康婕生平最恨男人穿紧身裤,每次走在街上看到那些下半身绷得紧紧的男生我们都恨不得冲过去把他们打一顿:让你穿紧身裤!让你穿紧身裤!

可能是平时鄙视他们太多了,这次遭报应了,当康婕看到那个男人的时候,她几乎要风化了。

“先生,请问是你找我吗?”她扯着喉咙大声喊。

紧身裤一脸的殷切:“是的喽,美女,过来喝杯酒喽。”

他边说边用玻璃水杯——对,不是小酒杯——是平时喝水的那种容量的玻璃杯,倒了一杯什么饮料都没兑的纯百龄坛给康婕,里面还丢了两块冰块。

看着他猥琐的脸,康婕心里那只恐龙又在咆哮了:“我X你妈啊!老娘生理期你叫我陪你喝酒啊!他妈的还给我倒这么一大杯纯的,你这不是摆明了要老娘的命吗!”

表面上,她只能微笑着说:“先生,真的不好意思,我们有规定,上班时间不可以跟客人喝酒,你们慢慢玩,我先走了。”

她刚转身,原本站在她对面还隔着个桌子的紧身裤男就像会凌波微步一样,瞬间来到了她的面前,两只手像两把钳子一样死死地卡住她的手臂:“我跟你们经理是朋友,打个招呼就没事了,就喝一杯,一杯。”

那一刻康婕真的很想破口大骂,喝你妈呀喝,这么喜欢喝你怎么不去喝妇炎洁啊!

那是在理智崩溃之前的最后一次警示,她沉着脸,冷冰冰地说:“真的不好意思,身体原因,实在不能喝…”

话还没说话,酒杯,已经逼到了嘴边,玻璃杯口碰了她的牙齿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一秒钟之后,康婕奋力地甩开那两只肮脏的手,吼出来的声音超过了音响里震耳欲聋的鼓点:“滚开!臭流氓!”

沸腾的人群在顷刻之间,有了短暂的停滞,紧接着,是更火暴地起哄和煽动。

康婕狠狠地瞪了那个傻逼一眼,转过身大力拨开人群,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没看到对方因为涨红的面孔以及凶狠的眼神。

整个晚上康婕没再靠近过那一片区域,虽然在员工室被经理狠狠地说了一顿,但她拒不认错,也不道歉,其实当时她心里已经有了走人的念头。

离开这个男盗女娼的环境,她恶狠狠地想,却怎么都没料到就在几小时之后会经历那么一场惊心动魄的事件。

康婕称之为,被强奸未遂事件。

因为是周末的缘故,下班之后几乎都快天亮了,同事们三三两两地结伴回去了,剩下她一个人无精打采地换好衣服从平时的员工通道出来,刚下到一楼正想拐弯去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买点东西吃,忽然被一只手狠狠地拽了一把,于是重重地倒在了楼梯间里。

她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外套就被粗暴地扒开了,那双在几个小时之前死死钳制住她的手,此刻带着泄愤的目的,正预备把她身上所有的衣服都剥掉。

“x你妈!”使出了全身最大的力量,康婕冲着黑暗中看不太清楚的这张脸愤怒地骂着,手脚并用,狠狠地踢打着对方。

没用的,她太瘦弱了,何况对方是个五大三粗的男人。

衬衣的扣子已经被扯开了,这个楼梯是有多久没人打扫了啊,躺在水泥地板上的她感觉到地上厚重的灰尘都在往她的肺里钻,旮旯里还有蜘蛛网,离她的脸不远的地方明显看得出有痰干了的痕迹。

她忽然停下了挣扎。

真脏,真的,这个肮脏的楼梯间,这个肮脏的城市,这些肮脏的人。

对方原本沉迷于她的挣扎反抗,看到她忽然鬼魅似的笑,不禁也停下了动作。

“你有套吗?”康婕问。

那个背对着光的男人在这一刻,的的确确被她脸上那种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词语形容的奇异神情吓住了,好半天,他没动弹也没说话。

“问你,你有套吗?有套就快戴上做了完事,没套的话就赶快去买一个,我是为你好。”康婕继续说。

楼梯之间微弱的光线照在她的脸上,这个猥琐下贱的男人发现她的眼神里真的有一种不惧的淡定,甚至可以说是胸有成竹。

这一下,他反而慌了:“什么…你…什么意思?”

康婕面无表情:“我们经理没告诉你吗,我在这里做事是为了赚医药费的,我男朋友在外面乱搞把我也传染了。”

“呵呵,你这招对我没用的。”对方挤出了几声干笑,但手脚却并没有动作。

“那随便你吧,我反正不亏,就当找了免费的鸭。”康婕边说边伸手去拉男人的D&G皮带扣,还没碰到它,她就被狠狠地扇了一耳光。

“贱货。”

从她身上爬起来的时候,对方丢下这句话,然后扬长而去。

她在黑暗中躺了很久,在那段时间里她的脑袋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想。

连她自己也不相信,一个这么蹩脚的谎言,竟然帮她逃过了一劫,是不是因为在这个社会上,人与人之间的隔膜真的太深了,是不是在这个传统道德沦丧的时代,这样的谎言可信度真的太高了?

她拉紧了身上的衣服,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嘴里,发出了轻微的冷笑。

“那天早上我很平静地买了一杯咖啡,从火车站坐早班车回去,像平时一样,没有任何异常。”她这样告诉陈沉。

陈沉面前的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蒂,每一根都是燃到了过滤嘴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