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周怀轩,也不像是娶进门就扔在一边不管的那种纨绔公子哥儿。
……
盛思颜带着周雁丽和郑国公府的两个姑娘郑玉儿和郑月儿遇到了,几个人一起在灯会里逛。
“思颜姐姐,你看这个花灯,还不错吧?这是什么花?”郑月儿好奇地问道。她是郑国公府最小的姑娘,一直跟盛思颜都很合得来。
盛思颜仔细看了看。“好像是石榴?”
“不是吧?是小海棠花吧?”郑玉儿也仔细瞧了瞧。
“哦,也许是小海棠花。”盛思颜点点头,一点都不以为忤。
她的性子随分从时。从来不跟人做意气之争。
郑玉儿和郑月儿也是好性子的姑娘,因此跟她更是合得来。
几个人走了一圈,有些累了。
盛思颜手里举着青梅油纸伞,挡着那些纷纷扬扬从天而降的花瓣,笑着道:“临出门的时候,娘非说今日可能会下雨,让我带着伞出来。这走了一圈,快要回去,雨还没影子呢!”
“是啊!做娘的就两件事。一件是让咱们多加件衣裳,一件就是要带着伞。——每次出门都是这两句话。”郑玉儿和郑月儿咯咯笑着说道。
周雁丽也跟着笑。手里转着一把竹纹油纸伞,看看盛思颜。又看看花灯,悄悄地道:“大嫂,你看那边那个花灯上画的美人,跟大嫂有些像哦……”
盛思颜瞥了一眼,笑道:“哪里像了?我看跟你有些像才是真。——来,我给你买下来,等下回去挂到你房里去。”说着,她招手让范嬷嬷过来,吩咐道:“去把那边的那个花灯买下来给二姑娘。”
范嬷嬷应了,去买花灯。
就在她刚刚交了银子,从对方手里接过花灯的时候,事情发生了。
先是一阵轰响。
灯会街道两头搭起来的大牌楼突然倒塌!
接连不断的轰响传了过来。
大牌楼上挂着无数盏纸扎的灯笼顿时烧成一团。
先前在大牌楼下面站着的人群最先遭殃,都被压在大牌楼底下,被那沉重的横梁和柱子砸得头破血流,臂断腿折。
在半空中燃烧的灯笼如同流星一样一个个往下掉,砸得街上的人奔走飞跑,惊叫哭嚎。
街头街尾两个牌楼倒塌,也将这条街正好封了起来。
从外面赶过来救助的人一时进不去,在里面的人也一时出不来,尖叫声更是此起彼伏。
周怀礼带着吴婵娟正好走到一座牌楼附近。
那牌楼倒塌的时候,周怀礼猛地抬头,发现了异状,迅速拉着吴婵娟后退。
仓促间,他眼角的余光瞥见蒋家的几个姑娘也正往前笑盈盈地往这边走过来。
“停下!那边不能去!”周怀礼冲了过去,大声叫道,然后一手拽着吴婵娟的胳膊,一手拉着蒋四娘的胳膊,将她们一起往后死命拽了一下。
轰!
又是一阵巨响,这条街上半空中挂着的花灯绳子不知道被谁砍断了,无数花灯像石头一样往下面掉。
周怀礼来不及多想,一头将两个姑娘护住,用自己的肩背抗住了从天上掉下来的花灯。
“多谢周四公子!”蒋家的下人终于满头大汗地赶了过来,护住了自己家的姑娘。
蒋四娘从周怀礼的怀里抬起头,怔怔地看着他,又拉过他的身子,看见他背后被花灯熏得焦黑的后背,“你……”
她话未说完,就被蒋家的一个婆子伸手将她拉了过去,一行人护着他们蒋家的三个姑娘迅速退到一处院墙边上。
……
盛思颜带着周雁丽,还有郑玉儿和郑月儿,在神将府和郑国公府两处的下人和侍卫的簇拥下,往一处民居的大门前退过去,企图避开这乱糟糟的场面。
这么多人奔跑碰撞,一旦被撞倒在地上,会被后面的人群踩踏致死……
可是他们刚刚在那处民居的大门前站定,那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一群穿着黑衣,手持着明晃晃朴刀的蒙面人从里面冲了出来,挥刀就往盛思颜他们这群人头上砍过去!
郑国公府的下人没有神将府的侍卫厉害,霎时就被那些黑衣蒙面人砍翻几个,倒在地上,血流如注。
神将府的侍卫连忙将这几个姑娘围在中间,护着他们往别处逃去。
没想到没跑多远,又一处民居打开了,又是一队黑衣蒙面人冲了出来,砍杀街上的行人。
衣着普通的平民百姓倒是没有人追杀。
只有穿着锦缎绸衣的富贵人家的人才会被追砍。
这是怎么回事?
盛思颜细心地发现了这个现象,微微蹙起了眉头。
王毅兴见状,顾不得多想,迅速往盛思颜那边飞奔过去,帮她挡住了几波黑衣人的追杀,自己身上也挨了几刀。
可是从民居里冒出来的黑衣人越来越多,街上受伤的人也越来越多,一个个倒在血泊里,将没有烧起来的花苞灯笼染得血红。
整条街上如同阿鼻地狱一般。
渐渐地,街上没有被放倒的人群,只剩下少数几拨人。
那些护着主子的侍卫已经浑身是血,但依然悍不畏死地挡在主子身前。
那些黑衣人杀红了眼,撮唇一声长啸,手持血淋淋地朴刀,往盛思颜他们这边先围过来。
自始至终,盛思颜他们这一群人承受的压力是最大的,而神将府的侍卫杀的黑衣人,也是最多的。
“敢杀我们兄弟!我看你们是活得不耐烦了!——大家伙儿一起上!”为首的黑衣蒙面人怪叫一声,往他们这边扑了过来。
嗖嗖嗖!
突然一处如急雨般的箭簇从四面八方往他们这边疾射过来。
站在最前面第一排正要举着刀冲过来的黑衣蒙面人连吭都没吭一声,便被这急雨般的箭镞射得扑倒在地上。
盛思颜抬头,看见一个个杀气腾腾,手持重弩的玄甲军士,从屋顶跳了下来,如同杀神一样,将围着他们的黑衣蒙面人瞬间杀得干干净净。
军士中领头的那个人手中长刀连闪,面罩寒霜,落在他们跟前。
“怀轩!你回来了!”盛思颜惊喜地叫道,看着周怀轩来到她身边,伸臂将她揽住,抱着她腾空而起,跃上了屋脊。
第14章 背后 (加更求粉红票)
周怀轩揽着盛思颜,一言不发,越过灯会那条街的屋顶,在另一边落下。
“大公子!”周显白迎了上来。
盛思颜一愣,才想起来她已经有两三天没有见到周显白了。——原来他是去接应周怀轩去了……
这边居然还有很多神将府的军士等候接应。
周怀轩点点头,“善后。”然后抱着盛思颜上马,让她侧坐自己身前,一手持缰,一手拿着马鞭往后抽了一下。
那匹黑色的骏马顿时一跃而起,带着周怀轩和盛思颜往神将府的方向狂奔而去。
盛思颜紧紧抓着周怀轩的衣襟,看着眼前的景物风驰电掣般往后急退,快得甚至拉成了虚影。
周围的一切都看起来不真实,只有他,是真实的……
盛思颜将头扎在他胸前,大声道:“……还有人呢!你不会把她们忘了吧?雁丽还在那条街上!”
周怀轩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只是马的奔跑速度又快了一些。
很快,他们就回到了神将府门前。
周怀轩抱着她跳下马,将她放在地上,仔细看了看她。
“没事吧?”他绕着她转了一圈,看见她身上月白色的轻纱披风背后斑斑点点都是红色的血迹。
盛思颜忙摇头,“我没事。”
周怀轩将她的披风解了下来,扔给从角门里出来接他们的婆子。
那婆子忙躬身道:“奴婢这就去洗。”
盛思颜点点头,对周怀轩又道:“雁丽她们不会有事吧?你的人会不会把那些黑衣人都抓起来?”
周怀轩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道:“我刚回来。”
“你赶得真及时。”盛思颜笑逐颜开地挽住他的胳膊,一起往角门里走,“差一点啊,我们可就有大麻烦了……”
“不会。”周怀轩简单地道。带着她上了车,往二门上去。
“怎么不会?”盛思颜斜睨他一眼,“如果你没有及时赶回来。说不定你就真的……要去我坟前给我上香了……”
周怀轩想起来了以前的事,唇角的笑容一闪而逝。
盛思颜捂嘴偷偷地笑。
但是放下手掌。她还是一本正经地道:“出去看个花灯都会遇到杀人犯。这京城的治安,真的是很有问题。”
七月初七的乞巧灯会本来是京城的传统。
那条挂了花灯的街道住的人并不多,而且那条街属官府所有,是用来专门布置灯会的。
可以说,大夏皇朝七月初七的乞巧灯会已经有数百年的历史了,这一次,是第一次出现这样的混乱厮杀。
“也不知道死了多少人……”盛思颜想起当时的场景,打了个寒战。
“……你身边的护卫不少。显白在那边善后。她们会没事。”周怀轩没有继续说下去。
今天的事,明摆着是冲她们来的。
正好赶在周怀轩还没回来,而周显白又离开京城的日子。
不然那些黑衣蒙面人根本没有机会躲到那些民居里面。
盛思颜若有所思地道:“今天那些黑衣蒙面人好生奇怪,专门挑衣饰华贵的人猛砍。我亲眼看见一个黑衣蒙面人举着刀在两个人面前犹豫一瞬,最后一刀砍倒了一个穿着织锦缎的公子,放过了他旁边穿着青布衣衫的小贩。”
周怀轩一怔,“真的?你确定?”
盛思颜重重点头,“我亲眼所见,而且不止一次。我看得出来,那些人似乎十分仇恨衣饰华贵的人。一幅要除之而后快的样子。”
周怀轩眉头轻凝,“难道是他们?”
“谁?”盛思颜十分好奇。
周怀轩顿了顿,轻声道:“我这一次出去。是去西南一带公干。”
“……公干?你是武将,难道又要打仗了?”盛思颜心头一紧,“不要啊!”
“不知道。不过那里出了一批人,跪拜莲华圣母,将不少人收入门下,逼着那些人倾家荡产的供奉莲华圣母。”周怀轩缓缓说道。
盛思颜:“……”这种事听起来好耳熟。
“真是太可恶了。”盛思颜握了握拳头,她最讨厌这种借着某些事情让别人奉献银子的行为,个个都当自己是xx再世,**重生了。
周怀轩静了静。看向车窗外面的夜空。
“那你打算怎么办?”盛思颜追问道,“朝廷是不是要发兵。将他们一网打尽,为民除害?!”
周怀轩“嗯”了一声。“我已经割了‘莲华圣母’的脑袋。”
真是给跪了!——盛思颜恨不得送上自己的膝盖……
她伸臂揽住周怀轩的脖颈,将他拉了下来,叭地在一声在他面颊上亲了一记,笑嘻嘻地道:“怀轩,你太厉害了……你这么厉害,朝廷知道吗?”
简直是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感觉!
“莲华圣母”死了,那群乌合之众自然就做鸟兽散了。
“西南道的官府会发兵围剿剩下的从犯。”周怀轩淡淡地道,“重要党羽都已经伏诛。”
“那不就没事了?你为啥还这个样子?”盛思颜好奇地问道。
其实周怀轩的神情没有什么特别,跟平时一样,都是淡漠沉静,喜怒不形于色。
但是盛思颜就是能够感觉到,在他平静的外表下面,他是喜,是怒,还是忧,是愁……
周怀轩又看了她一眼,“这些人有一个共同的特点。”
“是什么?”
“仇|富。他们立誓要杀尽天下的富人和官宦,均分财富。”
盛思颜觉得更熟悉了。
“你是怀疑,他们跟今天那些黑衣蒙面人有关?”盛思颜深思说道。
马车到了二门前,两人从车上下来,进了二门。
周怀轩带着盛思颜径直回了清远堂。
走进自己的院子,听着夏虫在草丛间唧唧鸣叫,盛思颜深吸一口气。闻到院子里若有若无的淡淡花香。
从刚才的修罗地狱,一下子回到静谧清雅的清远堂,盛思颜都有些不适应了。
她的耳畔似乎还回荡着刚才那些惨叫声。奔跑声,和呼喝声。
“别想了。这些人不可能跟西南的那些人有关。”周怀轩摇摇头。牵着盛思颜的手,一起进了内室。
西南的那批人是求财,根本就没有什么战斗力。
而这些黑衣蒙面人,却杀气十足,看上去像是职业杀|手一般。
如果周怀轩没有猜错,这批黑衣蒙面人,事成之后会假托是西南“莲华圣母”的人,来京城宣道了。这样才可以把他们身后真正的主子藏起来。
可惜他们低估了周怀轩的行动能力。
他虽然两三天前还和京城隔得挺远。但是为了在七月初七这一天赶回来陪盛思颜看花灯,他几天几夜没有睡觉,带着人马不停蹄地往京城跑,而且还走了许多一般人不知道的捷径近路,才能够在最危险的时刻赶来,亲自救了盛思颜。
其实就算他赶不回来,那些黑衣蒙面人也讨不到好。
那些手持重弩的玄甲军士,就是周怀轩专门留下来保护盛思颜的人马。
周怀轩及时赶回来,正好带着这群人亲自将黑衣蒙面人全数料理。
木槿和薏仁忙进来帮盛思颜换衣裳,又打水过来让她沐浴洗漱。
薏仁看了半天。也没有看见跟着盛思颜出门的小柳儿和茜香。
“大少奶奶,小柳儿她们回去歇着了吗?”薏仁忍不住问道。
盛思颜在浴房里沐浴,一边道:“她们还在后面。等下就回来了。”
从浴房出来,她看见周怀轩已经不在房里了。
“大公子呢?”盛思颜坐在妆台前问道。
薏仁拿了布巾过来给她擦头发,一边道:“大公子刚才出去了。”又道:“小柳儿她们回来了。”说着,从镜子里悄悄打量盛思颜的神色。
盛思颜笑了笑,“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大少奶奶,你们真的在灯会要遇袭了?”薏仁终于忍不住了,好奇地问道,“小柳儿和茜香吓得魂不附体。这会子木槿姐姐在给她们熬镇定汤呢。”
“哦。”盛思颜应了一声,轻描淡写地道:“是有些麻烦。小柳儿和茜香她们都还好吧?”又想起周雁丽。
“二姑娘呢?二姑娘有没有事?”盛思颜转头问道。
“二姑娘……听说不太好。被人打晕了,听说是被抬回来的。”薏仁悄悄地道。
盛思颜吃了一惊。“被人打晕了?——打在哪里?”
如果是打在头上,这个问题就可大可小了。
“好像是打在后脑上。”薏仁将她从小柳儿那里听来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请大夫了没有?”盛思颜忙道,“这伤听起来不轻……”
“大少奶奶!大少奶奶!求求大少奶奶!救救我女儿!救救我女儿!”门外突然传来一个妇人带着哭腔的声音。
听起来是越姨娘,也就是周雁丽的生母。
盛思颜抿了抿唇,从妆台前站起来,披着头发就出去了。
“越姨娘,雁丽的伤怎样了?”盛思颜柔声问道。
跪在地上磕头的越姨娘猛地抬起头,看见盛思颜站在她面前。
穿着半新不旧的家常绯色袍子,披散着漆黑的长发,越发显得一张晶莹雪白的小脸只有巴掌大。
“她被人打晕了,到现在都醒不了。”越姨娘跪在地上呜呜地哭。
“那就去请郎中啊!”盛思颜有些着急,在这里对着她哭有什么用?
“大少奶奶,令尊是盛家传人,医术通神,妾身求求大少奶奶,您帮我们雁丽请令尊过来给她诊治吧!”越姨娘咚咚咚咚地给她磕起响头。
盛思颜皱起眉头。
神将府也是有郎中坐诊的,就在外院。
医术也还不错。
特别是治跌打损伤。
其实先叫他们来看诊,绝对比深更半夜去盛国公府请盛七爷要合适。
“您先回去吧。外院有几个特别擅长跌打损伤的郎中,还是先让他们给二姑娘瞧一瞧。如果他们也束手无策,我再去请我爹过来。”盛思颜婉转说道。
“啊?您不去请令尊?这……万一我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她可是为了大少奶奶才受得伤……”越姨娘嘤嘤哭泣,磕头磕得额头都出血了。
盛思颜有些愕然。
周雁丽是为了救她受的伤?——她怎么不知道?
“去外院把那几个郎中叫进来给二姑娘看诊。”盛思颜不再跟越姨娘啰嗦,“我今儿也受了不小的惊吓,要歇着了。”说着,她转身离去,回里屋去了。
越姨娘满脸泪痕地站起来,跌跌撞撞地道:“大少奶奶,您可真狠心……枉费我们姑娘这样崇敬您,帮扶您……我可怜的儿,是姨娘没用,姨娘给你请不来好郎中……你生死有命吧!”
周显白从台阶下跳上来,一棍子将越姨娘打翻在地,怒道:“我让你嚎!若不是你女儿要出去看花灯,我们大少奶奶不会遇险!——你颠倒黑白的本事不小啊!可惜遇到我周显白,算你倒霉!”
第15章 弹劾 (4K,第一更求粉红!)
越姨娘被周显白的话吓了一个激灵,那棍子砸得她后背一阵剧痛,从台阶上翻滚下去,趴在地上瑟瑟发抖,心里却只微微叹气。
她深深地低下头,将自己的面容埋在黑暗的阴影里。
“大少奶奶吩咐,越姨娘因女儿受伤,心情激动,一时说错话也是有的,就不追究了,送她回去吧。”薏仁出来打圆场,低声说道。
周显白扔了棍子,看着两个婆子上前,将捂着脸的越姨娘拖了出去。
“这人怎么搞的,就这样跑进来了?看门的婆子都是瞎子吗?”周显白抱着胳膊,斜了薏仁一眼,“清远堂不应该这样容易进吧?”
薏仁笑了笑,“都是一家人,住在一个家里,怎么可能拦得住?”难道还能和皇宫一样,进出都要登记名册查对牌啊?
再说之前越姨娘一直老老实实地,从来就没有生过事。
要从此不许她来清远堂,也得像这次让她犯了事才好说。
……
此时皇宫里面的安和殿内室,太皇太后一个人坐在书案前,用手撑着头,垂眸看着面前的一本书。
书案上放着一盏琉璃宫灯,闪耀的灯火从薄薄的白竹绢布透出来,过滤了火气,只留下一室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