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后含笑:“你呢?远安?”
远安转转眼睛:“启禀天后,臣很满意,就是,就是……不太知道究竟是要干嘛的。”
武后仰头哈哈大笑:“官职封给你,会有人教你怎么做官,渐渐你就知道要干嘛了!”
星慧无比鄙夷。
武后道:“两位姑娘,我对你们是真心的喜欢。你们一个聪明勇敢,一个
谨慎冷静,合起来,就是我年轻的时候。我还有东西赏赐于你二人!每个人可以跟我要求一件事情。只要我能做到,我就不会让你们失望!”
远安闻言扑通一下跪倒在地:“我……臣,臣就等着天后这句话呢!”
武后好奇:“哦?说来听听。”
远安道:“我那小奴穆乐,为了保护我出生入死,这一次斗败那天桥国师,他也功不可没,只是他是个奴才,身为贱籍,又有在霍都山当山贼的经历,所以不能封赏。我想,我想请天后免去他贱籍,划为平民,还他自由之身,可以安居乐业。”
武后扶远安起来:“我当什么事情,远安,你是个义气的人,我答应你!”
远安大喜:“谢天后!”
武后转头又看另一个女孩:“星慧,你呢?”
星慧也没耽搁,脱口而出,十分坚定:“我要赵澜之。”
武后与远安大骇!
半晌之后,武后诧异问道:“星慧,你说什么……?”
星慧道:“天后问我与远安二人各有什么愿望,远安要请您给她的小奴取消贱籍。我,我要赵澜之……”
远安这下终于反应过来了,没等她说完,远安腾地扑上去,把星慧压在身子下:“我看你,你是讨打吧?!”
星慧瞪着眼睛毫不迟疑:“你又能把我怎样?!”
远安恨得咬牙切齿:“你讨打我送你呀!”
两人再不分说,霎时扭作一团,若干太监们赶紧上前费力将二人分开
:“二位尚宫,二位姑娘,天后面前不可放肆!快请松手!松手呀!”
两人好不容易被拉开,犹自各自飞脚,虎视眈眈。
一旁武后也是气得够呛:“打,使劲儿打!为了一个男人,两个姑娘不成体统!来,我看看你们还有什么武艺把式,都使出来,我就不用看杂耍了!”
两人赶紧跪下。
星慧道:“冲撞了天后,微臣有罪。”
远安道:“……臣知罪。”
武后沉吟:“远安,你先下去吧,我跟星慧单独谈一谈。”
远安抬头,一脸倔强,红了眼睛:“天后!”
武后不容分说:“先下去吧。”
远安恨恨然离开,待她走得远了,武后走到星慧身边,将她扶起:“星慧,你这个孩子从来都是最知道自己要什么,应该怎么做。可是刚才,你跟我说要赵澜之,你不是开玩笑吧?你不是犯糊涂了吧?”
星慧抬头:“天后觉得星慧糊涂了?”
武后道:“我有感觉你跟远安不睦。两个女孩长得都好,性格不同,你们不喜欢对方,这谁都能理解。可是成亲是一辈子的大事情,你可不能用这个跟远安斗气。”
星慧主意已定:“不,天后。赵澜之跟远安没有关系。我跟天后要求这个也不是为了与那叶远安斗气!”
武后道:“谁不知道他们两个人心心相印,彼此维护,命都能搭上去?皇室贵族中那么多优秀子弟,你为什么非要那赵澜之?!”
星慧摇头
,动情地执拗地也红了眼睛:“优秀的子弟多得是,可是只有一个赵澜之。我要请求您把赵澜之给我,是为了我自己,我喜欢这个男人。他是个勇敢的,正直的大英雄。天后不是答应了,只要做得到,就会满足我的要求吗?我为天后效命,最后只想讨要这一件好处,为了这个我什么都可以不要,这一点点的小事儿,天后不可以帮我吗?”
武后叹了口气:“我不是不能指婚。但是婚姻成亲,是这世上最好的事情。把赵澜之给了你,就是要拆散他与远安。我又怎样面对远安呢?”
星慧道:“她若有心,为何不早对天后提要求?为何刚才只是忙着替她的小奴说话?”
“因为谁都知道,她与赵澜之是不需要请示,水到渠成的事情。”
星慧眼泪在眼眶里转:“天后!他们没有水到渠成!”
武后摇头:“哎……你如此执拗……以后会幸福吗?”
星慧略略沉吟:“那是以后的事情了,以后再说!”
武后转过身:“星慧……你难为我了……终身相守,一定要两情相悦,不可以勉强。如果你非要如此的话,要赵澜之来跟我说!说你们两个确实情投意合,心甘情愿!之后我会下指婚诏书,不让远安捣乱!”
星慧一听武后终于松口,仿似早有准备,坚决地:“臣谢天后!我一定会让赵澜之来向天后请旨赐婚!”
另一边御花园里,远安气势汹汹
比比划划地说完话,赵澜之简直难以置信,一口酒差点没喷出来:“你说什么?”
远安眼珠子瞪得比牛大:“我说,星慧郡主看上你了!她要天后指婚!你们二人成亲!”
赵澜之失笑,擦了擦嘴巴:“无稽之谈。”
远安气蒙了:“难道是我骗你不成?你说,你们两个究竟有什么猥琐暧昧?是不是暗通沟渠?”
赵澜之十分不耐烦,推开远安:“就会那么几个成语,还都用到我身上了?什么猥琐暧昧?什么暗通沟渠?你说话也太难听了!天桥国师的事情真相大白之前,星慧郡主与你与我是敌人!不共戴天!我跟她会有什么暧昧?!”
他这态度,远安反而消了点气,气哼哼道:“苍蝇不叮无缝的鸡蛋!我早看出来你一双桃花眼不是好人!”
赵澜之怒极,指着远安半天说不出话来,良久反笑:“你呀,是越来越没有道理了!明明是你惹了她,却怪我桃花眼?有这么正派的桃花眼吗?”
他说罢跟远安施礼,“大小姐你莫要生气了,我明日亲自去郁王府,把事情跟郡主说明白,化解你们二人的矛盾,至少别把我牵涉其中,你看行吗?”
远安转转眼睛:“哼……你自己啊,看着办……”
赵澜之笑笑,宽容劝哄地轻轻拍了拍她肩膀,转过脸,却真正忧心起来。
庆典翌日,午后时分,郁王府有贵客到,正是大理寺少卿赵澜之,家人看茶,
郁王从外面进来,高兴地:“澜之!稀客!”
赵澜之施礼:“给王爷请安!”
郁王道:“我还想找一天请你一起去打猎吃酒!可你是天后的红人,我怕我请不来赵大人你呀!”
赵澜之皮笑肉不笑:“王爷哪里话,折煞澜之了。”
郁王待他是亲热的:“今日来,这是有何贵干?不是要拿我办案的吧?”
赵澜之道:“王爷说笑了,我是来找星慧郡主的。有几句话想跟她聊聊。”
郁王道:“来找星慧?
星慧早上就出去了,走了个把时辰了,澜之你在这里等等,她该是快回来了。”
赵澜之道:“也好。谢王爷。”
“我新置了一把铜剑,请你看看……”
两人正说话,星慧从外面进来,身上穿着出门的衣服,手上缠着布条,一见赵澜之,仿佛预感到什么:“赵大人是来找我的?”
赵澜之道:“有件事情要跟郡主商量。”
郁王在一旁道:“妹妹,手上受伤了?
还流血呢,先包扎一下吧……”
“刚刚摔了一跤,不打紧的王兄。”星慧看着赵澜之,目光灼灼,“赵大人这边请。”
郁王府花园里,星慧与赵澜之两人在树下单独说话。
星慧手上的手里摆弄着根细柳条:“赵大人找我有什么事情?”
赵澜之没说先笑了:“郡主,远安跟我说了个笑话。她说,您在天后面前请求,跟她要我这个人。我说远安你又胡说八道了,一来星慧郡主何等聪慧
明理,怎会在天后面前提出这等荒诞不经的要求。二来,我是个人,不是个物件,我是我自己的,怎么可能被推去要来。今日来见郡主,是想跟您说,若是之前,我……下官,或者远安她有什么得罪了郡主的地方,您千万别跟她一般见识。我替远安给您道歉,也万请您一定海涵原谅,咱们同为天后效力,以后必须互相帮助,至少也是……井水不犯河水。”
不愧是在大理寺办差的人,这话说得够绝够冷硬,让她知道了他跟远安有多好,又封死了她的念想,星慧背转着身,颇觉凄凉,手上的血流得更多了,狠狠用袖子擦了一把,又硬了心肠,冷冷一笑:“哼,赵大人,你替远安给我道歉?你是她爹爹还是她兄长,你替她给我道歉?”
赵澜之没再多言。
星慧道:“而且,赵大人,你怎么知道远安说的是个笑话?你怎么知道这不是真事儿?远安在你眼里,是不是特别好玩儿,特别可爱,说什么都让您笑?做什么都让您欢喜?”
赵澜之倒是坦率的:“远安她……她有的时候糊涂,像个小孩子……”
星慧道:“对呀,喜爱一个人的时候可不就是这样,觉得她幼稚,傻,像个小孩子一样,那么那么需要你。我看见过赵大人你把她砸碎的花盆拾掇起来,我看见过她说话手舞足蹈,你看着她就微微笑,藏都藏不住,我也看见过你抚摸她的
额头和头发,就像对一个小孩那样。我说的这些都没错吧?”
“郡主说得没错,我与远安几经生死,患难与共,确实熟悉亲密。”
星慧冷冷一笑,猛然回头,凌厉地:“可是赵大人,远安这一回可没有说笑话!我确实跟天后请求,请她将你指婚给我!因为远安有的,我也要!而且别人做,不行!我就要你!”
赵澜之忍耐着:“郡主这岂非强人所难?”
“我不在乎!”
“郡主,我若是不同意呢?”
星慧看着他的脸:“我想你忘了什么,赵大人。那日在牢房之中,我审问远安天枢的下落,你请我不要给远安上刑。我答应了你。结果我一个字都没有从她口中套出来,天桥命童子掰折了我的一根手指。就因为我办事不力。那时我们两个有约定,你欠我一回,一定要还回来。你忘了吗?”
赵澜之直视着星慧的眼睛:“怎能忘了。不过郡主,若你需要,我有一天可以把命赔给你,却不能答应你这种要求!”
明慧欺上来:“你反悔?!你自己说出来的话,许下的承诺,你眼下反悔了?”
赵澜之道:“郡主你要的太多太荒唐,我给不起。”
星慧仰头笑起来:“既是这样,那还有什么说的?赵大人请吧。我不勉强你。”
赵澜之怀疑地看着星慧,颇为不安——这女子就这么放弃了?她这是什么意思?
“……谢郡主。”
赵澜之转身要走,却又
被星慧叫住:“赵大人!”
赵澜之转身。
“您可去过赌场耍钱?”
赵澜之道:“下官去赌场探过案子。”
“那自然总该清楚他们的规矩啦?赌徒输了钱,身上没有,会跟赌场的人说,过后我筹到了款子就还给你们。只要是信誉不太糟糕的客人,赌场都会放他们走。不过您说,这样的人真的能把账赖掉吗?”
“……郡主究竟是什么意思?有话但请直言。”
星慧道:“我在说,赵大人,今日我放你走了,不消几日之后,也许您还会回来求我帮忙!到时候,可就是利滚利了!”
星慧说完笑着离开。
乌云经过,遮住了日头,赵澜之抬头看看,预感不祥。
差不多同一时间里,叶府,穆乐正给一匹马加草料,远安拿着圣旨,兴高采烈地进来:“起来!起来!大喜的日子,不要再喂马了!我有好消息!”
穆乐放下手里东西:“什么好消息?”
远安凑过来:“铲除天桥你也立了大功,我跟天后请求,给你取消贱籍!天后她还真是办事儿的人,这不圣旨就下来了,不仅不追究你在霍都山的事情,而且还给你取消贱籍,你从此就是自由之身,不用再当奴才!想做买卖做买卖,想买块田地就买块田地,想要功名,去考武状元都行!快看,快看,这是圣旨!”
穆乐把圣旨拿过来正反看看,随手甩在一边。
远安一见就不高兴了:“什么意思啊你?
”
穆乐懒洋洋的:“没什么意思。”
远安瞪着他:“没什么意思,你敢随便扔圣旨?!你以为什么人都能在天后面前说上话?你以为谁都有这么大的面子?你以为这是什么轻飘飘的事儿?”
穆乐没有好气:“你想我怎么样?跟你说谢谢?”
远安也没有好气:“废话!不是你一天到晚口口声声说不是我奴才,不是我奴才的?我,我不是想给你有个好安排?”
穆乐冷淡笑了:“给我有个好安排?然后呢?然后你干什么?把我支走了,你是不是就要跟赵澜之成亲了你?”
这是要打架的话呀,远安一听更气了:“……你说什么呢?我怎么样关你屁事儿?!”
她生气了是吧?穆乐一点一点都不怕她:“那你也听好,我怎么样也不关你屁事儿!我飞檐走壁,来去自由,什么奴才贱籍,我才不放在心上!我说我不想当奴才,是因为,是因为……哼,反正你给我躲开,用不着你替我操心!”
穆乐说着抄起圣旨就往水桶里面扔。
远安大惊,奔着水桶过去想要把圣旨捞出来,眼睛明明看见了,身体笨拙地移动,两只脚差点没系上,自己给自己绊倒,脑袋一下子撞在墙上,一声大叫,跌在地上:“哎呀!”
穆乐上前,赶快把她扶起来,也是纳闷:“你,你干嘛?
你干嘛往墙上撞?!
你恨我也不用搞伤自己嘛!”
远安揉头,眼前的穆乐乱晃,怎
么也合不到一起去:“谁往墙上撞了?!我是没看交情!你这个混蛋,你给我躲开,圣旨你都敢扔!”
远安推开穆乐,自己扑到水桶边,把圣旨从里面捞出来,用袖子使劲儿地擦,回头指着穆乐:“你这人真是不懂事!圣旨是要供起来的,你还敢扔水桶。”
穆乐愣住了,他不明白远安这是突然之间又发了什么疯癫毛病:她手里拿着一块抹布当成了圣旨,指着立在门口的笤帚数落着,以为那是穆乐……
十(4) 中毒
叶大小姐病了,事情紧急,太医拎着箱子匆匆进门。
叶大人迎出来,两人边走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