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安从里面跳了出来,回身斩下巨蟒的头。
那无头巨蟒的尸体一阵翻腾,终于沉了下去。
远安游到浮木旁边抓住灵溪:“你没事儿吧?”
灵溪惊魂未定,战战兢兢:“……还行。”
“快走。”
筋疲力尽的两人向岸边游去,忽然已经被远安斩断的巨蟒的头又一次上来,咬住了灵溪的腿,灵溪大叫:“啊!”
远安回身举剑乱刺,蟒蛇头被远安砍得稀烂,终于沉入水底,一颗大牙留在灵溪腿上。
远安回头看灵溪,只见他满面青黑,双眼翻白。
远安大骇:“这蛇有毒!哎,我说你,撑住!撑住!”
从蛇肚子里面钻出来的远安不敢怠慢,又打起精神拽着灵溪一直游到岸边,灵溪已经奄奄一息,挣扎着扭头看看:“远安大小姐……你,哎……你应该过河的呀,你怎么又回这边来了?我跟你说,你再想个别的法子过河吧,我是不行了,我就送你到这里吧。你呀,过了河往西走,三十里地绕过一大片芒果山,就是国都了。用不着我你也能找到!祝你,祝你以后一切顺利……”
远安顾不上别的,只道:“哎,别死!”
灵溪抬头:“我的蝙蝠呢?哦,我把它挂在
那棵树上了?它是不是飞走了呀?”
远安回头看,飞身而上,从树枝上取下鸟笼,鸟笼已经空了,远安难过:“啊……蓝蝙蝠,蓝蝙蝠也不见了……”
灵溪虚弱摇摇头,落泪。
远安咬牙,把灵溪负在背上,一手提剑,一手拿着鸟笼子。
灵溪道:“我的蓝蝙蝠不见了,我这条命怕是也要交待了。大小姐,我是不行了……我要死了。你就把我放在这里吧,你自己也能去昆仑国国都了……”
远安道:“睁大眼睛,把嘴闭上,别费体力。你给我帮忙,替我办事儿,若非如此,不会落到今天这般田地。我绝不能把你扔下!我说了我要救你,我不会让你死!”
灵溪气喘吁吁:“哎……可是我好累呀,我这心跳的像从嗓子里面出来一样。我,我不行了。”
远安道:“撑住啊!可别睡过去!我告诉你,我也想死过,可是我一想起来,我还有仇没报呢,有债没讨,那个骗我的人,我还没杀了他解恨呢,我就有劲儿了!你,你也想一想,我跟你说,你想想,那个朋友!那个把蓝蝙蝠送给你的朋友!你就不会想死了!”
蛇毒发作,灵溪只觉得眼睛模糊起来:“好……那我想想他……”
荒村茅屋内,陷害了远安和灵溪的一众村民正围成一圈喝茶,美滋滋地,回来复命的艄公道:“这两个人献给龙王,咱们今年就算大功告成了。”
一个村民没忘了
拍马屁:“还是长老的主意妙!”
长老道:“要不然长老怎么会是长老呢!自然要比你们想得多。”
“是呀,是呀……”
这帮贱人话音未落,忽然一件东西从外面飞进来,如同匕首一样掼在桌面上,微微晃动,他们半天没看明白:“这是,这是什么呀……”
长老忽然明白了,惊讶地长大了嘴巴:“……这是什么亏你们竟没有认出来,这是……这是龙王的大牙呀!”
众人全都傻了眼:“啊?!”
长老口眼歪斜,还向外看:“谁把龙王的大牙给卸下来了?”
长老话音没落,却见那远安身后背着灵溪,一手拎着鸟笼从外面进来,气势汹汹:“谁?我呀!我不仅卸了你们龙王的大牙,我还要了他的命!你们现在可以去大河里给他收尸了!”
一村民正好从外面进来通风报信:“长老长老,大事不好,整条河的河水都红了,龙王的尸首也漂上来了!”
长老急眼,叫上众人一起抽刀:“你这个遭天谴的竟敢杀了龙王!来呀,给我上!别让她跑了!”
那伙村民们上来袭击远安,各个也算骁勇,但几下被复仇心切的远安打倒在地。
长老要跑,被远安一剑刺中手臂,钉在墙上惨叫:“啊!”
远安怒道:“黑心肝的老东西,如此害人还想跑?说我遭天谴?你设陷阱把活人献给蛇妖更邪恶!我就是老天爷派来收拾你们的!”
长老究竟是长老,马
上改口:“侠女!英雄!你都已经把龙王杀了,还想怎样?”
远安道:“我的朋友被那条死蛇的毒牙咬伤,我来找你要解药来了!”
“解药?我哪里有什么解药?”
见他打马虎眼,远安微微一笑,拔下剑对正了长老的眼睛,一点点往前试探,用牙刺了长老一下:“有没有?嗯?有没有……我再问你,有没有?你是给解药还是要眼睛?”
长老哪受得了这个,终于大叫:“有!有!就在那祭坛上,牌位下面的匣子里!从前有艄公送祭品给龙王,有时候被龙王误伤,就服用这种解药!”
远安当下松开长老,找到解药,手疾眼快地灌进灵溪嘴里。
良久良久,灵溪脸色渐缓,终于舒了一口长气,醒转过来。
远安如释重负,一屁股坐在地上。
长老要偷偷溜走,远安吩咐他,看都没看他:“老贼你莫要走。”
长老回身:“啊?……请侠女吩咐。”
远安道:“准备一艘船,两匹马,度我们过河。你这老小子见过我手段了,稍有差池,我屠了你整个村子。”
长老道:“女英雄放心,小人遵命。这就去,这就去!”
灵溪坐起来,拾起自己的鸟笼子。
远安道:“好在把你这条命保住了,可惜蓝蝙蝠没了。我答应你,一定帮你把它找回来。”
灵溪笑笑,仿佛胸有成竹:“只要我活着,我的蓝蝙蝠,它自己就会回来找我的。”他说罢从领子里面拿
出一枚小哨子,吹响,没一会儿,蓝蝙蝠飞回笼中。
远安转转眼睛:“哎我说你,还真养了个灵物呀!”
灵溪摸了摸那蓝蝙蝠:“我还没死,你呀,还得再跟我一段儿。”
他关好了笼子,转过身来,双膝下跪,给远安规规矩矩地施了个大礼。远安连忙扶起他:“哎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灵溪道:“远安姑娘,昆仑国人的规矩,若是被你搭救三次,那么这条命都是你的。我整整被你救了三次,以前我还想摆脱你,陷害你,至少也得留几手,可从此灵溪我毕当对你肝脑涂地,尽心尽力,做你的奴隶,报你大恩。”
远安摇摇头,把灵溪架了起来:“算了吧。我还是那句话,保你性命不是为了别的,你若不是被我强迫带路,可能没有这么多的麻烦。不过无论如何,你从此若真的能尽心帮忙,那我谢谢你的好意。可我不需要奴隶。我从前收的那个小奴,他背叛了我。我再不收别人。走吧。上路吧。我着急,咱们时间不多。”
灵溪眨了眨眼睛,心悦诚服的。
这一天长日已尽,洛阳城。
书房里,赵澜之在看公文,并不专心地,抬起头来,想起远安的一颦一笑,他突兀地笑了一下,自言自语:“远安,那天我与明慧郡主的婚宴上,你来了,又走了,我本该跟着你去的。就不该在乎什么皇命,什么承诺,什么责任,我当天若是跟你走
了,可能就不会有后来那么多意外与波折,更可能你就不会意气用事跟穆乐成亲。
远安呀,我想跟你说,我后悔自己当时犯的傻,但是我对你的心意,是一片真挚……”赵澜之摇摇头,又自嘲起来,“赵澜之呀,你这些话是跟谁说的?谁又能听见呢?”
星慧端着一碗汤从外面进来:“我能进来吗?”
赵澜之起身:“郡主。”
星慧是温柔的:“夜深了,还在忙着吗?”
“有些公文要看。”
“吃些甜汤吧?”
赵澜之犹豫,接过来,抿了一口,放在一边,他拳头堵在嘴边,打了个呵欠。
星慧道:“去休息吗?”
赵澜之道:“……这些公文还要看完。”
星慧淡淡一笑,转身离开,走到门边,心有不甘,又转回来:“赵澜之,赵大人。我原来说过的话,说的算。我没长讨人喜欢的骨头,我不会求你跟我做夫妻。可是你这样煎熬自己,也等不来远安的消息。我劝你还是早点睡吧。我不来烦你,你也不要跟你自己过不去。”
赵澜之低头看着公文,良久不肯应声,咬着牙,痛苦地克制自己:她句句有理,这么等也等不来远安的消息,可是他又能怎样?
星慧转身离开,从外面关上了门,擦擦眼泪:“叶远安,你把他毁了!你也把我毁了!”
话说远安与灵溪一刻不敢耽搁,坐船渡河,披星戴月,穿过山野农田,终于在一座山岭上看见,那昆
仑国的都城已经举目在望了!
灵溪道:“大小姐你看,这里就是我们昆仑国的国都了。那,那被柚子树和菩提掩映的就是皇宫。”
远安道:“可惜戒备森严,寻常人又怎么能进宫城呢?”
灵溪道:“远安小姐你请放心,我一定会安排好渠道,把你送进皇宫,让你找到那阿婴皇子。”
“先谢谢你了。”远安暗暗一笑,心里面在发着狠:穆乐呀,你想不到吧?我真的来到这里找你了!
话说那繁花锦簇,柚子木的皇宫里,远道归来的阿婴小皇子正在做他最喜欢的事情:沐浴,洗澡,玩泡泡。
水汽蒸得人好舒服,可是阿婴小皇子扭头看自己肩膀上的伤口,竟有点疼痛,他诧异地:“这伤怎么还还总也不好了?”
筋骨舒坦白白干净了,他从浴池里出来,正要自己穿衣服,宫女们鱼贯而入,阿婴大骇,连忙用袍子挡住身体,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霎时狼狈,宫女们嘻嘻哈哈地:“都回来多久了,皇子还是这般害羞。快让奴婢等为你更衣吧,您着凉了可是我们的过错。”
阿婴慌张地,耳朵脚趾头都红了,支支吾吾地:“之前不是说过了?穿衣脱衣,那是我自己的事情,不用你们帮忙。”
宫女们道:“服侍您是我们的职责,这些事情怎么可以让您自己动手。皇子别跑,别跑呀……”
十一(7)入宫
阿婴裹上袍子往外跑,宫女们追在后面。
那场面霎时乱成一团。
拓月王妃与贞贞正从外面进来,几乎被撞上。
阿婴裹上袍子,连忙施礼:“母后。”宫女连忙给王妃请安。
拓月王妃扶起穆乐,教训四下:“这是干什么?你们做了什么把阿婴皇子吓得这般惊慌失措?”
宫女们相互看看:“回禀皇妃,奴婢等,只是想为皇子更衣梳头。”
拓月王妃斥责道:“定是你们照顾不周,都下去吧!”
宫女们即下,拓月王妃看着阿婴小皇子惊魂未定的样子,摸着他脸颊笑,满心喜欢的:“谁能想到,我昆仑国的大英雄,了不起的阿婴王子竟然被几个宫女吓成了这副样子。”
阿婴低头:“不……不习惯,不喜欢。”
拓月王妃道:“那,让母后给你梳头,你会习惯吗?”
两人进了里面,阿婴乖乖坐下来,拓月王妃给他梳头:“孩子呀,你刚刚回来,有些从前的事情和规矩记不起来了。你看市井上有人打铁,有人割肉,有人卖字画,这皇宫里面也是一样。你是主人,要被伺候,有些事情不能自己去做。奴才们的,伺候你是他们的活计,你不让他们做自己的活计,他们又怎么讨生活呢?是不是这样?”
阿婴听进去了,点头道:“母后,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王妃微笑。
阿婴起身:“母后,我换了衣服,去骑马射箭,操练操练。”
“好。”
阿婴
即下,王妃久久凝视着他的背影:“贞贞。”
贞贞上前:“在。”
王妃命令道:“刚才那些奴婢,手脚粗笨,不懂规矩,把她们调开,交代下去,给阿婴皇子甄选一些新的奴婢。”
“遵旨。”
拓月王妃略略沉吟:“哎……总觉得他回来之后哪里有些变化。他在大唐究竟经历了什么?”
贞贞回道:“……离开昆仑后,我与阿婴皇子也曾失散,后来终于见面。他中间的遭遇我只略知一二。”
“你知道他做什么了?”
贞贞略有迟疑:“……被一户人家收留,充当小奴,伺候马匹。”
拓月王妃难以置信:“什么?你说阿婴曾给人……别说了!这件事不许跟别人说起!……谁曾被他服侍,也不怕折损了自己的福气!”
哈哈你没想到吧,那折损了自己服气的女子此时离得不远。
灵溪这厮肯定是赚了不少,他在昆仑国度的家是个精致院落,这天晚上来了个重要的客人,肥肥白白三十多岁的男子,正是从灵溪手里买奴隶的皇宫内官应瓦。
灵溪把一包钱财放在宫官应瓦手中。
应瓦笑笑会意:“明白明白。不就是这个姑娘要送到宫里去吗?放心吧,我都帮你安排好!”
应瓦拿了钱就走,灵溪过来与远安说话:“安排好了,应该没有问题。”
远安道:“你倒是颇有手段,这么快就找到渠道了?”
灵溪道:“那人是皇宫里的当值太监,专门负责
引入新的宫女奴才,从前欠过我一个大人情,我说什么他都能照办的。咱们运气好,宫里恰巧要入新人,我跟他说好了,你顶替实瓦格大人家的娜娜小姐进宫,这几天就走。听懂了吗?你从此之后就不是大唐来的远安大小姐了,你是实瓦格娜娜。”
远安转转眼睛:“嗯。记住了。只是这样不会穿帮吧?”
灵溪道:“不会。那边实瓦格大人那里也不愿意送亲生女儿进宫。两边对好,不会有麻烦。”
远安道:“太好了,先谢谢你。”
灵溪看看她:“哎,实不相瞒,我还有一件事情担心呢。”
“你说。”
灵溪道:“远安大小姐,您在大唐都是被人伺候的主儿,能在我昆仑国入宫当奴婢伺候人吗?再说入宫的奴婢又与平常官员富户家里的仆人不同,那须得训练有素,恪守规矩,又有些独特才艺的,这些您都行吗?别到时候穿了帮,还没见着阿婴皇子,就被人扔出来,可就功亏一篑了!”
远安沉吟,刮刮下巴:“你说的有理呀……这可怎么办?要不你赶快训练训练我?”
灵溪搓搓手:“哎呀,时间可紧呀……训练你,怕是来不及了呀。”
两人互相看看,深思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