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怀背靠着一个厚厚的软枕坐在床头上,旁边还坐着不少军中将领。见到南宫墨进来都有些好奇地打量着她。南宫怀点点头道:“过来,坐下吧。”南宫墨有些不耐烦,她这几天的心情并没有表面上表现的那么平静。但是看到在座的众人,却也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淡淡道:“父亲,有什么事?”
南宫怀问道:“卫世子还没有消息。”
南宫墨沉默不语,她已经感觉到许多人同情的目光。毕竟知道她跟卫君陌有婚约的消息的人并不在少数。等不到她回答,南宫怀沉声道:“卫世子我们会再派人继续寻找。这几天很危险,你暂时不要离开军营了。”
南宫墨皱眉道:“我能够自保。”
南宫怀盯着她,沉声道:“与其出去漫无目的地找人,还不如留在军中做一些你力所能及的事情。”
南宫墨不语,脸上的神色却明显的说明了她的态度。眼见气氛越加僵硬,旁边的程将军连忙道:“南宫小姐,是这样的…大将军刚刚收到陛下的旨意。陛下赞南宫小姐医术高明,为国尽忠其心可嘉。还给了赏赐,所以…”既然陛下已经给了嘉奖,南宫墨就必须留在军中效命,至少在这场战争结束之前是这样,否则之前的一番辛苦就真的成了惺惺作态了。
南宫墨暗暗吸了口气,问道:“那就请父亲回禀陛下,南宫墨未婚夫生死未卜,心如死灰,无法行医!”
“胡闹!”南宫怀怒吼道,一不小心牵动了胸口的伤处,脸上顿时一片扭曲。
人家父女俩吵架,旁的人自然没有插嘴的余地,只得面面相觑地看着他们。好一会儿,南宫怀终于还是叹了口气,沉声道:“你出去这么多天,找到人了么?你留下,我另外再派两千人去找。卫世子身份特殊,沿江各地的官府驻军也会留意的,难道不比你自己找方便?”南宫墨沉默了片刻,道:“遇到战事我会回来帮忙。平时你不能禁止我出入军营。”
程将军连忙劝道:“大将军,大小姐说的也未必不是一个办法。平日里军中的医官也足够了。何况,大小姐如此担心也是重情重义。”其他人也纷纷附和,跟着劝南宫怀。南宫怀无奈只得轻哼一声算是应了下来。
如今的情势并不太好,南宫怀重伤,卫君陌失踪,萧千夜被夺了兵权,在朝廷没有派来新的将领之前,整个大军都是有些群龙无首的意味。对岸的叛军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时不时的就发动偷袭。不过对此南宫怀也早有预见,总算是没有让叛军得逞,只是双方却就这么僵持起来了。
对岸的辰州城中,宫驭宸看着跪在跟前的青年男子,戴着面具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的表情。青年男子跪在地上却是一动也不敢动,一滴汗珠悄无声息的从额头上滴下,浸湿了跟前的地面。
良久,才听到宫驭宸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哦?她是这么说的?”
青年男子点点头,恭敬地道:“属下不敢隐瞒宫主,南宫小姐的一字一句都一五一十禀告宫主了。”
宫驭宸冷哼一声,道:“不敢隐瞒?不敢隐瞒你就敢自作主张跑去挑衅南宫墨,谁给你的胆子?被人家揭破了灰溜溜地丢出来,丢尽了本公子的脸!”
青年听得身子一软,险些瘫倒在地上。宫驭宸不悦地瞥了他一眼,挥挥手道:“罢了,既然她没有杀你,本公子也懒得罚你。以后自作聪明之前先给本公子想清楚,滚回水阁去,不要再出来了。”捡回了一条命,青年哪里还敢多说什么,连连磕头谢恩。水阁中人素来狂妄,这一次他们却在南宫墨手底下吃了这样一个亏,自然是有人心里不爽的。于是正巧有人知道卫君陌失踪的消息,便想要用来骗一骗南宫墨给阁主赚回几分颜面,也是想要讨宫驭宸欢喜。这条计策若是成了,自然是好处多多,可惜却让他们遇上了南宫墨这样一个不可以常理度之的女子,结果自然是可想而知。
“滚出去。”宫驭宸厌烦地道。
青年站起身,有些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险些与正要进来得女子撞了个满怀。
张无心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那跑出去的青年男子,她记得那是宫驭宸身边的心腹,是出了什么事么?
“无心,你怎么来了?”宫驭宸坐在书案后面,看着走进来的张无心问道。张无心咬了咬唇角没有说话,宫驭宸难得耐心,温声道:“怎么了?可是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张无心身子并不怎么好,上次南宫墨虽然手下留情但是到底还是吓着了,在床上躺了整整两天。
张无心摇摇头道:“不是我,大…宫大哥,我听义父说弦歌公子如今就在湖广附近,要不要请他过来给你瞧瞧?”
宫驭宸看着她,面具下深邃的目光带着几分了然,道:“是你自己想见弦歌吧?你以为弦歌公子是那么好请的?”
“不…不是…”张无心有些慌乱地摇头,“我是…我是担心…”
宫驭宸冷哼道:“我自己也会医术,你用不着替我担心。没事就好好在自己房里待着,别又被什么人给弄晕了,可不是每一次都有人如南宫墨一般手下留情。”
张无心脸色一白,望着宫驭宸的水眸中泪光盈盈。宫驭宸有些厌烦地撇过了头去道:“弦歌公子跟咱们是敌非友,我劝你死了这份心吧。张定方收养照顾你这么多年,你为他做些事情也是应该的。这些年你享着锦衣玉食的时候没想着不满意,如今只是要你复出一点回报就觉得不好了,世上哪儿有那么便宜的事情?”
张无心颤声道:“我难道不能过自己想过的日子,不能喜欢自己喜欢的人么?”
面具下的唇角微微勾起一个幅度,宫驭宸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恶意,“你有那个资本么?没有张定方,你以为你是谁?你还能天天在这里无病呻吟想着一个只见过一面的男人?”
“你…你…”张无心被他打击的摇摇欲坠,跺跺脚转身含泪跑了出去。只留下身后空荡荡的书房里宫驭宸独自一人,良久,书房里响起一声不屑地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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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残年年有,今年才遇到一个,也算是语气不错了吧?嘿嘿…我不生气,我只是想到我俩的智商品味三观到底差多远她只看了三章就特意注册个潇湘号来骂我?这认真劲儿也是醉了,想当年,本宫看到脑残文直接就走了:姐都不稀得留言给你。
78、弦歌公子
医帐里,南宫墨蹲在地上处理药材。手上的动作虽然没有丝毫的停滞,但是清丽的双眸却有些飘忽地望向了不知名的远方。看得老大夫坐在一边连连摇头,好半天终于看不下去了,叫道:“丫头,你住手!别糟蹋老夫的药材了。”
南宫墨回神,手里原本是要切段的药材已经被她快要切成末了。愣了一下,淡定地收起药材道:“还能用,这样药效更好一些。”
老大夫哼哼,看着她忍不住劝道:“吉人自有天相,你也不要太担心了。大将军虽然不近人情的,但是这个时候不让你离开军营却是为了你好。”南宫墨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事情她已经知道了,萧千夜之前抢在南宫怀之前上了一本折子提到了她跑到军中的事情。南宫怀只得随后补了一封折子说明她医术了得,担心父兄安危所以才前来战场的。既然已经说了这样的理由,她自然也得做出担心父兄,留在军营中帮忙的样子,而不是小儿女的男女之情奔赴战场,这样说出去对名节也有损。只是现在卫君陌下落不明,她心里哪儿能够舒服的了?
老大夫道:“我是不知道你跟大将军有什么矛盾,不过大家子里总不过就是那么一些事。但是面对外人的时候你们总还是一家子。你以为这些日子这军中谁看不出来你跟大将军关系不好?只要他一天还是楚国公,楚国公之女这个身份就是你的护身符,你倒是好,非要跟自己过不去。”
南宫墨犹豫了片刻,问道:“你是在提醒我,该利用的就要往死里用不必客气么?”她真心不是宅斗宫斗高手,也确实是没有打算跟南宫怀上演什么父慈女孝的戏码。
老大夫愣了愣,撇撇嘴道:“你要这么理解也可以。”
“嗯,多谢前辈教诲。我会努力地。”
“…”努力利用你爹么?
“小姐!”房出现在门口,南宫墨连忙站起身来,道:“有什么消息?出去说。”
两人走出医账,房有些兴奋地道:“方才下面的人来禀告,在下游三十里外的一个小城中一家当铺找到了公子的随身信物。”南宫墨心中也是一振,很快又有些迟疑,“三十里?”会不会太远了?若是人能被冲走那么远还能有气儿?若不是被水冲走的,能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卫君陌为何不回来?
房也有些担心,低声道:“询问过当铺的掌柜,据说是一个长相十分俊雅的年轻公子去当的。但是…根据掌柜的描述,对方并非是公子。”
南宫墨想了想,沉声道:“先过去看看再说。”
“是,小姐。殿主已经赶过去了,咱们这就过去?”
南宫墨点点头道:“这就出发。”
“南宫小姐。”身后传来萧千夜的声音,房挑了挑眉站在南宫墨身后面无表情。南宫墨转身,平静地看着他,“越郡王,有何指教?”
萧千夜眼神微沉,很快又重新笑得和煦起来,“南宫小姐可是在怪本王?”
南宫墨淡然道:“郡王何处此言?”
萧千夜道:“表弟失踪的事情本王也很担心,还请南宫小姐见谅。”这些日子萧千夜其实也不好过,虽然碍于他的身份没人敢说什么,但是很多时候其实不用说什么,许多人的态度就已经足够说明一切。一场仗下来,大将军重伤,左先锋失踪,偏偏只有罪魁祸首的萧千夜分毫不伤。军中是个弱肉强食的地方,敬佩的都是英雄好汉,萧千夜这样的即使他身份再高,看得上眼的人也不多。
饶是萧千夜的性格一向称得上是温文尔雅,但是在军中的这些日子也感到万分憋屈了。若不是皇祖父和父王吩咐他趁着这次的机会赚一些军功,只怕早就忍不住打道回京了。而如今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留不留也没什么差别了,反正这次的军功是没他什么事儿了。皇祖父已经下旨,等到朝廷派来接替南宫怀的将领一到,他就要跟着南宫怀一起启程回京。
想起自己这些日子一来的种种不顺,在想到下落不明的卫君陌,萧千夜心底不知怎么的就升起一股莫名的快意来。
“郡王言重了,如果没有什么事南宫墨还有事先告辞了。”
南宫墨转身要走,萧千夜上前一步想要拦住她,“等等…”
南宫墨身子微微一偏,错步让开。等到萧千夜上前两步,望着空荡荡什么都没有抓住的手眼底露出一丝愕然和迷茫,南宫墨已经走出七八步远了。
距离军营几十里外有一座临江的小城。城外几里处的一个小山谷里一个身穿一身蓝色衣衫的俊美男子正坐在树下握着一卷书悠然的看着。在他不远处的火炉上正熬着药,浓浓的药香弥漫在空气中。身后几步远是一间朴素无奇的草屋,屋外门口坐着一个一脸冷峻的青年男子。只是他此时浑身上下动弹不得,只能一双冷眸定定地盯着树下的男子,可惜对方丝毫不为所动。
满意地翻过一页书,蓝衣男子将手中的书卷放下,抬头看向不远处的人,挑眉道:“看起来,卫世子今天的精神很不错?”
冷峻男子,自然正是落水失踪的卫君陌无疑。卫君陌冷冷地盯着眼前的男子沉默不语,蓝衣男子轻抚着下巴道:“卫世子,这可不是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啊。”
“弦歌。”卫君陌冷声道。
蓝衣男子淡然一笑,俊美尔雅的容颜上顿时让人觉得如百花盛开春风拂面。难怪能够引得无数江湖女侠名门淑女惦念不已。弦歌公子号称琴医双绝,但是江湖中还有另一种说法。据说江湖中最厉害的四种东西便是:水阁阁主的鞭,紫霄公子的剑,秀水仙子的毒和弦歌公子的笑。水阁阁主和紫霄公子少有人见过,但是秀水仙子又称毒仙子,一手使毒的本事出神入化,令江湖中人闻风丧胆,由此可见,弦歌公子的笑有多么令人神往。
只是与毒仙子不同,弦歌公子的名声素来是极好的。无数的侠女闺秀为了弦歌公子一笑神魂颠倒,让人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只是此时,卫君陌却点儿也不觉得弦歌的笑容好看。只是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人道:“弦歌公子有何指教?”
弦歌笑容可掬,令无数女子思之欲狂的笑容仿佛不要钱一般。只是口中说出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只听他轻声道:“其实…在下也很是苦恼。到底是应该…救你呢,还是应该直接毒死你。”弦歌公子若是想要毒死谁,只怕连个尸体也没有人能够找得到。那所谓江湖第一用毒高手的毒仙子在他面前更像是小孩子的把戏。
卫君陌淡淡道:“你不妨试试看。”
弦歌似乎真的在认真思索这个问题,良久还是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我若真的毒死了你,那丫头只怕要找我算账。那天真的应该当看不见让你淹死算了。”
你那天要是不多事,我早就回去了。卫君陌淡漠地紫眸仿佛在如是说道。说实话,当时他受的伤当真不是多重。只不过落水的瞬间被几个投靠了张定方的江湖中人给盯上了。这才费了点劲一路到了下游,谁知道刚刚杀了那几个江湖中人准备歇口气回去,就遇到了这个瘟神。
卫君陌现在还记得当时,一身蓝衣风姿卓然飘逸如仙的青年男子背着个药箱站在不远处,看着他温和地问道:“阁下就是卫世子么?在下弦歌。”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浑身上下就僵硬地动弹不得,然后眼前一黑便昏死了过去。
“在流水里下毒也是很不容易的。否则怎么能制得住武功高强的卫世子呢?”事后弦歌公子忍不住感叹道。真的不容易啊,为了悄无声息地制住卫君陌,他在上游不远的地方投下了整整十几瓶的慢性毒药。总算是成功的让泡在水里的卫世子中招了。但是那代价…弦歌公子表示他完全不想再用同样的方法对付一个人了。每倒下去的一瓶药都要比跟他们同体积的黄金更值钱啊。
卫君陌皱眉,“弦歌公子有什么指教不能以后再说?如今正是两军交战的时候。”
弦歌并不着急,淡淡笑道:“南宫怀伤得半死不活,还能打什么仗?卫公子是怕墨儿担心么?别着急,就算你真的回不去了,墨儿最多替你难过两天。”
卫君陌凝眉,决定不再跟此人交谈。弦歌闲闲地提醒道:“你可千万别运功逼毒,若是出了什么意外莫说我没有提醒你。”
卫君陌闭上眼,只当没听见他说话。
“师兄!”
南宫墨的声音在谷外响起,弦歌公子站起身来剑眉微挑,“这么快就来了?真是的…辛辛苦苦养了好几年,倒是对别的男人这么热心,果然应该先毒死你么?”
说话间,南宫墨的声音已经出现在了不远处的谷口,身后还跟着是房和危以及蔺长风等人。
弦歌挑眉一笑,看着南宫墨眼神温和,“无瑕,原来你还记得师兄啊。”
南宫墨有些惊喜,“师兄,你怎么在这儿?”
弦歌挑眉看了一眼南宫墨,抬手指了指卫君陌道:“路过,刚好捡到的。是你的吧?”
南宫墨窘然,身后蔺长风跟上来笑道:“原来是弦歌公子,久仰大名。多谢你救了君陌。”看到卫君陌坐在一边一动不动,不由诧异,“君陌?”紫霄殿众人纷纷瞪向弦歌公子神色不善。这情形,分明是眼前这人挟持了他们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