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宛宛还连连点头:“我以为陛下什么都会呢。”

晏回低笑一声:“比你会的多就成了。”

林子边沿处只有些兔子鸟雀,大一些的猎物都在林子深处,这一去一回起码得大半个时辰。没了关婕妤跟她说话,唐宛宛百无聊赖,只能望着这片林子干等着。

先前骑马的人都入了林子深处,连个影儿都看不着了,她却还是不收回视线。晏回微一思量,笑着问她:“真的想去看看?”

唐宛宛忙说:“是呀是呀。”

“当真磨人。”晏回揉了揉她的脑袋,嘴上无奈,却一点没耽搁,吩咐道己去牵马,自己带着唐宛宛出了大帐。

带人同骑不能狩猎,他便连弓箭都没带。晏回想得挺明白,左右他射术不精,省得什么都射不中被这小东西笑话。

这回又是他先上马,再俯身把唐宛宛拎上来的。唐宛宛满心都在林子里,周围侍卫又不多,也就不觉得丢脸了。

“别扯马鬃,别动缰绳,别踢马肚。”晏回仔细叮嘱了一遍,想不到还有什么该注意的了,当下一连数鞭击在马臀上。里飞沙仰着马脖长嘶一声,欢快地撒开四蹄朝林中奔去,当的是风驰电掣之势。

两旁的参天古树都成了残影,一晃眼就飞过去了。随行护卫的三十仪卫都跟在晏回两侧及身后,扬起一阵泥尘。

唐宛宛方才还平稳的心跳立马又到了跟马蹄一样的速度,砰砰砰砰一下下敲在嗓子眼,好像一颗心都快跳出来了似的。

落在她头顶的声音无奈:“宛宛,你别老扯朕裤子。”

“好。”唐宛宛抖着嗓儿应了一声,松了松手,却是反手过来抓他衣服了。

已经快午时了,晏回没往林子深处行,入林之后又行了一刻钟便扯了缰绳,本就是带她瞧个稀罕,到这儿就足够了。

唐宛宛转着头四下寻摸,她平时不爱读书,导致眼力十分不错,一眼就瞧见了五十步外的一撮白毛,压低声音说:“那儿有只兔子!”

晏回身边的侍卫驾着马慢腾腾地往前行了两步,眼前便没了遮蔽,从箭筒中飞快取了箭,弯弓三箭连发射了过去。

那只兔子并没有血溅当场,而是被三根箭矢困在了树根上,空隙太小了,它左右挪腾半天也没能钻出来。

射出这三箭的小兵飞跃下马,咯噔噔跑上前去,将那瑟瑟发抖的兔子拎着耳朵抓了回来。

晏回奇道:“怎么不一箭射死,反而要费这工夫?”

“啊。”那小兵挠了挠头,咧嘴傻笑:“属下家中妹妹心善,每每看见我杀兔子杀鸡都要哭好半天,直骂我狠心。属下还当贤妃娘娘也是如此。”

唐宛宛被他说得不好意思了,轻咳一声说:“其实我还挺喜欢吃兔肉的…”

——甜橙兔肉辣子兔丁干煸兔肉什么的,想想就要流口水。

晏回瞅了瞅这只白毛兔,笑着说:“不过捉都捉回来了,就当是你与它有缘,带回宫去养吧,正好与你宫里那两只垂耳兔凑热闹。”

唐宛宛接过兔子来瞧了瞧,看明白了,笑眯眯说:“就它孤零零一只多不好啊。要不再捉只母的,也好跟它产崽儿。”

跟在晏回身边的仪卫都是神射手,抓只母兔自然不在话中,一行人就这么拎着两只兔子回了营地。

第36章 讲课

时已深秋, 林中野兽养了一年的膘,正是最肥美的时候。

许是因为连着三年未有过如此规模的围猎, 林子外围便有许多野兽出没的痕迹, 不用往更深处行。还不到半个时辰便有朝臣带着猎物回来了,将其中最威风的进献给了陛下。

又等了两刻钟, 真正去狩猎的兵士更是满载而归, 沉甸甸的猎物挂在战马背上,马儿都跑不动了, 慢腾腾地挪着步子走回来。

其中好多猎物唐宛宛都没见过,指着挨个问“这是什么”“那是什么”的, 晏回不厌其烦答“这是山猪”“那是猞猁”, 帮她涨了不少见识。

长风营的火头兵各个刀工利索, 又有内力作底,手中菜刀挥得几乎成了残影,将肉片成片儿的速度不比御厨慢半分。两方争相竞技, 引来一片叫好声。

片好的肉拿竹签串好,放上了烧烤架。明明一排铁架都立在下风口处, 离大帐足有三十步远,唐宛宛却还能闻着香,不由口齿生津。

待烤好的肉串上了桌, 唐宛宛迫不及待尝了一口。这野畜的肉确实比家养的好吃多了,鲜香滑嫩都占了个全,舌尖还能尝出淡淡的焦香,再刷上御厨秘制的酱料, 香味更是霸道,方一入口便充斥了整个味蕾。

御厨的手艺配上围场膘肥肉美的猎物,吃得畅快之时再品一口酸甜的果酒,那滋味真是绝了。

等到用过午膳,许多朝臣与女眷都回了各自帐篷去歇午觉了。唐宛宛没这个习惯,便跟着晏回去了长风营。

长风营落在一处谷地,入口小,谷地深,四周林木遮蔽,正是个避暑的好地方。营前设有哨塔、拒马、棘篱等物,山中猛兽是进不来的。

陛下要来的消息早在一个时辰前便传遍了长风营,所有的将士都精神抖擞,不敢马虎。晏回带着兵部一行人刚到,便见长风营上至将军下至典署都候在入口之处,其中多半都是女子。

为首的宋将军也是一位女将,已经是知天命的年纪了,她身子骨健朗,尚没有致仕的打算。只是因在京中浸淫多年,少了几分年轻时的莽撞,多了几分世故,亲自给陛下撑华盖去了。

长风营与别的军营一样,晨起跑步,上午练习骑射器械与列兵布阵,未时正开始坐在学堂里读书识字。

此时正是念书的时辰,几十排营房中都传来琅琅书声,晏回也不挑拣,抬脚进了其中一处。

宋将军微一迟疑:“此乃玄字营,陛下不去天字营看看?”

晏回眉梢微挑,问她:“此处不合适?”

“那倒不是。只是其中的学生不及天字营聪颖,才刚开始读书识字,又都是贫农出身,臣怕冲撞了陛下。”

晏回没说什么,抬脚进去了,唐宛宛和宋将军只得跟上。

学生听见动静纷纷回过头来,见来人虽穿着一身玄袍,衣上却绣有金龙纹,又有将军作陪,哪还有不明白的?忙跪地行了大礼。

这间营房约莫五丈见方,夫子站在最前头,正在捧着书讲课。见陛下进来了,又是惊喜又是紧张,忙让坐在最前头的几个学生腾了地方。

晏回带着唐宛宛就了坐,淡声说:“继续讲吧。”

讲课的夫子是长风营一位七品典署,也是女子,闻言更紧张了,咽了一口唾沫这才继续讲道:“所谓兵者,诡道也。这意思…大概是只要能打胜仗,用些阴谋诡计也未尝不可,毕竟咱们打仗就是为了赢,管他阳谋阴谋。”

晏回刚听了这么一句,便微微蹙了眉。

那典署瞧见他这表情,心里一咯噔,话中就少了两分底气,又说:“‘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这句的意思是…咱们上了战场,不能把自己的底牌露出来…你行,也得表现出自己不行的样子…”

这典署没上过正经学馆,十几岁时到了军中才开始读书识字,平时给女兵们讲课的时候都是照本宣科念的。学生们听不懂的时候,她就意思意思往细里讲讲,却因为自己本就不甚明白,一句话都讲不通顺。

方才这句她忘了是什么意思,只能凭着自己的理解讲个大概,打了好几个磕巴。典署紧张得出了一身汗,底下的学生面面相觑,弄得她更紧张了,压根不敢去看陛下的脸色。

“停吧!”晏回听不下去了,出声打断了她,蹙着眉思量片刻,这才慢条斯理说:“治学需态度严谨,为师者更应字斟句酌。你自己都不求甚解,再这么讲出来,岂不是误人子弟?”

那典署脸色涨红,也不出言辩白,请罪的态度倒是端正,当下跪地沉声答:“末将知罪。”

其实并非是她糊弄,实在是营中有真才实学的没几个。大部分夫子都是贫农出身,在军营里识字读书,半路出家做了夫子,水平都跟她差不多。懂的地方多讲两句,不懂的地方就语焉不详含糊带过。

长风营没有官衔的普通兵士共分为天地玄黄四等,黄字营为初入营的新兵,刚入营要先学纪律,要明白何为令行禁止;玄字营开始教他们读书识字,其中成绩优秀的去往地字营学习更高一等的兵法谋略,算是纸上谈兵;地字营中的佼佼者熟读兵法之后才能跻身天字营,跟着将军再学排兵布阵,若侥幸得了际遇,便可平步青云。

这样一步一步晋升,自然是越上层的夫子教得越好。而营中官衔有限,绝大多数的兵士怕是此生也不能晋升一步。所以夫子教得越发糊弄,学生不求甚解,夫子不求进益,就这么得过且过。

黄字营这样潦草地教了许多年,也从没有出过岔子,毕竟教错了也不怕,到了地字营天字营,自然有更好的夫子去纠正。谁知今日碰上这么个吹毛求疵的陛下,立马现了原形,所有的语焉不详含糊其辞看在晏回眼中都是斗大的漏洞,这就糊弄不过去了。

连典署都被陛下不软不硬地训了一通,底下学生更是战战兢兢,都坐得笔直不敢吭声。

唐宛宛心中惋惜,正这么想着呢,左边肩膀被人拍了拍。她忙转过脸,只听陛下跟她说:“你上去讲。”

唐宛宛瞠大了眼睛。

晏回见她一脸懵,不由好笑,又重复一遍:“你上去讲。”

“我讲?”唐宛宛大惊失色,忙压低了声音飞快说:“陛下我哪里会讲这个啊?我都没读过兵书啊啊,我去讲更是误人子弟啊啊啊啊!”

晏回示意那典署将兵书呈上来,跟她说:“你仔细看看,可有哪里不懂?”

唐宛宛以多年练就的看小话本的速度飞快扫了两眼兵书,一页只几眼就看完了。看完之后她诧异地眨了眨眼,又回头逐字逐句读了一遍,迟疑着说:“好像…能看得懂哎!”

晏回笑笑:“正是如此。这兵书是给军中将士读的,不能难了,是将孙子兵法其中用词晦涩的部分以俗文重新写了一遍,并不复杂。你读书八年,自然能看得明白。”

“那我也不敢上去啊。”唐宛宛照旧紧张兮兮:“那可是讲台啊!陛下你现在光这么一说我就腿软。”

“腿软也不怕。”晏回轻描淡写掐断了她最后一点念想:“朕让人给你搬张椅子上去。”

唐宛宛含着一泡眼泪看他,放软声音小声求饶:“陛下你不能这么狠心啊,我可是你的爱妃啊!万一我出了丑,丢的可是您的脸面啊!”

可惜晏回这回不吃这一套,伸手指了指前头。

唐宛宛只好硬着头皮站起来,硬着头皮走上去,面对底下无数求知若渴的稚嫩面庞,挤出一个笑说:“接下来由本宫给大家讲。”

唐宛宛从没读过孙子兵法,心虚得要命,紧张得气儿都喘不匀了,只能翻开课本一句句照着翻译:“兵者,诡道也,意思是说用兵之道不能因循守旧,要出其不意才行。需得时刻观察其形势变化——局势有利的时候要善于抓住时机,局势混乱的时候想想能不能趁乱取胜;敌方坚兵在前,我军自然要戒备;敌人强兵利器来势汹汹,我军可以暂避其锋芒…”

晏回目露赞许之色。一旁的宋将军听着更是诧异,她出身行伍,凭着自己的本事一步步走到今天,原本瞧不上唐宛宛这么个娇滴滴的姑娘,只是碍于身份不得不恭敬以待。此时见她讲得这么透彻,倒是有些刮目相看了。

唐宛宛硬着头皮释了一段,突然卡了壳,双颊更红了,上前两步走到晏回跟前,俯身附到他耳边,声音小得跟蚊子似的:“陛下,这句不会。”

晏回说:“你大点声。”

唐宛宛只好又说了一遍。

晏回面上含笑,又跟她说:“你别跟朕说,你得跟底下的学生说。”

任凭唐宛宛再怎么瞪他,晏回都是无动于衷。唐宛宛只好深吸口气,抬头挺胸扬声道:“这句本宫不会释,你们可有会的?若是答对了,陛下重重有赏。”

闻言,底下炸开了锅,一群兵蛋子都笑得前仰后合——头回见水平不够还这么理直气壮的。有那混不吝的还大笑着喊话:“娘娘您不会的,我们就更不会了!”

晏回唇角微勾,心说这招“越俎代庖”用得极妙。

宋将军怕贤妃娘娘脸皮薄,又怕她怪罪学生,忙冷喝了一句“噤声”,底下学生都安静了。

宋将军起身将唐宛宛不会的这句仔细解释了一遍。待讲完这句,她和唐宛宛一齐齐看向陛下,有心想问问接下来谁讲。

晏回却什么都没说。唐宛宛无奈,只好接着往下讲。

大概是前头把该丢的丑都丢过了一遍,又被学生们笑话了一通,彻底没了包袱,后头她越讲越顺畅了。听到代表休息的哨声时,唐宛宛还有些诧异,看见陛下招了招手,这才意犹未尽地下了讲台。

她几乎是跳到晏回身前的,眼睛灼灼发光,好高兴地说:“陛下,原来教学生这么容易,以后我没准还能混个女夫子当当呢。”

“才讲了这么一回,就有这般底气了?”晏回笑得不行,见她脑门上沁出的汗珠子都流到睫毛上了,抬手拿帕子给她擦了擦。

下午扮了一回夫子,直到夜里,唐宛宛仍对这事念念不忘,逮着人就说自己的英勇事迹,跟娘家人说了一遍,跟丫鬟们说了一遍,跟关婕妤说了一遍。晚上就寝时仍是一副得意的小模样。

足足嘚瑟了半个时辰,她忽然长长叹了一声,枕着手臂感慨道:“还是军营中好啊,等回了何家学馆,我还是班上垫底的那个。”

晏回静静听着,目露沉思之色,好半晌低声说:“宛宛,你不比任何人差。”

旷野之上静悄悄的,唯有虫鸣声低低作响。大帐之内没有一点光,唐宛宛什么都看不清,只能听到这低沉醇厚的声音挟着温热的气息落在她耳畔。

“你下午时讲得那么好,换成你班上别的姑娘上台去,兴许她们会紧张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可是…”唐宛宛急急说。

“没有可是。”唐宛宛还要再说,却被晏回不容置疑地打断了。

晏回握住她的手,又换了个说法:“你要这样想:除了父皇母后与朕,你是天底下第四大的人物了,谁还会比你好?你已经比别人站得更高,将来也会比他们走得更远。”

唐宛宛被他话里所说的“天下第四大人物”惊了一惊,回过神来就开始咧嘴傻笑了。

“你不比任何人差。”晏回将她搂进怀里,低声反问:“朕说的可对?”

唐宛宛连连点头。

晏回语气更重:“那你今后无论站在哪儿都得有底气,要谈吐利落,举止大方,说话要中气十足。你越是言之凿凿,别人才越把你的话当回事。”

“就像是下午那样,哪怕是不会,你也得大大方方坦坦荡荡地说‘我不会’,不能畏缩,也无须局促。”

唐宛宛眨眨眼:“就像陛下承认您射术不精那样?”

“对,就是那样。”晏回笑了笑:“天底下学问无数,不会有什么可丢人的?”

唐宛宛想了想,又问:“那下午时我有一句不会,她们为什么都在笑我?”

——大概是瞧你太可爱了。

晏回心说这话不能说,若是说了,指不定这猫儿的尾巴就翘到天上去了。于是他但笑不语。

唐宛宛也不怎么在意这个问题,闭上眼睛在他怀里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过了一会儿又仰着脸问:“陛下,咱们能每年都来围场吗?每年我都来扮一回夫子好不好?”

“好。”

没过一会儿又喊他:“陛下你说,我把孙子兵法啦三十六计啦都背下来好不好?以后每年来讲,就不用临阵磨枪了。”

晏回笑了笑,凑上去以吻封住她喋喋不休的小嘴,从唇边漏出一个温柔的“好”字来。

第37章 挑马(小修无更新)

定好了明日晌午过后回京, 唐宛宛还不忘给自家兄长买马。

晏回慢腾腾踱着步子跟在她后头,语气无奈:“围场的马都是普通马种, 并非千里名驹, 买来何用?回头朕送你两匹好的。”

唐宛宛振振有词:“千里名驹都是各地进献给陛下的,我哥不过是小小的翰林院编修, 骑的马却比顶头上司的还要好, 岂不是要惹麻烦?”

“这算什么大事?朕找个由头赏下就是了,保准没人敢置喙。”晏回蹙着眉头, 挑出另一条不满意的:“你都是朕的人了,哪还有让你掏私房钱的道理?”

唐宛宛又把他爹常挂在嘴边的那套“无功不受禄”的道理搬出来了, 中心立意就一个:马要自己买, 陛下不能以权谋私。

“脾气真拗。”晏回瞪了她一眼, 却也知道她说得确实有几分道理,只得依她。

红素捧着唐宛宛押擂赢回来的那一匣金锭子跟在后头,一直默默听着自家娘娘跟陛下的对话, 见状倒是对自家娘娘刮目相看了。按理说哪个娘娘不想陛下多赏些东西,来彰显自己得宠?偏生自家娘娘是个不一样的。

再瞧瞧陛下, 三番五次被驳了脸面,按理也该动怒才是。陛下却仍旧眉目舒展,唇畔噙一抹笑, 仿佛娘娘再怎么胡闹,他都不会生气似的。

——啊,真好。

红素悄悄感慨了一句,仿佛看到了一等女官的位子在向自己招手。

长风营的马厩建得挺糙, 分成几个四方栅,其中三面都是马厩。丈长的树干支个棚子,顶上盖几层篷草,也不过如此了。

里头的马都是一两岁大的小马驹,再大的马不容易认主,早早跟上主人,长大以后才更忠心。

唐宛宛挨着一排看过去,只能看明白颜色,别的都是两眼一抹黑。她扭回头扯扯晏回的衣角,“陛下,这马儿怎么挑啊?”

晏回想了想,答:“先看毛发,鬃毛密颜色亮为好。”

跟在一旁的马倌脸一僵,盛夏时马儿容易中暑,得剃毛散热。他们这群马倌剃毛的手艺不精,也没走心,好些马身上都给剃出了斑秃,到了这秋天,毛还没长齐。

唐宛宛把身上有斑秃的都择出去了,挑出十几匹毛发齐整的,侍卫上前将这些马牵了出来。

晏回又说:“再挑腰背结实、四肢强健的。”

唐宛宛挨个仔细瞅了瞅,留下了其中一半,这几匹都是大腿粗的。

晏回又说:“你在每匹马头侧猛地击掌吓它一吓,受惊之后反应剧烈的那种不好。”

“还有这个说法?”唐宛宛来了兴致,挨个走上前去在马儿的耳畔啪啪啪鼓掌,好些马猛地被吓了一跳,都咋咋呼呼地又躲又跳,马厩中一片长嘶。

这些马并非不好,只是耳力太好,比别的马更容易受惊,带回去还得费心驯两年。唐家人没有驯马的本事,就得筛去了。

剩下的马儿淡定,冷不丁被吓一跳也不过是动了动耳朵,挪了挪蹄子。

晏回又说:“再看牙口,牙口整齐为好。”

唐宛宛眨眨眼,诧异不解:“买了马是要它跑的,为什么不看蹄子,反而要去看它的牙齿整不整齐?”

晏回:“…”这还真不知道。

侍卫长不忍心见自家主子在媳妇面前丢了面子,忙扬声道:“娘娘此言差矣。马儿牙口好就胃口好,胃口好就长得壮实,长得壮实才能跑得快啊!”

唐宛宛恍然。

可惜不能掰开马嘴去看牙,得了一旁的马倌笑着提醒:“娘娘可以喂它些吃食,待马张嘴的时候看一看。”话落马倌吆喝了一声,几个小兵跑上前来听了吩咐,一人拿着一根胡萝卜去喂马了。

唐宛宛看得好玩,也从簸箕里拣出一根胡萝卜,怕被咬了手,她捏着胡萝卜的根处小心翼翼探过去,那马儿果然凑过脑袋来吭哧吭哧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