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慕元还在走神,秦牧在一旁,憋不住道,“爷,属下有两句心里话想说。”
“说,”楚慕元道。
秦牧轻咳一声道,“爷,影子卫肯定不会帮你干掉王爷,属下们没那个胆量,你和王爷单打独斗,你会被干掉。”
秦风一个没忍住,扑呲笑出了声。
“很好笑吗?”楚慕元黑着一张脸问。
秦风摇头如捣蒜,“不好笑,一点都不好笑,属下知道爷不会动什么歪念头,爷其实挺像王爷的。”
“我像他?”楚慕元呲之以鼻,“我可没他那么霸道!”
秦风,“…。”
秦牧,“…。”
爷您是有过之无不及好么!
正想着呢,楚慕元眸光一寒,“谁在屋外偷听?!”
“是王妃。”
屋外传来丫鬟的声音,紧接着门被推开,王妃走了进来。
看到楚慕元,王妃嗔瞪了他好几眼,“口没遮拦,小心祸从口出。”
楚慕元把手中象牙筷子放下,道,“母妃这么晚来找我有事?”
知道楚慕元随性惯了,王妃也拿他没辙,她随着翻开大箱子看了一眼道,“听丫鬟说你准备好了给沈大姑娘的赔偿,打算明天送去,就是这些?”
王妃说完,秦牧赶紧加了一句,“这些只是一小小小部分,爷要送四十八抬去。”
王妃啊,你赶紧劝劝爷吧。
“四十八抬?”王妃听得扶额,看着楚慕元道,“你打算这些送去,让沈大姑娘屋子放这些赔偿,自己在院子里住呢?”
秦牧就憋笑了,就连楚慕元自己都被口水噎住了,嘴角狂抽不止。
真是任性胡闹,她就知道不来瞧瞧,准得闹出事来,王妃提醒他道,“你父王既然答应沈大老爷了,沈大老爷不认同你,王府是不会抬聘礼去沈家的。”
“母妃知道你不缺钱,不需要王府,照样可以把六礼送齐,十里红妆,让沈大姑娘风风光光出嫁,但王府如今当家做主的还是你父王,没有他点头,沈大姑娘进不了王府大门,而你送的这些东西去,沈家不收,你父王会叫人抬回来的。”
真是麻烦。
他的事,为什么要把父王搅合进来,他以前从不管自己事的。
想到沈钧送军饷来,楚慕元就火大了,要不是楚昂非要去昭王府住,他估计直接就找他出气了。
“我知道怎么做了,”楚慕元耷拉了眼神道。
王妃点点头,有些欣慰,然后问道,“那少年真的没说他身世?”
“没有,”楚慕元摇头。
王妃微微拢紧的眉头松开了些,带了些笑道,“既然如此,那你早点歇息。”
等王妃走后,秦牧就问道,“爷打算怎么赔偿?”
楚慕元吃着菜道,“让父王代送。”
第二天一大清早,在煊亲王上早朝之前,把一万两银票交给煊亲王,请他代交给沈钧,煊亲王还愣了下,因为是给沈玥的赔偿,又是煊亲王要求的,所以让他代交给沈钧不过是举手之劳,就接了。
但是等楚慕元走后,煊亲王还仔细的看了下银票,确定不是假的,这才去上朝。
等他回来,就把楚慕元叫到书房,给了他九千一百两。
楚慕元接了银票,道,“父王怎么给我银票?”
他并不缺钱,而且王爷很清楚。
煊亲王就道,“沈钧说赔偿九百两就够了,这些还你。”
楚慕元,“…。”
居然有人嫌钱多?
送上门的钱都不要?
出了书房,楚慕元抬头看天,神情有些难以言喻。
秦牧就道,“连王爷送去的,沈大老爷都不多要一两,爷要真抬那么多箱子去,绝对会给送回来的,属下看沈大老爷是很难打动了。”
相比之下,沈大姑娘反倒好打动。
上回说王府不许随意纳妾,沈大姑娘眼睛都亮了起来,这一条可比煊亲王府和富可敌国更能打动她。
至于沈钧,秦牧觉得只能靠人格魅力了。
秦牧默默的扫视了下他家爷,觉得有点悬。
单单克妻这一条,疼女儿的都不会同意嫁给爷了,何况爷身世还不明,不用想也知道,煊亲王府是个大漩涡…
都是坑啊。
别人挖的就算了,还有自己挖的。
秦牧觉得坑的厉害,却不知道这事在沈玥那里刷足了好感。
之前,她就担心楚慕元会大张旗鼓的送赔偿来,闹得人尽皆知,还求他低调的送,楚慕元并未答应,但是沈玥以少年也要赔偿说服了他晚点送来,没想到他嘴上没答应,心里还记着呢。
沈钧拿了九百两回来,吩咐李总管对照损毁单子把东西买好给沈玥送来,摆好之后,屋子基本就恢复如初了。
沈玥再也不用看着空荡荡的多宝阁挠心挠肺了。
一整天,过得很安静。
第二天,沈家就不安静了。
沈钧下朝过后,换了便服,送沈瑞之去岳麓书院。
送沈瑞之去书院求学,是早就和贺山长说定的事,是因为沈玥救了贺老山长,要将之前买资格的钱还给沈家,沈钧觉得买就是买了,沈玥救贺老山长是因为她心善,并不是为了回报。
这性情,很合贺山长的口味,尤其要送的还是侄儿,并非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就更难能可贵了。
今天沈钧去了书院,贺老山长邀他一起钓鱼,沈钧还在书院陪贺老山长用饭,博弈了两局。
棋逢对手,贺老山长高兴至极。
等沈钧回来时,贺山长交给他一张银票,说是沈琅之当初买资格的钱,如今他是三品官了,有资格送一人进书院。
沈钧不收,贺山长还不高兴。
沈钧推脱不了,只能收了。
但那张银票是五千两的面额。
当初,大夫人可是说了,她花了两万两,才买了一个资格送沈琅之来岳麓书院求学,老夫人还心疼了好久,也是望子成龙,这才忍了。
可贺山长品行高洁,既然说了不收钱,就不会只还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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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 搪塞(求月票)
沈钧不动声色,和贺山长辞别之后,就回了府。
他回来时,大夫人正高兴的和老夫人说大后天去灵泉寺还愿的事,捐多少香油钱,需不需要求签问卦,还有要不要让下人做好馒头去灵泉寺前施舍穷苦…
沈钧一脸铁青的进了屋。
那脸色,吓了老夫人一跳,她下意识的问道,“是不是琅哥儿在书院又闯祸了?”
别说老夫人想到沈琅之了,就是沈玥也有此担心,她还从未见父亲如此脸色过,便喊了一声,“父亲?”
沈钧看着沈玥,见她眸底有焦灼,便摇了下头,“不是你大哥,他在书院很好。”
老夫人高提的心瞬间放下,随即又提了起来,道,“不是琅哥儿闯祸了,怎么这么一副神情,出什么事了?”
沈钧坐下来,眸光从沈玥几个脸上扫过去,道,“你们先出去。”
沈玥几个面面相觑,绝对有事,而且是大事啊,不然怎么不能让她们知道?
不过沈钧发话了,她们还没胆子在他脸色难看的时候撒娇说留下,就都福身退下了。
走到屏风处时,沈瑶眼珠子一转,给沈琇使了个眼色,转身进了暖阁。
沈琇就亲昵的拉过沈玥,小声道,“大姐姐,我们也去暖阁。”
有沈玥在,就算在暖阁偷听被发现了,沈钧动怒,也不会把她们怎么样。
沈玥知道她们那点小算盘,不过她也的确是好奇沈钧为何动怒,就一起进了暖阁。
沈瑶最先进来,挑了个好位置,做好偷听的准备。
但是很快,她肠子就悔青了。
沈钧让大家出去,是给她娘大夫人留着面子,她倒好,一转身,把她娘的脸捧在脚底下给大家踩。
屋内,丫鬟们先后退出,只留下孙妈妈伺候在老夫人身旁。
等人都走了,大夫人这才看着沈钧,担忧的问道,“老爷,出什么事了?”
沈钧瞥了她一眼,问道,“当初琅哥儿花钱买资格进岳麓书院读书,你到底花了多少银子?”
大夫人心咯噔一下,再看沈钧那冰冷质疑,不查问个清楚,誓不摆休的神情,她的心像是沉到了谷底。
她还未说话,老夫人就道,“不是两万两吗?”
沈钧看着大夫人,问道,“到底多少?!”
大夫人有些慌了,他知道沈钧不可能无缘无故的这么问,尤其他还是从岳麓书院回来,她努力保持镇定道,“老爷怎么这么问?”
老夫人也是一脸不解。
沈钧看着大夫人,语气沉稳,带了些不容回绝的味道,“当初你是怎么给琅哥儿买入岳麓书院的,前前后后找了多少人帮忙,花了多少银子打点,一五一十的告诉我,我明天会一一去拜访道谢。”
大夫人就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答复了。
沈钧端起茶盏,喝了好几口,大夫人都没开口,他将茶盏重重的磕在桌子上,力道之大,茶盏直接碎了,茶盏盖在桌子上滚了两下,摔落在地,那碎裂声,就像是块大石头砸在大夫人心湖上,吓的她背脊发麻。
只听沈钧冷笑一声,“这么久了,还没想好怎么搪塞我吗?!”
大夫人面如死灰。
老夫人脸也沉了,她手里的佛珠停下,望着沈钧道,“到底怎么回事?”
沈钧把眸光从大夫人脸上收回来,从怀里掏出来张银票,递给老夫人道,“这是她交给岳麓书院给琅哥儿买入学资格的钱,贺山长还给我了。”
银票是叠起来的,老夫人不知道多少,等打开看了一眼,发现只有五千两,她一张脸瞬间比沈钧还要青,死死的盯着大夫人道,“你不是说花了两万两打点吗,怎么只有五千两?!”
大夫人腿有些发软了,她站起来道,“岳麓书院只收了五千两,可老爷知道,岳麓书院名额不可能这么便宜,我沈家也没那么大的脸面,其他的钱我都用在别处了。”
说着,大夫人的声音就带了些哭泣和委屈了,“琅哥儿从小就是我教养长大的,就是我亲儿子,我一心盼望他成才,花再多的钱,我也不在乎!”
你当然不在乎了,花的又不是你的钱,还白得一好名声。
暖阁里,沈玥心中腹诽。
不过她眸光闪亮,一脸瞧热闹的神情。
很显然啊,大夫人是借着给沈琅之求岳麓书院的机会发了比财,被逮到了。
前儿,才因为说柳表哥是不三不四,父亲动了怒,以她对沈钧的了解,柳表哥一日不进沈家,这怒气他就一日不会消,她昨天还刷了下存在感,小添了把火,要出去找柳表哥,被沈钧拒绝了,客栈那地方,不是她能去的,要是住在柳家大宅就没这样的困扰了,沈玥觉得柳表哥绝对是故意的。
大夫人昨天消停了一天,好像都没出幽兰院,没想到今天出来,又倒霉了。
沈瑶拳头攒紧了,她瞥了丫鬟春雨一眼。
丫鬟春雨就上前一步,道,“姑娘,偷听不好,咱们还是出去吧,免得被老爷知道了…。”
沈玥勾唇一笑,不等丫鬟说完,就示意丫鬟噤声,“虚,别说话。”
春雨就涨红了一张脸了。
开玩笑,偷听时拿她做挡箭牌,现在事关大夫人,就知道偷听不好了,还真是横也是她竖也是她了,这毛病,她可不纵容。
沈瑶气的恨不得当场就掐死沈玥了,牙关紧咬。
沈琇和沈珂在一旁,掩去眸底瞧热闹的神情,对沈瑶道,“母亲肯定是冤枉的。”
说完,默默的在心底加了才怪两个字,大夫人,那绝对是雁过拔毛,无利不起早的主,没好处,她会对沈琅之读书那么上心?
正想着呢,屋内就传来重重的拍桌子声。
声音之大,隔着一堵墙,都听得一清二楚。
沈钧冷笑了,“既然光明磊落,我问你都用在了什么地方,为何不说?!”
大夫人硬着头皮道,“我是托娘家兄长帮的忙,用在了什么地方,我也没问…。”
事到如今,只能往娘家身上推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岳丈(求月票)
沈钧眼神冷暗,他已经一而再再而三的给她机会了,她还死不悔改,“当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贺山长把银票还给我,我还亲自找岳麓书院负责买入学资格的刘大人仔细询问了。”
“他很明确的告诉我,琅哥儿要入琼山书院,原本是要一万两,因为宜春侯亲自出面,书院卖他一个人情,只收了五千两,我倒是不知道,你托宜春侯府帮忙,花的钱还要多一倍!”
一字一句,带着愤怒传入耳来。
沈玥眼睛都瞪直了,随即一抹笑缓缓绽放开来,心情好到爆。
不得不说,大夫人胆子很肥,花了五千两,就敢谎报两万两,落了大部分好处不说,还得了好名声,沈家还欠宜春侯府一个人情。
一箭三雕的好事啊。
现在被戳破了,那绝对是啪啪啪的打脸,当初老夫人有多心疼两万两,这会儿就有多愤怒。
尤其那还是她娘柳氏留下的给沈琅之的,沈琅之的钱,再加上欺骗,老夫人还能不要大夫人全部吐出来?
若说之前是沈钧愤怒,这会儿老夫人比他更气了,她冷冷一笑,“这钱到底是谁贪墨了?!”
大夫人扑通一声跪下来,认错道,“老夫人冤枉啊,琅哥儿买入学资格的事,我一个妇道人家实在不好抛头露脸,全部交给娘家大哥办的,今儿若不是老爷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买岳麓书院入学资格只要五千两,我知道娘家大哥贪了些,却没想到他贪了这么多,我今儿就回娘家,一分不落的全要回来。”
大夫人表了态,不等老夫人答应,她就爬了起来往外走。
事到如今,她只能弃车保帅了。
她是沈家当家主母,绝不能背一个贪墨银钱的恶名声,要是传扬出去,只怕会连累瑶儿说亲。
沈钧看着她背影,说了句,“一分不落就不必了,带一万两回来,宜春侯府的人情,我沈钧还不起。”
大夫人脚步一滞,眸底闪过一抹恨意。
她知道,她今天是栽了大跟头了,她来沈家十五年,还从未栽的这么惨过。
而且经此一事,老夫人再不会那么信任她了,就连宜春侯府,也会因此结下化不开的疙瘩。
大夫人可以说是狼狈而逃。
沈瑶隔着一堵墙,都能感受到她娘受的委屈,恨的她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
沈玥见没事了,就要往外走。
那边沈琇见了,轻拽了下沈瑶的袖子,沈瑶连忙擦掉眼泪,贝齿紧咬,“今儿这事,要是叫我知道谁往外说半句,我绝对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沈玥知道沈瑶是对她说的,但她并未回头。
她没有嚼人舌根子的习惯,况且,连老夫人和沈钧都知道了,还有说的必要吗?
大夫人回了宜春侯府。
一个多时辰后,她就回来了。
而且是宜春侯亲自送她回来的,还带了贺礼来。
大夫人急急忙回娘家,宜春侯还亲自和她一起来女婿家,难免叫人猜测,正好沈钧和四老爷一起升了官,双喜临门,他什么亲家公,来向老夫人道贺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道贺完,就该说正事了。
大夫人把两万两银票交给老夫人,大夫人没解释什么,宜春侯道,“那忤逆子,实在是气死我了,我竟不知道他瞒着我贪墨了两万两!”
老夫人瞥了眼银票,手中佛珠拨弄着,并未接话。
宜春侯就道,“蕙娘嫁进沈家,没能给沈家添子,我宜春侯府对不起沈家,琅哥儿是蕙娘养大的,在我心里,就跟我亲孙子一样,送他去岳麓书院读书,五千两,我这个做外祖父的掏,却没想到,那忤逆子竟然把钱贪墨了,要不是蕙娘回去说,我还蒙在鼓里,我已经重重责罚他,我教子无方,还望亲家母恕罪啊。”
宜春侯是不是真的处罚了宜春侯府大老爷,自然没人知道,全凭他一张嘴说了。
而且,他还很会说话,沈琅之当初买资格的钱他掏,只是宜春侯府大老爷起了贪念,没有告诉大夫人。
他们父子两是好的太好,坏的太坏。
他这样说了,又是沈钧的岳父,不是真的也是真的了。
至于那两万两,沈钧不可能要的,就算岳麓书院没还给他,他也不会要宜春侯的钱,沈琅之的外祖姓柳,不姓周。
可沈钧不要,老夫人要。
那两万两银票,就放在她跟前的茶几上,一张万两的,两张五千两。
这不明摆着是知道沈钧不会收,当场就还给他吗?
把她当傻子愚弄,这口气她可咽不下。
你装模作样,那我假戏真做便是了。
再见沈钧还钱给宜春侯,宜春侯推脱不收,老夫人就笑道,“既然是你岳丈的一番心意,你就替琅哥儿收下吧,不然他不会心安,将来琅哥儿成才了,也是瑶儿的依靠。”
沈钧瞬间头大了,老夫人这是敲宜春侯的竹竿呢。
宜春侯听得额头青筋一瞬间暴起,随即又笑道,“亲家母说的是,这钱沈家不收,我实难心安。”
大夫人站在一旁,看银票又回到老夫人手里,她狠狠的掐了下自己的虎口。
宜春侯坐下,喝了半盏茶,就借口府里有事,起身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