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王他…

呈大字型躺在地上,脸上虽有脏污,但也能看出他此刻是冷漠的,他的脸上没有表情,像是不知疼痛与难受一样。

他躺在泥泞里,眼睛睁开,微动的手指无声的告诉楚九歌一行人,他清醒的承受着毒瘾发作的痛苦,也告诉他们,他不像他们想的那样无事。

同时,他明知有人来,却仍旧保持原有的姿势一动不动,没有起身,没有扭头,又在提醒楚九歌,他此时有多么虚弱,多么狼狈,多么无助。

让一个高傲到极点的男人,在人前露出虚弱无能的一面,这无疑是羞辱。

楚九歌知道,哪怕有一丝的力气,此刻的北王都会站起来,像无事人一样看着他们,但是…

北王没有这么做,他们没有力气起来,也没有力气动。

“王爷!”楚九歌僵在原地,不敢上前迈步,江河与北王的亲卫,却是忍不住。

铁骨铮铮的汉子,一瞬间就红了眼眶,冲了上去,跪在北王身边:“王爷,您,您还好吗?”

他们伸出手,想要将北王扶起来,可一碰,北王身上就发出一声脆响,只抬起小小的一截,其他部位仍旧与地面紧紧贴合在一起。

“王爷,您…”亲卫与江河强忍的泪水,猛地落了下来。

他们王爷身上的骨头断了,断得彻底。

难怪他们王爷动不了。

他们王爷是什么人?

只要有一口气,就不可能在发现有人近身后,还不动。

他们王爷这是根本动不了。

“无事。”北王嘴唇微动,吐出干巴巴的两个字。

他的声音粗哑、干硬,只听声音就知,他说出这两个字,废了多大的劲。

“就你们来了?”北王扭头看了一眼,没有看到其他人,黑沉的眸子闪过一抹失望,黯然无神。

他在希望什么?

楚九歌怎么可能会来?

就像她在信里说的那样,她讨厌他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会喜欢他?

他认定她喜欢,不过是他自作多情,自以为是。

虽然,他并不相信楚九歌的话…

“王妃!王妃也来了。”北王亲卫与江河急忙朝楚九歌喊道:“王妃,你,你快来看看王爷,王爷他,他动不了了。”

在楚九歌明知孤岛的凶险,还执意带他们上岛的那一刻,他们就打从心底认可了楚九歌这个北王妃。

不管楚九歌长相是不是最好的,身世是不是最好的,就冲着她对他们王爷的这份情,他们也认下这个北王妃了。

他们的北王妃不需要长相多好,他们家王爷的长相足够俊美了;

他们的北王妃不需要出身多好,他们家王爷的出身足够尊贵了;

他们的北王妃不需要有多聪明,他们家王爷智勇双全,才智冠绝天下,无需一个女人来锦上添花。

他们的北王妃,只需要把他们王爷放在心中,放在第一位就行了。

楚九歌满足了他们心中,对北王妃的所有幻想。

“楚九歌?”北王如死水一般平静的眸子,突然亮了…

一瞬间,像是枯树一般死气沉沉的北王活了过来,身上又有了生机。

“我在。”楚九歌睁大眼睛,将眼中的泪憋了回去,她的声音还有一丝哽咽,但比起失控的江河与亲卫,已经好很多了。

她猛地大张嘴,吸了口气又吐了出来。她抬手,用手背挡了挡嘴,而后一步一步朝北王走来。

她走得不慢,但也不快,她每一步都迈得一样大小,就像是丈量好的一样,机械式的往前走。

江河与亲卫们不需要吩咐,就起身退到一旁。

从王爷的反应,从王爷的神情,他们就知道,王爷这个时候要的只有楚九歌。

“你…终究还是来了!”北王看着蹲在他身侧的楚九歌,唇角微微上扬:“本王赢了。”

在他与楚九歌这场男人与女人的战役中,他北天骄赢了。

这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他北天骄什么时候输过?

只看他这个笑,绝对无法想象出,北王此时承受着怎样的痛苦。

“我来了。”只有十余步的距离,楚九歌却觉得像是走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她蹲在北王身边,看着北王胸前,那一道从脖子划到腹部的伤,好不容易止不住的泪,险些又要流出来。她伸手,轻轻地碰了碰那道伤:“不疼吗?”

她是大夫,只一眼,她就看出来了,这道伤是北王自己划的,不是一次划成的,是一点点,分很多次划下去的,最后连成一条…

人在什么时候,才会用自残的方式,来保持清醒?

在极度痛苦,极度无力的时候。

“本王听说…亲一亲就不疼了。”疼吗?

他真的不疼。

他只觉得难受,只觉得空虚,身心都极度空虚。

他全身像是有数万只蚂蚁在咬,让他又痒又痛苦。

他的身体不断发出渴望,渴望什么?

福寿膏?

或者更多…

“你多大的人了,这种话你也信。”楚九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中的泪也流了出来。

毒瘾发作有多痛苦,楚九歌没有经历过,但她看过,也能想象出来。

北王像无事人一样对她笑,这需要多大的意志力?

“信的!”曾经,在那个黑屋的时候,他信。

在接受非人的训练的时候,他信。

现在,他仍旧信。

前提是,那个人是楚九歌…

第672章 撒娇,再好也不是楚九歌

北王伤势严重,不宜移动,楚九歌原计划就地安置,在岛上呆一段时间,直到北王的伤势好转,至少能走到为止再离开。

她知道这座孤岛不安全,寸草不生,没有任何食物与水源,她来之前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营帐是她用军用营账改造过的,安全又保暖,最主要还防水。不管是水还是食物,都够他们吃上三个月,尤其是水,她备得特别多。

她出过海,知道海上的环境。在海上,有本事的人找吃的不难,但要找淡水太难了。

有足够的淡水,只要不遇到海啸,不迷失在海上,基本上不会有生命危险。

楚九歌已经做好了,在岛上生活一段时间的准备,北王却告诉她,他们不能留在岛上,必须在天黑之前离开,不然他们所有人都会死,死在海上…

楚九歌四处看了一眼,不解的道:“岛上一片荒无,什么也没有,能有什么危险?”

他们一登岛就找到北王,也是因为这座岛干净的可怕,说它是座岛,不如说它是一块巨大的礁石。在岛上偶尔能看到虾、鱼、贝壳,还有水草,除这些海物外,陆地上的东西,这里什么也没有。

“这座岛叫绝命孤岛,总是有原因的。”北王枕在楚九歌的腿上,身上依旧脏污不堪,但两人都不在意。

江河与亲兵去取干净的水、药和衣物去了。

江河与亲兵十分有眼色,取东西的速度不快也不慢,给北王与楚九歌留足了两人的空间。

“我看了,岛上没有任生有害的植物,也没有任生有害的生物。这座岛上除了没有食物与水源外,我看不到危险。”来之前,附近的渔民们说,这座岛上留不住任何生命,但她一上岛就看到了北王,看到了岛上的鱼虾…

可见,这座岛还是能留住生命的。

“这座岛本身就是最大的危险。”喝过水后,北王的声音清润了许多,但仍旧带着压抑的痛苦。

他的毒瘾发作了,很厉害…他全身克制不住的颤抖,要不是四肢关节皆被他卸了,他不知道这个时候,他会做出什么来。

毒瘾发作的痛苦太难挨了,哪怕他意志惊人,也控制不住身体的渴望。

一度,他都有吃了楚九歌的冲动!

“这座岛,到了晚上…就会沉入海底,海浪会将岛上所有的生命,全部冲入大海里。除了海底的生物,不留一个活物。”北王每一个字,每一个字说得极慢,带着古老而华丽的韵味与腔调,特别的迷人,迷人到…

楚九歌觉得耳朵痒痒的,身子不由自主的打颤。

这声音迷人又好听,整着蛊惑人心的力量,能让意力最坚定的人,迷失在他的声音里。

楚九歌哆嗦了一下,才清醒过来,她瞪大眼睛看着北王:“那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从她收到消息,到赶到岛上,已经过了七天,北王在这座岛上,至少度过了七个夜晚。全身是伤,毒瘾发作,近乎失去自保能力的北王,是怎么活下来的?

“看本王的左手。”北王动了动脖子,往楚九歌的腹部靠近了几许。

闻着楚九歌身上独特的香气,北王颤抖的身子渐渐平复下来。

这个女人身上有一股安定人心的气息,他抱着她,可以睡得安稳,不用担心她会在半空,突然取他性命。

就像魔主说的,楚九歌能不受魔族的幻境影响,足已说明她的爱恨直接而纯粹。

她不会一边想杀他,一边虚伪的对他献殷勤。

他身边有太多带着假面,充满虚情假义的人,像楚九歌这样的女人,他今生只遇了一个。

北王双手全是伤,泥泞与腐烂的肉混在一起,没有干净的水和棉布,楚九歌并没有为他清理。

她倒是想要给北王检查一下,可还未动手,北王就可怜兮兮的说:“九歌,本王难受。”

难受的北王和小孩子一样,要抱,要亲亲,要枕在她的腿上,让她抱着他,不许松手…

被北王“孩子气”的要求,占据了所有时间与注意力的楚九歌,根本没有精力为北王检查伤口。

这会北王提起,楚九歌才小心翼翼的松开北王,拿起北王的左手…

北王的左手关节也被卸了下来,楚九歌顺手接上,同时也看到了他手心、胳膊内寸,一个个血窟窿。

“这是?”利爪造成的伤,伤口撕裂开了,但不算严重。

楚九歌大胆猜测:“你的鹰?”

“嗯。”北王应了一声,缓缓的闭上眼:“它死了。”累死在海上,为了他。

“我…来晚了。”这座岛每晚都会沉下去,北王却能活到现在,可见北王那只鹰是今天死的。

如若他们今天没有赶到,北王恐怕只有死路一条。

全身骨头被卸下来,沉入海底还有活路吗?

“来得正是时候。”北王摇了摇头。

楚九歌晚来一天,他也不敢保证,他还能不能活下来。

与人斗,他不会输,但与天斗,谁也不敢保证老天爷,给他安排了什么?

一如,他就没有猜到,老天爷会给他安排了一个,每一处都符合他需求的女人。

这个女人,还正巧是他北天骄的未婚妻。

想来不仅仅是他没有猜到,应该是所有人都没有猜到,一连克死八个未婚妻的他,还能找到一个,不会被他“克”死,反倒有帮他良多的女人。

苏慕白曾问他,为什么是楚九歌?

他的回答是:“除了楚九歌,还能有谁?”

楚九歌身上的每一处,无论是长相还是性格,都是按他北天骄喜欢的长的,楚九歌身上有他所需要的一切,这世间还有谁比楚九歌,更适合他北天骄的女人吗?还有谁比楚九歌,更适合北王妃这个位置的女人吗?

就算有,那些人也不是楚九歌,不是北天骄要的女人。

他北天骄要的女人,就是这个能为她镇守后方,又能为他跑来孤岛,哪怕他一身脏污,也分毫不会嫌弃他的女人…

第673章 九歌,本王难受

岛上不能留,楚九歌替北王清理好身上的脏污,换上干净的衣物后,就叫江河与亲兵用船板,将北王抬了到船上去,尽快离开这座会吞噬人命的小岛,不想…

北王不同意:“替本王把骨头接好,本王自己走。”

“怎么就这么爱逞强?”楚九歌没好气的道。

北王不仅骨头断了,身上到处过都是一伤,他一动,伤口就会再次裂开。

北王他考虑过,她这个大夫的心情吗?

“无事,本王自己下的手自己明白。”北王身上好几处骨头错位了,但大部分都是他自己卸的,为了不让自己动!

福寿膏的瘾一发作,就会想方设法的去寻福寿膏。

凭他的本事,要离开这座岛不是没有可能,但他知道,一离开,他就会去寻福寿膏来缓解身体的渴望。

这种毒瘾,他以前没有染上过,但他很清楚,只要破了一次戒,以后就再也不可能戒除。

人,天性好享乐,好安逸优渥的生活,能享受人间富贵,做个富贵闲人,能依靠他人,不需要努力,想要的一切唾手可得,谁愿意拼搏?谁愿意奋斗?

那些去拼搏,去奋斗,拿命拼的人,都是跟他一样,一无所有,只能靠自己的人。

人的意志力,也不是天生强大,而是后天训练,一次次成长起来的。

他对自己的意志力没有那么自信,他不会自信的认为,他破了一次戒后,后面就能坚持住。

连这一次都坚持不了,何谈以后?

为了杜绝他受不住,想方设法离岛的可能,更多的是为了杜绝他自残,他在还有理智的时候,他选择将自己所有的关节都卸了。

走不了,动不了,就是瘾再重,他也只能生生熬着…

北王决定了的事,任何人也无法更改,楚九歌抱怨了一句,并没有劝说。

北王有他的骄傲,他不愿意被人抬着离开,那就随他吧。

楚九歌手法娴熟的,将北王的关节一一接合,腿上和背部有几处骨头折断,这个没有办法接,只能先上了船再做处理。

“我扶你吧。”刚接上的骨头,经不起再一次错位,就算北王不怕疼,她也怕自己一个没接好,影响了北王下半生的生活。

“唔。”北王等的就是这一句,怎么可能会拒绝。

将大半个身子,全身的重量都压在楚九歌身上,北王一点也不觉得愧疚,两人挨得极近,走得也很慢…

见江河与亲卫远远跟着,北王很满意,他靠在楚九歌身上,用只有楚九歌才能听到的声音,小声的问楚九歌:“九歌,现在是不是能告诉本王,那一次…你为什么流血?”

“啊?”楚九歌一脸懵的看向北王,“哪一次?”

“骑马的那一次,赶去前线救本王的那一次。”北王的下额,抵在楚九歌的头顶上,声音低低轻轻的,带着一丝鼻音,怎么听怎么像是撒娇,但是…

楚九歌一点也不高兴!

“你…”楚九歌差点就把北王推了出去,顾虑到北王身上有伤,在动手的刹那,生生收了回来。

“北天骄,不提这事…你还能过几天好日子,你一提这事,我就想起,你骗我的事。杀神天狼…换一个身份看我笑话,很有意思吗?”想到北王用杀神天狼的身份,骗她偷偷为他医治,她就气得想要掐死北王。

她那时刚到北域,被丢在偏院,本就处境艰难,要是北王对她有所求,她的处境肯定能改善,至少北域那群带有色眼光看她的家伙,不敢怠慢她,可是…

北王是怎么做的?

他利用杀神天狼的身份骗她,让她悄悄把他的病治好了,害她失去了一个,能在北域翻身做主的机会。

“呃…那个身份,是为了做一些不方便的事。”毕竟是骗了楚九歌,北王不免有些心虚,见楚九歌生气了,忙虚弱的喊了一句:“九歌,本王难受。” 话音落下,就见北王的气息突然乱了,脸上也露出痛苦的神情,环在楚九歌身上的胳膊加重了力道,虚弱的好像随时会倒下…

楚九歌很想说,别装了!

先前,毒瘾发作,都能像无事人一样,怎么这会就撑不住了?

可话到嘴边,楚九歌硬是说不出来…

北王先前不是不难过,先前是没有人会为他心疼。

没有人可以依靠,流泪给谁看?虚弱给谁看?难过给谁看?

小时候,爸妈哥哥还在的时候,她有一点点不舒服,也要依在妈妈的怀里撒娇,要哥哥给她买好吃的,要爸爸背她走,后来…

她爸爸妈妈和哥哥出事了,爷爷也没了,她只有自己的时候,她高烧到四十度,可以自己给自己熬药;喝完,自己去睡;醒来,自己给自己熬粥。

后来…

她被人强迫灌下十几杯高度白酒,也能自己去医院洗胃。

后来…

只有自己一个人,她就学会了不流泪,不喊疼,不说难过,不说虚弱,不说不行。

她只有自己,她流泪给谁看?喊谁给谁疼?难过给谁怜惜?

北王躺在那里,不喊疼,不说难受,面无表情,不是他不疼,也不是他不难受,也不是他真的意志力惊人,能轻松熬过毒瘾发作,他只是知道…

没有用。所以,不去做无用的功。

明知北王有大半是装的,楚九歌还是心软了,没有再找北王算账,而是小心翼翼的扶着北王上船,扶着他躺下,没有再找他算账。

强势、霸道、刚硬、坚韧的男人,突然软弱下来喊疼,喊难受,那种巨大的反差,能让铁石心肠的人瞬间变得柔软,更不用说,她本就不是什么铁石心肠的人。

就像北王在她身上,看到当年他自己一样;她在北王身上,也看到了当年的她。

对北王,她真的强硬不起来。

这个男人,总是知道,在她面前什么时候该强势,什么时候该软弱。

而且,真要算账也不必急在这一时,来日方常,北王今天能用难受的理由,躲过去,等到他的毒瘾戒了呢?

旁人能不能戒掉毒瘾她不知道,但她知道北王一定可以…

她楚九歌看上的男人,可以在她面前软弱,但绝不会真的软弱…

第674章 背叛,只为这一刻

离开绝命孤岛,登上船后,楚九歌一行人,就为去哪里发愁了…

北王身上的伤一时半刻好不了,且他的毒瘾短时间内也戒不掉。他们船上就只有几个人,这个时候返回陆地不现实。

他们此行来得顺利,但回去绝对不会顺利。

不说岸边有多少人在等他们,就说回航的海路上,肯定埋伏了无数人。那些人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北王活着回去,他们要折回去,无疑是羊入虎口。

但要走另一条路,他们又不熟,这是大海,不是陆地。

在陆地上,他们怎么走都不怕,反正不会饿死,不会混死,但在海上不行。

在海上太容易迷失了,别说楚九歌和江河这几个对大海不熟悉的人,就是常年行走在海上的人,也无法保证在一条陌生的航线上,也能找准方向,不会遇到礁石。

就算他们能找到方向,他们也不敢一直飘在海上,海上的风暴无人可以预知,他们这艘船虽然牢固,但也只是普通的商船,比起朝廷打造的战船,还是差了许多,经不起海啸的摧残…

江河和亲卫拿不定主意,跑去问楚九歌:“楚姑娘,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楚九歌给北王包扎完伤口,熬了一济消炎安神的药,哄着北王喝下,好不容易得空,就被江河堵了个正着…

“去哪里?”这个问题着实把楚九歌问倒了。

她来之前是做了充足的准备,但她所有的准备都是为了,怎么在绝命孤岛生存,她压根就没有想过,那座岛不是不适合生存,而是一天都呆不了。

站在船甲上,看着四面都是海水,楚九歌欲哭无泪:“我对海域不熟悉,你们知道离孤岛最近的岛在哪里吗?”

“不知道。”他熟悉的只有陆地,对海上,半点不熟。

“那些水手呢?他们知道这附近,有可停泊的岛屿吗?”楚九歌并没有责怪江河,这本就是她思虑不周。

她是决策者,这些是她要考虑的问题。

“我问过他们,他们说…这片海域就只有这一块地方能暂时停船,再远他们也不知道。他们的船只很少往这个方向走,他们去深海打鱼,不会走这一片。”这一片海域十分不安全,海水每晚都会上涨,渔船就是来这片海域,也不会久留。

“他们要是去打鱼,往哪个方向走?你问问他们,现在往那一片走,还来得及吗?”实在没有办法,他们只能选择返航。

返航途中要是遇到伏杀,她也认了。

总比迷失在大海上的好?

“我去问问…”江河朝楚九歌拱了拱拳,就匆匆朝船底走去。

楚九歌深深地看了江河一眼,转身折回房内换衣服…

她得抓紧时间,不然等北王醒了,她又脱不了身。

毒瘾发作的北王,就像是小孩子,还是小婴儿的那种,特别的粘人,一清醒,就抱着她喊:“九哥,本王难受。”

她知道北王很不好受,初听到她还会心疼,一天听十七八遍的,她都麻木了,不需要动用,她嘴巴就会回他,要双手空闲,还能拍他一下,以示安抚…

好在,北王虽然像小婴儿一样粘人,但不像小婴儿一样难哄,只要拍拍他,回他一句,他就能安静下来。

不过,看到北王身上,被绳子勒出来的一道道伤痕,看着北王极力控制自己,看着北王全身青筋都暴出来的样子,看着北王像负伤的野兽痛苦的低吟,她心里着实不舒服。

毒瘾发作的人,她见过太多太多,像谢五那样抱着人的腿,又哭又喊,满地打滚才叫正常,像北王这种…

她只见过一个,所以格外惹她心疼。

心里惦记着北王,楚九歌没敢在房间多呆,换了衣服就出去了,正好遇到一脸惊惶,快步冲过来的江河…

“楚姑娘,事情不好了!”江河一看到楚九歌,就焦急的大喊。

“怎么了?”楚九歌脚步一顿,看着江河,心里胀得难受。

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水手全死了,死在船底,没有一个活口。”江河一脸慌张,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江河的声音很大,不远处的亲卫也听到了,训练有素的他们,这个时候也不免慌了一下,有两个没有站岗任务的,直接跑了过来:“怎么回事?”

“快,快去看看…”负责守船舱的慌忙跑下船舱。

“人死了,怎么死的?”楚九歌沉着问道,前所未有的严肃与凝重。

“一刀毙命,下手的人混在水手中间,他已经服毒自杀了。”江河沉着脸,说道。

“所有人,都是一刀毙命?”楚九歌抬起手腕,朝江河逼近…

“是…”江河莫名的感觉不安,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但是…

晚了!

“嗖…”

楚九歌一动,凤环里的细小钢丝瞬间就射了出来,将江河缠得紧紧的…

“不要动。”楚九歌手腕轻抬,扯动钢丝,一脸冷色的看着江河:“不想现在就死,就给我安分点。”

“楚姑娘?”江河一怔,挣扎了一下,缠在他身上的钢丝,直接嵌进了他的肉里,痛得他脸色大变:“你这是干什么?”

“我一直告诉我自己,你值得信任。”楚九歌走到江河身侧,抓住他的手,往上翻:“刚刚杀过人的手,是不一样的。”

“楚姑娘,我…没有。”江河越挣扎身上的钢丝缠得越紧,他的双手双脚都被钢丝绑住了,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楚九歌,抓住他的手,将他的手心朝上翻…

“嘴巴会骗人,眼睛会骗人,手上的痕迹不会骗人。”楚九歌看到江河手指处,还来不及消下去的红痕,露出一抹自嘲的笑:“我其实是希望你把痕迹处理干净的,这样我也能继续相信你。”

“楚姑娘,我…”江河脸一白,别过脸,不敢去看楚九歌,低低的道:“楚姑娘,我真的,真有没有办法。”

“没有办法?”楚九歌咬牙切齿的道,手腕往后,收紧钢丝…

第675章 挑拨,他们都想要北王的命

“啊…”江河痛得大叫,楚九歌却半点也不同情他,她再次收紧凤环…

“咚”的一声,疼痛难忍的江河倒在地上,忍不住哀求:“楚姑娘,求…”你给我一个痛快。

后面的话,还来不及说完,就被楚九歌打断了:“在我的药材里,把罂粟壳混进去的人是你吧?在清水里,加罂粟壳粉的人也是你吧?”

罂粟壳经过加工、提纯后,磨成粉,效果不如魔主给北王下的毒瘾强,对他们这些普通人,效果没有那么明显,但对北王来说却是致命的…

毒瘾这种东西就怕戒的过程又吸上了,届时,就是意志力再强的人,也撑不下去。

北王为了摆脱毒瘾,不惜冒死来到孤岛,不惜自残。

江河其心可诛!

“楚姑娘,我…”江河倒在地上,不过片刻,地上已是一滩的血:“我承认下药的是我,但那些人不是我杀的,我想要动手,可有人先一步杀了他们。”

“是吗?”楚九歌居高临下的,看着倒在地上,像死狗一样挣扎的江河,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她跟江河也算熟悉,看到他落到这个田地,她心里像是堵了一团湿棉花一样,又重又压抑…

她这会特别想要知道,北王告诉她,江河不可信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是不是也跟她一样难受?

“楚姑娘,这个时候…我也没有骗你的必要。那些人真的不是我杀的,有人先我一步下手了。我下去的时候正好碰到他在杀人,那人连我也要杀。我握过刀,身上沾了血腥味,是跟他打斗造成的…我不敢告诉你实情,是怕你怀疑我。而且,我也解释不清匕首的来历。”江河闭上眼,痛苦又自责。

他的眼泪布满泪水,脸上满是悔恨,他哽咽的道:“楚姑娘,那个人虽然蒙着脸,但他的身形我很熟悉,他用的武功招术我也很熟悉,他是王爷的亲卫,就是亲卫当众的一人。楚姑娘…我,我知道你不会放过我,也请你小心他们,不要轻信任何人。”

江河闭上眼,悄悄用力,咬碎藏在牙齿里的药,可是…

咬下去,是甜的,而且他一点都不觉得难受。

江河还来不及震惊,就听到楚九歌道:“你的药,我提前给你换了。你没有发现,这几天,你在船舱睡得特别沉吗?”

她想要相信江河,但还是不敢相信,所以她做了多重防备。

“你…”江河不敢相信的看着楚九歌,更不敢相信,楚九歌能在不惊动他的情况下,把他嘴里的毒给换了。

“别小看一个大夫的本事。”楚九歌怜悯的看着江河,嘲讽的道:“也别太高看自己,把别人都当傻子。这个时候还不忘挑拨离间,你还真是忠诚,江河大人。”

江河一怔,随即苦笑道:“我知道你不信我…但你要知道,想要王爷命的人太多太多了。小心驶得万年船,不仅仅是我,这条船上,除了你以外,每个人都有可能想要王爷的命。”

没办法服毒自杀,江河索性自暴自弃,躺在血泊里,不再挣扎。

反正,挣扎也无用,不是吗?

见江河一副“我认命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伟大样,楚九歌笑了:“看在你这么拼命的份上,我告诉你一件事好不好?”

江河耳朵微动,面上的表情却没有变…

“船舱里的水手们是假死,那是我为你设的一个局。北王说你不可信,让我杀了你,我终归不忍,便设了这么一个局,想要知道你发现船舱的水手们死了,又看到了凶手,你会做什么?”

楚九歌长长的叹了口气:“你让我失望了,你发现了凶手,把他逼死了,还试图北王所有的亲卫拉下水。你做这些的时候,你的良心不会痛吗?他们…也是你的兄弟,也曾为保护你,不惜以命相博。”

“难怪那么巧…你是怎么发现,他们当中有探子的?”被拆穿了,江河也不装了,脸上尽显狠厉与阴沉。

是,他之前说的都是骗楚九歌的,他没有看到北王的亲卫,与他交手的人,是他们安插在水手中的奸细。

他会中招,是因为他下去的时候,混在水手中的奸细没有死,那人一口否定,说人不是他杀的,他试图跳船逃跑,被他逼了回去,最后是被他逼的服毒自杀…

这人不死,如何圆奸细的局?

没有人背锅,楚九歌肯定会怀疑,甚至查到他头上。

只是他没想到,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他还是中了楚九歌的计。

“我让亲卫告诉他们,为了他们的安全着想,他们与北王喝得是同一坛水,那人…没有喝。”那人必然是知道,那些水加了药,他怕上瘾,不敢喝。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想害北王,没想到最后却是我们自己人中计。”江河哈哈大笑,笑得悲哀而无助。

笑声止,江河脸上的表情一收,一脸冷漠的问楚九歌:“事情你都知道了,我说什么也无用,你动手吧。”

“不从你嘴里套出点东西,你觉得我会杀你吗?”江河用他身为奸细的专业素养,将她最后一点同情都磨光了。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也什么都不会说。”江河躺在船板上,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楚九歌笑了一声:“你会说的…你知道,我手上也有做福寿膏的药材。有它在,你会把你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

“楚姑娘,你一定要这么做吗?在前线的那段时日,我对你没有一丝不敬,如若不是我,你根本不可能,那么快在北王的亲兵面前,站稳脚步。”江河全身肌肉都绷紧了,细钢丝卡在他的肉里,他也不知道痛。

他见过毒瘾发作的人,那些人可不像北王这样,能面无表情的挺过去。那些人为了能吸食一口福寿膏,像狗一样趴在地上,叫他做什么,他就会做什么。

他宁可死,也不想自己落得那个地步…

“北王待你来不薄,你做那些都是你的本职。”楚九歌不想跟江河多言,指着一旁目瞪口呆的亲卫道:“把江河带下去,小心看管…记住,别让他死了。”

不把江河的剩余价值榨干,她就不是楚九歌…

第676章 泪流,高傲的深情

楚九歌一按凤环,将钢丝切断。

回头,见两个亲卫一脸慌慌的样子,笑了笑:“你们放心,我与北王不会因噎废食,你们是你们,江河是江河。不会混为一谈,更不会被江河三言两语挑拨。”

为了进一步安他们的心,楚九歌又道:“王爷说,你们与江河不同,与任何人都不同。任何人都会背叛王爷,但你们不会,你们在很早以前,就把命给了王爷,王爷也放心把命交给你们。以前如是,今后亦如是。”

“我,我们相信,楚姑娘,我们相信王爷,相信您。”北王的亲卫用力点头,眼泪险些流了下来…

天知道,他们在一旁,听到江河往他们身上泼脏水的时候,他们有多害怕,有多担心…

他们相信,依王爷的英明、楚姑娘的聪慧,不会轻易受江河挑拨,但是…

江河的话太毒了,他的话就像是一根刺,刺在他们心里,也刺在王爷与楚姑娘的心里。

现在楚姑娘直接挑开了说,把王爷态度告诉了他们,他们也就能安心了。

不然,一片忠心却换来怀疑与猜忌,时日久了,他们也会撑不住的…

“去办事吧。”楚九歌笑了笑,转身进北王的房间走去。

屋内,被布条绑住的北王,在她进去的刹那便睁开了眼…

不需要问,只看他绷紧的肌肉,沉重的呼吸,楚九歌就知北王的毒瘾又发作了,而且很严重。

不知道魔主,给北王配得是什么毒,威力特别强,毒瘾特别重。

她先前给北王熬的药,放了许多安神助眠的药材,但看北王的样子,他几乎没有睡…

“解决了?”北王扭头看着站在房门口,一半在阳光下,一半在阴暗中的楚九歌,唇角微微上扬。

沐浴在光尘中的楚九歌,周身散发着神圣的气息,就像是从大海上走来的仙子,沐浴着大海的光芒,缓缓来到他身边…

“嗯。”从光处走到暗处,楚九歌有一刹那,觉得屋子黑得可怕。

眨了眨眼,楚九歌才适应了屋内的昏暗。

她在北王身侧坐下,扣住他的脉搏:“心跳过快,血液飞速流动。你别太压抑,难受就喊出来,你这样…所有的压力都压在胸肺上,不利于你的伤势。”

“本王…无事!”北王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之后就张大嘴,急促的呼吸…

他的瞳孔不断扩大,全身痉挛,身子直打抖,鼻涕也跟着往下流,一副快要喘不过气的样子。

不仅仅是鼻涕,眼泪和口水也不受控制得往下流,与一般人毒瘾发作,没有什么两样。

骄傲到死的北王,根本不能忍受,让人看到他副样子,尤其那个人还是楚九歌。

他希望,在楚九歌心中,永远都是他把所有人都踩在脚底的骄傲样,而不是这副狼狈无助的样子。

北王的身体,被布条紧紧束缚在床板上,动弹不得,他只能用手指,顶了顶推楚九歌:“你…出去!”

“别闹!”楚九歌看到北王极因为用力,身上被布条勒出一道道血痕,伤口又再次裂开,心里酸疼的难受。

毒瘾发作的身体反应,是人的意志无法抵抗的,楚九歌知道,骄傲狂妄到极致的北王,无法忍受让人看到他的丑态,可…

她不是别人!

她是楚九歌!

她是北天骄认定的楚九歌!

“我跪在你脚底,趴在你身下求饶的惨样,你都见过了。你要公平一点,让我也看看你的惨状,这样我心里才能平衡,才能少讨厌你一点。”楚九歌一手握着北王的手,一手拿着帕子,将北王脸上的脏污都擦掉。

帕子从北王嘴角扫过,北王狠狠咬住,又松开:“九,歌…听话…出去。会…伤,着你。”

这些布条根本捆不住他太久,他怕挣脱了束缚后,他控制不住自己。

北王咬紧牙关,牙龈都在出血…

“张嘴。”楚九歌将一旁的软木,强行塞到北王嘴里,手指碰到北王牙齿的时候,被咬了一口,但只有一瞬间,北王就松开了…