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头的宫女进来,一把掀开被子,薅出远安。

远安大惊:“慢慢慢,这是干什么?”

“干什么?你是奴才自己不知道?日头这么高了才起,我可以让人打你板子的!快去干活儿!”

远安甩开她,整理衣裙:“知道了!知道了!”

片刻她便与一众宫女在山一样的衣物被服前,远安难以置信,摇头笑:“不对。不对。一定是哪里弄错了。哈哈这怎么可能呢?我可是穆乐... ...阿婴皇子亲自要到宫里来的人。我跟他的关系很暧昧的... …弄不好以后我就跟他成亲了, 你们怎么能让我跟你们一起洗这么多衣服?”

领头的宫女笑道:“哈哈哈你们看这个新来的,她疯了!还说要跟阿婴皇子成亲的鬼话!胡说八道!再说了,谁跟你一起洗呀? 这是你自己一个人的活儿。你确实是主子要来的人,因为他觉得你生的粗壮有力,适合干重活儿。然后我们就轻松了。那,别废话了,快开工吧,洗不干净干不完,可是没有饭吃的!快去吧!”

远安目瞪口呆,私下无策,只好干活儿,用大锅浆洗被服,无比辛苦。

穆乐远远看着,轻轻一笑。

用餐的时间

到了,精疲力尽的远安从外面进来宫人处,一看到食物高兴了,卷起袖子拿起碗就要吃,却被人叫住:“哎哎哎,干什么?”

“吃饭啊干什么... …”

宫女道:“这是我们的粗食! 你的不在这里!”

远安拿着碗,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我的在哪里?”

宫女拿过餐盒:“瞧你干活儿这么辛苦,一定要吃点好的补身。那,这是给你准备的好吃的。”

“哦 ?这样看来也不算太过分。”远安打开餐盒,愣住了,“这,这什么东西呀?一盒子花瓣?这玩意能吃吗?!”

宫女们围上来起哄:“哎呀,大家快看,真不愧是阿婴皇子亲自选的人,累了这么一天,主子给她准备了这么高级的食物!我们真是好羡慕呀!哈哈哈哈... …”

远安看看四周:“姐姐们这么羡慕,我拿这些换你们的干粮可以吗?”

“那怎么行?我们可不敢!这可是新来的宫女才有的优待。快吃吧,啊!好好享受!好好感恩!”

远安一时虚弱地:“... ...有花吃总比什么都没有好,我且吃点,免得胃酸。”她拎着食盒坐到檐廊下面,一口一口把花瓣填进嘴巴里。

忽然听到上面有嘶嘶的声音。

远安抬头会意,嘻嘻一笑。

正是灵溪带了食物来,远安大嚼大咬:“原来以为上了刑就算完了,我呀自己还高兴呢,可哪里知道那才是刚刚开始。我可是

苦了,干了那么多粗活儿,还不给饭吃,让吃花!你看我有多辛苦,脸都瘪下去了!”

灵溪看着她笑道:“无论如何,苦是没有白吃。如今你终于如愿以偿,混到阿婴皇子身边了。远安姑娘,我恭喜你。”

“这个倒是,也多亏了有你鼎力相助。哎,说句实话,我从小到大行侠仗义,坏人怪兽妖精都杀得,毒酒毒虫也吃得,就是不会干活儿,不会当奴才。照这样,我也不知道还能忍到几时。”

灵溪凑过来:“说起来,你接下来有什么计划?”

远安道:“如今我能接近了他,就有机会找到佛珠。我找到了佛珠就马上回大唐。回大唐之前我先要捅死他。左一刀来,我再右一刀。右一刀来,我再左一刀... …”

灵溪听了摆手道:“行了行了,我可得提醒你,阿婴皇子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远安姑娘你可千万要小心行事。一切用忍,找到佛珠为要!”

远安点点头:“你说得有理。哎时间不早了,我先不跟你说了,还要回去干活儿呢。那边好几床大被子要洗呢!”

她即走了,灵溪在后面嘱咐:“一切小心!”

远安也真是疲倦,回去了也是挨骂,领头的宫女极为凶悍:“跑到哪里去了?! 快把这些器皿擦洗干净!”

“... ...来了... ...来了... …”堆积如山的各式器皿竟让远安一时忘了自己究竟是来给大

唐天后办事儿的能人还是被人收拾的宫女… …

入夜,远安腰酸背疼回到宫女处,蒙蒙登登脱了鞋子就要进被窝。里面钻出来一个人,正是另一个宫女看着远安:“干什么?!”

远安诧异:“哎!这是我的床铺,你怎么在这里?”

对方看着她:“你的床铺?你还想睡觉?”

远安也是够了:“怎么着?又有什么新节目?!”

宫女指着外面:“新来都得去外面值夜,还是一整宿一整宿的!”

远安跳起来:“什么?这也太过分了!让我干了那么多活计,不给饭吃,还不让睡觉了?!”

领头的宫女听见她说话,一秒钟都没耽误就又出现了:“吵什么呀?我说新来的,这就是阿婴皇子这边的规矩,我们都走过一道。你抱怨什么?怕吃苦呀?那你走吧,别在这儿伺候,不是你非得来的吗?”

宫女们恶形恶状,远安握拳就要发作了,渐渐克制:“行,我去,我去值夜。”心里道:哼,趁这个机会我找找佛珠也好。”

小皇子的寝宫里,穆乐正在沐浴,一个人浸在水中,氤氲的空气里恹恹欲睡,看见一美貌少女,一时温柔,一时狡猾,他竟分不清那是现实还是梦境… …

此时远安莽莽撞撞地进了浴室,一边叨咕着佛珠在哪里。

穆乐睡着了,不小心滑进水中,惊醒,从水里出来,赤裸着身体往外走。

雾气阻隔,两人都看不见对方,就那么撞

在了一起。

两人面对面都愣住了,穆乐看着远安仿佛忽然记起了什么:“你... …”

面对赤身裸体的穆乐,远安上看看,下看看,自己也不愿意的,忽然就流出一道鼻血。

一见她那猥琐的样子,小王子鄙夷无比,一下子怒了:“你进来这里做什么?”

远安实在狼狈,擦了鼻血,拽过袍子要给穆乐穿上:“奴才,奴才伺候阿婴皇子... …”

“出去!”

远安擦了鼻血,转身往外走。

穆乐看着远安的背影,似乎想起了什么:“回来。”

穆乐伸开手臂。

远安略略沉吟,会意,拿起衣服从后面帮穆乐穿上,忽然看见他肩膀上的伤。

愣住了,那正是两人洞房之夜时,自己吭哧上去咬的一口,那时候心里就是恼恨他,谁想到后面的磨折和艰难呢?

远安心里感喟,轻轻碰了碰穆乐肩膀上的伤口,小皇子被人碰触,明明不愿意,却没躲开。

十二(7)相拥而眠

远安的手指轻轻拂过穆乐手臂上的伤口:“阿婴皇子即使受伤,身上从来都不留伤口疤痕,怎么这里的伤口却不愈合呀?”

穆乐自己也是想了想:“不知道,这伤是在哪里受的都不记得了。你怎么知道我身上不留伤口疤痕啊?”

“... ...我想皇子身为武将,出入沙场,身上别处却没有伤口,因此猜的。”

“你猜得不错。确实如此。我身上从不落疤,只是肩膀上的这块伤怎么都好不了。”

远安心念一动,心想机会来了:“... ...这样的人,奴婢还认识一个。”

“哦?是谁呀?”

“是我家中看马的小奴。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被人贩子关在笼子里,坏蛋用鞭子抽在他身上。皮开肉绽,可可怜了。我把他买回家去,却发现无论他受了什么伤,不管当时流了多少血,有多痛。那里很快就会好起来。一点儿伤疤都不留。”

她的声音如同梦呓,穆乐安静地听,暗自出神:“你买下他,是觉得这个孩子可怜?”

“我见不了可怜的人受欺负。”

“那你对他好吗?”

“... ...我想要对他好的,可是说出来的话,做出来的事,总跟心里想的不一样... …结果到最后,明明想要对他好,却变成对他不好。… ...我说明白了吗?”

穆乐笑笑:“明白了。笨蛋都这样。”

远安翻翻眼睛。

穆乐转过身,两人面对

面,小皇子轻轻地付下身体。

远安紧张地,以为穆乐要亲吻她了。

可穆乐倾身向前替远安擦去了残留在脸上的鼻血:“你火气太大了。下去在外面值夜吧。”

“是。”

远安离开,来到外面,乌云聚集,要下雨了。

深夜时分,小皇子的寝宫外,远安蜷在地上正在打盹。

忽然听见房间里的闷闷一声。

远安惊醒,进屋,穆乐从床上跌倒在地上,远安赶快上前将他扶起:“皇子?阿婴皇子?!”

穆乐醒过来,大声地喘着粗气。

远安端水过来,穆乐一饮而尽。

他皱着眉头,那样子好像是哪里疼,远安抱住他。

小皇子抬眼看她:“别走,在这儿陪我说说话。”

远安坐在床头,穆乐头枕在她的腿上,远安轻轻拍他的后背。

两人温柔默契。

远安心念一动,心想机会又来了:“皇子长得这么大了,也会害怕打雷闪电?”

“这件事情你要是说出去,我就要你小命。”

远安道:“我不会说出去的。每个人都有自己害怕的事情。我为什么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别人呢?”

两人静静地呆了一会儿。

小皇子道:“我刚才也在想你之前说的话... ... 你知道你的小奴为什么身体上受了伤也会迅速地愈合吗?”

“为什么?”

“在昆仑国有这样一种人,从出生开始就要被培养上沙场当战士。他们要有铁一样的筋骨和植物一样迅速愈合的皮肤。每每身上

受伤,就要用丛林里的再生草熬成汁液与血肉融合在一起,再生草的汁液又辣又苦,被施用到伤口上会痛苦无比。

可它却可以改造人的肌肉皮肤,让它们真的如同植物一样迅速复原。久而久之,就把人的体质给改造了。”

穆乐的眼前,是自己年少时候的画面:

幼年时与黑豹子搏斗,制服了豹子,却被抓出血淋淋的伤口。

法师们熬制草药,滴在他的伤口上,他疼地浑身颤抖,可是伤口却迅速的愈合… …

身体就是这样被折磨锻炼,最终长成了钢筋铁骨… …

远安道:“原来是这样。想来他一定是吃了那些苦,却又流落到我的身边。”

“也是缘分。”

“可是那么疼,为什么还要那样做?”

“因为要在战斗中取胜。要做主人而不是奴隶... ...”穆乐渐渐合眼。

远安俯下身,轻轻拨了拨他的头发,有些心疼地,心里暗想:“我从前都不知道,竟然原来是这样。”

穆乐道:“你那小马奴,他没跟你说过吗?”

远安道:“没有。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穆乐闭上眼睛,远安要把小皇子放下,却被他抓住了裙子:“不许走,就留在这里。”

她就只好抱着他,一宿天亮。

天亮了,穆乐起身,远安却睡着了。

小皇子把被子替那宫女盖上。

手指轻轻地抚摸远安的脸,她如同小狗般可爱。

小皇子低语:“从哪儿来这么一个家伙。”

天色大亮,寝宫内,宫女们正在打扫布置,远安从榻子上起身,抻懒腰。

宫女们围成一团,如吃火炭:“你!你!”

远安坦然地:“怎么了?”

“你,你怎么在这里?”

远安转转眼睛,笑起来:“嗯?我不能在这里吗?”

“昨晚上让你值夜。可是你,你怎么擅自在阿婴皇子的寝宫里过夜了?”

“过夜?... ...啊对,是在他寝宫里呆了一宿。不过,可不是我擅自进来的,我可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是阿婴皇子让我进来的。”

“你跟阿婴皇子做了什么?”

远安明白了,哈哈大笑:“你们猜我做了什么?”

众人互相看看,惊讶嫉妒气愤。

远安摆手道:“别想得太猥琐,我只是在阿婴皇子的床上... ...哄他睡觉来着... …哦?你们还有事吗?今天是不是又给我准备了很多活计呀? 是不是又要让我吃花儿呀?起开,别当道儿,我还要去忙呢!”

宫女们彼此脸色,围成一圈低声叽叽喳喳议论:“这个新来的,想不到这么有心计有手腕。

… … 阿婴皇子年纪尚小,单纯良善,想不到竟被她搞定了。

… … 妈的好芒果都被屎壳郎给舔了。

… … 小声点,你们可真是没见识。

皇宫之中这样一步通天的事情还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